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娜拉却凄凉地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女子三阴短缺,情潮无法排遣,元阴不固,少阳不生,假如一旦纵情欢晤,血气必然反岔,不知不觉,阴火浸入内脾,真气武功便一震而消了……”
麦佳凤听了,才知自己问得冒失,刹时粉颊如染浓脂,恨不能把颗螓首,折下来揣进怀中藏起来。
沙娜拉仰面长吁,接着又道:“我丧失了武功,懊悔无及,但一切咎由自取,怎能怨天尤人,不过,师兄却始终耿耿于怀,想尽了方法,发誓要使我恢复失去的武功,他又怕离开我以后,无人护卫我的安全,才将天残动功传授了阿兰那贱人,待她功力成就,便独自离开了阿儿汗宫。”
桑琼由衷感叹道:“邢律前辈如此安排,不能不谓之万全了,孰料知人知面难知心,他又怎料得到侍婢阿兰会欺心叛主,反害夫人受这番惨痛困苦。”
沙娜拉摇头道:“不!这件事我早有预感,也曾劝过他,都怪他不肯听信我的话,否则,变故也就不会发生了。”
桑琼诧问道:“原来夫人早已经想到会有变故?”
沙娜拉道:“当时,阿兰那贱婢年方二八,正值情窦初开,对男女间的事,似懂非懂,不止—次在我面前问这问那,我细察其心,春情已动,暗想:自己既已天生残缺,这一辈子势必不能生育,如能成全了阿兰,倒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大丈夫三妻四妾尚且不多,何在乎正偏二室。所以,就把这意思,坦告他们,谁知阿兰倒点了头,那倔强的冤家却—口回绝,说什么但求我能恢复武功,宁愿断子绝孙,终生不娶……这虽是他一番情坚之言,可是阿兰贱婢竟引为奇耻大辱,从此阴怀叛离,偏巧他才去了不久,咱们又一时不忍,救了曹克武那贼胚,引来肘腋之患……”
桑琼越听越惊,不禁岔口道:“夫人能否把曹克武人宫的经过,告诉晚辈一二?”
沙娜拉凄然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引狼人室’,说来令人好悔。”
桑琼道:“夫人适才说,因一时不忍,救了曹克武,莫非曹克武当初并非宫中弟子?”
沙娜拉道:“他本来不是宫中弟子,那一天,我和阿兰去为冤家送行,返宫途中,无意间发现路旁荒草染着斑斑血迹,心里好奇,忙循血迹找到一处山洞,那曹克武正奄奄一息倒卧洞内,满身血污,神智已经昏迷。”
“我见他双腿俱断,心怜彼此都是残废之人,便吩咐阿兰将他带回阿儿汗宫,一面为他调治腿伤,一面询问他的来历……”
桑琼急忙又道:“他怎么说?”
沙娜拉道:“据他自称,是被两名武功极高的白道高人联手所伤,拚死突出围困,逃到祁连山来的。”
桑琼矍然道:“那两位白道高人,为什么会联手伤他呢?”
沙娜拉道:“据说是为了他持有的一部武功秘笈。”
桑琼惊问道:“他的意思是说,因为他获得一部武功秘笈,那两名白道高人起意争夺,才联手伤了他?”
沙娜拉点点头道:“依他的说法,是这样的。”
桑琼又问道:“那么,他可曾提到那两位白道高手的名字?”
沙娜拉道:“他说过:一位是金陵卧龙庄庄主桑震寰,另一位是欧阳天寿。”
麦佳凤等不约而同都惊呼出声。
桑琼摇摇手,示意他们不可惊扰,自己深吸—口气,缓缓问道:“夫人可曾听过这两位白道高人的名讳?”
沙娜拉摇头道:“我自从入关,足迹未离祁连,中原武林中人,知道的可说绝无仅有。”
桑琼又道:“但据晚辈所知,曹克武所指这两位武林高人中,任何一位,武功都在曹克武之上,假如二人联手,那曹克武只怕绝无突围逃脱的可能。”
沙娜拉道:“这些话,原是他自己这般述说,究竟是真是假?那就无法断定了。”
话峰微顿,接着又道:“不过,据曹克武自称,他所独得的那部武功秘笈,内载剑术内功心法,尽皆玄妙无比,只因他获得的时间太短,尚未全部渗透练成,不然的话,那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桑琼诧道:“那秘笈叫什么名字呢?”
沙娜拉想了片刻,道:“全名好像叫做‘混元震天宝录”,其中又分为—套剑法,一套指法,和一种内功心法……详细情形,我也记不清楚了。”
桑琼突然心中—阵震颤,忙问道:“那剑法和指法,是不是名叫‘旋风十三式’和‘弹指飞星’?”
沙娜拉却茫然道:“好像是的,只因当时没有仔细详问秘笈内容,印象业已模糊,是否真叫这名字,却难作准。”
桑琼沉思道:“那曹克武提到武功秘笈,想必东西已被人家夺去了,那两位高人既能从他手中夺去秘笈,竟没有取他性命,此事却令人费解。”
麦佳凤接口道:“这有什么费解,必是桑伯伯和欧阳伯伯一念之仁,只断他双腿,饶他一命,希望他能改过自新的意思。”
桑琼摇头道:“这更不可能,以两位老人家的身分和为人,岂会起意夺取曹克武的秘笈?
尤其不至联手断他双腿,却不取他性命。”
接着,长叹一声,又道:“但据玉儿妹妹说:欧阳老伯确曾有半部秘笈被窃,先父去世前,也曾将一只玉盒交给你如芳嫂嫂保管,后来也失去了下落……这么看来,曹克武所述,又不似空穴来风,难道当年两位老人家,果真做了糊涂事么……”
沙娜拉忽然诧异地问道:“你们认识那桑震寰和欧阳天寿?”
桑琼暗然答道:“卧龙庄主是在晚辈的先父。”
沙娜拉轻哦一声,道:“原来你和曹克武之间,竟有这断宿仇!如今以事论事,令尊当年若真如曹克武所述却是与理有亏。”
桑琼毫不迟疑道:“晚辈志在探求当年结怨实情,决不敢稍存偏袒,假如曹克武所述是真,晚辈愿代先父和欧阳宫主认罪受罚,纵然以命相抵,亦所不辞。”
沙娜拉吧息道:“那欧阳天寿和令尊即为白道中成名之辈,想来也不致真如曹克武所述那般不堪,此事经过定有隐情,无奈如今欧阳天寿和令尊都已先后谢世,但凭曹贼一面之词,那能查得出真像实情。”
桑琼道:“晚辈正为这一点感到困惑不解,当年之事已无对证,但曹克武和晚辈订约海心山,并称届时能举出人证及物征,他那‘人证’从何而来?”
沙娜拉也不解,道:“这却难说,除非有人曾经目睹当时经过,而且,此人现在仍活在世上……”
郝休接口道:“反正是顽强无对证的事,万一他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作证,硬是说是目睹之人,却是难以对付。”
麦佳凤也道:“咱们最好能暗地查明曹克武的打算,他若真有证人,也好预作准备。”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在猜测那可能的“人证”,正莫衷一是,沙娜拉突然沉声道:
“欲得实情,只有从一个地方着手。”
大家齐问道:“什么地方?”
沙娜拉神色凝重地道:“后园琼楼。”
桑琼急道:“那阿兰贱婢会知道实情?”
沙娜拉道: ;“曹克武篡位窃宫,尽屠旧人,除了那贱婢外,再无可托心腹之人,那贱婢又自恃武功,十分跋扈骄傲,是以曹贼对她俯首贴耳,无事不告诉那贱婢,只有从她那儿,或能获得曹贼一些实情,此外,恐怕没有第二处着手的地方了。”
郝休犹有余悸地道:“那贼婆娘武功的确高得可思议,要想制住她,只怕不容易。”
沙娜拉冷哂道:“其实,贱婢武功虽高,要制她却并不太难。”
郝休急道:“真的么?夫人快说出来,我得寻那贼婆娘报一剑之仇。”
沙娜拉仰面问道:“现在什么时刻了?”
桑琼道:“咱们是午刻过后前往水牢,未牌初进入地道,谈了许久话,此刻大约已近申牌了。”
沙娜拉道:“这么说,时间还早,这地道颇称隐密,也从未被人使用,你们不妨就在地道略事休息,等到入夜以后,老身再告诉你们动手的方法。”
大家见她说得轻松,都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她既为阿兰旧主人,想必自有她的独得之秘,于是,大家果然依言就地坐下,将地道暂作休息藏身之所。”
过了片刻,鹊儿惦念老父,不安地问道:“桑少伙,咱们还要不要出去呢?”
桑琼尚未回答,郝休已抢着道:“自然要出去,但咱们却要带那叛门欺主的阿兰贱婢一起走。”
鹊儿低声道:“婢子尚须回报姑娘,不能久候,假如……”
桑琼点点头道:“现在距入夜还早,你若急于会晤父亲,何妨先去将他带来,或者先回朱阁亦可,但须记住暂时别把咱们留在地道中的事告诉路姑娘,以免她又替咱们担心。”
鹊儿急道:“婢子理会得,如今我爹爹事实上已经无法再回阿儿汗宫了,就连婢子也恨不能追随少侠一起离去,为了咱们姑娘,婢子又不得不回去,只求少侠答应携带我爹同出虎口,婢子就感恩不尽了。”
桑琼笑道:“这是你一片孝心,咱们当然答应,你放心吧!”
回头又对郝休道:“我看这地道比荒山乱林更安全,就算曹克武在,也不至想到咱们会舍远求近,留在内宫地底,贤弟请领鹊儿去跟她父亲见面,顺便也将他带到这儿来,咱们决定今夜探过‘琼楼’之后再走,如能擒获叛婢,押往耶律前辈处,那就更好了。”
郝休应声而起,临行时,又叮咛道:“小弟跟那叛婢有一剑之仇,务必等小弟回来后,才可以动手呀!”
桑琼微笑道:“准定等你回来就是,现在天未入夜,你们出去也须格外谨慎小心。”
郝休应着,与鹊儿疾步而去。
这时,天色虽未入夜,地道中却黑漆漆难辨五指,桑琼为了戒备万一,便嘱麦佳凤移坐在通往出口的一边,自己盘膝跌坐入口方向,让隐娘扶着沙娜拉居中,叫人相挨而坐,气息相闻,以防不测。
坐定未久,沙娜拉喃喃说道:“当初建此地道,乃是准备万一师父他们寻来时,作为脱身之用的,没想到师父并未追索脱逃门人,咱们自己却遭到了报应,这十年地牢之中,老身时时在懊悔追恨,又觉得不能全怪阿兰那丫头,试想,咱们自己原是叛师潜逃的人,如今人再叛我,何足为奇,再说,女人胸襟毕竟是狭窄的多,因爱成恨,积怨反目,这也是人之常情,老身只怪那丫头手段太毒,不该毁我双眼,令我们夫妇今生今世,永难再见……”
桑琼忍不住问道:“那曹克武和阿兰迫害夫人,为的是‘聚精大法’,由此推想,阿兰应该没有练过聚精大法,但她的武功为什么那般精深呢?”
沙娜拉道:“所谓‘聚精大法’,不过是聚毕身之力,作孤注—掷的意思,用于危急拚命,固然无人能御,但一发之后,力竭身虚,必须百日静养才能复原,终非对敌之上乘,那丫头练的,却是本门精妙的‘驳剑术’,这和聚精大法不能相提并论。”
桑琼道:“晚辈也曾习过‘驳剑’之法,但不知那阿兰已有几成火候了”
沙娜拉凝重地道:“据老身所知,她‘驳剑’火候,已达神剑合一的境界,剑气飞旋一匝,能斩断百丈内铜柱铁杆。”
桑琼骇然一惊道:“这么说来,竟是练到十二层功力,炉火纯青,天下恐无人能敌了。”
沙娜拉点头道:“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桑琼问道:“难道连耶律前辈也不能匹敌她么?”
沙娜拉叹道:“若论其他方面修为,他或许强她几分,但剑术一门,决不是阿兰敌手,皆因他自逢变故,武功荒疏已久,而阿兰的资质胜他多多,又是从髫龄开始习练,心志专注,进境如飞,最错误的是,他临行时,更将本身内力转注了二十年功力给阿兰,消长之间,强弱早易……”
桑琼岔口道:“假如晚辈在不得已时,施展‘聚精诀’,不知能否与她一拚?”
沙娜拉木然摇摇头,道:“老身说过,那是弧注—掷的下策……”
正说到这里,地道出口,一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桑琼首先发觉,霍地长身而起,一闪身,已越过隐娘和沙娜拉,抢到麦佳凤身边。
同时,沉声低蝎道:“是什么人?”
脚步声及时停下来,接着,却是一连串重浊的喘息,断断续续道:“桑……桑少……
侠……不……不好了。”
麦佳凤骇然道:“是鹊儿的声音!”疾忙探手撤刀,便等迎上去。
桑琼伸臂拦住,沉声道:“你跟郝姑娘仔细护卫着耶律夫人,我去看看。”
暗吸一口真气,功聚双臂,凝目如电,疾步沿地道石壁迎了过去。
行约数十丈,目光所及,只见地上蹲着一个人,正是侍女鹊儿。
桑琼且不出声,先凝神查看鹊儿身后并无第二个人,这才飞掠上前,探手挽起鹊儿,低问道:“怎……”
一个“怎”字甫出口,忽然一惊住口,急急取出火折子,用火石点燃。
火光照映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鹊儿衣衫碎如柳丝,满身都是鲜血和伤痕,秀发披散,气自微弱,腰际仅剩剑鞘,长剑不知到哪里去了。
桑琼熄了火折子,运挥连点她胸脊四处大穴,替她止住了血,然后急急问道:“遇到什么变故?郝少侠呢?”
鹊儿业已气衰力竭,失血亦多,喘息了好一会,才挣扎着答道:“郝少侠受了重伤,被一个头陀救去,我爹他……他已经……死了……”
桑琼骇然道:“你们究竟遇到什么意外,不要急,慢慢告诉我。”
鹊儿泪水纷坠,哽咽道:“我们碰到了宫主……”
桑琼失声道:“什么?你们说曹克武?”
鹊儿点点头,道:“正是。郝少侠领婢子去见爹爹以后,咱们正准备回来,不料却在半途碰见宫主和随行高手,另外还有十多个女人,一时躲避不及,被他们发觉……”
桑琼跌足叹道:“事情竟有这样凑巧……”接着又道:“郝少侠武功不弱,他应该转身应敌,掩护你们父女脱身才对!”
鹊儿泣道:“郝少侠正是返身阻敌,要婢子跟爹爹快走,但单人只剑,力战宫中高手数十人,却不料那十几个妖娆女人也纷纷出手,郝少侠寡不敌众,首先负了伤,婢子和爹也被追及,才一照面,爹就被其中两个妖女杀了……”
桑琼叹道:“阴山十二钗个个武功不俗,你们自难是敌手,但后来又怎样脱身的呢?”
鹊儿道:“幸亏郝少侠负伤断后,咱们且战且退,正在危急,忽然来了一个头陀,替咱们挡了一阵,婢子才得脱身……”
桑琼微诧道:“一个头陀?那头陀生得什么模样?”
鹊儿道:“那位头陀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武功很高,好像跟曹克武和阴山门的人都曾相识,一见面,便彼此诅骂,阴山门那些妖女都争着去打头陀,婢子才获得脱身。”
这时,麦佳凤和隐娘以及沙娜拉都闻声赶到,鹊儿话刚说完,隐娘忽然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气。
桑琼急问道:“你认识这位疯头陀吗?”
隐娘怔了一下,摇头道:“虽然不认识,但他既肯出手相助,足见是友非敌,总是值得人庆幸的事。”
桑琼道:“愚兄却想到—个人,只是不知他怎会也在祁连,而且出现得这般巧……”
隐娘道:“大哥猜他是谁呢?”
桑琼道:“癫僧花头陀——风尘三奇中的一位。”
麦佳凤惊喜道:“就是在太阳谷救我出险的那个疯头陀么?”
桑琼颔首道:“就是他,三奇游戏风尘,都跟曹克武有隙,这次我西来途中,被阴山门所缠,也是他替我解的围,但这位疯头陀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又怎会突然到了祁连山呢?”
隐娘接口道:“反正是他来了准没错,咱们先别管他怎么会来,倒是该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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