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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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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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说?”

“她说大哥是心脉断裂,真气涣散,偏巧饮用了凝气聚劲的泉水,喝得太急太多,一时内腑承受不住,才有这种现象。”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我是个失去功力的人了?”

“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麦姑娘倒是个好心人,还仗她拼耗自己真力,运功出手,以太阳谷独门‘截脉续命’之法,暂时将你体内鼓动的真气逼聚在右腰‘天枢’穴上,她说:这样虽然还不能使你完全恢复失去的功力,至少真气不会再涣散为害,以后你再提气运功,也可以发出从前三成劲力,大哥的病,等于好了一小半。不过,每次运气时间不能超过一盏热茶时光,仍然不宜跟人动手。”

桑琼听了,暗忖道:欧阳玉儿曾说我真气破散,必须百日内寻到千年冰蚕蛹,才能救治,现在计算时日,恰好已有五十天左右,千年冰蚕蛹没有找到,却意外获得落凤峡力士泉泉水,恢复三成真力,已属异数,难道冥冥中真有神抵,要我重获武功,再度仗剑江湖?

秀珠见他沉思不语,忍不住又道:“可惜那位沙雅达已将石洞封闭了,假如能够再得些泉水,也许您失去的内力,就可完全恢复了呢!”

桑琼笑道:“为人不可太过贪心,这次因祸得福,应该心满意足了,现在麦姑娘他们已经走了没有?”

秀珠道:“她运功替您疗伤,真力耗损大多,现在后院养息,太阳谷人马和赵公亮、鲁无尘他们一个也没走,都住在附近民家,要等您病好了才肯离去。”

桑琼感叹道:“真是难为了他们了,由此可见,无论黑白两道中人,本性都是善良的,只要推诚多半相待,照样可以结成好朋友,珠妹,咱们抱此诚意,将来一定能替伯父他们报仇雪恨。”

目光一落,又问道:“伍大哥怎么样了?我看他脸色不对,好像负了内伤?”

秀珠黯然道:“要不是云岭双煞梁氏兄弟第三批及时赶到,伍大哥险些死在邛崃山中哩……”

桑琼惊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去把梁氏兄弟请来,我得仔细问问他们”

秀珠去不多久,即将梁金虎、梁金豪兄弟领进房来,罗天奇也随后而至,三人都以帮规见礼问候。桑琼命他们在床沿坐下,急问伍一凡负伤经过。

梁金虎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咱兄弟追循沿途发现的暗记,一直赶到落凤峡前绝峰下,暗记忽然中断,正在彷徨无主,突见峰侧密林中有人影疾掠而逝,同时听得有人呻吟,循声追寻,却发现伍见身负重伤,倒卧林内,距他不远处,还躺着一个身披兽皮、面涂斑纹的老婆子,也已经奄奄一息,咱兄弟急忙救治伍兄,从他口中,才知道他因追赶那老婆子直追了一夜,刚刚得手,却被隐匿林内的强敌突击负重伤。”

桑琼忙又问道:“那老婆子是被伍兄打伤的吗?她死了没有?”

梁金虎道:“据伍兄说,那老婆子是被他活捉住的,后来突遭强敌暗袭,就将她点了穴道,放在地上,想不到那两个偷袭伍兄的家伙,临走时也给了老婆子一掌……”

桑琼岔口道:“你们赶到的时候,老婆子不是还奄奄一息吗!”

梁金虎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不错,当时咱兄弟见她一息尚存,也将她和伍兄一起带下山来,谁知她半路竟咽了气。”

桑琼跌足道:“可惜一条极好线索,却白白断了,不知她临死之前,吐露过什么话没有?”

梁金虎摇头道:“这个咱兄弟倒忘了查问她,帮主欲悉详情,只有问问伍兄。”

桑琼颔首沉思,忽然又问:“你们在林外看见的人影,共有几人?什么装束?”

梁金豪接口答道:“共有两人,身法都极高明,咱们没有看清装束,仿佛只看见一个穿的是紫色衣服,另一个却是黄衣。”

黄燕和紫燕?

桑琼只觉心头猛然一震,但他却紧抿着嘴,没有说出口来,一双剑眉,又深深锁住一起。

他负手绕室徘徊,内心反复自问:会是她们吗?北宫五燕中已有四人涉嫌,蓝燕和墨燕打伤鬼偷邢彬,现在紫燕和黄燕,又伤了伍一凡,其中只有一个彩燕欧阳玉儿没露嫌迹,她到底知不知道真假藏珍图的内幕?如果知道,为什么在宝觉庵又对自己表现得那么诚挚友善呢?

最初,鬼偷邢彬述说负伤经过,他还在半信半疑,北宫五燕一向自视颇高,很少联袂出手,而且,老实说,他对鬼偷邢彬也不太信任;如今伍一凡又遭毒手,以伍一凡的机智、武功、沉稳、干练,错非是双燕联手,当今武林中能够在一击之下,使伍一凡身受重伤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不能不相信了。

可惜的是屡次遭到暗算,都未能擒到一个活口。第一次在万梅山庄出现的灰衣蒙面人,是个最难得的线索,结果却因鬼偷邢彬负伤而中断,这一次,那假冒巫师的老婆子又被灭口,真是不幸。

室中一片沉寂,伍一凡昏睡未醒,罗天奇等人见桑琼蹙眉凝思,也不便开口,惨淡的灯光,照耀着一张张呆滞的面庞,大家的心情都显得无比沉重。

桑琼徘徊良久,目光忽然落在伍一凡身上,轻问道:“他的伤势怎样了?”

罗天奇答道:“伤在督脉,本来很重,幸亏梁氏兄弟营救及时,三天调养下来,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桑琼又问:“这三天内,有没有清醒过?”罗天奇道:“昨天醒过一次,但他满口吃语,含混不清,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桑琼叹道:“既然如此,天明之后,大家动身先向合肥,咱们一事无成,帮中兄弟已连伤二人,唉!这都是我才疏德薄,累及全帮……”

罗天奇等异口同声道:“帮主怎的这般说——”

桑琼挥挥手道:“你们都请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仔细想想。”

众人默然片刻,只得告退离去。

桑琼独坐房中,心潮起伏,难以抑止。眼见伍一凡青中泛紫的脸色和微弱鼻息,映着灯光,分外凄凉,使他不禁油然而生愧作之感。

他轻轻替伍一凡掖好被角,又试试他的额温,一关切之情,流露眉际眼中。

枯坐一阵,渴意又生。

桑琼走到小几边,取过锡壶,却发觉壶中空空,只剩下一点茶渣了,于是提了茶壶,轻轻推开房门,想到前厅去弄些茶水来,谁知走过转角一间房门外,却见房内灯火未灭,而且有人正低声谈着话。

他无意间凝神一听,不由心中一震,原来房中住的乃是云岭双煞梁氏兄弟,只听梁金虎的声音正恨恨说道:“……他对武库藏珍的事,一字不提,就叫咱们天亮动身,分明东西已被他们弄到手了,瞒的只是咱们两个,这口气,实在叫人咽不下去!”

片刻之后,梁金豪才叹了一口气道:“大哥,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恨只恨那老巫婆坚不吐实,咱们又不能偷偷带着她一起上路,依我看,不如趁现在把她弄死算了。”

梁金虎粗声道:“那是为什么?”

梁金豪道:“咱们既然问不出实情,若被头儿知道了这件事。反落得结义不诚,阴谋叛帮的罪名,岂不是驼子摔筋斗——两头不着实!”

这番话显然打动了梁金虎,梁金虎默然好一会才愤愤说道:“我总觉得不甘心,走!趁天亮以前,咱们再好好审她一次,要是仍得不到实情,再弄死她也不迟。”

话声甫落,灯火立灭,遥闻窗性轻响,梁氏兄弟已越窗而出。

桑琼意外地听到这段谈话,大吃一惊,梁氏兄弟口气中,分明对自己落凤峡之行存有疑心,他们所称的“老巫婆”又是谁呢?

他一颗心突突狂跳,又是难过,又是惊诧,本想叫唤罗天奇与秀珠,转念又忖道:梁氏兄弟不过是私心太甚,相处之日过短,尚不够了解我的为人行事,这事如被帮中其他兄弟知道了,将来势将影响同门情谊。

想到这里,毅然放下茶壶,悄悄打开店门,闪身而出。

小镇街上沉寂如死,昏暗的下弦月斜挂天边,桑琼运聚目力,但见两条人影已经越过街角向镇外驰去,当下把心一横,拔步也向镇外飞奔。

疾奔数丈,他已感体内劲气流转,脚下远较先前快捷,在飞云寺散破的真气,果然能够提聚几分了,心里一喜,身法立时加快。

远远只见梁氏兄弟驰出镇外后,直向一栋竹林围绕的茅屋走去,那茅屋倚山而建,面对一列荒芜的梯田,地位偏僻。而且附近,没有邻舍,加上竹林掩遮,若非走到近处,很不容易发现,此时更黑沉沉宛如死地。

梁氏兄弟毫无顾忌,推门进入,转眼,屋中便透射出一片灯光。

桑琼略一沉吟,也壮着胆越过梯田,及至接近茅屋,才看出这栋茅屋共分两间,左边是一间卧房,房中一张简陋木床,床上躺着的大约就是茅屋主人,因被蒙脸,籁籁发抖,灯光却在另一间厅屋里。

桑琼屏息蹑足。轻轻欺近厅屋窗前,偷眼一望,不禁为之呆住了…··”

原来厅屋中一张竹榻上,仰面躺着的一个人,竟是那在落凤峡假冒猴族巫师的老妇。

只见那老妇除了胯间一片破布,全身赤裸,双手分缚在竹榻头上,两只脚赫然已然齐膝砍断,满身满脸,都是铁条烙过的火印,嘴角和腿膝下,一片血迹,人也早已奄奄一息,但却并未断气。

这时候,梁金豪正用一只火炉烧着铁条铁叉,梁金虎二脚踏在榻上,手边放着一盆冷水,沉声问道:“老巫婆,我劝你还是实说了的好,咱兄弟有的是绝活,尽够慢慢消遣你这老东酉的,你不怕皮肉受苦,咱兄弟也不嫌麻烦。”

那老妇目眶深陷,业已不成人形,干瘪的嘴唇不住蠕动,其声细如蚊蚋,哀求地道:

“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我只求早死………求求你们……”

梁金虎嘿嘿冷笑道:“想死?哪有那样容易!你不说实话,就别想痛快一死。”

老妇道:“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呢?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梁金虎脸色一沉,道:“咱们不问旁的事,只问你落凤峡武库藏珍,被谁得去了?

说!”

老妇不觉泪水盈盈,呻吟道:“我早已实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库藏珍,那幅图,原是假的……”

“呸!”

梁金虎没让她说完,狠狠碎了一口,骂道:“老巫婆!你他妈的还要嘴硬?既然没有武库藏珍,你这老东西犯得着打扮成野人巫婆模样混进落凤峡吗?”

老妇道厂‘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梁金虎喝道:“奉谁的命?你说!”

桑琼心头一震,急忙凝神侧耳,想听听那老妇人怎么说?不料梁金豪却岔口道:“大哥,问她这些不关重要的话干什么?时间不多,咱们还是早些用刑,多叫她吃些苦头,一她自然就会实说了。”

说着,从炉中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一反手,按在老妇左胸上。

一阵焦臭触鼻,那老妇惨叫了一声,登时昏厥厂过去。

梁金虎顺手取过水盆,兜头泼在老妇脸上,片刻之后,老妇悠然复苏,呻吟不绝。

梁金豪沉声又问:“你说藏珍秘图是假的,定然还有一份真图,那真图又在谁手里?”

老妇哀声道:“我的确不知道,我只是奉命潜进落凤峡唆使猥族野人杀害入峡寻宝的人,其他事情,真的一概不知……”

梁金豪冷哼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图是假的?哼!看不出你这老东西倒硬不怕死。”

话声甫落,“嗤”地一声,另一根烧红铁叉,又上了老妇右胸,惨呼随起,老妇只痛得全身抽搐,刹时又昏死在竹榻上。

梁金虎浓眉微皱,低声道:“老二,手下轻一些,我看这老东西挺不住了。”

梁金豪笑道:“放心,我已先闭住了她心络脉三处穴道,只要不伤及心肺,皮肉之痛,决不碍事的。”

回头见盆中已无余水,于是取了水盆,径自往屋后取水去了。

桑琼至此已恍然领悟云岭双煞心猜疑,伪称老妇已死,实则偷偷将她藏在这茅屋中.私用酷刑逼问武库藏珍下落的底蕴。行径虽不可谅,'奇+书+网'天幸尚未将老妇弄死.有此活口,或许可资追查出一些有关“藏珍图”公案的实情。

他正盘算着应该如何现身,才不致使双煞过分受窘?突听梁金豪在茅屋后发出一声厉吼.高叫道:“‘大哥!有人到了!”

厅屋中梁金虎闻声一惊.翻手撤下肩后仙人掌,身体疾旋,向屋后扑去。

桑琼急忙快步绕过茅屋,掠目处,只见月光下人影倏起倏落,梁氏兄弟已和两名蒙面人杀得难解难分。

那两名蒙面人一式灰衣,面罩布巾,武动俱都不弱,长剑盘旋飞舞,紧紧缠住云岭双煞,看情形一时半刻,难判胜负。

桑琼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趁此良机,我何不先将那老妇带回客栈去……”

谁知当他再绕回茅屋前面,推门人屋一看,竹榻上那重伤濒死的老妇人竟已不知去向了……

第十一章 各有说词

桑琼骇诧之下,转身撩起左边那间卧房门帘,探头一望着床上的人,竟连那茅屋主人也不见了。

他初以为或许是那茅屋主人不忍见梁氏兄弟酷刑逼供,偷偷将老妇救下带走了,急忙拔门奔出了屋外。

谁知找遍附近几处隐僻的地方,却未见那茅屋主人和老妇影踪,这才又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暗忖:一个安份的善良百姓,见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江湖凶杀之事,吓也吓个半死了,哪敢涉身其中?再说,凭他一个种田的农民,纵有这份胆量,也决无这份身手,除非另有武林高手隐伏屋中。

心念及此,复又壮胆回到屋内,略一搜寻,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卧室床下,赫然一具死尸,尸体余温犹在,断气尚不太久。

从死尸身上简朴粗质衣著推测,显见这才是茅屋真正的主人。

果真如此,那先前躲在床上,用被褥蒙着头脸的,必然是另一名贼党了,他可能是潜人茅屋意在救援老妇,因为梁氏兄弟突然来到,来不及溜走,才躲在床上假作簌簌发抖,云岭双煞一时大意,竟被他瞒过。

桑琼推断实情,不禁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能早些现身喝止双煞,那老妇或许不致被同党救走。

但事已如此,徒悔无益,他估量云岭双煞的功力,脱身足可无虞,不欲再留,于是,二次抽身退出茅屋,仍循原路回客栈。

刚走到客栈附近,忽然瞥见一个身着黄衫的纤巧人影,正从客栈中飘身而出,低头向镇东急急争驰去。

桑琼为之眼中一亮,原来那黄衣人身法轻灵,驰行甚速,不仅身着黄衫,而且脸垂黄巾!无论身裁、装束、武功……都跟在宝觉庵中见过一面的“北宫黄燕”十分相似。

她怎会在这儿出现?

这念头飞快在桑琼脑中掠过,当下不远细想,连忙拔步便追。

前面黄衫人去势如电,片刻间便奔出数里,桑琼起步稍迟,真力也远逊那人,再加上他提足一口气,最多只能维持盏茶时间,必须不时歇下来调息,数里虽不太远,却无法一气追及,等到转出小镇东郊,早已不见那黄衫人的影子了。

桑琼迫不得已停下身来,举目四望,只见一片起伏山峦,无尽无止,附近看不到一户人家,迎面有条小河,宽约四丈,粼粼波纹,映着残月,也是那么静悄悄地。

正在迟疑不决,小河对岸忽然掠起一条人影,其疾如电,直向桑琼立身之处奔来。

这人举态颇显仓皇,举步迅捷,四丈多宽的河面,大袖一拂,便即飘身而过,正因他来得太快,桑琼欲避不及,索性负手屹立,、两下一对面,彼此都不禁微感一怔。

原来这人绸衫皮帽,手里拿着一支旱烟袋,竟是“神机堡”师爷莫金荣。

莫师爷遽见桑琼,仿佛甚感意外,身形一顿,闪着两只细小鼠目,向桑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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