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姑无奈地以手抵额:“唉,既然如此,你明日不用站门口了。但是你欠店里的钱债要加上去,总不能无故不做活吧。”
“啊?”三三垂头搭脑道:“要扣钱还叫什么放假。花姑姑,我决定了,我应该可以把持住的。”
“真教人头疼得紧!”花姑姑懒得和她罗嗦,又转向其它女同事道:“我不管你们到时候往脸上涂多少胭脂水粉,总之衣裳必须穿店里的制服,不许私自给裙子开高衩,也不许外头添件披风大氅什么的。要知道,人家寅罡太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势必也没有咱们两位老板这么好说话!”
“一个龙凤堂,算什么世面。”被迫自我把持的三三不禁腹诽。
外头将寅罡传得花好桃好,她只关心出了远差的二老板牧白何时才能归来。
“三三,我真服了你,你就对美男一点兴趣都没有?”络姐姐早已被三三检讨所感动,偶尔也肯和这个闯祸精搭讪几句。
“美男有什么稀奇,看我们店里头两个老板就够了。”三三看到大老板无浪从前头走过来,赶忙献上小小的一片忠心。
络姐姐幽幽叹口气:“三三,你不懂。咱们两位老板虽说模样脾气都好,到底出身低了一点。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头;你说他们才到得哪里?那寅罡太子一身官气,即使做了他的小妾,都有机会去天界见识见识……”
无浪似乎听到了这话,面无表情折转了身往后堂走去。
他没听见这头三三大言不惭地回答:“络姐姐,我不在乎这些。”
她心里在说,即使牧白只是一个乞丐,她也不会在乎的。
事实证明,黄泉路33号里面不在乎寅罡太子的真得只有三三一个。
宴会当天,所有女性生物,包括柴房里的壁虎都充满了朝气,女员工们更是一个个涂脂抹粉,巧盘长发,将黑衣大老板无浪喜得一出厅堂就连打了四个喷嚏,直道:“赶紧开窗,这味道浓得不行。”
花姑姑一边指挥大家开始扫弄,一边对大老板献言:“今日无论如何,总是阎罗天子府内的一桩喜事。大当家少不得要陪陪客应酬一番,穿这一身黑,似乎不太妥当啊。”
正巧三三穿了自己的女天王制服从旁边路过,听了这话不觉就颔首赞同。
穿黑色再好看,也禁不住他这样翻来覆去的全身黑,象朵乌云似得一直笼罩在黄泉路33号上方。
无浪瞥了她一眼,却对着花姑姑道:“有理,我会换过来。”又故意放慢语速道:“今日牧白会回来,晚上也要和我一同应酬,你让他们中午准备洗澡水送去他屋子里。”
“我来送我来送!”有人欢叫。
大老板和花姑姑看过去,某个女天王正触目惊心地全身贴在楼梯上偷听他们的对话。
花姑姑直摇头:“三三阿,本宫真恨不得让你带薪休假,免得晚上闹出大纰漏来!”
无浪揶揄道:“三三本事大,再往后,只怕要花钱求她不要出场了。”说完便转身上楼。
花姑姑还愣一下:“咦,我们大老板也会说笑。”
女天王不以为意,只拉住花姑姑道:“二老板的洗澡水我来送就好。”
花姑姑一瞪眼:“还不快出去迎宾?本宫断不敢将这么贴身的活计交给你做,到时候一盆水烫了凉了,你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三三被轰出店内,在自家门首翘首以盼了一个上午,仍是没有等到二老板潇洒俊逸的身影。
怏怏走进店堂喝水,又被花姑姑拎去一边孜孜教诲。
“连大老板都要换身衣服恭喜人家,你一个迎宾的却板着个脸,成何体统?”
三三扯开嘴角,勉强一笑。
花姑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道:“大老板关照下来,今夜等贵宾都入席了,你就从偏门进后院休息吧。”
“喔。”三三喝完水,仰望了下二楼,不禁问道:“姑姑,怎么二老板还没回来?”
“他回来了啊,正和大老板商量今夜之事呢。”花姑姑笑得灿烂:“牧白真是有心,给黄泉路33号的每一个都准备了第一层地狱买来的好礼……”
三三眼神立即一黯。
花姑姑连忙安抚:“二老板从后头回来的,一定是还没看到你三三,他说人人有份的。话说回来,他今天的打扮,啧啧,只怕寅罡太子的风头要被抢了去,哈哈哈……”
这楼里的喧嚣自此与三三无关。
她站在门旁,嘴里漫应着:“欢迎光临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今夜有贵客包场,用餐请改日惠顾。”
牧白都回来了,怎么也不来和她打一声招呼呢?
“请问这位姑娘,若是今夜用餐的贵客到早了,应该怎么办?”陌生的男声。
“欢迎光临,请改日再来!”
牧白穿了什么漂亮衣服?他若是喜欢,她可以替他去爹那里偷。
“姑娘……”好像有人唤她。
三三定睛,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正对她笑。
“公子有何事?”语气疏离,不禁流露出她在家里头的本来面目。
“无事。”
男子抬腿就往里走。
“无事还啰嗦什么。”三三嘟囔着。
直到各家各府挂上了纸皮灯笼,几台大轿往门前一停。
扰扰嚷嚷,贵客还未下来,从旁就过来无数保镖,丫鬟,路人甲,知名刊物执笔,“轰”一声围定成团,缓缓朝内移动。
三三总在局外,抱着领位牌子可有可无地观望着,只消等这些瘟神都入内,她就可以回后院柴房的小天地里肆意妄为。
轿来如流,走出来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莫不喜气洋洋,女子们奇装异服,一望即知经过了怎样的精心雕饰。
迎宾处却在里头大堂,只听得一声声官腔传来。
“兄玉趾践敝地,小弟不胜荣光,惶恐惶恐。”
“哪里哪里,寅罡名耀天界,弟与有荣焉,此为小女青娥,特携来使之开开眼界。”
……
冥界之主好不寒酸!
三三不禁暗笑。
且不提这场面多么局促窘迫,里头的巴结奉承简直一目了然,穷图匕现。
她爹何时和人如此寒暄过?连她,也从来不和人多费口舌。
爹时常道,那些营营碌碌之辈,赏背影足矣。
以她目前的迎宾一职,估计只能收获她爹的一个足印……
声音渐远,似已入席。
三三松口气,绕去偏门直入后院。
后院风景恰好,月光浮白,古井幽然,三三坐在大石上突然有些想家。
乡下壮妹缓缓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屋檐上飞跑,跃下,直奔牧白门前。
“哈?贼?”还敢对二老板的药铺屋子动念,万一牧白留给她的礼物被偷去了可如何是好?
三三拎起牌子就飞身追了上去。
黑衣人骤然回眸,身后立现一个气势如虹的女天王。
妇流打架三三不在行,伸张正义,擒拿宵小却是三三从小的志向。
眼前这黑衣人功夫不怎的,三三看他使全一个套路,也无甚特别。
“小贼,我是黄泉路33号的门神三三,你来这里偷东西真是有眼无珠。”
她手下不停,黑衣人逃无可逃,几乎是负隅顽抗。
“好吧,三三我要出招了。你是哪个,为什么要偷我家二老板的东西!”
黑衣人身形明显一滞。
三三正要高兴自己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却突见黑衣人一双手平伸,向她的胸 部恶狠狠袭来。
“啊……”三三立马闪避,自动退开数步。
黑衣人收手,几个起落间,已经无迹可寻。
太下作了!三三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自己抓贼的经验也十分不足,不足啊。
这是一个淫贼!而且很可能是觊觎二老板牧白的美色,专程赶来偷鸡摸狗。
三三顿足,一定要去汇报这件事,好让牧白有所防备。
惊慌失措朝大堂跑去,却被从黑暗里面蓦然出现的红衣人吓了一大跳——传说里吊死鬼都穿红衣。
定睛一看之下,三三腿软,几乎是跪迎:“大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脑海里有小画面出现。
“三三,你好像很喜欢牧白啊。”红衣吊死鬼问。
“你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吗?”壮妹欣喜。
“我觉得你配不上他。”画摊男子路过。
“请问这位姑娘,我能去后院吗?”陌生男声。
三三愤怒:“要去就去,问个大头鬼啊!”
天上传来熟悉的冷漠语气:“逸儿,注意乃的素质,素质!”
三三打一个冷战道:“老爹的神威果然无处不在啊,我昨天骂他的三千多字不知道被听去了没有。”
“你认为呢?”老爹余音绕梁。
“余错了,余内心甚悔……”三三埋头开始写检讨。
老爹势必会被她流动的华丽文笔与曲折情节感动的!握拳。
淫贼推理记
红衣吊死鬼版大老板无浪。
三三瞠目结舌。
“很丑吗?”他问得心虚。
“不算很丑。”但是很怪。她吞回口水,没说出真心话。
“喔。”他眼内又有了失望的那种动荡,却故作不介意地迳直前行道:“早些休息吧。”
“这衣服不适合大老板穿。”三三补充,说得好似女天王制服很适合她穿一样。
他脚步略停:“我没有红色的衣服,这套是问隔壁张裁缝借来的,二手衣服尺寸小了。”
昏倒,看这粗制滥造的布料和过时的剪裁,还真有可能是张裁缝某个客户吊死时穿的红装。
“为什么不问二老板借呢?他的衣服都很有品味,身量也和大老板相当。”
他转过身,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她。
这眼神奇怪到,忽然间万物褪色,她能看到的只有他这双满是诡异的眼睛。
眼睛里别有洞天,如同她的双眸,似乎紧紧锁住一个他人进不去的偌大天地。
他也有秘密。
黑色眸光逐渐幻化成一串青色的天石链。
三三眼睛咪紧。看清楚了,正是娘手里攒着的那串。
娘说:“逸儿,过来,娘送你嫁妆。”
她摇摇摆摆走过去,想要抱抱娘,想问却问不出,娘,你好吗?娘,你冷吗?
离娘越来越近,她真美,三三也想和娘一样有弯弯的柳眉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逸儿,这嫁妆可好?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娘用天石链一把套住了她的脖子。
“三三,你怎么了?”无浪声音不再平淡无波,似是有些担忧。
“本……人无事。”三三掩饰自己适才的失态,疲惫地坐去井沿。那段记忆怎么会突然间扑面而来?
大老板不放心地靠过来坐下,脸却正视前方问:“三三不想去前厅看看传闻里的金龟婿寅罡太子?”
“那有什么看头。”她有些失神,仍在娘要勒死她的记忆里苦苦挣扎。
一片缄默,各有各的心思。
三三侧头看,大老板似乎在赏月,神情那么专注,一张脸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大老板不用在大堂应酬客人吗?”三三有时候也很识大体。
“不用!”他自嘲似地苦笑:“他们围着寅罡都来不及。倒是偏劳了牧白,落选的千金们都追着他不放……”
“嗄?”三三微恼,这群庸脂俗粉怎么这样可恶?
又感觉奇怪:“那就没有追着大老板不放的吗?”大老板今夜之孤清落寞显而易见。
论理,两个老板虽说风格迥异,长相却都是一等一的,没道理对一个趋之若鹜,对另一个却视若无睹。
无浪淡淡说道:“也很自然。人靠衣装,牧白今日穿的可是冥府没有的天劫天女衣复制版,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他和天界有莫大联系;至于无浪我——”
他缓缓转头对准三三:“穿着借来红衣的大老板,三三会喜欢吗?”
其实,红衣倒也罢了,关键是衣服的劣质与不合身将大老板的独特风采给全然掩盖了去。无怪乎千金们嫌弃他的寒酸无气质。
“似乎黑衣大老板更好些!”她比较老实,但不想太过伤他的心:“但是,若她们不懂得欣赏衣服后头的大老板,那也无甚可惜之处。”
“哦?”他的眼眸再度亮了起来:“三三果然与一般冥界女子不同。”
三三心下正纠结二老板牧白仍在冥界千金们的魔爪下痛不欲生,不由敷衍几句道:“大老板你已定亲。只要未来娘子懂得欣赏你即可,不必对外头的莺莺燕燕过于介怀;这个……我们要不要去前厅找二老板?”
“为何要去找牧白?”无浪问。
“因为……”三三站起身来道:“刚刚有淫贼要去二老板屋子里偷东西!被三三打跑了。”
“淫贼?”大老板挑眉询问。
“我猜测是个淫贼。”三三莫名心虚,被袭胸之事最好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没有证据,凭空猜测。”
“喔?还有这等事?等明日一早,我和牧白再听三三详细说来;放心,我们会论功行赏,辛苦三三了。”他说完就要起身回屋。
“大老板,为什么要等到明日?现在去告诉他不可以吗?”她哪里还能等到明天。
无浪开门后侧过半个身子道:“请随意,但若搅合了今晚的盛宴,我相信牧白一定会很感激地请三三回去你的七层地狱老家。”
“二老板很在意今晚的盛宴吗?”三三不解。
“当然在意,他准备挑一个冥界千金作娘子……”
“哈?”三三顿觉五雷轰顶。
“我开玩笑的。”语毕,他一把关上了门,又发出“砰”一声大响。
三三的表情有些抽搐,不由苦笑道:“这好笑吗?红衣男。”
要不要去解救二老板牧白?
三三握紧拳,当然要!他们不过是怕她会破坏盛宴——“山人自有妙计!”
一盏茶的功夫后。
制服女三三冉冉从后院如流云般飘向了莺歌燕舞中的大堂。
“穿女天王服自然太吸引人注意,我穿张裁缝的制服就可以混在人堆里了。”
前方送菜回来的同事莫名软倒在墙壁上。
“而且二老板也没看到过三三穿这衣服,好不好要听听他的意见。”
擦身而过的络姐姐原地静止,瘦弱小手颤抖伸起,指着三三,指——
意料之中,三三的胸 部与美腿先于她的脸进入了前厅。
本来沸反盈天的盛宴现场突然间鸦雀无声。
冥府的头头脑脑,男男女女的目光一致纠结在三三的身上,大部分更直接纠结去她的胸前。
“这,黄泉路33号还安排了余兴节目?”阎罗天子不禁疑惑。
牧白挂在脸上的微笑,略僵——但眉眼逐渐舒展开,抿紧薄唇看着三三。
牧白。
她眼里燃起一团火红。
旁人无色,不过是块块状状的水墨背景,只有这袭天女衣勾勒出的一道挺拔身影,拒喧嚣于外,吸引她走过去,走近些揣摩他的每一个云淡风轻的表情。
于是三三旁若无人直走向牧白。
牧白的微笑正对着她的胸 部绽放,眼眸中碎散的幽浅紫光汇拢来,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映出一轮圆滚滚满月。他嘴里轻喃道:“丫头,你又要闯祸了。”
“二老板!”她红着脸,仰头对着牧白傻笑:“你回来了?”
这两人之间赤 裸裸,明晃晃的奸情恨煞了一干冥府千金们的玻璃心。
“三三找我有事?”牧白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醇厚,让她觉得即使只穿布条也不会冷似的。
正要源源本本汇报淫贼之事,他忽然又道:“等宴散后,我去柴房找你如何?”
眼神暗示她速退。
三三虽然留恋待他身边的温暖,但此时已被无数男子的猥琐眼光给刺得周身难受。
她扫一眼大厅,花姑姑正忙着安排歌舞表演,企图冲淡三三给大家视线带来的冲击。
还是暂退为妙。
她打定了主意,对着二老板盈盈一拜道:“那三三去柴房等。”
转身欲走。
一道陌生声音从天而降:“牧白不为我们引荐吗?”
三三回眸。原来一直坐在牧白身边的男子正是下午那个无事还要问话的啰嗦男。
但他此时一双眼眸沉着淡定,又带些霸气,志在必得似得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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