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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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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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燕同时错步微分,“呛”然撤剑,以二敌一,全力迎战双凶。

天山二臾不愧一代凶人,困兽之斗,其猛无比,两人赤手空拳,分战北宫四燕,怒叱连声,竟然毫无败象。

六条人影闪动,转瞬互拆十余招,一时难分轩轻。

曹克武见四燕身后随侍新弟子不过二十余人,心念微动,提拐飞扑而上。

他志在趁机夺路脱身,一出手便是连环十五拐,招招远足真力,漫天揭影纵横,排山倒海般向对面天寿宫新弟子疾卷了过去。

天寿宫弟子不示弱,同声断喝,一齐拔剑出手……

剑芒飞射,拐影蔽空,呛啷嘟一阵金铁交响声起,二十余名天寿宫弟子中,有一半长剑被震飞脱手。

众人震惊之下,不期向后微避,曹克武得此空隙,双拐猛点,身形破空掠起,低喝道:

“两位堂主不必恋战,走!”

余音未了,一连数闪,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适时,一群大难未死,幸从火窟逃得残命的魔党高手,也狼狈地奔近谷口。

“矮臾”韩东沧突发厉啸,双掌速增劲力,奋勇荡开墨黄二燕两柄长剑,怪叫道:“宫主授命突围,娃儿们,跟着老夫来。”

魔党们如奉纶音,齐声呐喊,紧随着矮臾,亡命狂奔,冲向谷外。

紫燕见群主人魔舍死冲突,情知难以力阻,一声娇叱之下,四燕齐齐撤剑让过如疯如狂的天山二臾,却率众截杀随行魔徒,一阵掩袭,那逃得慢些的魔宫护卫高手又折损了一大半……

曹克武从生死边缘逃得性命,落荒疾奔,一口气逃出十余里,总算又回到了永定河畔,回顾身报,连天山二臾在内,总共剩下不足二十人,且莫不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卒睹。

老魔又气又恨,凶焰尽失,仰天长叹:“唉!闯荡半生,不想竟在几处小辈暗算中,败得如此凄惨…”

矮臾韩东沧劝慰道:“胜败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报复的时候,宫主大可不必难过。”

曹克武凄笑道:“胜负行失固属小事,本座只怨自己疏忽,居然中了小辈们苦肉计,这一战,总宫精英,几乎死伤殆尽,令人可恼可恨。”

嗟叹一番,检视余众,但风随行之人除了少数护卫,仅有那八名心智迟钝的臾族野女,因为紧跟着曹克武一寸步不离,所以完整无损,而第三分官所属武士;以及火灵官陈童、人妖夏玉珍及杜伦、罗滔等护法,全部葬身谷底,一个也没有活着回出来。

曹克武气得须眉怒张,钢牙连挫,恨恨道:“罪魁祸首,唯朱光权这匹夫绝不可赦,非将这叛逆凌迟寸剁,难消此恨。”

于是,带着残兵败将,觅路仍回戒坛寺而来。

抵达寺外,天色已经微明。

曹克武仰望天色,眉峰一皱,唤过一名亲信护卫,吩咐道:“你去传令寺中留守弟子,将那朱光权匹夫押出来,本座要在寺前亲视执刑,然后悬尸寺让那些叛逆知道些历害。”

那护卫躬身应命,刚想举步,突然有人大笑道:“不必劳动贵属传令了,我等早已恭候多时。”

随着话声,戒坛寺山门缓缓启开,桑琼儒衫飘洒,含笑而出,身后跟着何冲、李明、纪浪……等人,那冒死涉险,身人虎穴行计的朱光权,赫然亦在其中。

曹克武猛然一惊,金拐连移,跄踉急退了七八步,随行魔党皆变色。

桑琼挺立寺前,负手微笑道:“你们不用惊惧,在下虽守候此地,却没有打落水狗的意思,只不过有几句挚诚之言,想跟曹宫主谈一谈。”

曹克武估量桑琼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如今新遭惨败,人无斗志,真要动起手来,必然凶多吉少,何况天寿宫又近在飓尺,四燕随时都可能蹑踪追来…

当下定了定神,冷冷道:“老夫跟你有什么可谈的?”

桑琼笑道:“曹宫主,人贵自知,不可徒凭意气,你福命两大,没有葬身山谷火海中,但百余精锐,尽化飞灰,既到如今地步,似乎应该苦海猛醒………”

曹克武不待话完,冷哼截口道:“你不要以为一时侥幸,奸计得逞,便自傲自大,老实说,阿儿汗宫高手如云,这区区一点挫折,还不在老夫意下。”

桑琼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暴戾之气未消,仍然不肯认输,但胜负之事虽小,人心得失事大,你为什么不虚心检讨下,在场诸人,莫不出自阿儿汗宫门下,他们久处淫威,身受控制,妻儿亲人尚在你掌握中,为什么宁肯断绝骨肉之情,抛弃夫妻之义,毅然脱离魔宫,舍命忘身,与你周旋?”

曹克武冷笑道:“那是他们还没有尝到本宫严刑的厉害,等到他们目睹妻儿遭受惨刑,他们就会后悔莫及了。”

桑琼正色道:“曹宫主,你错了,酷刑威逼,残忍暴戾,只能服人之面,不能服人心,一个人固然依恋亲人骨肉,但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一旦遇到挣脱枷锁的机会,仍会不惜任何牺牲,包括亲人和妻儿在内,你试看在场诸人,再想想这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曹克武怒目叱道:“这些无义匹夫,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惜,总有一大,老夫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桑琼淡然一笑道:“看来我是徒费唇舌,难消你的戾气……”

曹克武断然喝道:“你本来就多此一举,老夫与你势成死仇,今生今世休想化解。”

桑琼剑眉一挑,道:“那么,我可否再问一事,你我何仇何恨?”

曹克武怨毒地道:“恨比山重,仇比海深!”

桑琼紧接道:“愿闻其详。”

曹克武目光凝注,凶芒闪射,咬牙切齿道:“小辈,你是装蒜?还是明知故问?”

桑琼肃然道:“如你所说,彼此已成死仇,我如果知道,何须多此一问?”

曹克武脸上忽然闪现一抹诡异的颜色,冷冷又道:“你是说,对十年前那桩血仇恨事,当真毫无所知?桑震寰临死,也没有告诉你?”

桑琼坦率地摇摇头,道:“先父临终之时,并未提到跟谁有夙仇宿怨,我用不着骗你。”

曹克武喉中咯咯作声,注目又问道:“那欧阳天寿和剑魔甘道明总该告诉过北宫几个丫头?”

桑琼正色道:“欧阳宫主和甘老前辈猝促遇害,更没有提到过任何恩怨。”

曹克武似乎颇感意外,突然仰天厉笑起来,笑声凄厉震耳,无限狠毒地说道:“原来这几个老匹夫;也知道问心有愧;终其一生,竟无颜将当年之事明白告诉儿孙,他们大约想不到曹某人会大难不死,更获得奇缘,自然也料不到天道不爽,报应已落在后辈们的头上了……”

桑琼听得心头暗震,沉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不妨爽快地说出来,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曹克武收敛了笑声,不屑地道:“好一个恩怨分明,好一个是非自有公论,这些话,不过是你们这些自诩侠义的假君子欺世之谈,老夫身受惨痛,忍辱十年,天下谁说一句公道话?今日旧事重提,你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这做儿子的,还会替你那死鬼父亲认罪是么么’

桑琼凝重的一点头,明良道:“正是,假如先父当年确有亏节负理,桑琼岂止认非,甚至代父领罚,决不规避……”

语锋一顿,双目神光暴展,接着又道:‘不过,如果你仅是虚词诬陷,辱及先父清誉,却休怪桑琼乘人之危,教你们这二十名伤残败兵,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寺。”

曹克武冷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狡诈!

桑琼轩眉道:“在下以礼相待,推诚相见,何来狡诈二字?”

曹克武道:“十年前的旧事,如今已死无对证,老夫纵然说破唇舌,你只须一推不承认,反加老夫诬陷的罪名,是非公沦,从何分辨?”

桑琼道:“依你该如何?”

曹克武沉吟了一下,道:“为示公允,咱们约期半载,遍邀天下武林黑白两道,聚会青海海心山,老夫当众详述往事,由与会同道公决公断。”

桑琼道:“但若无目睹当年经过的人出面,岂一样难断你说的是真是假?”

曹克武冷晒道:“到时自有人证物证,定叫你心服日服,怕只怕你没有这份担当的胆量。”

桑琼挑眉道:“你不用言词相激,咱们就定期明年元宵那一天,柬邀天下同道,往海心山秉公一决。”

说着,扭头对屠龙手纪浪道:“把那十几名被擒魔徒带出来。”

纪浪迟疑道:“庄主,这……”

桑琼笑道:“区区几名爪牙,杀之不武,放了他们算了!

纪浪不便再说,返身进人寺中,不久,押解着十四五名魔党留守弟子,赶羊似的驱出寺来。

桑琼朗声说道:“既定会期,希望你在这半年内略知收敛,不必再起雾端,以免自招祸殃,言尽于此,告退。”

话毕,一挥手,领着何冲。纪浪等人上马而去。

曹克武目注人马消逝,忿恨交集无处可泄,竟迁怒那十五名被擒获释的弟子,喝令并列跪下,骂道:“十五个人看守一个武功被废的人都看守不住,要你们何用?”

那十五人同声申诉道:“宫主圣驾才离寺,桑琼便已乘虚掩到,属下等措手不及,所以……”

曹克武断喝道:“亏负职守,遗辱全宫,统统给我宰了!”一声令下,刀光闪动,可怜十五人才获释放,竟全数横尸戒坛寺前

口口口

黑夜逝去,灿烂的阳光,重又洒遍大地。

这一天,可说是燕京天寿宫创建迄今最热闹的一天,从旭日初升,宫门就大大敞开,全宫内外,彩饰锦装,宫门上,高挂着一条长逾丈五的红绸飘带,宫墙上旗帜飞扬,人们往来,脸上都是一脸笑容。

家家结彩,户户张宴,那欣喜兴奋之情,比过节犹胜数倍,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昨夜那场全胜之战。

自从魔宫肆虐以来,毁东庄,焚南谷,神机堡险些被据为魔窟,只有天寿宫,这一战尽歼强敌,大获全胜,当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正式的庆功宴,摆在大厅敞问,席分三桌,一桌是北宫弟子精英之辈,一席是特卫队全队和朱光权等六名弃暗投明的立功英雄,正中主席上,便是何冲、李明二纪浪和桑琼,由四燕亲自把盏作陪。

人人兴高采烈,满室酒香洋溢。可是,却有一个人虽然也在饮酒酬酴,但笑意牵强,面有忧色,好像怀着满腹沉重的心事

这个人,就是桑琼。

他默默地坐在欧阳玉儿身边,随众举怀,总是淡尝即止,两道斜飞人须的剑眉,纠结成一个难解的死结。

这情形落在左首主座上的紫燕眼中,芳心忐忑,黛眉频敛,忍了忍,终于欠身而起,满斟一杯美酒,向桑琼嫣然一举杯,道:“此次大寿宫化险为夷,挫强敌,灭魔党,全宫得以保全,莫不是桑公于锦囊妙计所赐,此恩此德,无以言谢,请公子下了这杯酒,聊表我姐妹寸心。”

桑琼连忙站起,道:“绵薄之力,份所应当,在下身受北宫活命之情,姑娘这么说,越发叫在下汗颜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照底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仍颇为牵强。紫燕看得一阵迷惑,略一沉吟,又满斟了第二杯,含笑说道:“这一杯,我要同敬两个人,请五妹和桑公子赏脸饮个双杯儿。”

欧阳三儿闻语急扬螓首,两朵红云登时飞上双颊,既羞又急地道:“今天我也算是主人,应该我和大姐同敬桑哥哥……”

紫燕摇着摇头道:“不!姐姐敬这杯酒,非关主客,我另有缘故,特意敬桑公子和妹妹俩的。”

在座请人尽皆会意,纷纷笑道:“对啊!情姑娘这杯酒必有深意,咱们是非喝不可的,喝过了,咱们再听倩姑娘的下文!

欧阳玉儿虽非世俗女儿,无奈当着许多人,那份窘,也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心里恼那紫燕姐姐平时稳重,今儿个偏偏促狭,然而,芳心深处,却又带着三分羞,七分喜。

偷眼望望桑琼,谁知他竟怅然若痴,不言,不笑,好像这事儿跟他没甚相干。

欧阳王儿一急,娇嗔道:“大姐,你先把缘故说出来,不然,非单酒不喝,更依不了你。”

黄燕笑嘻嘻接口道:“你们先喝了酒,大姐自然要说出缘故来。”

欧阳玉儿道:“不行,不先说出道理,这酒怎么样也不喝。”

墨燕生性佻达,一面笑,一面就挽翠袖,道:“好啊,你连大姐的面子也不卖啦!这还了得,快喝!别等姐姐们灌你!”

紫燕连忙拦住道:“三妹不必用强,我就先说出缘故也好!”

满座群雄,轰雷般鼓掌叫起好来,大伙儿或多或少都心里明白,欧阳玉儿和桑琼自幼青梅竹马,情真弥笃,其后虽然遭到意想不到的变故,好在一天云霓随着时间早已消逝,如今一个丧妻未娶,一个云英未嫁,旧情依在,两心无异,岂非大造地设一对美满良缘。

有的人已在心中打好主意,只等紫燕提了头,大家便全力附合,促成这桩两大世家联姻,势将轰动整个武林的大喜事。

紫燕在人人期待下开了口,但她的话,却并未想象中的“喜讯”,只见她神情肃然地说道:“武林四大世家,十年来各霸一方,互不往来,因此才有东庄之毁,南谷之劫,西堡北宫更几乎同遭厄运,天幸有玉妹妹与桑公子童年挚谊,方能消除嫌隙,去小怨,互济互助,携手御侮,才先后赢得西堡和北宫两度胜利,如今曹魔虽受挫远逃,却并不表示天下从此升平,相反地,只怕魔劫苦难将更胜从前,今后怯魔卫道,首在团结无间,四大世家能融合一体,武林始有生机,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俱害’,天下安危契机,愿从东庄北宫今日而始,玉妹妹和桑公子同饮此杯,从今以后,天下只有正邪之分,永无东庄北宫门派之别,如兄弟,共荣共辱,这是我一点微衷,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一席话说完,满座肃然,片刻之后,采声雷动,大家虽有些感到意外,却难掩内心奋激之情。

掌声中,桑琼首先举杯,激动地道:“姑娘净言当论,道尽在下肺腑,敢请诸位同于此杯,共证斯旨,从今天起,武林中只有协力御道的同志,不再有门派之别。”

欧阳王儿也红着脸举杯站起,却白了紫燕一眼,半嗔半怨地说道:“大姐也真是,这件事本就千该万该,姐姐身为长女,为什么不自己作主?偏要推人家出头?该多罚你一杯才对!”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站起,举杯一仰而于。

紫燕凝容对桑琼说道:“从今共誓结盟,彼此都是一家人了,公子忧形于色,何事索怀?可否当众一述呢?”

桑琼腼腆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在下只觉得那曹克武半载之约,订得令人深感困惑。”

紫燕道:“也许这只不过曹克武一时缓兵之计,并没有特别的缘故。”

桑琼却正色道:“不!姑娘想必还记得,曹克武提及十年前旧仇宿恨,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从他怨毒之色看来,只怕不会是临时捏造的缓兵藉日,所以……”

欧阳王儿笑着岔口道:“这种老奸巨滑的东西,他的话怎能当真!

桑琼肃然道:“玉妹错了,证诸甘老前辈遇害前的言辞,以及你我两家无端疏远的疑团,我敢说当年先父与欧阳伯父确有可能曾跟曹克武结仇,否则,他怎敢夸口要在天下同道前来秉求公道?”

欧阳工儿晒道:“就算当年确有宿怨,不见得错在咱们,以桑伯父和我爹爹当时声誉,我不相信他们会做亏心欠理的事。”

桑琼点头道:“衡情度理确是不会,但世上的事也常有出人意外的…”

欧阳玉儿诧道:“桑哥哥,难道你对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信心?”

桑琼苦笑道:“假如没有信心,我就不敢答应曹克武明年海心山之约了,不过,凭良心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也许到那一天,理亏的真是咱们………”

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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