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半阴半阳吗?怎么平平的没有小馒头?分明是个兔儿爷!”
夏玉珍惊怒交集,一张脸臊得通红,厉叱一声,一面掏出了“迷香帕”,一面招呼于寿臣道:“并肩上,宰了这老狗!”
老头儿笑道:“夏大姑娘,别亮招牌,老汉年纪老了,经不起你那绣花帕儿薰整,说真的,后院越闹越凶啦!恕我老头子无暇调情,咱们以后再见。”
夏玉珍挟怒扑上,迎面抖动迷香帕,于寿臣挥剑从旁夹攻,两人几乎同时出手,谁知跟前一花.已失去老头影踪。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抄哑歌声,唱道:
“说我瞎,我就瞎,一根竹杖走天捱。
说我老,我就老,万丈红尘堪透了。
说我穷,我就穷,十年河西转河东。
说我怪,我就怪,双手染鲜血,口里念如来。”
人妖方待追出,闻听歌者,不觉一震,脱口出:“原来是那老穷鬼……”
于寿臣也机伶地打个寒禁,失声道:“老鬼决不会无因而来,快看看后院姓桑的小辈怎样了!”
两人仓皇赶回后院,一看之下,都傻了眼,你说为什么?原来五十余名武士,除伤亡将半外,其余二十多人全被制住穴道,一个个木雕泥塑般僵立不动,桑琼何冲早巳人踪俱渺。
人妖夏玉珍顿足大骂道:“那老鬼真该杀!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他弄了手脚。”
于寿臣惊悸地道:“夏爷的迷香乃是独门密制,老鬼虽无把人救走,没有解药,也是枉然……”
人妖急忙探手入怀,气得破口大骂不己,囊中各物俱在,偏偏两瓶解药不见了。
同时,更发现那封由官丐青竹翁送回的密函,封口业已拆开。
急忙取出内笺看时,早非自己的亲笔原函,却换了另一份简柬,上面写道:“姑寄一命,以观后效,再不革面洗心,终有恶贯满之时,休怪老叫化不教而诛也。”
人妖看罢,为之气结,恨恨道:“老鬼侥幸救走桑琼,未必便教得北宫,咱们倒要看看他厉害,还是炸药厉害!”
于寿臣道:“密函已被换去,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赶往第三分宫,提前发动,一举炸毁天寿宫,使那老贼丐措手不及,两难兼顾。”
人妖一顿足,道:“对,咱们立刻动身,务必要赶在老鬼前面。”
于寿臣道:“夏爷请先行一步,于某料理好此地伤亡善后,随后往五台会齐。”
人妖点头答,经自备马飞骑面去。
于寿臣送走了夏玉珍,并未如言料理伤亡善后,反而掩闭店门,挥剑将那些被制住穴道以及受伤尚未断气的武士,一一杀戳殆尽,然后囊括细软财,束在一个包裹中,偷偷溜出了沧州城,向南亡命进去。
夜闹人静,一轮皓月高挂空际。
梆鼓已经敲过三更,天寿宫后园一栋小楼上,犹自透射出灯光。
窗前,一抹纤巧身影斜倚画栏,正凝凝仰望着天际皎月,不时发出一声轻叹。
月华如水,洒遍楼台,情栏未眠的人儿,一袭雪衫,胸襟上绣着一双五色彩燕,正是欧阳五儿。
不知是心事太沉重?抑是今夜的太迷人?欧阳玉儿只顾凝眸银空,竟未发觉园子里正有一条人影悄悄向小楼掩近。
那人影颇显宽大,但起落之际,衣不扬,草不惊,移行迅若飘风,毫无半点声响。不片刻,已藉着树影掩遮,闪身到了楼后阴暗处。
他仰面扫了楼上尚未熄灭听灯光一眼,皱眉摇了摇头,接着,一长身形,掠向楼后一株梧桐树上。
天寿宫戒备森严,自从桑琼离宫往追何冲之后。紫燕更将全宫警戒弟子增加了一倍,尤其夜间,宫中三步一哨,终宵不辍,而居住在后园的北宫四燕,人人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可是,今夜偏竟没有发觉被外人掩入了内宫,而且隐身在四燕香闺所在的小楼后。
夜深了,月更明。微风拂过,薄露沾衣。
欧阳玉儿翘然轻口唤道:“鹃儿!月色这么好,把灯熄了吧!”
鹃儿是个小丫环,这时早靠在一张绣凳上睡熟了,不料欧阳玉儿话声才落,光影徽闪,那盏灯竟然自动熄灭了。
灯熄之后,月光更盛,欧阳玉儿全身沐浴在月色下,仍未发觉情形有异,长吁一声,又道:“去替我焚一炉香,顺便把房里的琵琶也取来。”
过了一会,却不闻回应,欧阳玉儿扭头返顾,这才看见小丫环早就睡热了。
她不期心中一动,凝目向楼中扫了一遭,并无可疑之处,暗想:“灯火熄灭,也可能是凑巧被风吹熄的,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于是,移步进楼,将鹃儿轻轻拍醒,吩咐临窗设了桌案,焚香理弦,低头捻弹起来。
一曲未毕,楼下忽然有人低问道:“五妹还没有睡?”
欧阳玉儿住弦应道:“是啊!下面可是大姐?”
檐前人影疾闪,紫燕浑身劲装一翟登楼,含笑问道:“都快四更了,怎么不去睡觉?还在这儿对月焚香理弦?”
欧阳玉儿幽幽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心绪总不宁静,睡不着,所以在这儿坐坐。”
微顿,又道:“大姐太辛苦了,夜间已增派警戒弟子,又何须夜亲自巡视呢?”
紫燕徽微一笑,道:“自从桑公子来此揭发了于寿臣的事,宫中安全堪虑,不能不谨慎些。”
欧阳玉儿道:“既然于寿臣阴谋已败,蓝衫特卫队也清理过了,应该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紫燕摇摇头,道:“内贼虽除,外敌犹在,仍然不能大意。”
说着,目光迅速一转,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就拿今夜来说,可能已有高手潜入,五妹务必警觉一些。”
欧阳玉儿骇然一惊,急道:“当真?”
紫燕肃然颔首,道:“我刚才巡视后山附近,发现一名守望弟子被人点了昏睡穴,但一路查看,又没有其他痕迹可寻,宫内弟子亦未遭遇意外,所以未曾惊动全宫……”
欧阳玉儿惊问道:“那名被点睡穴的弟子,有没有发现来人?”
紫燕摇头道:“没有,据说是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
欧阳玉儿道:“后山布署不止一人,难道别人也未查觉?”
紫燕道:“据我猜测,来人可能已潜入宫内,也可能见戒备太严,已经知难而退了,不过,当心一些总不会错。”
欧阳玉儿忽然想到刚才灯火自灭的怪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第四十八章 屏上留警语
正在这时候,园外忽然传来三声金铃声,一道昏黄光影,急急由前官移来,止于日月洞门前。
接着,又闻后园值勤剑婢娇叱道:‘什么人擅击金铃?”
一个苍劲的声音答道:“在下纪浪,有要事求见,烦劳通报。”
“候着!”
值勤剑婢刚转身穿过园圃,欧阳倩已接口道:“是纪总管吗?请他进来。”
剑婢应声退去,不片刻,领着浑身劲装剑佩的屠龙手纪浪来到绣楼下。
欧阳玉儿令丫头挑明灯光,陪着紫燕下楼在小厅中接见屠龙手,未及莅礼,纪浪便神色凝重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双手奉上。
紫燕接过来一看,只见柬上写道:“丑正时刻。宫主莅戒坛寺召见,务希准时晋见恭聆讯示。此令。”
紫燕脸色微变,扬目间道:“这是由第三魔宫送来的?”
纪浪点点头,道:“经信鸽送达于寿臣住所,被属下取得。”
紫燕道:“所谓丑正时刻,是指的哪一天?”
纪浪道:“此属急令,就是指的今夜丑刻。”
紫燕一惊,仰面看看天色,道:“这么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了…”
欧阳玉地道:“魔宫突然急令召见,但于寿臣又不在,这可怎么办呢!”
良道:“如照往例,于寿臣如不能分身,由属下代他一往亦可,不过,从今义中看来,恐怕此事已另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属下不敢作主,特来请款姑娘们……”
紫燕诧道:‘有什么意外变化Z你先说说。”
纪浪道:“魔宫惯例,各地分宫都自称‘分宫主’,所谓‘宫主’,通常是指的总宫宫主曹克武,…··”
欧阳玉儿失声道:“难道是曹克武老魔头亲自赶到燕京了?”
纪浪道:“属下也正起疑,论理说,如是火灵官陈童有事约晤,口气不会如此尊大,所以,适才会就此事与飞大鼠李明兄相商,但据他所知,最近又并无曹克武老魔将东来的消息,如今于寿臣离宫,桑庄主追去又没有消息,假如魔宫有所行动,应付起来殊感为难,是以属下才赶来向姑娘们请示。”
欧阳王儿骇然道:“大姊,你看会不会是桑哥哥追敌出了意外,魔党提前发动,故意川计试探咱们的虚实?
紫燕摇摇头道:“桑公子武功机智,决不会治在于寿臣之下,我看不太可能!”
欧阳*几道:“可是,他已经离宫整整四天了,假如追上于寿臣,现在就应该回来了?”
紫燕沉吟了一一下,道:“或订他一时未能追上,耽误一两日并不稀奇,但他既然还没回来,咱们宁可往坏处设想,先应付这份急令要紧,即使桑公子出了意外,咱们仍得与魔崽子一拼。”
说到这里,语音微微一顿,.转对纪浪道:‘时间无多,纪总管即请如约前往戒坛寺,我会别嘱高手随后掩护,见了魔宫来人,无论他是陈童还是曹克武亲到,皆须沉着应对,先安其心,不可被他瞧出破绽。”
纪浪躬身道:“如果他们问起于寿臣,属下应如何答对。”
紫燕道:“尽可照实情回答,就说他奉命去崂山取药,尚未回宫,但须注意不可泄露桑公子抵达本宫的消息,假如魔崽子们真有动手的企图,不妨拿话拖延一下,返来之后,咱们再商议应付之法。”
纪浪应诺,立即告辞而去。
紫燕一面令丫环往后楼呼唤墨黄二燕,一向对欧阳玉儿道:“后山才现异兆,魔宫又有行动,看来咱们不能空等桑公子了,妹妹快去准备一下,咱们到前宫会。”
欧阳王儿心中悬念桑琼,只觉忐忑不已,匆匆应了一声,回身上楼束札去了。
须臾,墨燕和黄燕也双双赶到。
紫燕欧阳情将大略情形复述了一遍,正色吩咐道:“纪总管冒险赴约,可能发生危险,你们两人可暗中尾随前往,只准远远追蹑,切不要暴形迹,只要纪总管能平安回宫,不得擅自出手。”
墨燕问道:“万一纪总管遭到危险呢t!”
紫燕道:“能救便作全力一击,不能救则尽速回宫报告。”
黄燕听了,跃跃欲试,笑道:“但愿真是曹克武老魔亲到,咱们早就想会会他……”
紫燕脸色一沉,道:“你不要轻举妄动,误了大事,这是天寿宫安危所系,到时候休怪做大姐的按宫规从事。”
墨燕知事态严重,忙应道:“大姐放心,我会管着四妹的!”回头向黄燕一扬秀眉,双双拔起身形,如飞而去。
两人刚走,楼上忽然传来欧阳玉儿的惊呼声,叫道:“大姐快来——”
紫燕吃了一惊,纤腰一拧,掠上楼梯,但见欧阳王儿满脸惊容,正望着楼四旁那座翡翠屏风发愣。
紫燕低喝道:“五妹,什么事?”
欧阳玉儿用手指着屏风道:“大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紫燕所立之处,恰在屏风外侧,目光迅扫,并未看见有何异样,待跨过梯口,探头向内侧一望,也不禁骇然猛震,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那座墨绿色的翡翠屏风上,不知被何人题了七个鲜红的大字,写的是“山而欲来风满楼”。
字体苍劲有力,朱痕淋漓,显系新画未久,绿色屏风衬着鲜红字迹,份外触目。
欧阳王儿道:“我上楼来更衣取剑的时候,屏风上还没有这些字,转眼工夫,竟多了七个字,楼上毫无异响,窗外也不见人踪,这字究竟是谁写上去的呢?”
紫燕没有出声,仅用指尖占了少许红色汁液尝了尝,目光向窗外扫瞥一眼,冷笑道:
“写字的人早走了,例如我没有猜错,后山暗桩就是这人点倒的,而且,他已经藏身近处很久,趁咱们下楼跟纪总管见面的时候,偷取你房中胭脂,留下这七个字。”
欧阳玉儿惊道:“果真如此,咱们跟纪总管的谈话,岂不是全被他偷听去了?”
紫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过,从他留下这七个字看来,似乎只在提醒咱们,并无恶意。”
欧阳玉儿咋舌道:“当今武林中,除了四大世家,还有谁身负这么精湛的功力?”
紫燕轻叹道:“天下奇人异士,岂仅四大世家,咱们从前正因自视太高,才落得今这般光景……”
语声微顿,又扫了字句一眼,哺哺道:“不错,山雨欲来风满楼。凶兆既现,一场艰困的争斗已经不远了。”
一声悠长的长叹,探手紧紧握住欧阳玉儿的玉手,姐妹两并肩走下了绣楼。
口口口
戒坛寺,在永定河西岸,距天寿宫不过十余里。
屠龙手纪浪于子夜时分,闪闪掩掩潜出天寿宫,不足顿饭光景,已赶到戒坛寺外,时间才仅子后二刻。
魔宫约晤属下,所定时辰不许有片刻差误,迟到当然有罪,来早了也一样要受责备,可是,纪浪有意提前赶来,正欲出其不意,先窥探寺中虚实,更重要的,自然是想确定莅临者究是火灵官陈童?或是老魔曹克武。
故尔,甫近寺外,便稳住了身形,故意轻咳一声,游目四顾不见暗桩现身,一折腰,迅速地闪人一片林中。
遥望戒坛寺,声鼓无声,显得十分沉静,紧闭着山门,寺内也仅有微弱的灯光,周围数十丈,空荡荡见不到一丝武林人物出没的踪迹。
纪浪不禁纳闷,心讨道:“别说曹克武老魔亲临,就算来的是火灵宫,附近也应该布置下警戒桩卡,看这情形,莫非怪我来得太早了?”
但细审天色,距丑正也仅差半个时辰,论理不至毫无动静才对。
他想想不解其中缘故,一横心,便壮着胆子向寺侧粉壁墙掠去。
由远距百丈欺近墙根,仍然未遇到丝毫拦阻,纪浪疑心顿起,猛长身,扑向墙头。
脚下一着墙顶,正待运目张望,谁料粉墙内突然卷起一股劲风,足踝匆忙被一件软鞭似的东西缠住,那东西猛一扯动,纪浪登时滚了下去。
末容他转过念头,凌空探来一只巨掌,飞快地一抄,扣住他的肩井穴,接着,向地上一贯,一个粗哑的口音低喝道:“拖下去!”
墙根阴暗处闪出两条黑影,一左一右,合力将他挟了起来。
纪浪穴道受制,眼日尚能活用,扬目一看,但见那出手擒拿自己的人,是一个身躯枯瘦的马脸老者,两名挟持自己的,却分明是五台山第三分宫的带刀武士。
当下急忙沉沉声道:“放手,我是屠龙于纪护法!”
两名武士凝日审视,都轻咦出声,道:“当真是纪护法,你不是——”
纪浪叱道:“休要废话,快把我放开,我是奉急令召见来的,你们怎么可以个问清楚就胡乱动手!
两名武土着了慌,正欲代他解开闭穴,那马脸老者忽然一摆手中软鞭,喝道:“且慢!
纪浪见那老者面日颇为陌生,但双目神光闪射,语气十分傲慢,心知必是魔宫新网罗的绝世凶人,却故作不知,抗声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暗算纪某?”
那马脸老人冲耳不闻,自顾向两名武士道:“他就是奉令晋见宫主的人么?”
武士躬身答道:“是的,纪护法是由第三分官派往天寿宫的内应,宫主今夜召见的正是他们。”
马胜老人冷哼道:“用这种废物充当内应,难怪不能成功。”
目光移注纪浪,不屑地问道:“你看见了宫主的急令没有?
纪浪忍住气,点头道:“急令现在纪某身上。”
马脸老人冷冷道:“令上注明晋见时刻是丑正,你为何早到?
纪浪道:“这是因为匿身在天寿宫,出人不便,为掩人耳目,得隙便须脱身,无法算准时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