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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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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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狗,像是听懂了两人的交谈,微微抬起了小脑袋,长相着实普通,左眼圈一撮黑毛,有些傻气。只是,那双眼睛,带着怯意和小心翼翼,隐约的惹人怜惜。
  “我妈妈不让我养,她让我,把小灰扔掉。可是,它还很小,没人喂,会饿死的。”小孩子看着阿衡,清脆的语调有些伤心——“姐姐,我已经,在这里好多天了,可没有人愿意要小灰。”
  阿衡望着小狗,伸出手,探到笼口,那小狗,轻轻添了舔她的食指,呜咽的声音。
  她无法不理会,下了决心,打开笼子,抱出了小狗,转身笑着举向言希。
  “言希,卤肉饭需要一个小伙伴,是不是?”
  抬头,却看到言希的面庞变得僵硬。
  “阿衡,我对狗毛过敏。”他僵硬着开口,大眼睛看着她,完全的无措。
  阿衡哦了一声,默默,又轻轻地放回了小狗。
  “姐姐,小灰很乖的,吃得很少,从不乱撒尿,你把它放到门口,用一个小纸盒养着都行……”小孩子涨红了脸,认真地开口,带着恳求。
  她抱歉地看着小孩子,却不忍心再看小狗一眼。
  因为,它的目光,必定熟悉到连自己望向镜子都不必。
  这样熟悉,却不愿再看到……
  她胡思乱想着,微凉柔软的掌却落在她的发间。
  那厢,那个少年浅浅笑着,轻轻拍拍她的头,叹气——“阿衡,你不能让它靠近我的房间,不能让它不小心睡在我的牛奶箱中,不能让它和卤肉饭掐架,不能让他抢我的排骨,不能让它随地大小便,这样,可以吗?”
  这样,可以吗?
  这样不必对着她如此妥协的语气,可以吗?
  这样被人怜惜着宠爱着认真对待着,可以吗?
  阿衡一直点着头,却不抬头。
  她抱着小狗,把它轻轻圈在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时,第一缕阳光,正冲破云层。
  “言希,快看。”她轻轻拉着他的衬衣袖口,指间,是微薄凉爽的风。
  那少年抬起头,虔诚贪婪地望着天际,目光中,是热烈和纯净,伴着初升的日光,像是要迸发出灵魂一般的明媚,是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必须重新看待审视的模样,美得无法无天。
  “那天早上我还没有变成吸血鬼,我最后一次看了日出。我完全记得它的细节,但是我已忘记之前的每个日出。我最后一次欣赏这壮观的景色就好像我是第一次看一样。然后我就对阳光永别了,变成了我现在的这个样子。”言希喃喃开口,转身,笑得苦涩而淡然,全然是他拽着阿衡拉着窗帘看了一下午的电影《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中,吸血鬼Louis的表情和语气。
  阿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言希背过朝阳,被粲然的金光镀了一层圣洁,一转眼,却换了另一幅模样,弯了流转的眉,笑容恣意放肆——“本少走吸血鬼的路,让吸血鬼无路可走……”
  伸直双臂,却是模仿着僵尸的样子,蹦到阿衡的面前。
  中西合璧的吸血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呀,疯了,疯了,真是要疯了……”阿衡头疼,咯吱着牙,脑子一热,把手中的小狗无意识地当做了抱枕,扔向少年。
  少年泪奔,到底是家教中的哪一环出了问题养女不孝呀不孝……
  小狗泪奔,上帝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在此女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换主人我要换主人……
  那一日,日光正好。

  chapter34

  Chapter34
  当言希晃着黑眼圈摇摇欲坠地晃到客厅时,阿衡摇头,觉得这人无药可救。
  “画完了?”大抵又是一夜没睡,钻在了画里。
  那一日看了初升的太阳,回到家,他就把自己圈在了房里,没了日夜。
  言希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脚下有些痒,阿衡低头,小灰正偎在她的拖鞋上睡觉。
  笑,这样小的小狗,却贪睡得像是老态龙钟。
  “总觉得少些什么。”言希若有所思。
  “残缺也是美。”阿衡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断臂维纳斯,不就是经典?”
  言希啼笑皆非——“向日葵人人看不懂,还说经典呢。可本少是梵高吗?”
  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随手一画就是不朽吗?
  阿衡抱起小灰,轻轻放回为它准备的小窝——铺着几层棉絮的纸箱子,笑着开口——“梵高活着的时候,有谁知道,他就是,以后的梵高?”
  言希从冰箱中取出纯净水,咕咚咕咚灌下,嗓音褪去了刚睡醒的鼻音——“然后,你是说,我变成糟老头的时候,也还只是寂寂无名极有可能在风雪交加的晚上因为没有面包吃而开枪自杀的言希?”
  阿衡笑——“而且,死了,也不一定就能成为一画千金的言希。”
  所以,为什么还要画下去呢?
  他思索着。
  所以,你决定不画了吗?
  阿衡抿唇,明净温柔的回眸。
  没有啊。
  言希摸摸鼻子,无比尴尬。
  阿衡了然,笑——“所以,去刷牙吧,该吃午饭了。”
  哪有这么多的所以,最从容的结局,从来不是假设,而是生活。
  有手枪却没有面包吗?没有禁枪令吗?还是那时你年迈,我们的共和国已经富裕奇怪到手枪比面包廉价,把随意持枪自杀当成了早间新闻?
  所以的所以,担心那么久,再伟大,再悲情,也不过是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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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理言爷爷的房间时,发现了许多的老旧照片,年头长的,早已泛黄,一张张,都是眼睛大大笑容恍若金灿灿的向日葵的小娃娃,小少年。满月的,百天的,一岁的,两岁的……直至十五周岁的,每一张背后,都是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吾孙言希,摄于……周岁。”
  那样好看的孩子,笑得这世间所有的落郁不满,似乎,都退却了脚步,恍然的一瞬间,如水般流缓的岁月伴着温暖的日光,惊艳了满眼。
  还是小时候笑得好看一些。
  阿衡皱眉,这话语在心中是不假思索的呈现。
  奇怪,同一个人,相片为什么和现实有着如此极端的差别?
  她看到的言希,笑的时候永远是扬起半边唇角,漫不经心的样子,即使是恶作剧时,也只是添了狡黠的双眼,可是,嘴角永远不会消退的,是那一抹意味不明的讥讽,与今日相片中所见的那一派毫无保留的灿然,俨然天差地别。
  难道只是年龄的差距造成的吗?可是,容颜并无太大的变化呀……
  她的手指有些停顿。
  之后……再往下翻看,却只望到突兀的空缺,塑料薄膜的苍白。
  他的十五岁到今年呢?
  整整的两年,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
  那一抹笑,左的,右的,端平的,快乐的,还未尖锐的,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阿衡思索着什么,无意识地合上相册,却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拾起时,触到相册的硬质脊背,有粗糙的磨砺,她定睛,食指轻轻触过,是划出深痕的四个字母,D——E——A——D,dead。
  Dead。
  已逝。
  阿衡转身,那个少年,正倚在门畔,笑看着她,目光灼灼。
  “阿衡,饭煮好了吗?”他问她,左脚轻轻地,压在右脚之上。
  随意的举动,看起来却有些奇怪。
  阿衡微微眯眼,端凝这少年许久,波澜不惊的姿态,温和开口——“就好。”
  随手,深刻了那样触目惊心字迹的相册,被她放回了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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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阿衡接了家中的电话,爷爷让她回家一趟。
  言希依旧在丰善他的《朝阳》,沉默安静的姿态,阿衡不便打扰,悄声离了去,可蹑步下了楼,少年的房门,却一瞬间关闭,锁上了,同她行走时一般的悄无声息。
  明明,没有风。
  回到家时,思尔正说着笑话,逗得母亲爷爷大笑不止。
  阿衡也笑,站在玄关,轻轻向开门的张嫂嘘了指。
  这样的温馨,打断了,实在遗憾。
  “妈,你猜怎么样?”思尔讲得绘声绘色。
  “怎么样?”温母好奇。
  “我们老师说,哎,温思尔,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哥了,回头你一定让你爸妈劝劝你哥,这么好的学生,早恋不好,不要老是和四班的那个姑娘在一起,叫什么希来着……”揶揄俏皮的语调。
  哄堂大笑。
  “爷爷,妈,我回来了。”阿衡微笑着,走了出来,打断了思尔的话。
  “哦,阿衡回来了。”温母起身,嘴角的笑意还是满的。
  “在言家还习惯吗?刚刚正说着你哥和言希上初中的事儿呢,小希长得好看,惹了不少祸。”
  阿衡点头,嘴角的笑意,泛泛而毫无意义。
  所谓祸事,究竟是因为长得比旁人好看一些,还是因为牵累了思莞。
  “阿衡,明天,你林阿姨做东,请我们一家去吃晚饭,你妈妈给你买了一件适当的衣服,说让你回来试试,看合不合身。”温老笑着发了话,指了指桌上的精致礼盒装着的衣服。
  “林阿姨?”阿衡重复,脑中却毫无概念。这是谁?
  思尔挽住阿衡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解释——“就是爷爷的老战友,陆爷爷的儿媳,最疼我们这些小孩子,很温柔很温柔的阿姨。”
  很温柔很温柔……那是多温柔?
  很少见思尔这样称赞一个人的。
  “比妈妈还温柔吗?”温母佯装生气,望向思尔。
  有人噗嗤笑出声。
  阿衡抬头,思莞正下楼,随意宽松的运动装,清爽干净的样子。
  “妈,你还吃林阿姨的醋呢?说实话啊……”思莞故意皱起眉。
  “怎么样?”温母伸手,笑着拉住眼前这优秀美好的少年,依旧是母亲,牵着小孩子的姿态。
  “林阿姨要比你温柔很多呀……”思莞朝着思尔挤眉,两兄妹相视而笑。
  “这怎么办,若梅比我温柔,她儿子又比我儿子好看,哎,伤心呀……”温母笑,点点思莞的额头。
  这厢,思尔毫不迟疑地放下阿衡的手臂,挽住温母,娇憨笑开——“林阿姨还没有女儿呢,您不是有我吗?”
  阿衡看着自己被放下的手臂,有些好笑。
  笨蛋,又在期待些什么……
  “爷爷,妈,我要去趟超市买牛奶,明天,几点去哪里吃饭呢?”阿衡抱起衣服,看向腕表,温柔白皙的面孔,姿态平静而谦和。
  “啊,阿衡,我陪你一起去吧。”思莞望向阿衡。
  阿衡点头,微笑说好。
  一路上,一前一后,并无许多话。
  做兄妹多久了呢,依旧这么生疏。
  “言希,这些天,在画画,一副据说命名《朝阳》的名作,每天半夜三点睡觉,睡前两袋巧克力牛奶,十一点钟起床,醒后一杯热牛奶,经常听一首《long long way to go》,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头发长得很快,就要遮住眼睛。”她平平叙来,不高不低的音调。
  “我没有,问这些。”思莞扭头,有些尴尬。
  “呵呵,抱歉,忽然想起而已。”阿衡微笑,从超市的玻璃旋转门走过。
  她皱眉,看了货架许久,发现,言希爱喝的那个牌子,卖完了。
  “草莓牛奶,可以吗?”思莞拿起相同牌子的粉色包装的牛奶,递给阿衡。
  “我不知道。”阿衡老实开口,她想起言希唾沫乱飞吹捧巧克力奶的模样。
  “换另一家吧。”思莞笑,想必也想起相同的场景。
  周日,人很多,思莞拉着阿衡出去的时候,袖口的扣子不小心被挤掉了。
  “等一等。”阿衡拾起纽扣,转身,走进人潮。
  思莞坐在超市门外的长凳上等着,这女孩再出来时,手中拿着刚买的针线盒。
  “拿过来。”她伸出手。
  “什么?”思莞莫名其妙。
  她指指他的外套。
  思莞看着四处流走的人群,脸皮有些薄,犹犹豫豫地,半晌才脱下。
  阿衡低头,眯起眼,穿针引线,动作熟稔,双手素白,很是生动。
  半掩的夕阳,暖洋洋地照在她的发上,干净温暖的气息。
  他望着她,许久了,却无法再望向这画面。
  他想起了陈倦说的话——“思莞,你会后悔的。她是女子。”
  那是在陈倦知道他极力促成阿衡入住言家挽留言希的时候。
  彼时,这话,是遭了他的嘲笑和轻待的,现在望去心却一下一下地被什么击中。
  她是女子,所以,身为男子的他。一直无法填满觉得困难绝望的沟壑,会一瞬间,被她轻而易举地填平。
  只因为,她是女子。
  而他,却是个男子。
  所以,他永远无法更深一步地去填补那个人的缺憾,而她,只要凭着身为女子的本能,就已能完整那人的生命,让他狼狈遥远到无法复制。
  他再也没有穿过那件外套,无论那袖口的针脚是怎样的密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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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见到传说中的林阿姨时,想起许多美好的词,却最终,被空气中缓缓流动的梅香淹没。
  那女子穿着白色的旗袍,若隐若现的渲染的淡色的梅花,白皙的颈上和耳畔,是价值不菲的钻石首饰。
  思莞,思尔很喜欢她,那女子,对着他们微笑,看起来,好像,满眼都是樊樊攘攘的星光。
  “这算什么,你是没见陆流,要是那小子一笑,星星更多!”达夷撇嘴,却并不和思莞思尔凑到一起。
  他并不甚喜欢这女子的模样。
  言希更加奇怪,站在那里,只是冷冷看着,表情厌恶到她无法形容。
  “小希,阿姨不轻易回国,看到了,不拥抱一下吗?”那女子,笑颜若梅,大方地张开怀抱。
  言希静静地看着她,后退了一步,白色的帆布鞋,左脚轻轻搭在右脚上,脚心和脚背,依偎着,眼睛中,浅淡地泛着湖面一样的微光。
  又是这样的姿势。
  四周一片寂静。
  大家都有些尴尬。
  “怎么了?”林若梅有些茫然地看着言希。
  思莞笑——“林阿姨,您不知道,言希这两年养了个怪毛病,不爱和人接触,连我和达夷,离他近一些,都要闹脾气的。”
  “尤其是女人。”言希随后,又淡淡地接了一句。
  思莞的脸色有些僵硬。
  林若梅却哂,眉眼和蔼,温雅开口——“这样可不好。不接触女孩子,我们小希以后,怎么娶媳妇?你小时候不是跟阿姨说,要娶比你长得还好看的女孩子吗?”
  “是了是了,小希小时候常常这么说的。”温母也笑,把话题慢慢引到别处。
  “这是阿衡?”林若梅指着阿衡,笑说——“蕴仪,像极你年轻时候了,我一眼就认出,长得秀气得很。”
  “阿姨好。”阿衡有些拘谨,但总算不致礼数不周全。
  林若梅拍拍阿衡的手,对着温老开口——“温伯伯,您是好福气呀,孙子孙女齐全,一个比一个优秀。”
  “哈哈,三个也不抵你们家那一个。若梅,你是有子万事足。”温老心中虽高兴,但是话说得圆滑。
  林若梅是个极善调气氛的人,餐桌上,气氛十分融洽。
  言希却一直低着头,不停地吃着离自己最近的菜。
  阿衡奇怪,言希什么时候喜欢吃蟹黄的,往常总说腥,连沾都不沾一口的。
  她夹了排骨,放入言希碟中。
  言希微抬头,看到熟悉温暖的指骨,水晶餐桌下,右脚轻轻从左脚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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