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重新选举执政官?”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当占兆官向议员们通告今日正是开会的良辰吉日之后,恺撒平心静气地等待着到场的每一个人落座。
“两天前,新当选的两名执政官昆图斯·福菲乌斯·卡勒努斯及普布利乌斯·瓦提尼乌斯就已经正式上任了,”恺撒说,“看到罗马在新任的两名执政官和八名###官的治理下焕发出勃勃生机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罗马高级法庭近期也将按程序正式运转起来,国民大会也会在执政官的领导下按期召开。”接着恺撒的语调变得更加平稳和郑重其事了,“此次将你们召集到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我们的老兵军团:第十军团和第十二军团叛变了,他们目前正举兵向罗马方向逼近———据我的骑兵统帅所言———他们目前不满情绪很大,随时可能在罗马城大开杀戒。”
与会的议员获悉此消息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骚动,也没有交头接耳发出嗡嗡声,但是恺撒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空气中一种紧张不安的情绪在回荡。
“他们想谋杀。很显然,他们想谋杀我。鉴于这个原因,我想降低自己在罗马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如果独裁官被自己手下的部队杀死了,传出去将会对罗马的稳定极其不利!你们个个都清楚,我们可爱的罗马处处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图谋不轨者和流氓、恶棍,外国的统治者也无不欢喜看到罗马城闹出这样的丑闻和危机。届时整个罗马的经济将急剧滑坡;而正在进行中的各项工程———它们是如此需要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援———将陷入停顿状态,尤其是那些我个人出资兴建的公共建筑遭受最大的影响。罗马传统的竞技活动和长期延续下来的庆典活动也将难以为继。我们的主神朱庇特也会为此而大发雷霆、崩毁山河以昭示他的不满;掌管地震的马尔坎神会颠倒乾坤;天后朱诺会使我们那些未及来到人世的婴孩夭折;国库会在瞬间空虚;我们盛怒之下的父亲河台伯河也会淹毁沃土良田并将污秽的下水道脏物冲刷向整洁的罗马街道;因为谋杀独裁官———众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是犯天条的大事件。”
所有的议员听了恺撒的这席话后都大惊失色。
“可是,”他语调稍微缓和地继续说道,“如果他们谋杀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人,那么就不会引起上述那种严重的后果,因此,我请求各位###和新锐准许我辞去自己独裁官的职务并收回我的统治权。如今罗马在两位立志全心全意为民众效劳的执政官的治理下显现出了勃勃生机;祭司和占兆官们也都勤勉工作、洁身自好;在此时卸下重任我感到非常放心。”
他将身子转向背对着那扇关闭的大门站着的二十四名扈从,朝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法毕乌斯、科尔涅利乌斯及所有其他随从们,我衷心地感谢你们这一段时间来对我的支持和关心,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有机会再次担任独裁官,我一定会首先考虑你们担任我的扈从。”恺撒穿过议员们的椅子向法毕乌斯走过去,递给他一只丁当作响的袋子,“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意思,法毕乌斯,你拿去按惯常的比例分给大家。你们现在可以返回扈从学院了。”
十月马 第四章(21)
法毕乌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打开大门与其他二十三名扈从鱼贯而出。
会议厅里静得连空气都凝滞了,当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鸟突然落在屋椽上时,所有的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
“在我的独裁官任期之中,我通过了一项旨在支持我辞去自己职务的相关法律条款,因此我的所作所为是有法律依据的。”
安东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还没弄明白恺撒到底在做些什么,更别说搞清楚他因何要采取这项策略。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都还以为恺撒在跟大家开玩笑。
“你什么意思?竟要辞去自己独裁官一职?”他瓮声瓮气地问恺撒,“你可不能在两支叛变的老兵军团逼近罗马的关键时刻临阵退缩!罗马需要你!”
“不,马尔库斯·安东尼,罗马没有我也会治理得很好。它现在有两名新入选的执政官和八名###官正在主持朝政,我相信他们会对罗马的民众和各项事务负起自己的责任来的。”
“一派胡言!你知道,我们罗马现在已经进入紧急状态了!”
“自然,”恺撒向除了安东尼的所有在场人员说,“我不会将独裁官遗留下来的棘手工作推给二位执政官去做的,我将在玛尔斯原野召见这两支叛军,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既毁了我的前程又毁了他们自己的前程。不过,我是以私人的身份与他们相见的,因此我比他们还要微不足道。”他的声音升了起来,“让他们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热闹吧!”
“你不能辞职!”安东尼突然大声地喊道。
“我已经辞去了所有职务。”
安东尼感觉浑身麻木,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恺撒。“你疯了!”他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真是发狂了!在这种局势下,###们,我的如下要求是合情合理的———由于独裁官恺撒心智已经不健全了———作为他的骑兵统帅,我将册封自己为罗马的独裁官!”
“安东尼,你什么也册封不了!”卢基乌斯·恺撒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来说,“既然独裁官已经辞职,因此从他卸任的那一刻起,你的职务也被解除了,因为你是恺撒任命的骑兵统帅,恺撒辞职了,你也得跟着他恢复自己的白丁身份。”
“不!不!不!不!”安东尼捏紧拳头咆哮着说,“作为骑兵统帅,在独裁官心智失常的情况下,我现在已经自动成为罗马的独裁官!”
“坐下,安东尼!”福菲乌斯·卡勒努斯说,“别再胡言乱语了,你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罗马公民,再也不是骑兵统帅了。”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该何去何从?安东尼竭力保持镇定,他将眼光投向恺撒那双充满蔑视、嘲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睛。
“安东尼,你还是走吧!”恺撒边向安东尼耳语边拉着他的右胳膊,将他送到敞开的大门。任由身后传来议员们喋喋不休的议论声。
一到会议厅外,恺撒立即放下安东尼的胳膊,似乎安东尼是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祸患。“我的堂弟,你以为你可愚弄得了我吗?”恺撒问道,“可惜你的脑袋不够用。我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实了你的不忠诚,因此我觉得自己曾经委于你重任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实际上,正如你舅舅所言,你这个人有狼子野心!我们之间的政治同盟与职业关系到此就完全结束了。我想,要不是我们之间存在的血缘关系,我绝不至于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遭遇我一生最大的尴尬。安东尼,你最好马上从我面前消失,给我滚得远远的!你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顶多也只配做一名平民百姓而已!”
安东尼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大笑着对恺撒说:“盖尤斯堂兄,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价值!”
“安东尼,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重用你的!可是即使到了那时候,我也会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绝不能将一星半点的信任放到你的肩上。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嚣张,在我看来,你实在是一文不值。”
一名穿着纯白托加、没有携带法司慑司木条捆和斧钺的扈从单枪匹马地引领着叛变的第十军团和第十二军团绕过围墙进入了玛尔斯原野;玛尔斯原野位于罗马城北,而叛军从城南向城北逼近。
恺撒身着元帅的大红战袍,穿上平时的全钢材盔甲威风凛凛地跨上自己那匹名驹,只身与这支叛军部队遭遇。他头上戴着的橡叶桂冠向军团昭示着自己昔日的荣光:他是一位冲锋陷阵、获得过无上荣誉的战斗英雄。恺撒只需轻轻一瞥就足以吓得叛军们两腿发软。
因为沿着拉提那大道的所有酒馆都向叛军队伍紧闭着大门,因此等他们经由坎帕尼亚长途跋涉抵达罗马时被酒精迷惑的头脑已经渐渐清醒了。他们才醒悟过来自己不但身无分文,而且马尔库斯·安东尼答应供给他们酒水的承诺到了罗马这个地方也纯粹变成了一纸空文,在罗马可不会买安东尼及叛军队伍的账。因为自从恺撒辞去了独裁官的职务后,安东尼被削职的消息不胫而走。等到叛军才抵达罗马附近的沼泽地时,他们就已经惊闻这一可怕的消息。随着他们一步步靠近罗马,心中膨胀的愤懑之情渐渐消融,底气也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回想起恺撒曾经是他们推心置腹的朋友和战友,然后才渐渐发展成为独裁官的。因此当他们看到恺撒毫无惧色地骑在马上时,他们心中涌起的只是热爱恺撒之心。他们一向热爱恺撒!他们一向拥护恺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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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马 第四章(22)
“你们准备到这里做什么,民众们?”他冷冷地发问道。
恺撒的声音所到之处,所有的老兵们莫不大惊失色,民众们?恺撒如今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普通公民来看待了吗?可是他们并不是普通的罗马公民,他们是恺撒最忠诚的战士!他总是称呼他们为他的孩子!他们是他的战士!
“你们再也配不上战士的称号了。”他充满蔑视地说,用责备的语气大声说,“即使是法尔那西斯王也不会承认你们这样的人为战士!瞧你们成日喝得醉醺醺的,打起仗来也极不得力,纯粹是一群酒囊饭袋!你们擅长的不过是偷盗、抢劫、纵火、大搞破坏!用乱石块砸普布利乌斯·苏拉———你们在法萨卢斯战役中的司令官———而已,还投石头砸我的三名议员,其中两个已经身亡!如果现在我不是口干舌燥的话,民众们,我一定会唾弃你们的!向你们喷口水!”
叛军中的一些人开始呻吟,继而嚎啕大哭。
“不!”军官中有个人尖声叫道,“不,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恺撒,我们以为你早已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呢!”
“要是我现在有忘川的水就好了,我真不愿相信自己深爱的法萨卢斯战士们如今都成为叛军!要是你们早战死沙场就好了,那我也用不着与你们这群谋反者站在一起了!”
恺撒痛心疾首的话语让军团士兵们感到异常惭愧;他们知道恺撒有整个罗马需要照料,他们知道,恺撒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军队会忠于自己,会耐心等候自己料理完罗马的事务的。
“可是我们仍然热爱你!”某些人叫喊道,“你也爱我们!”
“爱?爱?爱?”恺撒咆哮道。“恺撒从来不会爱背叛自己的人!你们是罗马人民及全体议员们的专职士兵、你们是全体罗马民众的公仆、你们是他们抵御外敌入侵的惟一坚强壁垒!你们的叛变正表明了你们不配拥有罗马民众的信任和爱戴,你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连给罗马城清扫垃圾的资格都不够!如今你们叛变了,你们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们再也没有资格分得凯旋仪式结束后的掠劫品和战利品,也没有资格获取你们在退役后应得的那部分土地;更不要妄图得到任何额外的奖赏!你们现在早已是一介平民!”
他们开始嚎啕大哭、恳求、哀求甚至跪下来请求恺撒对他们发发慈悲。不,他们不想成为一介平民,不想成为普通的罗马公民!他们永远不想成为草民!他们是罗马的祖先罗慕路和战神玛尔斯的后代,他们绝不是平民的后裔!
全罗马几乎有半数以上的民众骑在塞尔维利亚城墙之上或高踞在卡庇托尔的房屋顶上见证着玛尔斯原野发生的这一幕精彩的好戏;全体###院议员及护政官们远远目睹了恺撒仅凭借一己之力就平息了这场来势汹汹的叛乱。
瓦提尼乌斯耸耸肩。“安东尼认为他良辰吉日到了,”他说,“可是恺撒愚弄了他。我一直百思不解:这个家伙为什么非要在年末举行今年的大选,为什么他要不厌其烦地派人到坎帕尼亚去表面上安抚这些士兵。他所期待的不过是安东尼率兵逼近罗马的这一刻,他对如何才能让安东尼自己暴露自己,如何才能逮住他的狐狸尾巴心知肚明。我真为恺撒难过,这么多天来恐怕他一直都在被此事煎熬和折磨着。”我真希望他能以此事为戒,再也不要任人唯亲或者在自己的任期内远离罗马城这么长的时间了;我希望他能从中获取一个真正的教训。”
“什么真正的教训?”瓦提尼乌斯说。
“那就是:即使自己是人心所向的恺撒,也要谨记不要让自己的老兵兵团长久处于自由散漫的状态。呵!对了,虽然我们可以简单地把整个兵变归罪为安东尼的挑拨,但其他人绝非是清白无辜的。在任何部队里总有那么一小撮喜欢制造事端的捣乱分子,而游手好闲正是培养和滋生这批人的温床。”坡利奥说。
“噢,不!事情还远远没结束,”恺撒确信无疑地说,“虽然,我现在就可以将安东尼这颗毒牙拔掉,可是也许在暗处还隐伏着更多阴毒的大蛇。”
“据说安东尼目前已经有能力偿付自己的债务了,”卢基乌斯略有迟疑,而后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如果暂时他还不能完全还清的话,至少他可以还上一大笔债务。有传言说,他现在还想竞拍庞培在卡里那厄的府第呢!”
恺撒皱起眉头,顿时警觉地说:“请你多提示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首先,他带领自己的亲信将庞培的家翻了个底朝天,把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抄走了。比如:在他抄庞培的家几天之后,那颗犹太人亚里士多布鲁斯赠给庞培·马格努斯的纯金镂刻的葡萄树就出现在鲍提库斯·马格里塔利亚的家中。据说,它的卖价比库尔提乌斯当初将它买来时价格低出了好几倍。况且安东尼目前又有了另一个筹钱门道———图尔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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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马 第四章(23)
“耶!我的天呀!”恺撒憎恶地喊道,“不知道在克洛狄乌斯和库里奥之后,图尔维亚还能把安东尼这号货色放在眼里。”
“安东尼是第三个合她胃口的煽动家。这个图尔维亚向来喜欢那些喜欢滋生事端的家伙———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安东尼算是合格的。我把话先说在这儿,盖尤斯,我想她迟早会嫁给安东尼的。”
那些久经战场磨练的军团士兵在拿到饷银之后都心甘情愿地登上战舰,驶过那不勒斯及普特俄利向目的地———位于西西里西部的百合巴厄乌姆的主营寨缓缓进发,继而开进阿菲利加省。
没有任何人、甚至是那两位新上任的执政官向恺撒提出关于为什么———或者,从法律上找到点依据——— 一个已卸去了独裁官官职的人如何能够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像军队总司令一样镇定自如地击溃阿菲利加省的共和派强劲部队。不管何时何地,这些士兵们总是能与恺撒的作战计划保持心照不宣、和谐默契!十一月末,当恺撒为选举次年的农业长官召开选举大会时,慈仁的罗马民众再次推举恺撒担任次年的高级执政官一职。当问及在恺撒,在他的部下及亲信中,他最希望谁来担任自己的下级执政官时,恺撒提名希望让自己的老朋友兼同事———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勒庇都斯来协助自己工作。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责任,勒庇都斯。”当他们在瓦提尼乌斯的选举大厅里向一大群欢呼的民众宣布勒庇都斯为明年下级执政官的候选人时,恺撒对勒庇都斯嘱咐道。
“呵!那是理所当然的。”勒庇都斯对恺撒的话丝毫未感觉到任何的唐突就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