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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环境污染当然是好事，不过因噎废食就不好了。发展毕竟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中央的指示不是很清楚吗？边发展边治理，只有国富民强了，环境保护才有意义。”时钰全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觉悟，大义凛然地说道。
时钰开了口，管委会副主任袁浩也笑着说道：“我同意时书记的意见。环保是一定要抓的，但如果因为这样，就让目前高新区大好的形势毁之一旦，我觉得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话虽然是笑呵呵说的，不过言下之意，却发人深省。
唐凝虽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就不难看出，她和时钰，还有袁浩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孙奕昱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在场的几位领导，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是区环保局的局长，今天因为主要的议题，就是讨论有关环保的，因此他也有幸得以列席会议。
这几天，说起环保来孙奕昱就是一肚子的气。因为天马电池厂的事，他被林辰暮叫去办公室好一阵训斥，搞得是灰头土脸的，心头也是憋屈不已。在经济发展是社会主旋律的今天，环保局很多时候无异于聋子的耳朵，就只是个摆设。平心而论，谁不想自己的部门权力大，更有话语权啊？严格执法检查，这不合格，那不达标的，勒令企业停产整顿，别人还不乖乖求上门来任自己想搓圆搓圆，想搓扁搓扁？可现如今的情况动动那些没什么关系的小厂小作坊的还行，而那些大厂些个个来头都大，又岂是他招惹得起的？
第一次列席会议，孙奕昱原本就不想出什么风头，虽然他也很希望林辰暮能够将这个环境治理工作推行下去，这样的话，环保局的权力自然也能大增，不似现在这样完全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清水衙门。不过，他已经过了那个年轻冲动的年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很明白，尤其是在这个风向压根儿就不明朗的时候。
一个副书记，两个副主任都旗帜鲜明的反对，孙奕昱还真有些好奇，林辰暮会如何来应对？当然，作为党政一肩挑的党工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林辰暮完全可以动用自己的权威来坚持，不过这种近乎于一意孤行的方式很容易引入诟病，真要出了问题，责任也全在他一个人身上。正常情况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采取这种方式的。
林辰暮拿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水，脸上一直都带着微笑，看似在考虑和倾听大家的意见，直到没有人说话了，他才笑着说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大家对于环保的重要性都很清楚，不过在环保和经济发展两者之间的抉择偏重于经济发展方面。当然，作为政府来说，发展民生，搞活经济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不是在环保和经济发展之间就只能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呢？我看未必。”
“高新区之所以叫高新区，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就是我们所要发展的产业，应该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主，而不是普通的产业。市委市政府对于高新区的发展，是作出了非常明确的指示，田园城市，田园城市，你们见过如今这样的田园城市吗？袁主任担心狠抓环保会让高新区如今大好的局面毁之一旦？我毫不客气的说，我看不出现在高新区的局面有什么好的？如果还要以牺牲环境来换取就更没有必要。”
袁波被林辰暮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噎得够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一时却又无言以对。
时钰就有些不悦地说道：“照林书记你这么一说，我们以前都白做事啦？”
林辰暮就微微一笑，说道：“时书记，你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新区如今存在的问题有多方面的因素。而大家为了高新区的建设和发展所作出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如果思路错误了，努力越多就错得越远。有时候，停下脚步来总结反思一下，游离于以后走得更快更好。”
听林辰暮这么一说，时钰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端起杯子起来喝水，就不说话了。
唐凝见一时有些冷场，就接过话来说道：“林书记，大家并不反对环保，不过饭总是一口一口吃的，不能一蹴而就。我们为什么不逐步逐步来解决这些问题呢？治病也要慢慢来，药下猛了，很可能病没治好，反而是把人给治死了。”
“对啊，林书记。我看天马电池厂的事就很好啊，我们可以根据情况逐步解决这些企业的污染问题，这样既不影响整个高新区的正常运作和发展，同时，也能够逐步实现我们保护环境的目的。”袁波就像是得到了声援似的，开口说道。
林辰暮笑了笑，却又看了孙奕昱一眼，就问道：“孙局长，你的意见呢？”
“我？”孙奕昱楞了一下，没想到林辰暮会点自己的将，内心就不由叫苦不迭。现场针锋相对、箭拔弩张，泾渭分明的两种观点，他附和谁都会开罪另外一方。而这些领导，他又一个都得罪不起，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道：“我，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
他这话说了也当没说，林辰暮就笑了笑，似乎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一些有建设性的话来，随手就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哗啦哗啦的纸响。其他人也不再说话了，似乎等着他表态，收回自己的决议。而作为一个新上任不久的一把手，这样做对于自己的威望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过了一会儿后，林辰暮开口了，却是话题一转，对时钰说道：“时书记，过两天，有一个经贸考察团来咱们高新区考察，就麻烦你负责接待一下。”
“经贸考察团？”时钰一怔，以前这种事情，管文涛和谢世清是从来都不会让她插手的，就讶异地问道：“什么经贸考察团？主要是考察哪方面的？”
“呵呵，就是一些企业来咱们这里考察考察投资环境，如果适合的话，有意向在咱们这里投资建厂。”林辰暮就笑着说道：“这是企业的名单和资料，你先看看。”
“那是好事啊。”时钰就笑着道，接过来一看，脸上顿时又露出了惊疑的表情，不敢相信地失声道：“英特尔？艾默生电气？你，这……”
招商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多管，不过却也知道，武溪这里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政府花了大力气到全国各地去招商，甚至远的还去了国外，钱是花了不少，可真正愿意来高新区投资建厂的却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大多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企业。却想不到，林辰暮刚上任不久，居然就能请到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姑且不论这些企业最终能不能在高新区投资建厂，能请他们来走一遭都是了不起的事情。
听时钰这么一说，唐凝和袁浩也不禁愣住了，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企业他们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不过别人一听他们是什么武溪来的，似乎连谈的意思都没有。后来再联系，直接就吃了闭门羹，连负责人都见不到。林辰暮究竟使了什么魔法，能够把这些企业请过来？
而唐凝想的更多的是，以前这招商和接待方面的事情，几乎都是由她来负责的，林辰暮这次直接把这件事情交给时钰来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了制衡自己，还是想要分化拉拢时钰？要知道，时钰这个人别看年龄一大把了，心思却是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死守着那些古板的准则，坐了几年的冷板凳了。
不料，林辰暮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又笑呵呵地对她说道：“唐主任，你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一些，多协助一下时书记。这是我们高新区的一件大事，大家都要责无旁贷地积极行动起来。”
唐凝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别扭，就好像整个会议的节奏，完全被林辰暮掌控了，什么时候松，什么时候紧，一切都由他说了算，这让唐凝多少有些挫败感。
“袁主任，环保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跟进了。”林辰暮又看着袁波沉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就先从天马电池厂这件事情开始，也算是积累一些经验。不过我有几点要求，第一，必须严格执行相关政策；第二，不论遭遇到什么压力，都不能妥协，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向我汇报；第三，以天马电池厂作为模板，摸索出一套适合我们高新区环境保护和治理的办法，并在适当的时候全面铺开。袁主任，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袁浩虽然有些不满林辰暮安排他跟进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的事情，不过林辰暮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应下。
一旁的孙奕昱心里就一阵失落，他没有想到，这原本看来僵持的局面，转眼间就被林辰暮连打带消地化解和扭转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就旗帜鲜明地支持林辰暮，也能在领导面前挣点表现的，真是失策了。
第二十章 敲打
心不在焉地拿着笔在一份文件上写上了几个字，唐凝脑海里就琢磨着刚才会上林辰暮的一言一行。
表面上看来，整个会上他们这些本土力量团结起来，占据了上风，迫使林辰暮不得不暂缓在全区范围内进行环保整治的行动，可唐凝却隐隐觉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早在林辰暮的预料和掌控之中。或许他压根儿就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和策略来试探敢于反对他权威的力量和声音。达到目的后，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考察团的接待事宜来，更是轻而易举地分化了她们三人好不容易暂时解下的同盟阵营。那举重若轻的斗争技巧，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
更让唐凝有些心烦意乱的，是林辰暮所释放出来的信号，那就是拉拢其他人来打压自己。这也难怪，即便是以往管文涛和谢世清在的时候，她也能独树一帜，成为两人明争暗斗中争相拉拢的存在。而两人相继下课后，整个高新区，更是以自己马首是瞻，以至于她都有些沾沾自喜，有时候以管委会的话事人自居。在这种情况下，新来的林辰暮想要尽快树立起自己的威望，确立绝对的话语权，那打压自己是必不可少的。哪个领导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大权旁落，被副职抢了风头吧？
那自己就这么坐以待毙、逆来顺受，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毁之一旦吗？
唐凝默默思索着，一不注意，“吧嗒”一声，一滴黑墨水从笔尖滴落在文件上，顿时就绽出了一片污渍。唐凝就摇摇头放下笔，将文件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呆呆坐了半晌，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厚叠资料来，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可琢磨了。
这一叠资料，都是她通过各种途径所收集到的有关林辰暮的资料，有履历表，也有他各处任职期间的各种剪报和事迹，甚至是没有任何来源和根据的小道消息，估计即便是林辰暮看到了都会大吃一惊，也亏她有办法能够弄到。而上面的内容，唐凝几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并且对他在许多地方任职时的经历都进行过细致的研究。原本以为即便谈不上很了解，但林辰暮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也**不离十，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发觉，这个比自己都还年轻好几岁的对手，却是犹如久混官场的老油子一般，心沉似海，令人难以琢磨。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却是时钰打来的。
“喂，小唐，你现在有空吧？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林书记刚才布置下来的工作，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该做些哪些准备。你也知道，这次来的看都是世界知名的大企业，咱们一定要小心接待，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电话里，时钰似乎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兴奋。
唐凝就无奈地摇了摇头。时钰冷板凳坐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林辰暮对她委以重任，自然是磨拳擦掌的，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殊不知，真好掉进了林辰暮设下的圈套里，被他拉拢分化，逐一击破。可唐凝也知道，以时钰现在的心态，给她说什么都没用，就只得强笑着道：“好啊，时书记，我看还是我过来好了。”
放下电话后，看着履历表上右上角林辰暮那张斯斯文文、面带微笑的照片，唐凝不由就轻叹了口气，慢慢将手头的资料放进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锁好。
……
施明河坐在靠椅上，有些忐忑地看着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报表的林辰暮。
不能不说，办公室的这些设施布置，都是极为有讲究的，老板椅要高出其他地方一些，这样子，领导坐在上面是居高临下，而下面的人看领导就是仰视，自然会形成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施明河是区财政局的局长，作为管钱袋子的部门，自然是高新区第一任党工委书记管文涛最信赖的下属了。管文涛出事之后，虽然他没有受到牵连，但一直都忐忑不已，生怕自己这个位子也坐不牢实。林辰暮现在新官上任，根基还不熟悉，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会动他，但长此以往呢？
而这次，林辰暮重新审计区里的财政报表，他表面上很配合，心里却是充满了警惕和不安。人事权和财政权，谁都想换上自己的人，更别说一来就表现得极为强势，来者不善的林辰暮了，他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向自己发难？
越想施明河心头就越没底，越没底就更是坐立不安。
良久，林辰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严肃：“施局长，你们的工作有很多问题啊。”
“这个……”施明河额头上就满是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的工作确实有许多违规的地方，不过很多都是管书记和谢主任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
林辰暮就摆摆手，说道：“不要把问题都推给以前的领导身上，财政工作有财政工作的纪律和制度，不论是谁，都不能随心所欲凌驾于制度之上，光从这点来看，你们的的工作就很有问题。”
“是，是。”施明河就抹着头上的汗说道：“回去之后，我们一定整改。”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什么制度大得过领导脸上那张嘴？各个部门，可不就是为领导服务的吗？
其实，林辰暮所说的这些问题，可大可小，当然，真要拿来大作文章，进行问责也无可厚非。
“我看你们上半年给国税局划拨了七百万，又没有标明用途，这钱是干什么用的？”林辰暮又翻了翻报表，很随意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话还没说完，见林辰暮脸色一沉，施明河心头一慌，又连忙解释道：“我真不清楚，是当初谢主任批示了的，不过我听说，好像是他们用来修建办公大楼的。”
“办公大楼？国税局的办公大楼，不是才修了几年吗？”林辰暮就疑道，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我就真不清楚了。”施明河就苦笑着说道。国税局说是修办公大楼，其实是用来给职工修房子的，听说里面的局长楼几乎都可以和独栋别墅媲美了。当然，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至少说，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林辰暮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财政局，对于区里所有的款项开支，都有监督管理的权力和义务，你们又怎么能不清楚呢？如果不清楚的话，这笔钱就给我收归回来。”
施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