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那些冷漠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带着狰狞。轻声呢喃:
“就不应该让她进来!”
“都是你的错,非要生下那个孩子。”
“别怪我们,如果那个该死的孽种没有出生……”
红发的女人流下眼泪,用力地拽住了一个男人的裤脚,跪地祈请,“呜呀……呜啊……”
“别、别碰我。”
那个男人像是见了鬼,踉跄后退,恐惧的眼神里带着狰狞:“贱货,你想要害死我吗?!”
她被踢倒了,手中的玫瑰念珠断裂,遍地翻滚,落在了神父的脚下。
神父看着她火红的头发,眼神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点什么,去救赎这个可怜的女人,代表神。可是在那些凶狠的视线中,他动弹不得。他已经找不到那些软弱祈祷的羔羊了,羔羊发狂了,比野兽更可怕。
“等、等一下!”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然后被看来的目光吓怕了,那种目光像是噩梦一样。
“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怀抱孩子的女人阴冷地看着他,声音沙哑:“难道你听不见么?那群怪物就要被她引来了!”
“还有其他的办法,我还有办法……”
他挡住了他们,神情苍白又犹豫,回头看着地上绝望的女人,表情抽搐着:
“不要怕,神会护佑你的。”
他犹豫了一下,从脖子上摘下了圣徽。圣徽上亮起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还有阴暗的眼瞳。
“只要将孩子打掉就好,打掉它,你就是纯洁的了……”
神父喃喃自语,看着她,迷醉在那一片红发之中。
她愣住了,艰难向后退,恐惧着他的接近。
“别怕,我会帮你。”
神父抽搐地神情中挤出慈祥。将圣徽放在她的面前:“来,亲吻它,神就会救赎你。
你再也不会痛苦了,神会护佑你的。”
她用力地摇头,躲闪着圣徽。圣徽的光照亮了她的泪水和恐惧。
“你在干什么?我在救你啊……”
神父那慈祥的神情僵硬了,渐渐地崩溃。变得阴沉又可怕。他猛然捏住了女人的下巴,强行将圣徽凑到她的嘴唇上。
“亲吻它啊!”
啪!
圣徽脱手,滚落在地,光芒在翻滚中熄灭了。
在黑暗中,神父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的手,感觉到脸颊上火辣的痛苦。
她,打了自己?
她竟敢……
“这里这么多男人,只有我没有上过你!只有我!真心对你好的只有我!
可你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你这个、你这个贱人!”
神父发狂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表情扭曲:“我明明想要救你的!这是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女人哽咽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渐渐地不再动了。
她的眼神空洞了下去,倒映出神甫扭曲神情。
或许认命了,或许是……
“死了?”
神甫踉跄地后退,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死了……被自己掐死了。
他回头,看到呆滞的人群,看到他们眼瞳。脸色惨白。
“是你们害死了她,为什么要看着我?!我、我本来没想要……”他嗫嚅着。语无伦次:“我只是为了她好,我只是想要救大家而已啊!”
他这么告诉别人,也这么告诉自己,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不敢看倒在角落里的女人,还有那黯淡的红发。不敢。
一片寂静里,只有沉默。
妖兽的声音消失了,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人们互相看着,神情惊喜。
“它们走了?”
“得救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发出惊喜的声音:“我们得救了。”
“我们还活着,天啊。我们还活着……”
“万岁!妖魔终于离开了!”
人群欢呼起来,手舞足蹈,庆祝着这个漫长黑夜的过去。
他们忘记了背后地上的红发女人,还有她身下泊泊流淌的鲜血,血腥的味道浓厚。
他们也没有看到背后的铁门,那沉重的钢铁如同蜡烛一般地缓缓融化了。
在融化裂口之后,是一片黑暗,还有赤红的眼瞳。
去而复返的妖魔们舔着嘴唇,嗅着活物的气息,便畅快地裂开嘴,像是在笑。
同他们一起欢庆。
在人群中,母亲怀中的小孩儿回过头,看到了那些狰狞的怪物,便愣住了,恐惧地尖叫,嚎啕大哭。
黯淡的烛火无声熄灭了。
黑暗里,传来了绝望和恐惧的惨叫声,还有畅快淋漓的咀嚼。
隐约有圣徽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被撕碎的喉咙中发出了哀鸣:
“神啊……”
这里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中,惨叫和哀鸣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饕餮的盛宴即将结束。
可是骤然有凄厉的咆哮声从庇佑所之外的黑暗中传来。
巨响、轰鸣、地动、闪耀,焚烧的火光席卷,令大地化作焦土。地面崩裂出惨烈的痕迹,庇佑所的顶穹在震荡着。
就像是有庞大的巨人行走在人间的国度中,雷霆震怒,便降下了毁灭。
那毁灭是宏大的,掀起了气浪,点燃了火光,散布着雷电和冰霜。
巨响渐渐地接近了庇佑所,魁梧的身影撕裂了铁闸,走进了黑暗中。
他**着上身,头上戴着巨大的马头面具,庞大的躯壳上亮着一层层细密的音符。
血气汇聚在他的周身,幻化成面孔,癫狂歌唱。双手中,是两把燃烧的骨锯,粘稠的妖魔之血被蒸发了,嗤嗤作响。
妖魔们嘶鸣,发狂地咆哮了起来。
就像是看到了真正的怪物一样。
嘶哑咆哮的歌声中,庞大的怪物挥舞骨锯,在庇佑所中上掀起厮杀。
所过之处,妖魔们都断裂成两截,碎裂,干瘪,彻底死去。
直到最后,寂静重新到来。
骨锯的火焰熄灭了。
魁梧的怪物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疲惫的面孔:“长官,我们来晚了。”
在他身后,消瘦的中年乐师环顾着四周,钢铁义肢的手臂上点亮了一团火光,照破浓厚的黑暗。
火光照亮了他早衰的斑白头发,还有黯淡的眼瞳。
“再找找。”
他轻声呢喃:“再找找,一定有还有人……”
婴儿啼哭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愣住了,错愕地看向角落中。
在血泊中,那个婴儿艰难地地哭泣,声音孱弱,寒冷都快将他的肌肤冻青了。
他的身上还缠绕着脐带,被奄奄一息的母亲抱在怀中,躺在那宛如火焰余烬的红发。
这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孩子,他从妖魔的厮杀中诞生,生与死亡和罪孽之中。
“还活着?”
独臂的乐师大喜过望:“还有人活着!医生呢?!医生在哪里?坚持住,女士,很快就会有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女人悲凉又释然的眼神。
她低下头,亲吻着婴儿的脸颊,眼瞳的恐惧和绝望全都不见了,就像是获得了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婴儿睁开眼睛,怔怔地凝视着她,抬起手掌,抚摸她的脸颊。
她便笑了,轻声地哼唱着童谣,满是欣慰和不舍。
冰冷的鲜血从她裙子下面流淌出来。
大出血。
那群发狂的难民没有杀死她,肆虐的妖魔也没有毁灭她,可现在,她却快要死了。
真好,不幸和黑暗都要消失了。漫漫人生的苦楚和折磨即将结束,再没有什么救赎和痛苦等待着她了……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捧起孩子,将他交给了呆滞的乐师,眼神郑重又恳请。
冰冷的钢铁手臂笨拙地抱起了那个孩子,中年乐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僵硬又温柔地,就像是托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看着乐师笨拙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起来,那神情满是解脱和安心。
她最后伸出手,指尖从婴儿的脸颊上拂过,缓慢地比划着最后的手语,一个字,一个字的。
她说,“请告诉他,我很幸福。”
乐师愣了一下,缓缓地点头。
于是,她闭上了眼瞳。
她死了。
寂静里,只有婴儿触碰着她垂落的脸颊,感觉不到温度了,便嚎啕大哭,像是明悟了自己究竟失去什么。
良久,乐师抱起着婴儿,起身离开这个巨大的墓穴。
走了两步,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死去的女人。
她就蜷缩在角落之中啊,红发如火焰余烬一般美丽。一切痛苦都远离她了,如此孤独,又如此的安宁。
铁闸缓缓地落下,黑暗吞没了她幸福地笑容。
一切寂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过去的错误
叶清玄从噩梦中惊醒了。
他从铁床上爬起,汗流浃背。
就在他面前,血色的海螺悬浮在一只白皙的手掌之上。
那一只精致到诡异的海螺之上还带着细密的纹理,那些纹理像是一个个细小音符形成的庞大篇章。
密闭的静室里,只有少年喘息的声音,隐约有风吹过海螺,便掀起了隐约的回声。
那回声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述说着不可告人的阴暗秘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让人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心生魔障。
“又失败了?”
椅子上,萝拉玩弄着海螺,见怪不怪:“你需要去习惯。”
叶清玄呆滞了许久。
“我做了一个噩梦。”
“理所当然。我早就跟你说要做好准备;它可不会给你好梦和安眠。”
在她的手中,海螺型的道标释放出莹莹的血光,照亮了她的脸颊,令那一张静谧又神秘的侧脸上多了一份妩媚和魔性,令人越发着迷。
这就是道标的力量之一。
那是数不尽的绝望和疯狂凝结成的结晶,天生便连接着阿瓦隆之影。
它会向着这个世界传递来自黑暗中的声音。
虽然已经失去了开启血路的能力,但只要稍加雕琢,绝对是一件罕见的完美乐器。
以此为媒介,它能够将人的意识投射进阿瓦隆的阴暗面,进入他人的噩梦中。并以此进行探索和试炼。
只是,压力未免太大了一些。
“撑不住了?”萝拉淡淡地说:“看来你的承受能力还需要再锻炼一下。”
叶清玄充耳不闻,只是怔怔回忆着那个梦境。
“刚刚我梦见的。是谁的梦?”
“是谁的都有可能。你只是梦境中的过客,不要沉溺,否则你迟早会精神错乱而死掉。”
“我只是很难过而已。”
叶清玄抬起手指,擦掉了眼角的水迹:“暂停一下吧,我想休息一会。”
萝拉将一张手帕丢进他的怀里:
“给你五分钟。”——
几天之前。
古宅之下,暗室之中,寒霜席卷。
叶清玄陷入窒息。
惨白的冰霜从脚下泛起。顺着小腿向上延伸。冻结的血液化作了冰棱从躯壳中穿出。
千万把血霜之刃一点一点的撕裂了他的躯壳,将他的意志推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直到最后,他惊叫着从昏睡中苏醒。发现自己大字趴在地板上,毫发无伤。
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他面前,萝拉躺在椅子上,俯瞰着他狼狈的样子。露出嘲讽的神情。
在她的手中。银笛灵巧地旋转着,散发着消散的余韵。
“我早说过了,不自量力也应该有点限度。”
萝拉淡淡地说:“就算是赌气也好,麻烦你也赌在比较有胜算的地方比较好吧?”
叶清玄艰难地直起腰,坐在地上,揉了揉脸,驱散了脑中的昏沉睡意,咬牙:
“再来!”
“好啊。我随时奉陪。”
萝拉轻描淡写地端起了茶壶,为自己续杯。红茶氤氲着隐隐的热气,散发清香。
看起来丝毫不设防备。
崩!
叶清玄的手指按落,九霄环佩震鸣,却又紧接着戛然而止。
他楞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后退,但是却动弹不得,只觉得焦热难耐。
血液像是沸腾了,焦热的气息从胸腔中涌现,化作了火焰。
火焰将他焚烧成空壳,最后从他的五官中喷涌而出,消散在空气中。
他变成了一堆灰烬,随风飘散,消失无踪。
可下一瞬间,他惊悚地睁开眼睛。
在他的面前,萝拉依旧端着茶壶,杯中的红茶尚未注满,殷红的色泽里有玫瑰的香味。
“来一杯?”
萝拉轻声问,将温热的茶杯放进他的手中,声音变得温柔又关切:“喝了它你会感觉到好一点。”
叶清玄低头,看着杯中的茶,仰头,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在地上,咬牙切齿:
“再来!”
萝拉摇头,叹息:“不知死活。”
绳索绞紧的声音从少年背后的黑暗里传来。
叶清玄猛然回头,却看到面目狰狞的魁梧巨汉将麻布套上了自己的脑袋。
瞬息间,眼前一花,脖子上多了一根绳索。隔着麻布,他隐约看到了残阳的光。
“绞死他!绞死他!”
有愤怒的人群在嘶吼:“绞死这个该死的罪人!”
紧接着,脚下的木板打开了,令他的身体骤然下坠。可缠绕的绞索却勒住了他的脖子,猛然向上拉扯。
嘎嘣。
或许是颈椎断裂的声音吧?
紧接着,漫长的窒息到来……
当叶清玄再次睁开眼睛时,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继续?”
萝拉的笑容愉悦。
叶清玄几乎已经没力气去咬牙了。
“继续吧。”
……
到最后一次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在清晨的鸟叫声里,古宅的客厅里,他穿着一身管家的礼服,半跪在萝拉面前,无比热情地吟诵着哪怕吟游诗人听了都会脸红的诗歌。
而且浑身酸痛…
“我这是怎么了?”
他茫然四顾,发现整个客厅干净的跟水洗过的一样,地板亮的能照出自己的影子来。
萝拉笑而不语。
在他身旁,鼠王递上了一枚水晶棱柱。给他看录制的影像。
在月光之下,少年陶醉高歌,一边脱衣服一边绕着宅子跑圈。紧接着又挑水劈柴、刷锅洗碗然后又不辞劳苦地将整个古宅都整理了一遍。
到最后,他换上了管家的制服,如同忠狗一般被呼来喝去,殷勤的侍奉着高贵的萝拉小姐,端茶倒水,细致入微……
叶清玄看完,只觉得一阵无力。坐倒在了椅子上,摇头:“我认输,不打了。”
“哦?那就太可惜了。”
萝拉品尝着叶清玄做的早餐。满意地点头:“你做的早餐味道不错,我还打算让你再做一顿午饭来着。”
“你这里就这么缺厨子么!”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萝拉想了想,便露出了优雅又妩媚地笑容:“——我乐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
叶清玄瞪了他一眼,肚子里暗自腹诽。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给大爷揉肩捶腿。弹个竖琴唱个小曲来听……”
萝拉如同拥有读心术一般。念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究竟该夸你志向远大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她看着神情尴尬的叶清玄,怜悯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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