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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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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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儿偷眼望望他,泫然无以为辩,两人竟默坐车厢,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

当晚,车抵临城,晚饭后,鹊儿待桑琼入房归寝,忽然悄悄披衣起身,出了客栈。

她先往街上购买一套男子衣履,问明渡口,独自赶到江船码头,雇妥一艘单篷小船,预付了船金,言明送人由湫河出迹口,循黄河顺流下行,直放潼关。

船只雇妥,急急返回客栈,换上男衣,结札佩剑,然后轻轻掩至桑琼窗外。

侧耳倾听,桑琼正微鼾阵阵,好梦正酣。

鹊儿把心一横,推开门棂,飘身而人。

目光疾扫,床上桑琼犹自合在沉睡未醒。

鹊儿纤手轻扬,弹指点了桑琼“黑甜穴”,低声道:“桑少侠,势迫至此,婢子不得不用些强了,你武功暂失,独对强敌,实在太危险,婢子已经替你雇妥船只,现在就送你上船,一夜酣睡醒来,船已远在百里以外,但愿你勿怪婢子太死心眼才好。”

说罢,负起桑琼,越窗跃出,左右张顾了一遍,一长身形,直向江边奔去。

寻到厂那艘雇妥的船只,船家早已诸事齐备,松缆待发,鹊儿背着桑琼,登舟直入舱中。

只是,当她正要将桑琼安放在舱内小榻上时,突然背后“凤眼”穴一麻,劲力顿失,竟跌倒小榻上。

桑琼挺身落地,从“黑甜穴”处取下一只小铜镜,含笑说道:“借用你刚才所说的话,势迫至此,不得不用些心机了,有这一夜时间,闭穴谅已自解,抵达长安以后,记住去西街郑员外住宅送讯,西堡莫总管他们都在郑家。”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小牌,替她放在枕边,笑道:“信物和介函都在这儿,我的行程预期,亦已详注函中,祝你一路顺风!”

鹊儿又急又气;无奈穴道受制,既不能动弹,也无法开口,眼睁睁望着桑琼出舱而去,不一会儿,船身晃动,水声粼粼,心知已经离开了码头。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双目一盖,挤落了两滴不知是酸楚?抑是感激的泪珠……

口 口 口

天明登车启程,车厢里只有桑琼一个人。

车把式虽觉奇怪,但没有多问,默默地驾车上路,干他这一行,怪事见得太多,别说途中少了一个人,就算两个人全少了,只要车资不少,最好装聋作哑,随它去!

但,车返离石县城,才停车落店,却有人迎着查问了。

那是两个年约五旬的葛衣老头儿,一个高颧鹰鼻,颔下蓄着一撮山羊胡须,另一个白净面孔,左耳长着一丛红毛,两人除了年纪相近,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同样少了一条左腿,左胁下都挟着一支丁字拐。

看情形,他们是早已算定桑琼要投宿那一家客店,故而预先坐在店中恭候。

桑琼甫下车,才进店门,两名缺腿老头便双双柱拐而起,并肩挡在客店门口。

其中蓄山羊胡须的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阴恻恻道:“桑少侠,一路辛苦了?”

桑琼泰然拱手道:“多承关注,敢问二位是天残门中掌何职司?尊姓高名?”

山羊胡须嘿嘿干笑道:“不敢,老夫兄弟现任天残掌门圣君座前左右护法,老夫名叫马文祖,他是老二马文宗。”

桑琼剑眉暗暗一皱,淡然笑道:“啊!原来是两位护法,这么说,贵门此次入关,竟是倾巢而出了?”

那马文祖显然没听懂“倾巢”二字不太尊重,继而大刺刺地点头道:“不错,本门掌门圣君,业已莅临中原。”

桑琼道:“二位护法坐候,有何见教?”

马文祖道:“老夫奉圣君令谕,请桑少侠前往一晤。”

桑琼道:“盛情心感,但在下并非天残门下,更与贵门掌门无一面之识,似乎并无奉召的必要……”

马文祖把脸一沉,道:“圣君召见,这是桑少侠的殊荣,只怕由不得你推辞!”

桑琼笑道:“这不就结了么,明明是胁持强掳,偏说是殊荣,教人听起来多不自在。”

马文祖冷哼道:“还有一个女娃儿呢?怎么不见?”

桑琼故作一哦,道:“马护法问的是那位姓郭的姑娘不是?”

马文祖冷冷道:“老夫不知她姓郭姓李,只问她因何未见同车返回?”

桑琼道:“是谁告诉马护法,她要跟在下同车返回?”

马文祖一怔,道:“难道她跟你不是一路的?”

桑琼道:“就算一路去,也不必定要一路回来,她姓郭,在下姓桑,既不是一家人,当然不能勉强人家一个女孩子,马护法,你说对不对?”

马文祖又是一怔,哼道:“你别以为油嘴滑舌,便能推脱干系,老实告诉你吧,你们一路上,都有本门弟子暗中监视,那女娃儿在监城失踪,多半是由水路潜逃了,咱们已严令沿河追截,谅她逃不了多远。”

桑琼心里暗惊,表面却故作镇静,笑道:“既然如此,马护法又何必多此一问?”

马文祖冷笑道:“咱们这是要你放明白些,你的一举一动,随时在本门掌握之中,最好安分听话,否则,哼……”

话声微顿,又道:“今夜初更,圣君在东城外吕仙祠召见,希望你准时前往,休惹圣君生气。”

说完,拐尖轻点,人已飘出店门。

另一个耳生红毛的马文宗,自始至终,未发一语;紧跟着也飞身出门,扬长而去。

桑琼暗暗留神二人身法,竟然都不在刑掌总监费虎臣之下,不禁心情一阵沉重,似此情形,天残阴山二门俱已插足中原,群魔乱舞,中原武林委实隐忧重重,随时都有发生浩劫的危险。

想到这里,不期摇头叹息,连步履都感到无比沉重。

人店坐下,开发了车辆,独自叫了几色小菜,一壶好酒,闭门而饮,静静思索着夜晚会见毒圣巴戈时的应对之策。

转眼之间,天已入夜。桑琼仰尽余酒,投杯而起,换了件干净儒衫,仗着酒力,迈步出了客店。

门外早有一辆敞座马车傍阶而待,车辕上,并肩坐着两名青衫人。

桑琼刚跨出店门,其中一个立即飘然下车,躬身道:“请桑少侠上车。”

别看他只是一个随车御者,折腰飘身时下,落地时,衣角不扬,点尘不起,竟然施展的一式上乘“凌空舞絮”轻功身法,而且,至少已具八九成火候。

桑琼微感一惊,不禁由衷赞道:“好身法,天残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那青衣人木然侧立,似乎并未听见,仍然俯身拱手道:“请桑少侠上车。”

桑琼含笑点点点头,举步登上了马车,刚坐下,青衫人又是一式“回雁掠空”,飞落车辕,另一个长鞭虚卷,“啪”地一声,车辆辘辘驰动,直趋东门。

车行途中,桑琼越想越觉奇怪,心忖道:这两名驾车弟子,一个轻功已登堂奥,一个挥鞭之际,手法纯而不浮,论功力,纵或不及费虎臣和马氏兄弟,至少已不在黄大郎等小一辈弟子之下,怎么这两个都穿的青色衣服,又看不出一点残废模样呢?

心念转动,正待设词套问一下他们的身分,马车已驶进东门外一座小山脚下。

山下是一片旷野,那座“吕仙祠”就建在山脚,距离东往汾 阳的官道,只不过数箭之遥。

这时,马车正折入小道,直向山脚驶去,远远的,但见吕仙祠前灯火通明,庙侧空场上,停着一辆闪闪发光的金绺马车,和一长列蒙古种骏马。

桑琼所乘马车,甫近小山,道旁突然闪出四名跨刀黑衣大汉,其中一个沉声喝道:“什么人?停车答话!”

马车遽然停止,车辕上一名青衫人回答道:“桑少侠应圣君之约,前来相晤。”

黑衣大汉抱拳一拱,道:“请稍候。”转身向庙中如飞奔去。

桑琼高坐车上,见此情形,越感诧异,因为由那青衫人语气神态看,这辆迎宾的马车,显然不是奉天残门的令谕而来,换句话说,两名御者,也不是天残门弟子了。

但,他们又会是什么人?怎知自己今夜应毒圣约会,竟事先驾车前来相送呢?

正自惊疑,吕仙词外突然响起一阵“劈啪” 鞭炮声音,接着,细乐悠扬,锣鼓齐呜,火光下,只见马氏兄弟并肩迎了过来。

这一次,马文祖语态显得谦和了许多,、远远便拄拐停身,双手抱拳,笑道:“桑少侠真乃信人,初更甫响,侠驾已莅,并蒙厚赐重礼,圣君颇感盛情,特命老夫兄弟代迎贵宾了。”

桑琼听得满头雾水,暗惊道:“我连这座吕仙祠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们送过礼物?别是你们老糊涂认错人了吧?”

心念电转,表面上只好含混应道:“岂敢当二位护法亲迎,在下应约来迟,应当面谢罪。”

马文祖哈哈笑道:“不迟!不迟!恰是时候,少侠请。”

桑琼举步落下马车,那名青衫人立即上前扶侍,并且双手呈上一柄精致的折扇,低声说道:“务请随身携带。”

桑琼微微一愣,伸手接了过来,凝目向那青衫人打量了一下,却见他白净脸孔,年约二十来岁,面貌竟十分陌生。

当下心中暗暗一动,也就泰然打开折扇,缓缓摇动数下,故作潇洒之状。

折扇摇动,一缕异香扑鼻,令人精神顿震。

桑琼险些骇然失声,连忙“唰”地合拢折扇,举手微抬,含笑道:“二位护法先请。”

马文祖兄弟十足前倨后恭,左右一分,躬身道:“少侠今夜乃圣君贵宾,老夫兄弟怎敢僭越,还是少侠先请吧!”

桑琼不再推辞,淡然一笑,举步向前行去。

那名青衫人毫不怠慢,衣袖一抖,紧随在桑琼身后。

第七六章 五毒大宴

马氏兄弟同时皱了皱眉,却不好拦阻,回头叱道:“桑少侠 的座车和随侍人员,你等要好好招待,倘有怠慢,仔细皮肉受苦。”

两侧天残弟子同声暴喏道:“遵命!”

桑琼在青衫人和马氏兄弟簇拥下,洒步直入吕仙祠,甫抵祠门,乐声又起,门帘掀处,两名黄衣小婢一齐躬下纤腰,代为挑起厚重的门帘。

随行青衫人扬指轻弹,两粒龙眼般大的明珠,分投二婢掌中。

“谢少侠赏!”二婢同现惊喜之色,头也垂得更低了。

桑琼暗道一声:惭愧。时至如今,只好硬着头皮冒承下来,缓步进了祠门。

人门后,光线忽然一暗。

敢情这原本破败的吕仙祠内,早已厚毯铺地,羽纱作壁,布置得绮丽豪华,寸寸锦绣,跟祠外的火炬照耀,迥然又是一番情 调。

祠内神堂桌案俱都撤去,地上全是厚达半尺的驼毛大毯,入门两厢,席地坐着六名盲女,各捧琴琵筝琶,轻轻地吹奏,正 中,是一盏八角琉璃灯,和一支古铜三脚鼎,灯光昏暗,鼎香缭 绕,再衬以绿纱厚帘,满室充斥着惨绿色的光线和灯雾。绿光惨淡,寒意森森,浓雾中,只见对面神台前,设着一张 矮几,几厚软垫推着座椅,左右两名黄衣小婢,分执羽扇,拥着 一个浑身红袍,头戴金冠的怪人。那怪人脸如乌蟹,浓眉环眼,满肋虬髯根根雪白犹如银针, 血盆大口,厚唇外翻,露出满嘴白惨惨的獠牙,最令人吃惊的 是,怪人四肢俱全,除了相貌粗恶外,似乎没有什么残缺的地 方,唯独那张乌蟹般的丑脸正中,少了一只凡人皆有的鼻子。缺少一只鼻子犹则罢了,偏偏他那本来生长鼻子的所在,露 出一个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就像是梅毒窜顶,把好好 一个鼻子给腐烂掉了。桑琼一见之下,心里作恶,忙不迭收住脚步,抖开折扇,连 连摇动。一则,是想藉此镇定一下惊悸的心情。二则,也是用那折扇的香味,冲淡一下那些惨绿鼎香所发散 的腥臭异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矮几后倨傲而坐的怪人,狰狞 得叫人不敢遽然走近。

桑琼身形停顿,后面马氏兄弟即分由左右越行而前,向那蟹 脸怪人躬身道:“回圣君,中原九灵帮帮主,卧龙庄庄主,四大 世家公推盟主,武林共尊的桑琼少侠到了。”蟹脸怪人裂嘴大笑而起,道;“贵客!贵客!幸会!幸会!”

敢情他是听了那大堆头衔,故而肃然起敬。

桑琼倒觉得奇怪,那马氏兄弟神态转变太快犹有可说,前后才几个时辰,他竟把自己出身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由此看 来,天残门中果然不乏能人。马文祖回过头来,又向桑琼引介道:“这位便是本门掌门圣 君,雅号毒圣……”桑琼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天残圣君,久仰!久仰!”毒圣巴戈一摆道:“看座。”两名黄衣小婢应声上前,在左侧客位,加摆了一张矮几和锦垫。青衫人没等桑琼开门,一抖手,又是两粒明珠,赏给了两名 黄衣小婢。小婢谢赏退去,桑琼才拱手落坐,那青衫人忽然从袖中取出 一条锦帕,代为拂拭桌面,随便就将锦帕摊在矮几上,就像是怕 那矮几灰尘太多,弄脏桑琼的衣服。这一次,不但马氏兄弟皱眉,连毒至巴戈也隐泛惊诧之色。桑琼看出情形不对,忙岔开话题道:“在下中原末学,辱承见召,不知圣君有何赐教?”毒圣巴戈仰面一笑,道:“久闻桑少侠人中龙凤,本座向来敬重少年英雄,故尔聊备水酒,邀请少侠屈驾一晤,一来藉表衷诚,二来有件小事,想向少侠打听一下。”桑琼自然猜得出所谓“小事”是指的什么,却装作不懂,笑道:“圣君有话尽管下问,何劳破费呢?”毒圣巴戈抚掌轻击,扬声道;“布宴上来。”顷刻间,佩环叮当,乐声悠扬,帘后缓步走出一名面覆麻纱的半裸少女。那少女浑身肌肤,都涂绘着片片鱼鳞图案,颈上紧缠着两条 红信频吐的毒蛇,面纱绣着“蛇奴”二字,手托竹篓,款摆而 出。桑琼注目望去,一颗心不禁腾腾狂跳,原来那“蛇奴”手中 竹篓,竟是两条蠕动的“雨伞节”。蛇奴轻启檀口,慢声唱道:“青竹蛇儿口,美味第一盘,翠 鲜伴新酒,为君解愁颜。”歌毕,分别在两张矮几上放了两只磁盘,打开竹篓,探手提出两条毒蛇,活生生置在盘中。那两条蛇,长不过五寸,一落盘中,立即曲身盘绕,蛇头高昂,红信伸缩,呼呼作声。蛇类是越小越毒,何况这种通体墨绿小蛇,更是毒中之毒。桑琼暗吸一日凉气,真个知道“美味”之馐,应该从何下口。蛇奴放下毒蛇,又在杯中斟了酒,折腰施礼退去,桑琼身后青衫人倒是大方得很,出手又是一粒明珠。毒圣巴戈轻舒左手二指,只一抄,已将盘中毒蛇挟起,含笑举手肃容道:“桑少侠,请!”小蛇向口一送,“嚓”地一声,竞活活将一颗蛇头咬落下来,倒转蛇尾,让那一滴滴乌黑蛇血,注人酒内,然后掷了蛇尸,举杯一饮而尽。桑琼心里直打鼓,本待依样胡芦,又怕大意失手,被那毒蛇 咬一口,有心装傻不动,又实在丢不下这份面子。正为难,身后那名青衫人已探手挟起盘中毒蛇,屈指飞弹,蛇头立碎,也将蛇血注人酒内,然后把酒双手递给桑琼,暗暗传 音道:“放心喝,不碍事的。”桑琼举杯就唇,眼睛一闭,脖子一仰,饮干了杯中血酒。哪知血酒人喉,竟觉得腥气中另有一种清凉滋味,居然直透 内腑,浑身一热,双目通然清亮了许多。这才明白“毒宴”虽然难看,倒也并非真正有毒,只不过是毒 圣巴戈独创的待客方法而已。胆一壮,举杯虚照,含笑道:“多谢圣君蛇血美酒,礼遇隆情,在下心领了。”毒圣巴戈微微一笑,再度举手连击两声。乐曲一变,帘后歌声又起,唱道:“芙蓉双螯头,美味第一等;持螯东篱下,为君解心愁。”随着歌声,飘然走出一名覆纱少女,面纱上,绣着“蝎婢”二字。蝎婢装束,一如蛇奴,所不同的是,蛇奴所戏翠竹青蛇是囚 在竹篓内,蝎婢却索性用两只盘子托着两只毒蝎,而且,是极为 罕见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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