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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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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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教堂几乎快要荒废。毕竟,离市区有些远,而且不如其它教堂的规模。
  这里,教堂的灯亮着,噢,不是灯,闪闪烁烁,应该是烛光。
  阿衡想要推门走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思莞。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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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衡?”带着鼻音的音调。
  阿衡抬起头,看到了言希。
  少年穿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应俱全。
  阿衡看到他,有些尴尬,垂了眉眼,收敛神色,
  “思莞他们在里面?”少年指着教堂里面。
  阿衡点了点头。
  “哦。”少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帽子上的绒穗一晃一晃的,映着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在雪中十分可爱。
  “那咱们走吧。”言希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有些含糊。
  “去哪里?”阿衡愣了。
  “回家。”少年简洁地回答,伸出手,轻轻把阿衡从地上拉了起来。
  “思莞,尔尔呢?”阿衡糯糯开口。
  “我给温爷爷打个电话,一会儿派司机来接他们。你先跟我走。”言希伸了伸懒腰,有些懒散地把双手交叠背在后脑勺。
  阿衡点点头,转身看了看教堂,轻轻开口——“阿婆,再见。”
  言希淡淡开口——“她听不到的。”
  “为什么?”阿衡声音干涩。全身有些虚脱。
  这告别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她在,上帝,身边?”
  阿衡轻轻仰头,满眼的苍茫。
  少年笑了,她听到他的笑声,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冰凉的,尖锐的。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她一定在他身边。”
  阿衡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却不再开口,走在雪中,冰冷懒散,漫不经心的眼神。
  阿衡看着他的背影,错觉这一刻,这少年比她还寂寞。
  言希,忽然,停了脚步。
  他穿得太厚,有些费劲地脱掉棉手套,递给阿衡,微微笑道
  “上帝从不救人。人却会救人,就好像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天经地义地维持风度。”

  chapter11

  Chapter11
  思莞和思尔回到温家时,阿衡已经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那一天,是她来到温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没有烦恼,没有恐惧。
  大概是平安夜的作用,平平安安。
  被神抛弃了的孩子,在平安夜,也依旧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清晨时,她起来得最早,下了楼,张嫂依旧在辛勤地做早餐,厨房里很温暖,飘来阵阵白粥的甜香。
  阿衡吸了一口香气,耳畔传来张嫂哼着沙家浜的熟悉调子。
  她笑了,看来思尔也随着思莞回来了。要不然,张嫂不会这么高兴。
  门铃叮叮地响了起来。
  张嫂一进入厨房,基本上属于非诚勿扰的状态,自是不会听到门铃声。
  阿衡小跑着去开门。
  是邮递员。
  有人寄来贺卡,收件人是——云衡。
  再简朴不过的卡片,粗糙的纸质,粗糙的印刷。
  小镇的风格,温馨得可怕。
  一行字,娟秀乖巧。一笔一划,干净仔细。
  在在的字,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青出于蓝。
  “姐,我恨你。”
  她的手颤抖了。
  “可是,抵不过想念。”
  她念在唇齿之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么巧,千山万水,卡片在圣诞节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却印着——“新年快乐”
  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心情。
  她的在在,和她一般土气,一般傻,不晓得洋节日,却估摸着时间,在很久以前寄出,期冀着99年开始之前,那个固执地被他写作“云衡”的姐姐能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一张卡片,乌水至B市,经历了多少风尘细雨,大雪云梦,才成这般珍贵。
  有个少年,缠绵病榻,惦记着他的阿姐,流着眼泪,恨却终究败给了思念。
  她离开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般痛,不必言语,在重逢之前,终是死结。
  思莞拉着思尔的手,走下楼时,阿衡正在吃早饭,低着头,沉默的样子。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不晓得说什么。
  “阿衡。”思尔小声略带怯怯地开了口。
  她在刻意讨好阿衡。思莞心疼思尔,嘴角有些苦涩。
  阿衡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白皙小巧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思尔,吃早饭。”
  思莞松了一口气。
  “思莞,也吃。”阿衡弯了弯眉,面色沉静温和。
  思莞想起自己在教堂说过的话,当时头脑发热,为了安抚思尔,但却在潜意识中伤害了阿衡。万幸,她听不到。
  只是,回来时,书桌上削好的苹果,让他措手不及,益发愧疚。
  “阿衡,昨天的苹果,我吃了。”思莞脱口而出。
  阿衡笑了,点点头。拿起身后的书包,轻轻开口——“我今天,值日,先走。”
  思莞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合,生出了无力感。
  他一直辨不清当时的自己看到阿衡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时,自己心中的感觉,多年以后,他结了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总爱掐架,伤着谁,疼着谁,谁赢了,谁输了,他都心疼老半天,这感觉对妻子说了,妻子不以为然——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不难受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尔尔永远在他的手心,温软呵护,阿衡却总在手背,坚强得不得了,他常常会忽略,可受了伤,又心疼。
  他无力把她捧在手心,却又总是无心伤害了她,疼了自己。
  十六七岁,那么年轻,错了什么,谁还记得。
  可若有了对比的极大的反差,便再难忘记。
  对阿衡的好,阿衡心心念念,他却早已不记得,对阿衡的坏,阿衡淡忘抛却,他却因为言希的反衬而刻骨铭心。
  而,言希和阿衡的交点,便是在99年的年初。
  这一生,从此纠缠,分分合合,几度让人触了心中的软骨,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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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的下学期,阿衡转来的头一次的期末考,一鸣惊人,拿了年级第三,班级第二。
  在西林考了年极前三是什么概念,傻子都知道,B大没跑的。
  至于思莞,照常的年纪第五,从高一到高二,挪都没挪过位置。
  当然,温家全家,都被阿衡的好成绩吓了一跳,不过,终究欢喜。
  家中有个这么争气的孩子,谁不高兴?况且还是之前基本上被盖了“劈材”印章的傻孩子。
  温老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发语词我们家阿衡,看着孙女,怎么看怎么顺眼。
  温妈妈,也会在寒假,带着阿衡,转转B市,买些零食衣服,算是奖励。
  思莞虽然惊讶,但是想到阿衡平时学习用功的样子,也就明白了。
  思尔自圣诞节,一直都住在温家,温老一直含含糊糊,没有表态,温妈妈和思莞乐得装糊涂。
  只是,阿衡有些尴尬。她的房间本就是思尔的,思尔回来了,她是搬还是不搬?
  思尔从小,身体底子就差,睡在临时收拾好的客房,没多久,就因为室内空气湿度不够好,暖气强度差了些,生了病。
  送医院打了几针,回来之前,医生嘱咐要静养。
  而后,思莞在阿衡房间外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
  阿衡一早知道门外有人,听着脚步声更确定是思莞,等了许久,也没到他敲门,便开了门。
  思莞止了脚步,轻咳一声,走到阿衡面前。
  “阿衡,你住在这个房间,还习惯吗?”少年小心着措辞,不经意的样子,眉却蹙成一团。
  “房间,太大,不习惯。”阿衡微笑,摇了摇头。
  “那,给你换个小点的房间,成吗?”思莞舔了舔干燥的唇皮,他的声音小心翼翼。
  “好。”阿衡呵呵笑开,黑眸温和清恬。
  思莞眼睛亮了,吁了一口气,酒窝汪了陈年佳酿。
  “思尔,什么时候,回来?”她的声音糯糯的,唇很薄,笑起来,却不尖刻,春日的暖。
  “今天下午。”思莞开口,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现在,能搬吗?”阿衡把半掩的房门完全推开。
  那里面,几乎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依旧是思尔在时的模样。床脚,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个行李包。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佯装不知地静静等待。
  思莞的眸子却渐渐变凉。
  他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话,所有的忐忑不安,此刻显得凉薄可笑。
  他一向不敢如家人一般,错判阿衡的笨拙或聪慧,可是,显然,她聪明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善解人意得让人心寒。
  他在她的房前,徘徊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样的愧疚和担心,却被一瞬间抹煞。
  思莞心中有了怒气,面色如冰,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我以后会补偿给你。”
  阿衡愣了。
  随即苦笑,不知手脚要往哪里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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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老却恼怒了。当他得知阿衡搬到了客房。
  “温思莞,阿衡是谁,你跟我说说!”老人脸色冰硬,看着思莞。
  “爷爷,您别生气,是我不好,哥他只是……”思尔在一旁,急得快哭了。
  “我不是你爷爷,你如果真有心,喊我一声温爷爷就行了!”老人拉下脸,并不看思尔,眸子狠厉地瞪着思莞。
  思莞的手攥得死紧,看着温老,一字一顿——“爷爷您既然不是尔尔的爷爷,自然也不是我的爷爷!”
  温老怒极,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
  思莞并不躲闪,扬着脸,生生接下。
  瞬间,五指印浮现在少年的脸上。
  温老对待孙子,虽然严厉,却从未舍得动他一个指头,如今打了他,又气又心疼。
  “阿衡她是你亲妹妹,你知不知道!”老人心痛至极,拉过阿衡的手,让她站到他跟前。
  “爷爷,思尔算什么?”思莞一字一顿,声音变得哽咽。
  温老声音苍老而心酸,拉着思尔的手,轻轻开口——“好孩子,算我们温家欠了你,你走吧!”
  阿衡看着思尔,女孩的唇色瞬间苍白,望着温老,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笑了起来,张口,话未说出,眼泪却流了出来。
  女孩猛地攥着阿衡的手,带着哭腔问她——“你是我,那我是谁?”
  阿衡的眼睛被女孩的眸子刺痛,转眼,却看到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如同枯叶一般轻轻坠落,直至整个人毫无意识地躺在地板上。
  思莞大喊一声,抱起女孩,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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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的诊断,尔尔是因为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生病尚未好透,才会昏倒。
  恢复起来,也不算难,只要不再生气,静静调养就会康复。
  阿衡赶到医院的时候,思莞正坐在病房中,愣愣地看着睡梦中的思尔。
  她在门外,趴在窗户上,站了许久,看了许久,脚酸了,鼻子酸了,思莞却连头都没有抬。
  而后,温母也听闻了消息,从钢琴演奏会现场赶到了病房。
  “阿衡,你先回家,思尔这会儿不能看到你。”妈妈扫了她一眼,却再一次把她推到门外。
  阿衡静静地站在回廊,来来往往的被病魔折磨的人们,他们的眼睛空荡荡的,映在她的眼中。
  回家……吗?
  她的家在哪里……
  谁用寂寞给她盖了一座迷宫,让她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走了很久,停了的雪又开始飘落,萦绕在发间,直至伴她重新站立到温家门前。
  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阿衡呆了很久,始终提不起勇气打开那一扇门。
  她笑了笑,坐在了白楼前的台阶上。
  这会儿,要是有人能把她带走就好了。
  阿衡静静想着,吸了吸鼻子。
  别人给她的问题她无法解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问题。
  也是这般的雪天,这般的冰冷……
  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见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包括最爱她的奶奶,那么,她擦亮火柴会看到什么呢?
  阿衡存了固执的念头,无法压下心头叫嚣的蔓延的希冀,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幸福的道具。
  火柴,好吧,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资本主义的万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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