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去?”
船老大连忙还礼道:“不敢当,我们是由川江直放金陵的,朋友有何见教?”)
那青衣汉子道:“难怪老大不知道,如今金陵船帮不比从前,凡是泊岸船只,都须按册登记,这是新近订的规矩。”
船老大哦了一声,问道:“请问要登记些什么?”
青衣汉子道:“来踪去处,载客运货,客人的姓氏,都要登记人册,随时送到上面去审查。”
桑琼正在舱门前,听了这话,不禁大感诧异,接口问道:“这是谁订的规矩?”
青衣汉子答道:“是九灵帮新颁令谕。”
桑琼一愣,忍不住和三燕交换了一瞥诧讶的眼色,微微一笑,道:“咱们常在金陵往来,怎么从没听过九灵帮这个名字敢情是新成的帮派?”
青衣汉子道:‘不错,正是新成不久的帮派,但如今大江船帮,已经统归九灵帮辖制,连巢湖龙船帮的船只也不例外。”
桑琼霎霎眼,笑道:“看来这个九灵帮倒是霸道得很,不知它总舵设在何处?由什么人主理全帮事务?登记的册子,要交给谁审查?”
那青衣汉子不悦道:“你是搭船的客人,只管照规矩登记,何须问得这样详细?难不成你倒反要咱们向你登记么?”
船老大见他已有不悦之色,急忙低声劝解道:“公子就照实告诉他们吧!江湖帮派是不能得罪的。”
桑琼傲然一笑,道:“我偏要得罪他们试试看。”接着,扬目对那青衣汉子道:“烦你回报一声,就说我这位客人不肯登记,九灵帮既非官府,意敢苛扰商民,叫那主事的人到这儿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
船老大吓得脸上变了色,急道:“公子爷,使不得——”
桑琼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谅他们不敢。”
岸上那青衣汉子早已怒不可遏,目光打量着桑琼所佩刀剑,冷哼道:“朋友,别仗着你是会家子,有种的不要躲,回头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桑琼沉声叱道:“你再敢饶舌,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
青衣汉子一缩身,恨恨地哼了两声,如飞而去。
船老大见那船帮子含恨离去,不禁大感焦急,颤声说道:“公子爷,你这个祸闯大了,沿江临湖各码头,船帮的势力最大,这批人比衙门当差的还难惹,动辄聚众行凶,杀人就像宰鸡一样不当回事………”
桑琼晒道:“鼠胚之辈,何足畏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动了我。”
船老大哭丧着脸道:“就算公子会武艺,他们不敢拿您怎么样,可在下……”
话音未落,便走过来一批人。
桑琼眺窗望去,顿时心头火起,原来那为首的家伙,头戴英雄巾,身着崭新紫花袍,竟是鬼偷邢彬。
俗云:“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的确不错,别看邢彬“三只手”出身,平时一副萎缩模样,如今从头到脚换了全副“行头”,腰也挺了,颈也直了,那种顾盼自雄的神情,可真“抖”起来啦。
大群人峰拥来到船边,青衣汉子掳袖指着桑琼所坐船只,愤愤地道:“回邢爷的话,那架傲小子就是乘的这条船。”
鬼偷邢彬一手持着颔下胡须一手叉在腰上,眼睛连看也没有看,哼道:“好家伙,胆子真不小,去把他叫下来,我要问话。”
青衣汉子刚想转身,忽又顿住,压低声音道:“邢爷,那小子带着兵刃,口气很横。只怕………”
鬼偷邢彬微笑道:“怕什么?有我邢爷在,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把他折下来玩玩,尽管放大胆子去叫,待会瞧我邢爷的手段,他敢再狂,我就叫他爬回去。”
船舱里三燕都忍不住要笑,黄燕溜了桑琼一眼,道:“听见了没有?人家要你这位大帮主爬着回来哩,这样的帮派,倒是天下少见…·”
桑琼又好气又好笑,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欧阳玉儿也起了童心,低声道:“桑哥哥快把刀剑解下来,咱们替你装扮一下,别让他认出本来面目,好好整他一整。”
三燕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个个天真好玩,果然急急替桑琼改装,欧阳玉儿解下了龙剑和凤刀,黄燕忙用一幅布巾,替他掩住面庞……
这时候,青衣汉子已大步走近船舷跳板,厉声喝道:“船里那横小子还不快滚出来、咱们邢爷叫你答话,是人物就不要躲!”
喝声未毕,舱口帘慢一掀,桑琼已挺立在舷边。
青衣汉子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了四五步,直退到鬼偷邢彬身边,才低声叫道:“邢爷快看,那小子出来了!”
鬼偷邢彬目光微落,向桑琼扫了一眼,冷冷道:“晤!倒差强像个人物,只是蒙头盖脸的显得小家子气,叫他下来,让邢爷我会会他。”
青衣汉子见桑琼未携兵刃,心胆略壮,扬声道:“喂!小子,你下来——”
刚说到“来”字,眼一花,那分明站在船舷边的蒙面公子,突然闪电般应声到了面前。
这一次,不但青衣汉子心凉,连那些掳袖抡胳膊的闲.汉也骇然猛震,纷纷向后门退,喧哗之声顿住。
桑琼负手仰面,哑声问道:“哪一位是邢爷?”
鬼偷邢彬在桑琼现身落船的时候,脸上已显露出惊容,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闻言心中一跳,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喏!就是我——”
桑琼冷哼一声,双目冷电暴射,缓缓道:“邢爷叫我下来,有何见教?”
鬼偷邢彬咽了口唾沫,嘿嘿笑道:“见教不敢当,我要问问你这位朋友,山有山规。水有水章,走车行船,少不得各行有各行的习俗,此地船帮查询旅客身份'奇+书+网',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朋友你为什么恃强逞狠,不但不按规矩报名登记,反而口出恶言,辱及咱们九灵帮?莫非你自以为练过几招把式,专来寻事启衅的吗?今天说得出道理便罢,否则……”
桑琼接口道:“否则怎么样?”
鬼偷邢彬卷衣作势,道:“否则,你就别怪我要……”
“你要叫我爬着回去?是不是?”
“嘿嘿广邢彬骑虎难下,索性硬到底,冷笑道:“那还是客气的哩,惹得邢爷性起,你连爬也爬不回去了。”
桑琼忍住怒火,点头道:“很好,我就领教邢爷的绝技,倒看是谁爬回去。”声落招出,抢中宫,踏洪门,当胸一掌劈了过去。
鬼偷邢彬却也滑溜,倒踩七星躲开了一掌,谁知掌风擦身而过,后面那批闲汉却来不及门避,登时被打翻了七八个,响起一片惊呼哼痛之声。
邢彬骇然变色,沉声道:“朋友,你真想动手?”
桑琼笑道:“难道邢爷不肯赐教?”
鬼偷邢彬吸了一口真气,道:“好!既然你一定要找死,阎王爷也拦不住,朋友,报个姓名出来吧!”
桑琼冷晒道:“要知我姓名,先吃三掌!”左臂一圈,又是一掌推出。”
鬼偷邢彬被迫无奈,奋起全力,一声大喝双掌齐出,竟欲硬接。
桑琼心里暗惊,掌力忽然一撤一带,身躯侧转率匝,邢彬力道落空,拿桩不稳,刚向前一倾,却被桑琼右掌疾翻。上式“反手挥弦”,正拍在肩头上。
这一掌,不重也不轻,虽然没有伤及邢彬内脏,却摔了他一个“元宝大翻身”,在江边泥地上一连翻了三个筋斗,头上英雄巾和一袭崭新衣袍,都滚了一身泥泞。一鬼偷邢彬跃起身来,眼望着新衣加工染色,心里那份气,就甭提了,戟指桑琼骂道:
“好小辈,你等着,今天不叫你知道九灵帮的厉害,老子就不姓邢,你准备倒媚就是了了。”口里骂着,脚下就想抹油开溜。
桑琼笑道:“邢爷是不是吝于赐教,欲去另约高手助拳?”
鬼偷邢彬怒冲冲道:“你知道就好,金陵城里不怕你飞上天去!”
桑琼道:“想走可以,但别忘了咱们刚才的条件。”
鬼偷邢彬一怔,道:“什么条件?”
桑琼缓缓道:“请邢爷爬回去。”
鬼偷邢彬羞怒交集,大喝道:“小辈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拚了!”双掌连扬,猛然劈出三掌。
其实,邢彬颇有自知之明,早料定三掌伤不了眼前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少年,不过是以进作退,三掌挥出,身形疾转,人已掠空而起。
他武功虽然平常,若论轻功身法,在九灵帮中却属翘楚,藉势腾身飞退,落地时业已远在四文外,正待撒步,不料一抬头,桑琼竟比他更快,早在身前含笑而待了。
鬼偷邢彬倒吸一口凉气,心一横,探手腰际便欲抽取软鞭,忽然发现桑琼脸上已不见蒙面布巾,眼中一亮,惊呼一声:“帮主!”两腿遽软,卟通跪了下去。
船上三燕几乎笑岔了气,相继步出船舱,欧阳玉儿笑着叫道:“桑哥哥,别饶他,先叫他爬一圈再说话!”
鬼偷邢彬望望三燕,再望望桑琼,方始恍然而悟,连忙伏地叩头道:“帮主,您这是何必呢?真把老偷儿瞒苦了!”
桑琼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代之是一片凝固的寒霜。好半响,才冷冷叱问道:“擅订陋规,苛扰商民,这是谁出的主意?”
鬼偷邢彬磕头如捣蒜,道:“是属下自作聪明想出的笨办法,自离古墓,这些日于兄弟们真是想念帮主,属下奉罗兄弟差遗,每日在江岸码头打听帮主的消息,但每日往来泊靠船只何止千百艘,一时想到这个懒方法,才使船帮订了这个规矩……”
桑琼听了这番解释,面色才稍见缓和,仍然责问道:“纵需打探消息,也应该委托船帮从侧面询问,岂能擅订陋规,苛扰商民?何况,此地船帮与九灵帮素无瓜葛,假如不是你仗势相追,那会如你之意汀下这项规矩,你这般招摇自作威福,损辱帮誉,也该重罚!”
鬼偷邢彬大呼冤枉,道:“帮主您哪里知道,众兄弟奉命分批东下,沿途协助天寿宫追查逃婢消息,难免须与各地帮会接触,如今九灵帮三个字,名震江南,谁不尊服,这可不是老偷儿一人造的谣,帮主不信,可以面询各位同门弟兄。”
桑琼严厉地道:“我自然要查问明白才罢,宣扬帮威固然应该,所取手段却不能不慎重,以强欺弱,以暴凌寡,都非正当方法,谁若违背了这个原则,无论其意是善是恶,九灵帮都不能原谅他。”
鬼偷邢彬忙道:“帮主明鉴,老偷儿委托船帮办事,决没有威迫勒诈,也没有用他们一文钱………”
桑琼颔首道:“原应这样才对,起来吧,去船上见过三位!”娘。”
鬼偷邢彬再拜起身,又向三燕施礼相见,神态必恭必敬,这情形,却把那批船帮闲汉们看得瞪目咋舌不已。
青衣汉子姓曾,乃是金陵船帮管事,知悉这位“横小于”竟是九灵帮的帮主,连忙嘱人飞骑报讯,一面准备车马待用,不多久,罗天奇等人都得讯赶到江边迎接,桑琼述及西堡经过,莫不嗟叹。
众人—一在剑魔甘道明的灵枢前执礼拜奠,厚赏船家,嘱命泊岸等候,不必移动灵枢,以便三燕护灵北返。
罗大奇无限感慨地说道:“短短一年不到,连毁武林四大世家,那姓曹的老匹夫的确可算天下第一个枭雄,但他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年之久,虽然害了老一辈,却并没有真正毁灭了四大世家的根本,反使年轻一辈的化解隙怨,份外振作团结,这结果,只怕决非老匹夫始料所及。”
桑琼颔首道:“天奇此言,深合我心,咱们表面上好像处处落在老贼算计之中,实则也渐渐揭穿了他的诡诈阴谋,如能越挫越坚,不为所惑,使天下同道都能体认艰危浩劫,同仇敌汽,那么,东庄南谷毁得有价,北宫西堡也牺牲得不冤,总有一天,咱们要向老贼连本带利讨回来。”
罗天奇接口道:“小弟奉命整建卧龙庄,业已开工多时,如今庄内房舍已修复大半,全帮俱迁驻庄中,就请大哥和姑娘们移驾返庄再叙如何?”
桑琼和三燕都点头称好,大伙儿起身下船,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热热闹闹启程,只见衣香鬓影,骏马嘶风,早引得江岸一带居民扶老携幼,争相瞻仰。
三燕都上了马车,刚驰动不久,桑琼忽然从车窗探首问道:“玉妹妹,愚兄的刀剑可曾带在身边?”
欧阳玉儿一怔。失笑道:“唉呀!方才只顾着说话,竟把刀剑忘在舱里了,快叫车辆略等一会,我去替你取了来。”
桑琼道:“既在船舱中,不必麻烦玉妹亲去了,你们先走一步,愚兄自去寻取……”
鬼偷邢彬适在旁边听见,笑道:“何须劳动帮主,属下径去取来便了。”
桑琼道:“这样也好,你快去快来,顺便叮嘱船帮中人,好细看护船只和灵枢,别让闲杂人胡乱上下。”
鬼偷邢彬点头答应,问明欧阳玉儿放置龙剑凤刀的所在,圈马而去。
桑琼和三燕都没想到会有意外,车马仍然继续前进,一路上,未见鬼偷邢彬赶来,也没有在意。
卧龙庄建于金棱城东北郊,背倚钟山(即紫金山),远眺玄武湖,占地千亩,雄伟开阔,自从桑琼痛失爱妻,遣散庄丁仆妇,东庄瓦解冰消,许多房舍已颓败倒塌,庭园荒弃,早失去当年雄姿,现经罗天奇等鸠工整修,才算略复旧观,庄内还有许多工匠在搬术运石,忙碌不已。
桑琼浪迹年余,故土重临,想到昔年风光,倍感心酸;欧阳玉儿则是旧地再游,儿时情趣宛如昨宵,一面感叹人世的沧桑,一面又缅怀逝去的欢乐,竟是忧喜交集,百感丛生,说不出是苦?是甜?
第三十六章 盗剑窃刀
车马未近庄门,欧阳玉儿已忍不住高高挑起窗帘,指点着何处是当年嬉戏之所,何处是幼时留恋之地?正跟二燕谈得高兴,突见庄侧一片半山斜坡上,多了一条白石梯级和石崖石亭,不禁诧问道:“桑哥哥,那是什么房舍?好像从前没有那些石屋和亭子嘛?”
桑琼点头苦笑道:“是的,从前那儿只有两百多株柏树,咱们小时候,不是常在树林里捉迷藏么——”
欧阳玉儿道:“可是现在那些石屋和石亭……”
桑琼眼眶一红,黯然道:“那地方,现在已是爹爹和你嫂子的长眠之所了。”
欧阳玉儿失声一哦,忙道:“既是伯父和嫂嫂墓地,咱们且别入庄,应当先去墓前叩头。”同时喝令停车,便欲与墨黄二燕下车。
桑琼拦住道:“玉妹远来,姑娘们又是第一次莅临东庄,纵要多礼,也不急在一时,待人庄略事休息,叫人备妥纸箔再去也不迟。”
墨燕和黄燕也异口同声道:“咱们也不算外人了,久恭桑老庄主和桂氏夫人,理当先往墓前行礼,略表仰恭之意才对。”
正说着,突见庄门内飞出一骑自马,风驰电奔般疾掠而至,马未近前,一条素衣身影已从鞍上凌空射起,扑到桑琼身畔,颤声叫道:“桑……桑大哥……”
桑琼凝神一看,心头猛震,连忙滚鞍落马,惊喜交集地道:“你——怎么会是你——”
素衣人儿“哇”地痛哭失声,一张双臂,扑进桑琼怀中,登时抽抽搐搐大哭起米。
双燕和欧阳玉儿都不期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中,原来那素衣人儿身躯娇小玲珑,云鬓如墨,梨花带雨,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女。
那素衣少女只顾伏在桑琼肩上哀哀痛哭,似乎并未注意到旁边还有许多人,好半晌,才仰起泪脸,哽咽道:“桑大哥,只说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见你了……可怜爹爹和哥哥们都死得好惨,留下我孤零零一个……桑大哥,你要替他们报仇啊……”
桑琼泪如泉涌,频频点头道:“血海深仇,咱们一定要报的,姑娘别难过了,先让我替你引见几位好姊妹,大家都是身世相同,命运相似的受害人儿。”
那素衣少女闪动泪眼望望三燕,颊上顿时涌起两朵红云,急忙退后一步,拭泪整衣,娇羞地道:“我太失礼了,不知道还有客人……”
桑琼道:“彼此都不是外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