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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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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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看着阿衡,可怜巴巴,说——女儿,我饿了。
  他想说,医院的饭真不是人吃的啊连块排骨都没有我陪着你吃了三天啊三天。
  阿衡低头,逗弄卤肉饭——他真烦,是不是。
  一直很烦,是不是。
  可是,终究应了他的要求,做了满满一桌……红烧排骨清炖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
  看他像个小孩子,腮帮子鼓鼓的,又不自觉笑眯了眼,使劲扒米饭。
  背上的伤刚结痂,缠了白色的绷带,从肋骨到左胸下方,换药时,并不方便,稍不留神,撕裂了伤口,会疼半天。
  言希说——阿衡,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阿衡脸红,心中大怒,把抱枕砸到他身上。
  他只道她从人世走了一遭,回了家,却喜怒无常起来。
  又怎么清楚,阿衡只是难过,自己在他眼中,即使是女子,又总是可以忽略性别的样子。
  或者,阿衡可以是女人,可以是男人,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阿衡,便足够了。
  言希不知所措,阿衡买了一箱子的巧克力牛奶,黑着脸换话题,问他冰箱到底多久没有清理过。
  言希委屈,我又不会做饭。
  阿衡怔怔看他,忽而,笑了,喟叹——你啊你。
  那个人,只道阿衡回来,万事皆可懈怠,这世界,便是再美好不过了。
  可是,真愿天可怜见,快些让这少年长大。
  那笑颜,宠溺的模样,是定格在二零零三里的,不知世事无常,不知一日变老,所幸只笔,由我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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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思尔奉母命,来看阿衡,顺道含蓄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刚巧,已过初八,晚上,电台排了班,言希不在家。
  阿衡笑。哦,这里原来是别人家。
  定定看着他们,叹气——何必,我会去只会给……她添堵,再过些日子,就回校了,言家……也是呆不长的,不必担心别人闲话。
  思尔嘲弄,你倒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阿衡淡笑——很公平,不是?温家的人在言家,言家自然也有人在……
  她话未完,思尔气急败坏,摔门走出。
  思莞眯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衡说——温思尔两年前对我说她姓言,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思莞思揣,想起什么,低低问她——你那时生病,辗转一月有余,是为了这桩事,而不是言希离国?
  阿衡微笑,说——言希真的是一个很懂事很懂事的孩子。
  思莞不安——怎么说。
  阿衡坐在沙发上,卤肉饭又粘了过来,她亲昵地拢了拢它的翅膀,轻轻开口——为了替自己的妹妹报恩,待别人家的妹妹这样好。
  思莞颓然——你生病时我问你心结在哪,你从不肯开口的。何苦等到两年后,这样迟,才肯说!
  阿衡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陷入深切的回忆,兀自温柔开口——他见不得你欺负我,只想着如果不是他的妹妹,我们兄妹本不该如此;更见不得思尔对我不友善任性的样子,好像由他弥补了我的委屈,我便能恢复了温家小姐该有的样子,比如,如思尔一般,骄傲恣意。
  你知道吧,言希是个如此分明的人,从不肯欠人分毫的。
  而我,不巧,在他眼中,便是那个亏欠了的人。
  她说,思莞,你猜,如果没有这份亏欠,他从开始时,又能注意我几分。
  阿衡望着白色的墙壁,上面鲜艳夺目的一帧帧照片,竟也渐渐有些褪色了。
  当年,她第一次看到时,还那样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如果是思念,那这思念,甚至包括着隐约着连她都不想承认的恨意。
  她说,我多想皆大欢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过。
  思莞怅惘,叹气——言伯母怀着言希的时候,言伯父有了外遇,尔尔她,是言伯父的私生女,她妈妈,生下她,便去世了。当时,言希的父母闹离婚闹得很厉害,言爷爷不忍心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便央求了爷爷收留,当时,妈妈她正好产下你不久,爷爷为了报答言爷爷,横下心,瞒着爸爸妈妈,把你送到了奶奶的故乡乌镇。
  阿衡问他——爷爷报答言爷爷什么,我父亲母亲同奶奶是什么关系。
  思莞避重就轻——你养母是奶奶旧时好友的女儿,至于报答什么,我……并不十分清楚。
  阿衡指落沙发,轻拊,微笑——思莞,我走到现在,不会再计较什么。便是自欺欺人,也只是在言希身边,再多呆些日子罢了,妈妈不清楚,可我清楚,言希他也清楚。
  他与她重逢,呵护她宠她,常常像对婴孩,半夜惊醒,只穿着睡衣,便急步走到她的房间,看清楚她还在的时候,才稍稍放心。
  阖了门,却在门外,闷声哭泣。
  一门之隔,她闭着眼,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抽痛,却,无可奈何。
  抚平心绪,她方对思莞叙述——爸爸的事,你们要怪,便怪我吧,他确实是我害死的。
  思莞满目隐痛——那是我和妈妈是故意……可,你又能懂多少。
  阿衡不说话,想从他眼中看出端倪。
  思莞却抚了她的发,勉强笑道——女孩儿长大了,心总是偏得厉害。所幸有血缘,我还是你哥哥。
  所幸,不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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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DJ YAN做节目,轻声嘀咕了一声,要是现在有一碗红焖排骨饭就好了。
  听众打电话开玩笑,说要给他送过去。
  DJ YAN知情识趣,含笑,说多谢多谢,只是我有些挑食,五味中有三味不喜,不用麻烦。
  不喜甜食,不爱苦味,不能尝酸,能吃的也就只剩辣和咸了。
  阿衡知道他晚上没有好好吃饭,听着话语哀怨落寞,心中好笑,到厨房做了排骨饭,用饭盒盛好,又想起言希穿得单薄,夜晚寒气重,拿了个厚外套,坐公交,一并带到了电台。
  电台门口,有记者,话筒和摄影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衡绕道,却隐约看到,包围的人群中,那个眉眼明媚的人。
  噢,是楚云。
  楚云也朝电台走,旁边的记者追着赶着问,是不是探DJ YAN的班。
  阿衡被挤到了一旁,饭盒歪歪扭扭,险些挤掉。
  楚云带着官方微笑,说我和DJ YAN只是朋友,你们不要多想。
  其中一个记者眼尖,看到楚云手中拿着一个饭盒,惊道——难道,是给DJ YAN送饭来的。
  楚云拉下脸,说不是。
  转身,走得很快,高跟鞋摇曳生姿。
  阿衡呆呆看手中的饭盒,喉中梗着说不出的东西。
  叹息,坐在了电台门口,寒风中,一口一口,把饭和排骨吃完。
  吃到最后,饭和肉都凉了,夹在胃中,很不舒服。
  看表,时针已经快指十二点。
  言希的节目,也快结束了。
  阿衡把饭盒放下,拿着外套,上了三楼演播室。
  工作人员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要找言希。
  工作人员问她和言希是什么关系。
  阿衡滞了滞,笑,说我是他妹妹,天冷,给他带件衣服来。
  双手铺开了外套,是言希常穿的那件。
  工作人员放行。
  阿衡走进去的时候,却意外,没有见到楚云。
  而她的言先生,坐在玻璃窗内,雾蒙蒙的,带着耳麦,蓝色毛衣,懒懒散散的模样。
  忽而,有些像了,在家中,方睡醒的迷糊样子。
  阿衡抱着衣服,是呵呵笑了的。
  他抬眼,看到了阿衡,怔了怔,也笑了起来,口中劝解着电话中另一畔的迷途羔羊些什么,却是抬了手,向她手舞足蹈挥动了的。
  阿衡吸鼻子,捂眼。
  好丢脸= =。
  走了过去,隔着玻璃,冷热相遇,雾煞煞的,言希的面孔看得并不明晰。
  她低头,言希的口张张合合,说着什么不温和却依旧柔软的词语,早已没了少年时的鼻音,清亮带着磁性,很是好听。
  果然,和从收音机中听到的,并不相同。
  她伸手,柔软的指贴在了玻璃上,窗上的雾气化开,在她指间的暖中。
  言希看她,宠溺了眉眼,伸出手,从下向上,五根指,一根一根同她重合,紧紧深深贴合。
  他趁着空隙,轻轻,开了口——等我,宝宝。
  一字一字,无声。
  另一旁导播室也在一直等待的楚云站在那里,看得分明。
  她笑,问一旁的office lady——姐姐,你见言希这样温柔过吗。
  她指着那两个,温柔得捉摸着,用这样的方式安谧拥有彼此的影,堪堪,流下了眼泪——姐姐,不要同言希说,我来过了。
  或者,为什么这么不平等,她来的时候,他毫无知觉。
  原来,你的阿衡,已经归来。

  chapter78

  Chapter78
  阿衡做家务的时候,整理放杂物的抽屉,无意看到两张紫竹院公园的门票,截止日期是农历十五。
  还差两日。
  她问言希,言希的脸色变了变,说是电台发的,过年福利太怪,除了卫生纸白糖奖金,各个公园的门票也发了不少。
  又说,老城谁不知道紫竹院公园不要钱,难为他们捣鼓几张门票唬人。
  而后转折,僵硬开口——阿衡,没什么好看的,统统是竹子,你想去哪儿,我过几天闲了带你去。
  阿衡看他脸色极度难看,清秀飞扬的眉快纠到一起,反倒好奇,笑了笑说——不用麻烦你,我在B城许多年还没逛过什么公园,明天抽空了,我喊着小虾一起去,他今年高考,天天憋在家里学习,怕是要闷坏了。
  小虾知道她回来,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姐你不要谁也不能不要我啊,谁不知道你最爱的就是我,所以你一定不是故意离家出走的对不对。
  阿衡笑,看着那双孩子气的眼睛,嗯嗯点头,姐最爱的就是小虾。
  小孩儿摘了鸭舌帽,明亮了眼睛,笑得天真。
  年前言希拿了一笔钱帮爷孙俩开了一间杂货铺,家中景况好了许多,只是何爷爷身体一直不大好,衣食住行,需要人照顾。
  好在小虾已是个小小男子汉,常常鼓着腮帮子憋出孤伶伶的一块肱二头肌,得意洋洋地秀给阿衡言希看,那样可爱地示意,他已经长大,哥哥姐姐不必担心。
  阿衡去找他的时候,念叨着小孩儿小孩儿,可是转眼,小孩子也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皮。
  那年,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模样,低头了,便能看到他盲目崇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拉着她,姐,你吃不吃糖堆儿,我给你买,前面张伯伯卖的,一个个大山楂,水晶似的糖衣,可好吃了。
  阿衡笑着说好。
  只是,一串,大半落入他腹中,还搭了阿衡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小孩儿擦嘴!
  小虾说——姐,你下辈子做我亲姐姐吧,你正好没有亲弟弟!
  阿衡却低了声——我是有个弟弟的,他……同你一般大。
  小虾恍然——是姐在云家时的弟弟吧,他现在在哪儿。
  阿衡说——温家不喜我和他们联系,我只是常常和医院打电话,知道他做了手术,去年病愈出了院。
  小虾迷迷糊糊,装老成——那很好,很好。
  他看得阿衡眼中的难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很好,却终究不知道哪里好。
  虽然那人病愈了,却是再也见不到的最亲的陌生人。
  这代价,何其大。
  小虾小心翼翼地看阿衡脸色,阿衡却笑了——唉,天下当姐姐的心都是如此,总是希望你们好,时时刻刻因为你们年幼几岁而揪心,恨不得替你们快些长大。
  小虾看她眼中有泪光,哈哈干笑——姐,他一定是想你的,跟我一样,我懂他。
  他拍胸脯,说我懂他。
  阿衡拍拍他的肩,不说什么,笑着拉他的手,朝紫竹院走去。
  紫竹院,据传有五十万余株竹,大半深紫枝干,小桥流觞,高雅而有风格,极容易让人想起竹林七贤的文名雅事,虽然,二者没有丝毫联系。
  小虾说,姐,你知不知道,紫竹院有一个传说。
  阿衡抚摸着竹子长细的枝干,凉淡而光滑,耳边臆想出管箫之音,靡靡而温柔,歪头,问他——什么传说。
  小虾神秘兮兮——传说两个人手牵手走过这里的,不管是不是情侣,这辈子,都必然陌路。
  阿衡呵呵笑,不以为然。
  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了声响——你最好相信。
  阿衡转身,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长风衣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目周正。
  阿衡望着他,是十分眼熟的人,却一时想不起。
  那人微笑,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看着她,点头示意。
  阿衡的目光变得有些戒备。
  这个人,是林若梅身边的秘书,被称作小陈的男子。
  而言希,每次见到他,都会非常不安。阿衡,直觉,这人同言希当年的事一定有些关联。
  林若梅,两年前已被陆流取代,陆氏的天下早已只姓陆。至于,温家,参股其中,却不知占了几分斤两。
  她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陈秘书,如果方便,我想同您聊一聊。
  陈秘书轻轻点了头,说温小姐,叫我小陈就行了。
  阿衡微笑——您的名字?
  小陈愣了愣,摇头——我没有名字,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只知道自己是个陈姓,后来,被陆家收养,一直被人喊做小陈的。
  阿衡不可思议,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人没有名字。
  那么,户口上……
  他笑——户口上,是陆少小时候随口起的名字,他们从不喊的。
  阿衡略缓了脸色,说小陈先生,抱歉,今天我想向你问些……
  小陈手支下巴,轻声呢喃——让我猜一猜……言少当年的事,对不对?
  阿衡点头。
  他点了一支烟,夹在食指中指之间,中规中矩的清秀中,隐约有一种致命的妩媚。
  属于男儿,却是其他男人所不能有的所谓天成。
  他开了口——首先,我必须向温小姐澄清两点。第一,言少当年被侮辱的事与我毫无干系,你不用费心想着用手边的糖葫芦砸死我;第二,我不是林若梅的人,一直不是。
  阿衡蹙眉——那你,是陆流的人?
  小陈微笑,或者,可以说是陆家的。
  如果,你同……那件事无关,言希看到你表情会那么……难看。
  好吧,这件事,说起来,话有些长,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他眸子迷茫,望向远处,手中的烟头闪着橘色的星点,指间青白,是苍颓的色。
  在脆冷的空气中,他呼出一口气。
  这件事,我竟是不知道要从何讲起的。
  ——十岁的时候,那天我更过了十岁的生日,因为答对了几道智力题,被陆家从孤儿院领走。起初以为会有个完整的家的,可是,可事实上,却是……一直被当做棋子训练的。你知道什么是棋子吧,就是那种平时是助力关键时刻可以舍弃的人……我被送到最好的商业学校学习,一起的,是很多同龄的孩子,他们和我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陆家的独孙,也就是陆流。他需要一副坚硬的棋盘,事实上,很多时候,这比一颗坚硬的心都重要……
  小陈顿了一下,是笑了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又似乎愉悦。
  ——而我,因为成绩优秀,提前被派到陆流的身边提点他平常的学习生活。我比他大七岁,他一次同我见面,看我很久,才笑着摸我的脸说——原来是真人啊。
  陆流,小时候,是个很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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