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吧。哈维的行为很像“公民凯恩”和Xanadu(即上都,元帝国的夏都所在地——中文版编者注)的统治者们,内心有一种猎取的快感,只想把手放在什么东西上,无论那是一个剧本,一部影片,还是一个导演。一旦到手,他就立刻没有兴趣了。”
博比·纽迈耶打算把《异性》(The Opposite Sex)卖给他们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从1989年开始,纽迈耶一直用他在《性、谎言和录像带》赚的钱经营Outlaw公司。很快,这笔钱就花光了,公司正面临破产的危险。他的第二部影片《异性》是在根据自己的经历写的一部电视剧的基础上改编而成,是一部规模宏大的浪漫喜剧,担纲主演的明星有科特尼·考克斯(Courtney Cox)、阿依·格罗斯(Arye Gross)和凯文·波拉克(Kevin Pollak)。影片总预算达250万美元,他只筹到15万美元,相当一部分是通过求助朋友和家人弄到的。包括纽迈耶在内的演职人员的薪酬一概拖欠。影片拍完后,纽迈耶放映给包括米拉麦克斯在内的发行商们观看。自从《性、谎言和录像带》公映以后,纽迈耶就很少看见过哈维,但是回想起过去时,他仍然感到很亲切。哈维实践了他要做的一切,甚至走得更远。有一年夏天,纽迈耶和妻子戴比(Debbie)在玛莎葡萄园碰到过哈维和伊芙。这两对夫妇经常一起出去滑水冲浪,有时甚至是纽迈耶和伊芙去冲浪,而哈维坐在小船后边,穿着短裤和一件肥大的Izod牌衬衫,一支接一支地抽着True Blues牌香烟,大把地流着汗水,看他的样子似乎待在哪儿都比在这里强。纽迈耶兴致很高。“看着一个400磅的家伙坐在那条小船上真是好玩极了。”他说,“这种事情在一个大制片厂的头儿身上是不会发生的。他身上有某种非常真实和本色的东西。”
按照纽迈耶的说法,哈维答应以500万美元优先拿到《异性》的版权。在1991年,对于一部独立电影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当纽迈耶出让影片的其他组成要素时又加了100万。纽迈耶说:“太好了。”这位制片人得意地向他的出资者们写了一封信,信上这样说:“收回了100万美元,是你们投资的40%。再过几个月,等从技术上完成影片制作、送米拉麦克斯审看的时候,大家会赚到更多的钱。”而且,所有参加过这部影片拍摄的人员都会全额拿到欠薪。他提交了影片。“在签协议时,制片人们一般可以拿到10%的购片费,提交影片的时候再拿到剩余的90%。”曾经给米拉麦克斯谈成过大笔生意的经纪人戴维·斯坦伯格说。如果落下什么东西的话,比如音乐许可权,“他们将收回全部90%的费用。这是合同的规定,虽然很苛刻,却有这项权利。”曾担任纽迈耶律师的琳达·里奇特说:“我们在合同里加入我们可能想到的各种保障性条款,但他们还是能找到办法钻我们的空子。Qutlaw公司送来所有清单上列的要件,米拉麦克斯还是说:‘等我们看完所有的东西后才能确定是否都送全了,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查看全部包裹。’等他们看完了所有送来的东西,他们又会说:‘你们在音乐合同里没有提到这一点啊。’”纽迈耶补充说:“他们指出的理由往往非常可笑,有时,哈维会说:‘第8盘拷贝有个地方接缝松了,派个人过来修一下吧。剧本打印稿的第52页上有一个印刷错误。’”施密特说:“很大程度上这是他们的一种现金流通管理手段,一种拖延术,一直拖到有钱了再给你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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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事业1990—1992(14)
但是,纽迈耶对此心知肚明。他知道,这样做的潜台词就是“我们不会付给你500万的”。他跟卖影片给米拉麦克斯公司的人谈起此事,据他回忆,大家众口一词说:“这是他们玩的把戏,他们不想付500万,只想付400万,去跟他们摆平吧。”是纽迈耶“发现”了索德伯格,给米拉麦克斯献上了《性、谎言和录像带》,这部影片使米拉麦克斯公司在业界崭露头角。换了别人可能会感激不已,但是哈维却没有。也许他心存感激,但必须在商言商。纽迈耶说,哈维不停地打电话——他还是想要这部影片,但是不想出500万——试图说服纽迈耶以更低的价格成交。但是,纽迈耶觉得协议必须算数,他拒绝了。后来他陷入长达4个月的失控状态,这期间他一次睡眠从来没有超过90分钟,而且又开始抽上烟了,最后发展到一天四包,体重增加了30磅。“在我32个投资人眼中——他们都是我和我家庭最好的朋友——我从一个会给他们带来巨大收益的金童变成一个与魔鬼做交易而不自知的大傻瓜。”他回忆道。
一天,纽迈耶跟一个朋友一起在贝弗利山庄宾馆的Polo Lounge餐厅吃午饭,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这时哈维走了过来。根据纽迈耶的描述,他这位朋友的块头比哈维还要肥大,他抓住哈维,坚持要其待一会儿再走。哈维根本无意逗留,甚至连坐下都不情愿。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香烟,从不正视纽迈耶。他最终答应付470万美元。这时,纽迈耶已经在律师身上花了几万美元,赔上了一年的时间。他说,他同意让步,没有按照原来跟米拉麦克斯达成的谅解协议收取音乐版税,最后仍然少收了大约100万美元。
纽迈耶最后总结性地说:“我从1982年进入电影行业,已经做了十四五部影片。我早已看惯了形形色色的诈骗和操纵伎俩,但是,让人当着你的面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搞你一把,因为我有那个本事。’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哈维坚决否认曾经重新协商过合同,对纽迈耶的描述表示质疑。“纽迈耶最后以470万美元签约,米拉麦克斯全部付清了。这比我们原定的本片预算超出270万美元。米拉麦克斯公司同意用于美国境内剧院放映的印刷和广告费用的开支不超过200万美元。再说,米拉麦克斯收到的基本上是一部无法发行的影片,我们又花了50万美元用来重新加工制作。虽然,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这部影片最终还是成为一个商业和创作灾难。米拉麦克斯花了400万美元,是我们在合同承诺里支持本片发行的资金的两倍。这部影片最后在美国的总收入只有70万美元,米拉麦克斯在这部影片上赔了几百万。”
在资金周转吃紧时期,哈维会变得易怒,经常突然发作起来。他招来戴维·林德以加强特里·霍温和马克·塔斯克领导的购片团队。霍温品位高雅,塔斯克是个同性恋,很时髦,胆子大得什么事都干得出。林德的主要工作是洽谈合同。在哈维心情不错的时候,他会亲切地称他们为自己的“三只瞎了眼的耗子”。可是,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并不多。霍温从哈维办公室出来后,总是显得郁郁寡欢。
9月底,多伦多电影节过后紧接着又迎来了纽约电影节。开幕式之夜放映了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维罗尼卡的双重生活》(The Double Life of Veronique),此举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温氏兄弟在62街和中央公园西路的五月花宾馆举办了一场狂欢晚会来庆贺。按理说这是一个欢乐的场合,但是对哈维来说,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喜悦持续了不到几毫秒,接着他又开始担忧可能到来的下一场灾难。影片观摩结束后,米拉麦克斯的人穿着正装,衣冠楚楚地缓步入场,看上去感觉非常良好,四处响彻着香槟开瓶的轰鸣声。这时,哈维看到了林德,林德正在四处推销乔斯林·穆尔豪斯(Jocelyn Moorhouse)的《证据》(Proof),本片主演为年轻的拉塞尔·克罗(Russell Crowe)。他问道:“戴维,你搞定《证据》了吗?”这时全场的笑声突然打住,欢乐的氛围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一般消失了。所有的员工集体凝神屏息等着看林德的反应,因为这笔买卖还没有谈完,林德还在跟佳线电影公司的多伊奇曼讨价还价。顷刻间,哈维身上魔鬼的那一面爆发了,他把林德和塔斯克推到走廊里,微微向林德靠过去,每当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威胁什么人的时候往往就会这样。吉姆·刘易斯(Kim Lewis)是穆尔豪斯的代理,哈维大声咆哮着说:“把吉姆·刘易斯给我找来,现在就给我找来。你有他家的电话号码吗?给他家里打电话。往洛杉矶给他打电话!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打!”这时林德的妻子也过来了,她惊恐万状地看着哈维,哈维暴跳如雷、手指乱点、嘴里喷涌着她从学校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的脏话。林德吓得瑟瑟发抖。(米拉麦克斯最终没有拿到《证据》,甚至如今,虽然已经事隔多年,林德碰到哈维后还会本能地后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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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事业1990—1992(15)
由于借贷方的掣肘,而温氏兄弟迫切地想变卖公司,这样公开集资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而且有关的准备工作早已展开。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米德兰·蒙塔古拥有米拉麦克斯45%的股份,集资也会相应地让他们受益,因此鲍勃和哈维决定先把他们的股份买断。那时启动这笔谈判的实力派银行家们都已撤资,米德兰·蒙塔古在纽约的办公室也撤走了。投资工作由一位来自伦敦的叫戴维·哈钦斯(David Hutchings)的商业银行家负责。哈钦斯是典型的英国人的脾性和派头,做事既得体又谨小慎微。换句话说,他完全没有准备好跟温氏兄弟打交道。施密特接着说:“他们跟他——他们的最大股东——沟通时说:‘你将从公司拿不到一分钱,你还来不及拿到我们的钱,我们就会搞垮公司。’”
准备首次公开发行股票的工作是一个艰辛而又耗时、代价不菲的过程。米拉麦克斯公司的大宗财务资料被捆起来,交到快递公司准备送往证券交易委员会用于募股注册,与此同时哈维和鲍勃挤进第55大道711号Allen & Co。外停的一辆小轿车。这是8月一个炎热的日子,在荣获贴切的“飓风鲍勃”绰号之后,他们准备开车回城里的办公室。20分钟后他们出现在特里贝卡电影中心,在那里高兴地宣布:“听着,我们改变注意了,我们不想集资。”施密特在极端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冒着生命危险从Nantucket飞过来说:“我操你们这帮混蛋,我要离开这里。”
温氏兄弟态度的骤然变化让每个人震惊不已。“大家为创造一个更加开明的商务环境所做的努力最终失败了。”施密特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具有分水岭意义的决定。他们决定继续原地踏步,追逐下一部影片,靠银行贷款过日子。他们总是说:‘我们想还是按老办法经营公司,我们自己的办法,我们就是靠这个才有今天的。如果这样会得罪某些人,那就随它去吧。’”据某知情人士透露:“他们无法接受由那些英国人买下他们的血汗成果,这会让他们发疯。”施密特接着说:“跟某些小公司的初次公开募股一样,需要提供员工去留选择方案。所以,不仅米德兰·蒙塔古公司栽了,那些拥有资金的制片人、努力工作想让自己的公司获得成功的雇员也栽了。他们应该往自己的口袋里少装一点,把更多的钱散给曾经帮助他们成功的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在他们看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靠自己。这是很可悲的。”
施密特明白,温氏兄弟是不想让外人把手伸进这只蜜罐的,所以他选择了辞职。他的动作很迅速,1992年3月1日就离开了公司。他解释说:“这里让人承受了太多因为工作而遭受的辱骂和压力,但是却没有给那些帮助他们建设公司的主要经理人员以相应的地位,也没有奖励和分红机制。我离开米拉麦克斯,因为我的父母不叫马克斯和米丽娅姆。”施密特坐在那里,旋弄着手指,接到Allen & Co。几位好朋友的电话后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告诉施密特正在跟几个意气相投、打算开一家新公司的哥儿们研究一个商业计划,问他有没有兴趣。几天以后,施密特见了那两个人。他们一拍即合,他同意加盟十月公司。
虽然昆汀·塔伦蒂诺仍然是一个小人物,当他带着自己的影片《落水狗》(Reservoir Dogs)到公园城参加1992年圣丹斯电影节的时候,他的名气早已先期而至。他曾经参加过前年6月的电影工作室,城里几乎每个人都读过《落水狗》的剧本。艾丽森·安德斯带着她的第二部影片《旅客》也来参加竞赛,她第一次听到昆汀的名字是在为自己的一部影片举办的研讨会上。当时,她的搭档科特·沃斯(Kurt Voss)中断发言主题,花了半个小时谈起塔伦蒂诺。据安德斯说:“我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为我举办的研讨会,我都不知道他们谈论的这个家伙是谁。好吧,看来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我们能不能回到会议主题上来呢?”
塔伦蒂诺从未参加过什么电影节,很少去过洛杉矶以外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雪。他在零下20度的天气还穿着一件T恤衫,后来Live Entertainment公司的主管罗纳·###(Ronna Wallace)给他买了一件大风衣。在他的生日晚会上,他简直像一个孩子,开始时完全不知所措,不是把手放进糖碗里就是撕坏礼品的包装纸,有时候嘴里塞满蛋糕。他长着一个高高的额头,再配一副显眼的大下巴,很像一个卡通人物,几乎就是一个长着大力水手身材的马丁·斯科塞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自始至终特别兴奋,洋溢着一股使不完的激情,莽撞地谈论着《壮志凌云》(Top Gun)台词背后的同性恋含义,说什么喷气式飞机的凝结尾暗示着肛门插入。他喜欢对任何有兴趣的人,更多的是不感兴趣的人引经据典、复述电影镜头以及托尼·斯科特(Tony Scott)随便哪部影片的破对话。他那随时洋溢的乐观主义以及毫不做作、一目了然的率真,让他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安德斯第一见到他是在公园城大街上一家叫皇宫的俱乐部。她从塔伦蒂诺身上欣喜地看到了某种自己没有料到的热情慷慨的品质。“大家把他说得很高大,我以为他都快有10英尺高了,也许留着一副小胡子,具有所有这位导演讨厌的那种假模假式的自恋派头。”安德斯接着说,“他走到我跟前说:‘你是艾丽森?我叫昆汀,我喜欢你的电影。’我想,噢,天哪,这家伙原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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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事业1990—1992(16)
圣丹斯的口味变得一年比一年大众化,也更加华丽和好莱坞化。忽然间,每个人耳朵上都贴着一部手机。在一次影片观摩期间,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代理隔着几排用手机跟另外一个代理打电话。买家、制片人、经纪人都坐着福特和卡迪拉克,媒体还在寻找——迄今为止全是徒劳——下一个索德伯格,公园城拥挤的大街上人们摩肩接踵,几乎找不到停车的地方。1992年的电影节由吉尔莫和加西亚共同主持。(加西亚干得精疲力竭,最后完全醒悟过来,在那年晚些时候辞职。)现在提交的作品从1987年的60部上升到1992年的三四百部。仍然是吉神的索德伯格又来出席这次电影节了。他对一个记者说:“我认为公园城肯定是美国最伟大的地方!”
新酷儿电影仍然方兴未艾,瓦尚连续两年携片回来参赛,这次带来汤姆·卡林(Tom Kalin)的风格化作品《夺魄》(Swoon)。另外,新人荒木带来了《走投无路》(The Living End);讲的是一对HIV携带者恋人的故事。克里斯托弗·芒奇(Christopher Munch)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