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却顾不得头发被他揉成一团乱,倒抽一口冷气道:“相公……你……你的袜子怎么……怎么黑了。”
冷华庭这才低头去看,果然长筒的白色布袜上星星点点的染了一层黑,不由也皱了眉,锦娘见了就紧张了起来,颤了音问道:“你……今天有没有感觉腿特别疼?”
说着动手去脱他的袜子,还好,腿上皮肤的颜色反而不像以前,黑得发亮,似是浅了些,那暴起的黑筋虽然仍是很粗,但软了些,不像以前硬梆梆的,像是随时都会暴裂,不由松了口气,又听冷华庭在头顶上说道:“怎么不疼,在老太太屋里站起来时,就如万剑穿心一样,疼死我了,娘子,你也不帮我揉揉,我可都是为了你呢。”
锦娘听了果然心疼起来,轻轻地拿着帕子帮他洗腿,手温柔得生怕碰疼了他似的,却不知,只要她一抬眼,便可以看见某人嘴角挂着戏弄又满足的笑。
“水……水也变黑了,相公,怎么办?你的腿是不是很疼啊?”锦娘一洗之下,发现帕子也染黑了,水盆里清澈的热水也变成了浅黑色,不由大惊,连着又多洗了几下,水却越来越黑了。
冷华庭也被她吓到,自己低了头去看水,又提了自己的袜子看,不由皱了眉,嘟了嘴道:“娘子,袜子好臭。”拎着袜子甩得老远,锦娘正在思索着水变黑了的缘故,听他说袜子臭,不由眼睛一亮,抬了头热切地看着冷华庭:“相公,你说……会不会是那药有了效果,那毒素自皮下随着汗液排出来了?所以,袜子才会变臭,水也变黑了?”
迟顿的小女人,当然是的,冷华庭其实心里也很激动,吃过两天她开的方子,明显感觉腿上的刺痛要轻多了,以往,他最多能站起来一下,今天竟然能走上几步了,若不是她的药,他就算再有毅力,也完不成那几步的,如今再看到袜子上的黑迹,染黑的水,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刻心里的激动,她是他的救星,是他的希望,是她点亮也他前路的黑暗,让他不再彷徨,不再寂寞,不再孤苦无助,是她温暖了他的心,让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更让他心里有了温暖,不再只是……无边的恨。
见他半晌没有作声,锦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傻傻地抬头注视着他:“相公,你……还没告诉我,腿……是不是更疼了啊,有没有好一点,水变黑了,是不是毒排出来了,要不,明儿咱们去问问太医吧,我……我只是凭着些记忆在给你治,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症,要是起了反作用,病情又加重了,那可怎么办啊。”她心急惶惶,嘴里不停的碎碎念,握着他脚的手也下意识地用了力,像是生怕下一刻他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冷华庭不忍再看她急下去,附下身子将她搂起,轻点她的小俏鼻,声音有些哽噎:“傻子,明明就是在见好呢,自己吓自己做甚,我的腿……好多了,虽然还是疼,但轻多了。”只是明天又是毒发之期,也不知道这药真能仰制得住那毒素,就怕又吓到她,尤其是身上那毒发时显露的花纹,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嫌他丑呢?一时,刚刚涌上心头的兴奋又变成了担忧,浓眉又开始皱起。
“相公……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是真的有好转了么?”锦娘看着他的样子就更加担心起来,若他只是怕自己担心,其实病并没有好转,那么……药就该停了,得再去找法子来治他的腿才是。
冷华庭回过神来,不由哂然失笑,自己刚才的样子怕是又吓到她的,看她清秀的小脸快皱成一团去,大掌一伸,蒙住她的脸便一顿乱揉,“原就丑了,还把脸皱成个包子,真是个傻妞。”
锦娘被他揉得鼻涕都快糊上脸了,不由怒了,两手一错,掐了他腰间一块肉就不撒手,“就你美,老是欺负我,再美也是个妖孽,哼。”
那句妖孽又触到了冷华庭的心事,虽然她常骂他妖孽,可要是知道他身体上真会出现怪状,会不会吓得跑了呢?或者,再也不敢接近他?
于是,松了她的脸,也揪住她正在用力掐他腰的手,定定地看着锦娘的眼睛问道:“娘子,若我真是妖孽……你会不会离开我?”
锦娘被他的认真的样子怔住,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噗次一笑道:“你做妖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啊,不是妖孽我还不爱呢。”说着,又笑嘻嘻地去拧他两旁的脸腮,丫的,就是你太妖孽才害得人家觉得姑娘我丑的,拧丑你!
“娘子,我是说正经的,若是你发现……我真的是与常人不一样的,你会不会离开我。”冷华庭心知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又揪住她的手,正色地问她。
锦娘头一歪,也不回答他,只抿了嘴就笑,冷华庭急了:“笑什么,快快告诉我,我没有开玩笑,说真的呢。”
锦娘仍是笑,等他真急了,才扯住他的鼻子骂道:“还说我笨呢,你才是个大笨蛋,不就是身上有纹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那样也算妖孽,那我才是个孤魂野鬼呢,你岂不要吓死去?”
冷华庭听了一震,就想起上次自己发病时,她也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着的,难道……
“你看到了?都看到了?”他突然就很不自在了起来,自小他便是人见人爱,被万人夸着的绝色美男,最怕的就是人家说他变丑了,自己毒发时,父王看到他身上的花纹而大惊失色,痛苦万分时,他就以为自己其实是个怪物,那纹身是丑陋不堪的,不然,父王怎么会有那种表情?
这秘密保持了很多年,就是玉儿珠儿两个近身服侍的,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只有冷谦知道,每次他发病时,就是冷谦守在身边,他最信人的也是冷谦,如今,她也知道他身体的秘密了,其实……也算不得是秘密吧,也许,是那毒素留下的后遗症呢,只是,他就是不想要她看到自己最丑的样子,想想就别扭,就难受,更加……害羞。
“哎呀,看到了,看到了啦,不就是背后会有条青龙么?你发烧时才会有的啦,烧一退了就没了,又不丑,还很好看呢,哇,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世啊,背有青龙,说不定你是真命天子呢,或者,是某个秘密王国的继承人,再或者是那个武功世家的少堡主,再或者是……”
她一脸的兴奋,在那里摇头晃脑地碎碎念,两眼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嫌弃之色,他最害怕,最自卑,又最在乎的禁忌在她嘴里竟然成了神话,成了她YY乱想的依据,一股甜蜜的情意便如细藤一样,慢慢地由心底兹生,攀攀缠缠地往上绕,直到将冷寂又惶恐的心全都包裹住,让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她还在继续“或者”着,手一罩,又将她的脸蒙了个严实,也不等她反应过来,捧了她的头就附下身去,堵住了她叽叽歪歪念着的小嘴。
那日根本就没过瘾,这会子一碰到她的甜蜜他便心神激荡,一股激流身后背处升起,直冲大脑,长舌不管不顾地就冲进了她的领地里,舔抵着她每一寸柔软,吸住她的丁香小舌缠绕轻搅……
锦娘被他吻得天昏地暗,神魂飞扬,浑身麻痒难控,酥软无力,胸腔里的最后的点空气都被他抽尽,她完全忘了要呼吸,甚至是忘了怎么呼吸,只觉得身心全不是自己的了,只想与他贴得更近,更近……
直到小脸憋得通红,实在浑身失了力气时,冷华庭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眼神如醉如痴地看着锦娘,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在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上描绘她的唇型:“娘子……等我的毒清尽之后,咱们圆房吧。”声音如酒,醇厚绵长,又如轻歌在她头顶飘荡,更如诱惑她神魂的魔音,让她失了思考,忘了羞涩,下意识地就点头。
她傻乎乎的样子可爱又让他心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让她聆听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下巴枕在她的头上,轻道:“傻娘子,你还小,我舍不得。”
锦娘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她能感觉到他的情动,知道他的克制,他的话让她鼻子又痒又酸,心里很甜蜜,也很感动,原来,他知道自己的顾及呢。
是的,她的小身板才十四岁,转过年,才能到十五,因为不足之症的原因,月事也总是不调,小日子的时间也不准,他定是注意了的,他是正常的男人,又是自己真心喜欢着的,身心的交付感情才会更进一步吧,他却为了她在克制,叫她如何不感动?
良久后,锦娘猛然想起他的脚还浸在冷水里呢,急得一把推开他,慌慌张张地又去耳房端了盆热水出来,重新将他的腿放进热水里洗着,黑色果然又浅了些,锦娘便开始给他按摩,加速血液的循环,一轮穴位按完,她已经是汗湿了衣背。
这一晚,锦娘偎在冷华庭怀里睡得很踏实。
第二日,锦娘带了帐本去了王妃屋里,难得的是,王爷也在,锦娘进了府后,就很少碰到王爷,忙上前去给王爷行礼。
王爷正坐在厅里喝茶,见了锦娘微微颔首,笑道:“听说你给庭儿重新制作了一个轮椅?”
锦娘低头应是,王妃倒是没有注意过冷华庭的轮椅,一听也来了兴致,问王爷:“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成日介也不见你回来,倒是比妾身还清楚呢。”
王爷听了笑着摇头道:“娘子还说,在府里也不多关注下庭儿,儿媳这椅子可是托了阿谦在将作营作的,将作营的王大人可是在我跟前儿说了好几回了,说咱们庭儿是个人材呢,设计的那轴承啥的真是巧妙得很呢,说是要用在马车上,能省出一匹马的力气来。”
王妃听了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咱们庭儿设计的?庭儿他……原就是很聪明的呢。”
王爷听了不由又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庭儿设计的,是锦娘这孩子画的图,阿谦拿了图纸来找我时,我都不相信,就那几样小东西能产生那样大的作用呢,锦娘,没想到你连这些东西也懂呢。”
锦娘一听,心里便慌了,生怕王爷会问她从哪里学来的,那她可就没法子回答了,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听了王爷夸她也不喜形于色,倒是让王爷看了更加喜欢,又道:“多亏你了,若你对庭儿不上心,也不会去琢磨这些事,唉,真是个懂事又聪慧的孩子。”
王妃听了虽有些失望,却也还是很高兴,越发的觉得锦娘对庭儿的好,就更加喜欢锦娘了,也忙对王爷说道:“可不是么,我昨儿让她拿了两本帐去看,她只是粗粗的略了一遍,就能看出帐目哪里出了问题,还用了个法子,更简单更明了的重新列了一遍,让人看着省心多了,咱们府里做了几十年的老帐房怕是也没有她做的这个简明呢,看来,王爷您的眼光还真是错不了呢,那玉就没交错人。”
王爷听了更是高兴,连连称好,还对王妃道:“昨儿青煜还在我跟前抱怨,说我媳妇抢了他要的人,让我另找个能干的人赔给他呢,哈哈哈,富贵可真是个人才呢,锦娘啊,你有眼光,昨儿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如今安放在外面住着,你要有事,就让阿谦去找他吧。”
锦娘没想到王爷会如此开心,自己做的也不过是为了她冷华庭的将来打算而已,自私着呢,不过,几次听他们说起黑玉的事,心里不免好奇那块玉究竟有什么作用,不过,既然他们不说,也许是时机还不成熟吧,以后总会告诉自己的,只是回去得再看看,要好好收着才是。
“是,父王,锦娘记住了。”锦娘很想问问那图纸能不能找将作营分一成利来的事,又怕王爷说她是妇道人家,不该参与这种事情,所以,忍着没说,看着王爷似乎又要出门办事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父王,你要不要看看相公的新轮椅呢,不止是装了轴承,还有齿轮链条,能用在军用马车上哦,还能做开降机呢,用在投石机上也是很巧妙的,很能省力呢。”
“投石机?你还懂投石机?”王爷听了锦娘的话有些坐不住,身子向前倾了倾,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惊讶,眼神也变得悠长了起来,锦娘心中一凛,感觉自己刚才怕是做得过了,忙低了头道:“媳妇的父亲总是在边关守卫着,回来时,也会和儿媳谈起边关之事的。”
王爷听了脸色这才缓了缓,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有的,亲家如今可是太子殿下最看重的重臣呢,呵呵,虎父无犬女,虎父无犬女啊,哦,庭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为父也是几日没有见到他了,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你说的那两样东西呢。”
却是再没有说起投石机的事,锦娘也不敢再提,不过,若是真能改良投石机,怕是又是一个大功,若王爷不想,何不将此功给自家相公……若是相公腿脚好后,想要出仕,除了文,就得是武,相公武功肯定是好的,只是,若能再立奇功……虽说是后话,倒也是有用的呢,遂放下了那要讨利润的心思了,如今之计,首要的还是先除了相公身上之毒再说。
听王爷说要见冷华庭,王妃忙使人去请,冷华庭其实早起来了,与锦娘吃过饭后,他便与冷谦一同去了练功房,锦娘说,他应该多加强腿部锻练,自己做康复运动,才能使腿早日好起来,吃了好几副药之后,他感觉再踩在地上时,脚没有痛得那样锥心刺骨了,虽然还是疼,却是他能忍受的范围,所以,打完坐后,他决定与阿谦去切搓一下。
正从练功房出来,便见王妃使了人来喊他,说是王爷要见他呢,若是平时,他肯定是头一昂,装不听见的,只是如今锦娘也在王妃的屋里呢,他不由担心,怕王爷会为难她,便毫不犹豫地让冷谦带送他去。
半路上,又碰到了冷华堂,他似乎也是要去王妃院里,见了冷华庭,忙走了过来:“小庭,今儿看着气色很好啊。”
冷华庭皱了皱眉,却难得的说了句:“我要去娘亲那。”虽然答非所问,却总比以往对冷华堂视而不见的好。
冷华堂果然很高兴地说了:“我也正要去呢,小庭,一起吧,昨儿去了三叔那儿,好玩吗?”
“全些是丑死人的布,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陪娘子闹闹。”冷华庭听了就翻了个白眼,嘟了嘴咕噜道。
冷华堂听了目光微闪,又道:“昨儿碰到青煜,他说小庭如今很懂礼呢,见了他礼数周到得很,小庭,你终于长大了呢。”
冷华庭听了不由恼了,对冷华堂吼道:“我原就十八岁了,哪个不长眼的说我是小孩子了?谁再说,我撕了他嘴,哼,阿谦,我们走,不要跟这个讨厌的人在一起。”说着自己身子往前倾,只想要快些离开冷华堂就好。
明明就是一副小孩子样嘛,一点刺激也受不得,还像小时候一样,看来,自己是多心了,冷华堂在后面看着冷华庭渐远的背影,嘴角又露出一丝冷笑来,原本要去王妃院里的,一转身,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冷华庭走了不久,又回过头,却发现冷华堂并没有跟上来,便看了冷谦一眼,问道:“阿谦,和他比,你有几分胜算?”
冷谦低头想了想道:“几年前看过大公子出手,那时只能是五五之数,就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又精进了,没试过,不好说。”
冷华庭听了眼神黯淡下来,回过头去说道:“那算了,他刚才定是又去弄什么妖蛾子了,你可看清了方向?”
“那里是您住的院子,不过,穿过林子又是老夫人的院子,所以,不好说,要不我跟上去?”冷谦冷静地说道。
“算了,他精着呢,除非你的功夫高出他很多,不然定会被他发现,装了好多年的笨蛋,我可不想让他看穿了。”冷华庭摇了摇头,示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