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秦朗疏附合着他的说法,又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我才想去探查一番,──不过说到此,苍苔先生恕我冒昧,那日你和青萍姑娘在院中焚烧那二个魔头的尸体之时,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苍苔突然提起了白牡丹三人,却让秦朗疏想起那天晚上注意到的青萍情绪的异常,便想趁此机会问问苍苔的看法。
对于这个问题,苍苔垂下眼睛沈思了片刻,再看向秦朗疏时,却摇着头道:“似乎并无异样。秦公子你怎么说?”
“无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既如此,秦朗疏只能放弃,心道也许应该在下次见到青萍之时直接向她询问。
只是突然,他却感到两道犀利的目光正毫不掩饰的看向自己,一转头却是飞镜,──他眼中那明显的玩味,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亏自己最初还觉得他冷漠迟钝!
秦朗疏正要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却听苍苔忽指着前方道:“秦公子,这条路行到尽头,便是梁家大宅了。”
秦朗疏还未开口回话,飞镜不屑的声音却紧随其后:“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们若是想要敌人的蛛丝马迹,必定不会失望而归了。”
他的话音未落,秦朗疏和苍苔亦有所察觉了,那仍在远处的梁家大宅,虽然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却明显能感到有人活动的气息。
他们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五十七、
在整个江湖上都小有名气梁家主宅,不仅仅是在规模上与秦朗疏待过极短时间的那个别院有着明显的不同,简单的说来,如果那个幽雅隐蔽的别院注重的是居住的舒适性,那梁家主宅给人的观感,首先便是一个大户人家刻意表现出的,与其身份相配的富丽堂皇。只可惜在空了几个月之后,那久疏照顾,积了厚厚灰尘的家俱什物,还有满院杂草丛生中奄奄一息的凋敝花草,让这原本的金碧辉煌和雕梁画栋,却显出一份比平凡人家更甚的萧索落魄之感。
秦朗疏见到这样的场景尚且唏嘘不已,更不要说苍苔和飞镜二人,越走近这所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宅,他们便越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寂寥,面上的神情亦随之愈发严肃起来。见他二人的心神皆有些恍惚,秦朗疏立刻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担起了警戒的任务,默默的将手中长剑握得更紧,屏息静气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三人走进宅中之后便发现,方才在远处众人皆感觉到的有人活动的气息,却似在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了。只有地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凌乱脚印,向他们昭示着方才的直感并非错觉,但由于脚印太过凌乱,以至于三人费了许多心神,才找到那人离开的方向。
一路顺着那脚印来到西面的一件厢房,秦朗疏忽听得苍苔在耳边低语道:“是少爷的房间……”不知为何,只因为这一句话,秦朗疏便觉得这平凡无奇的屋门,都变得温暖亲切了些。
推门而入,那脚印却在门口处凭空消失,秦朗疏和飞镜还来不及惊奇,便见苍苔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房梁之上……
飞镜冷冷的笑:“原来真是位梁上君子……”余音未尽手中一轮已向梁上的一个黑影疾飞而去。
那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一惊,竟一下急坠下地来,秦朗疏和苍苔的宝剑却早已等在那里,一人在上方刺咽喉,挂两肩,另一人却矮下身子横削那人下盘,两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亲密无间。但那黑衣人也并非易与之辈,似早料到他们有此后着一般,甫一落地,足尖一点,脚下已“倒踩七星”向后窜出几步,转瞬间人便落在门外。但此刻飞镜手中另一轮已飞至他面门之前,间不容发之际,那人竟是双掌齐出,欲以血肉之躯去挡那来势如闪电的日月轮!
那人伸出手时,秦朗疏已看见他手掌中隐隐泛着些黑气,且手掌本身亦是发暗发黑,既像是练过极刚猛的外家功夫,又同时以极深厚的内功辅助。果不其然,飞镜的日月轮刚触到他的手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便被一股强大的掌气震得改变了方向,整个儿掉头向秦朗疏他们三人飞来。要知飞镜的功夫比苍苔已是略高一筹,几乎可算是和秦朗疏不相上下,但此人毫不取巧,只凭硬碰硬便破解了飞镜此招,可见他的功夫已达到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的境界!
见此情形,秦朗疏三人不敢怠慢,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欲合三人之力向此人猛攻过去。但不成想那人却完全无心恋战,抓住三人同时停手的这一瞬间,手一扬,便往地上扔了个类似雷火弹的黑色小球。小球在地上炸开,顿时令院中充满了令人目不能视白色的烟雾,却听苍苔低喝一声“不好”,突然一手抓着秦朗疏,一手抓上飞镜,一个纵身便沿着房前廊柱上了屋顶,如此还不算,之后他又带着身后二人沿着屋顶一路疾奔,转瞬之间,便离开那院子有几十丈远,方才停了下来。
看苍苔的反应如此激烈,秦朗疏和飞镜便知那烟雾有毒,停下后便赶紧闭目运功调息,待确认无事后方才睁开眼睛,却是只能是惊讶的面面相觑。
“这是……”见苍苔面上犹有些惊魂未定的神情,秦朗疏猜刚才的情况必是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异常,便忍不住发问道。
“凝血断魂砂。”苍苔拍了拍胸口,看来的确是还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停下喘了两大口气,方才继续道,“若非我早些时候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说是此砂发出时,在阳光下会略有些银色的反光,此刻我们三人恐怕已经……”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他的表情秦朗疏已不用追问他未出口的词句。
这下连秦朗疏亦白了脸,──本以为那一点味道也无的白色烟雾顶多只是个软筋散之类的普通暗器,却不成想暴戾异常的敌人远不止想禁制他们的行动,更是想要他们的命!
“苍苔,这‘凝血断魂砂’是何门派所有?”
“盘若教。”
苍苔的脸上笑得更苦,这下就算梁家本身与魔教并无关系,却也能肯定,他们是惹上了一个惹不得的大麻烦。
“这……”
见秦朗疏的表情仍有些迟疑,苍苔和飞镜不由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苍苔发问道:“秦公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秦朗疏虽在摇头,却接着道,“也许是我的感觉错了,但方才那人的身形,我总觉得有些熟悉……”秦朗疏此言不虚,那人甫一从梁上落下,他便觉得此人的身材轮廓似乎有些熟悉。
他此言一出,苍苔和飞镜皆是神色一震,苍苔更是追问道:“秦公子见过那人?!”
只可惜秦朗疏努力回忆了片刻,却发现了一个极大的不相符之处,终于还是摇着头叹道:“应该是我弄错了罢,那人的功力远没有这么深。”
见苍苔和飞镜听完他的解释,面上却仍有疑虑,秦朗疏只能率先起身,向他二人道:“瞧我们又耽搁了这许久,现如今还是尽快将宅内探查一遍,便回铁剑门去罢。”
听他这么说了,那二人才匆匆收起疑惑,起身收起兵器,跟着他再次向梁家大宅走了过去。
五十八、
翠苑山半山腰,铁剑门山门前不远的地界,梁慕宇正嘴里叼着根小棍,悠闲的蹲在一片草地旁边。草地上江锦霞和叶欣文正在单挑,剑锋交接激起的闪烁光芒看上去好不热闹,梁慕宇一边看一边抱着剑跃跃欲试,可那两人你来我往了都快有一百来招了,还是分不出胜负来。
梁慕宇心里琢磨着那叶欣文看着敦敦实实的倒也罢了,那江锦霞小丫头一个,竟然体力也这么好,越想心中越是不忿,便气呼呼的往地上一躺,懒洋洋的打了个滚。
这一滚不要紧,梁慕宇的耳朵刚贴上地面,就听见远处一阵“!!”的马蹄声,似乎是由山脚往山上来。第一次听时不甚清晰,梁慕宇干脆换了个方向又滚了回去,侧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听了一阵,──只听得那马蹄声来得很快,就他刚才翻身的那功夫,已经变得极清晰起来。
这下梁慕宇突然一个翻身跳将起来,冲着场中的二人大叫道:“大师兄回来了!”
听得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那二人立刻收了剑,双双向外跳出战圈,叶欣文还只是侧着耳朵朝山下细听了一会,江锦霞却斜睨着他,口中冷嘲道:“梁小子,你可莫急着套近乎,我记得我爹还没同意让你拜师罢?”
梁慕宇瞧着她一个劲憨厚的笑,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可这样的反应却令江锦霞毫无办法。而叶欣文却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已见怪不怪一般,并不接茬,而是回转身好奇的问梁慕宇道:“怪了,梁小子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大师兄回来了?为何我听这马蹄声明明极普通,与大师兄之前那匹‘飞虹’的马蹄声绝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罢!”
听了他的话,梁慕宇摇头叹道:“嗳……之前我和大师兄经历了那一连串的兵荒马乱,‘飞虹’和我的‘疾电’都早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大师兄现在这匹马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所以叶师兄你当然听不到‘飞虹’马蹄声啦!”
江锦霞却又奇道:“那梁小子你如何知道是大师兄回来了?”
被她问得噎住了,梁慕宇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那三匹马的蹄声在转眼之间已到了附近。梁慕宇突然一个转身,腾身而起,身如飞燕般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施展轻功而去,叶欣文和江锦霞只听他欢快的叫声沿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传来:“什么怎么知道的,去看看不就知我猜得可对?”
那两人望着他瞬间消失的身影,好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江锦霞屏不住了先开口道:“是蒙的罢?”而叶欣文只是异常沉默的点了下头,两人便亦同时飞身向马蹄声传来的所在追去了。
江、叶二人来到上山的大路时,果然看见四人三骑,停在那并不算宽敞的山路当中,一下子便将整条山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而站在三骑最前方紧紧相拥的二人,不是秦朗疏和方才离开他们的梁慕宇又是谁?
只是说是相拥,实际的情形却是梁慕宇双手紧紧勾着秦朗疏的脖子,牢牢的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只因两人体格的差异,加上梁慕宇口中一直咋胡乱嚷着些想念的言语,十分吵人,因此那样子看上去倒像是个猴儿挂在树上一般,让人丝毫不觉柔情,反倒显得有些可笑。
跟在秦朗疏身后那二人看着这场面本不觉得什么,但忽见江、叶二人从树林中窜出后,便愣怔怔的看着这相拥二人,好似被这场面震得无话可说,这下就连一向淡然的苍苔和一向冷然的飞镜,面上都微现出愧色,将头微微低下了几许。
只听苍苔突然轻咳一声,可犹自沈浸在和秦朗疏重逢的喜悦中的梁慕宇却毫无反应,害得苍苔不得已又像害了肺结核般连连咳嗽着,可这下他惊动的却不是梁慕宇,而是被梁慕宇紧紧抱着的秦朗疏,立刻转过头关切的问道:“苍苔先生,可是身上的伤又不好了?”
秦朗疏这突然的一转身,带着挂在他身上的“猴儿”跟着转了个半圈,也让梁慕宇总算看见了秦朗疏并非单独一人,立刻讪笑着向他招呼道:“嗳,苍苔,你受伤了么?瞧我和……和我秦大哥久别重逢,竟高兴得有些失态了!”犹豫了一下,怕是直接叫出“大师兄”会吓到秦朗疏,梁慕宇终于还是选择了对方熟识的叫法。
却不想苍苔还未答话,他身后已有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冷冷的顶了回来:“少爷,如此说来,飞镜和你更是久别重逢罢。”
“嗳,飞镜!你也来了么!我……我和秦大哥久别……我刚才没看着你……”梁慕宇看着飞镜几乎与秦朗疏一般高大的身材,说出的话亦有些底气不足。
“有什么话待回到门里再说罢!飞镜,苍苔,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师妹……”
秦朗疏要把话题引回正经有谁敢有意见?叶欣文和江锦霞都听他的,梁慕宇对他更是唯命是从,而苍苔和飞镜无论如何,还是要给梁慕宇一点面子的。
因此之后双方好一阵介绍寒暄,客套有礼自不必说,待众人欲转回山上时,倒真像是相交多年,惺惺相惜的好友一般,直到梁慕宇说出了那石破惊天的一句话……
“秦大哥,我已拜入铁剑门下,从今后你我便是师兄弟了!”
这下全场在一瞬之间竟鸦雀无声,直到飞镜刺骨的声音打破沉默:“少爷,这话不好笑。”
五十九、
“少爷,你莫说笑了!”说这话时飞镜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连看向铁剑门众人的眼神,都在突然之间,带上了微微的敌意,“少爷,你可知像铁剑门这样的大帮大派,若要拜入山门,是要将先前学过的武功全数废去的?──难道,你已经……”
“嗳?还没有哩!”看到飞镜一下子变得紧张的不得了,眉心聚集的那一坨越来越深,梁慕宇赶紧连连摆手,道,“而且江掌门其实并未让我将之前的武功全数废去,只是他说我现在修习的内功来路不正,若是我肯废去内功,重新修习铁剑门的正规心法,他便让我加入铁剑门!──嗳……可是即便如此,我娘还不同意哩!苍苔飞镜,你们可要帮我劝劝我娘!”
梁慕宇说得可怜,但这次显然就连苍苔都不站他这边,摇头劝他道:“少爷,你这套内功乃是依着夫人亲授的武功秘籍所习,何况你已修习了近十年,虽不算功力深厚,但废去后若要重练也非一日之功,又岂是能让你说废就废的?”
“可是……可是若是我不加入铁剑门,以我现在所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招式,就算再练个十年,仍是不能在江湖上立足,又岂能保护娘和秦大哥!”
梁慕宇说得极为恳切,可见此次梁家遭劫,的确是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苍苔和飞镜在感慨他终于长大的同时,又要开始为他的病急乱投医伤脑筋。更重要的是,他的剑法有许多明显是苍苔教的嘛!他这样说让苍苔心中怎么好想?见苍苔和飞镜皆面露难色,飞镜看上去更是简直想拿日月双轮往梁慕宇头上敲,秦朗疏马上在一旁挺身而出,插嘴道:“可是小宇,你的剑法现在还未练到火候,现在下次结论未免太快,而且你要学武功,并非只有剑法一种,我看飞镜的日月双轮亦是一绝,你若能学成他这一手,加上剑艺相辅,今后必能在江湖上挣得一席之地。”
“日月双轮……”听了秦朗疏的话,梁慕宇却面露难色。
苍苔本来尚在为难,却一下子被他的样子逗笑,向秦朗疏道:“秦公子,若是少爷肯学日月双轮,小时又何必跟着我学剑?”
这可是大实话,正因为梁慕宇自小便嫌日月双轮这武器太非常规,因此才在铁慧心让他跟着飞镜学武时一口拒绝,最后反而拜了功夫不如飞镜的苍苔为师。又因飞镜此人看上去又凶又冷,梁慕宇方才不太敢在他面前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生怕一个不好,那日月双轮就要狠狠向自己头上敲下来。
梁家小少爷麻烦到这种程度,铁剑门的大小姐江锦霞亦在一旁不屑的撇嘴,道:“大师兄,莫跟他噜苏,我爹已说了,不废内功就不收这徒弟,若是连这点诚心都没有,怎能让他加入天下闻名的铁剑门?”
秦朗疏却不甚赞同的摇头,道:“锦霞,你亦是练武之人,怎能不知道练了十年的内力岂是这么容易割舍的?”
“秦大哥误会啊!我可没觉得舍不得!舍不得的那是我娘!”梁慕宇觉得冤枉,强调似的双手乱挥,“我现在可想学铁剑门的精纯内功了!”
可想不到他此话一出,秦朗疏更是双眉紧蹙,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道:“小宇,对于自己练了十年的功夫,你竟真的一点感情也无?”
梁慕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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