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她忘了羞怯,某人太过卑鄙了,竟然用病来了骗她,害她担心了好久。
冷华庭早醒了,只是一直假寐着,如今听了语气不善,凤眸微抬,一触便无发收回,清明亮澈的眸子又缀上了碎星流火,锦娘一怔,忙滑进被子里去,双手护住胸前,这会子才知道羞了,嗔了他一眼道:“你……你怎么……怎么……”到底是初经人事,某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他长臂一勾,将她又揽进怀里,“再睡会,娘子。”
锦娘心中恼火,手撑在胸前,与他保持着距离,瞪着他道:“你骗我,你这个坏蛋竟然骗我,看我不……”
“娘子……”他慵懒的俊容突然就一垮,委委屈屈地撇着嘴,妖艳的眸子里很快就盛满水雾,那样娇不胜力,弱不禁风,眼神无辜如受惊的小动物,锦娘心一颤,再一次败下阵了,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仿佛昨夜就是她侵犯强迫了他一般,无奈地咕噜了两句,心里犹自担心昨天他是不是真的中了春药啥的时候……
某个有着孩童般清澈眸光的人已经再次翻到了她的身上,再一次将她拆吃入腹了。
秀姑今天很激动,昨儿晚上她一直呆在少奶奶房外,屋里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总算是圆房了,为这她担心了好久,就是昨儿二夫人还派了人来找她问过这事,二夫人一直也担心着,阿弥砣佛,总算修成正果了,一会子得使了人去给二夫人报信去。
哎呀,床单也没换的,王妃那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了,一会子还得请个燕喜嬷嬷来,哦,对了,得炖些补品,第一次可得补补才是。
正在屋门前游走着,外面小丫头来报,王妃身边的碧玉姑娘来了,锦娘忙笑着迎了上去,碧玉奇怪地看着里屋仍关着的门帘子,悄声说道:“秀姑,二少奶奶可是病了?”
秀姑听了莞尔一笑,附近她耳前说道:“喜事呢,我正要去禀了王妃,昨儿圆房了……”
碧玉听了脸一红,却是难掩喜色,忙点了头道:“那别吵了他们,让他们多休息休息,我这就去禀报王妃去。”说着,脸红红地走了。
屋里传来锦娘的呼声,秀姑忙不迭地让婆子们备了热水去耳房,备着两人洗嗽用。
半个时辰后,四儿才打了帘子进了屋,秀姑也跟了进去,看锦娘与少爷两个都端座在屋里,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少奶奶有些神情萎顿,懒懒无力的样子,而少爷却眼角飞翘,眸光含春,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秀姑看了不由抿嘴一笑,让丰儿进来帮少爷梳头,自己去铺床,果然看到一块斑斑血迹,心头一喜,偷偷地收好。
锦娘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秀姑的动作,知道她定是明白了昨晚的事情,不由羞红了脸,一抬眸,却触到冷华庭深情的目光,柔得快要腻出水来,这当着一屋子的人面呢,他就这样看过来,不怕人笑话么?锦娘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撇了眼不去看他。
没多久,王妃的赏赐就来了,一盒一盒摞了一人高,秀姑笑着一一收好,锦娘楞是将头窝到衣襟里去了,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屋里闹腾了好一阵,王妃又使了碧玉来问:“今儿原是裕亲王府晏请,王妃让奴婢问二少奶奶,您还去么?”
是怕她身子不适,不方便去吧,听说那贴子上就请了她,又是第一次与王妃出门,锦娘微微犹豫了下,还是道:“姐姐去回了娘,就说我就来。”
说着,让四儿给重新打扮梳妆,选了件淡紫的长袄,腰间开了两襟,锦面缀暗金丝,滚着双纹花边,又着了一条淡紫长摆洒花裙,头上梳着窝轮髻,斜插了个碧玉镶金步摇,额前缀了珍珠抚额,整个人看着清爽娇俏,冷华庭看着就凝了眼,一扯她的衣裙道:“这衣服丑死了,换了。”
锦娘听得一怔,转头看四儿和丰儿几个,四儿掩嘴一笑,并没说话,丰儿也当没看见她的目光,却是转头抽着肩,锦娘不由怒了,几步上前就在他俊挺的鼻子上狠拧了一下,“哪里就丑了,偏就你这臭嘴里没好话,我就穿了这身出去。”
冷华庭被她揪得鼻子发痒,也不去打开她的手,却是可怜巴巴地扯了她的衣袖道,委屈地撇嘴道:“娘子,我不要你穿着给别人看,就穿昨日那件粉红的吧,素净呢。”
锦娘懒得理他,突然又想起玉儿的事来,附在他耳边说道:“昨儿也不知道有人找过玉儿没。”
第八十五章
冷华庭眼角就勾出一抹狠厉来,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我使了人守着,昨儿没人来,也是怕咱们起了疑心呢,至少这几天不会,是想等着咱们失了戒心再动吧。”
锦娘想想也觉得对,起了身准备走人,冷华庭又扯住她的衣袖,眼里期期艾艾,红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来,锦娘不由学着他的样子去戳他:“午饭后就会回,跟娘在一起,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将她往怀里一带,附在她耳根后磨牙:“不许对别人发花痴。”
呃,这个小气别扭男人,锦娘听了就拿眼嗔他,扭着身子站稳了,“成天介都对着你这妖孽,我的眼里还能挟得进谁去。”说着又歪了头看他,撇了嘴道:“我不在家,你自个可要守好了,这府里花花草草的多了去了,别我一回来,你就拈上了一朵。”
冷华庭听得心情大好,笑眯了眼道:“总之你早些回,不然,我就编个花环给你戴着。”
锦娘懒得理她,带了四儿出了门。
等锦娘走后,冷华庭收了笑,一招手,冷谦便闪了出来,“少爷,都办妥了,刘家大舅关在隐园里,找了兄弟看着,不会出错儿的。”
冷华庭听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去玉儿屋里吧。”
玉儿躺在自己屋里,锦娘只是罚了她,并没降她的等,屋里一应的用俱也还齐全,房间也敞亮,只是伤口痛得很,屁股肿得老高,少奶奶不许给上药,服侍她的小丫头也就帮她洗了洗,还真是星点的药也不给她涂,她就只能忍着痛趴在床上。
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来,少奶奶进府也有月余了,明明看就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平儿那样骂她,她也一再地原谅,就是珠儿的娘,她也没怎么责罚。
自己一直很小心,并没让她抓到什么错处,她为何要陷害自己?难道是……
正想着,房门被打开了,冬日的风夹着霜裹了进来。
玉儿艰难地转过头看,就看到少爷正坐着轮椅缓缓推了进来。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犹披上了一屋碎金,闪闪流泄,姣美妖艳的俏脸,玉儿就算看了六年,仍是会被他的美给怔住,会因他的靠近而感到窒息。
“少爷……”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还会来看她,昨日少爷那样的无情狠心,让玉儿的心碎了一地,这会子见他进来,她既委屈又激动。
冷华庭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在玉儿的床前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玉儿,眼神淡漠,却又闪过一丝心痛。
玉儿被那一闪而过的情意怔住,半天也错不开眼。
她自小就知道少爷讨厌女子盯着她看,可是……这是少爷第一次对她流露出淡漠以外的感情,虽然转瞬即逝,但仍让她激动不已,忘了这么多年养成的规矩了。
冷华庭仍是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半点表情也欠奉,玉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一阵心虚,原本飞快转着的脑子有些发木,张了嘴道:“少爷……其实我……”
冷华庭听了眉头微挑,目光专注了些。
玉儿吞了吞口水,想起珠儿的遭遇,又改了口:“其实奴婢真的没有偷少奶奶的簪子,你……真的忘了么?确实是少奶奶赏给奴婢的。”
冷华庭听了脸色更寒,却仍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眼神太过冷漠,像有实质一般,让玉儿心虚的同时,感觉很压抑,原想说的话也开始不利索了:“那个,少爷,奴婢真没做错什么……少奶奶存心……存心不良……想赶走您身道……”
“珠儿死了!”冷华庭突然截口道。
玉儿这才反应过来,少爷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半点少奶奶的坏话,不由一急,紧张地抬眸看少爷的手,还好,少爷手里空空的,并没什么砚台茶杯之类的东西,不过,一会子脑袋怕是也要开花了。
正惶惶不安时,又听冷华庭说道:“对你原是不一样的……”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玉儿听得一窒,待再要说什么,冷华庭已经推了轮椅往外走了,她不由大喊一声:“少爷……”
冷华庭再不理她,径直离开了。
帘子摔下的一瞬,玉儿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心里是又喜又忧……更多的是甜密。
少爷才说: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原以为,少爷无情,所以,就算有了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半点。
后来,又亲眼见了少爷对平儿春红几个的处置,就更是将那发出的小苗儿狠心地掐死,可是看爷对少奶奶那热乎劲,她是又羡又恨,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原来少爷不是无情,只是他的情埋得深呢……那……那,她突然抱住头痛哭起来,自己是造的什么孽呀,若少爷哪天一真的……真的去了,那……不,她不敢想,少爷对她是有情的,她一定要好好对待少爷,那种事情,绝不能再做了,可是……
冷华庭走后,玉儿在屋里思来想去,头都快要炸了。
她碾转反侧地思虑着,一转头,看到床上一个小药瓶,打开一看,正是上好的伤药,这屋里就少爷来过,难道是少爷……她不由激动得大呼一声,“少爷,玉儿对不起你呀。”
锦娘到王妃屋里时,上官枚和二太太早到了,看锦娘姗姗来迟,二太太还好,上官枚是一脸的不耐。
只有王妃笑咪咪地,一见锦娘进来,忙不迭地起身,亲热地拉了锦娘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弄得锦娘耳根子一热,脸就红了起来,微抬了眼眸,娇羞地叫了声:“娘……”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呵呵地笑出了声,“好,好,好,今儿这身穿着也好看,精致又大方。”
说着又附近锦娘的耳边小声问:“身子可有不适?我原想着让你歇着呢,第一次总会……”
“娘……”锦娘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二太太和上官枚可都在屋里呢,边上还有一众的丫环婆子……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看你窘的,我这炖了莲子百合汤,先喝一点再动身啊。”
话音一落,碧玉就端了上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二太太见这婆媳二人那亲密模样就笑了,打趣王妃道:“王嫂,你也是太宠着锦娘了,谁不是这么着过来的。”
说着就看向上官枚:“枚儿那会子可是一进门就圆房了,只可惜,一直没怀上,锦娘,你可得多努力才是,王府里也是好久没添新丁了,看你婆婆那样,怕就是巴巴地望着呢。”
这话正戳了上官枚的痛处,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不能怀上,请了平安脉,太医总说身子好得很,相公身子也康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先前早听说锦娘一直没有圆房,这会子看她脸色红润,眼稍含媚,她心里就堵得慌,若真让她先怀上了……呃,听说她有不足之症呢,哪里就能怀上,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松活了些,脸色也变得平静了好多。
王妃和锦娘都听出二太太话里有话,锦娘身子有病的事,经平儿珠儿两个的死,怕早就传开了,二太太这样说,无非是在浇王妃的冷水,圆了房又怎么样,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王妃笑容就有点僵,不过,媳妇是自己的,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心疼就成。
也不搭二太太的话,看着锦娘喝了那碗汤,她才说道:“走吧,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了。”说着,仍是一脸的笑。
二太太一身素色打扮,淡兰的对襟长袄,盘了个普通的吊马髻,只在正中插了根玉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孤远,仍是一惯的冷傲模样。
而上官枚却是一件裁剪合体的枚红锦袄,襟口用白丝缀着一溜的碎珠,显得华美而贵气,梳着牡丹髻,正中插着明晃晃的三尾凤翅,两边缀着几串细细的白玉珠子,衬着她肌肤胜雪,俏丽美艳。
王妃穿得很随意,也没刻意地打扮,不过她原就天姿国色,淡妆浓抹都是别样风味,只要与她在一起,旁人便全成了背景陪衬。
几人各自带着各自的丫环,出了二门,马车备着三驾,王妃与锦娘还有上官枚共一驾,二太太自有东府的,一人独坐,上官枚见了便干脆上了二太太的车,免得挤。
随侍的丫环婆子就都挤在后面那驾车上。
马车里就只有王妃和锦娘二人,王妃收了脸上的笑,正色地问锦娘:“那药可是按时吃了?感觉身子好点了没?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娘说,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锦娘听了忙点头应道:“日日都按时吃了呢,月事也正常些了,只是……只是儿媳年纪还小呢,哪能……”说着又羞得低下了头。
王妃看着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如今庭儿的身子也不见起色,王爷虽是给了你墨玉,但是,若庭儿……你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哪里能操持得了那么大一份家业?若能早些有个一儿半女傍着,将来别人就算想来抢,咱们也有话去驳。”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噎。
锦娘忙去安抚她道:“相公身子倒是有起色呢,只是……只是相公他……”
神色犹豫,吱吱唔唔,不似她平日里爽朗明快的个性,王妃却听得眼前一亮,激动地握了她的手道:“是不是庭儿不愿意别人知道?一定是了,庭儿最是聪敏的。”
顿了顿又定定地看着锦娘:“你是好孩子,庭儿跟你在一起改变了好多,你告诉娘,庭儿的身子是不是会好,是不是?娘知道,府里复杂,庭儿是怕……”说着,王妃眼圈一红。
又道:“我是他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害他啊,他若不想别人知道,难道我这个做娘的会到处乱说么?”
锦娘听着心就软了,王妃说得也在理,天下只有父母对儿女的子女是最无私的,就算曾经王妃有过过错,但那也绝对是无心的。
看王妃哭得悲切,锦娘便道:“娘,其实相公……”正要说,马车突然过颠了下,锦娘一个没稳住,身子歪向一侧的车厢,撞痛了她的头,王妃急急地将她拉回,掀了车帘子对外在的车夫喝道:“外面是谁,怎么赶丰的?”
锦娘也向车外看去,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子才知道,赶车的是个年轻小厮,一副劲装打扮,倒不像府里的奴才,不由多看了一眼。
见那人正好回过头来,锦娘看得一怔,那人竟与冷谦一样,一副冷峻的模样,钢毅的侧脸如刀削一般硬朗,锦娘探了头又去看四周街景,明明就是在平坦的大街上,刚才那一颠怕是……
“对不起王妃,才有块石头挡了路了。”那人恭敬地回头说道。
王妃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关了帘子,锦娘立马捂着头道:“娘,刚才撞疼我的头了,我先靠着歇会儿。”
王妃原还想再接着问她的,见她秀眉紧皱,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只好作罢。
车子在裕亲王府门前停下,裕亲王府前热闹非凡,裕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老王妃……其实也是宜太妃娘娘。
当今天子重孝义,体恤裕亲王一片孝心,准予裕亲王接宜太妃回府恩养。
但一应规制却还是按宫里的来,可见皇上对裕亲王的荣宠有多盛,今儿是老太妃生辰,京里的皇亲贵族,大小官员自然是趋之若骛,排了长长的队伍来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