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口译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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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口译员-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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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口译员 第七章(2)
“安东负责监视小组。”麦克西继续说道,“监视者向安东报告,安东再告诉斯拜德目标所处位置,斯拜德在地图上把目标标记出来,你监听他们谈话,然后告诉山姆他们彼此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每个目标都用不同颜色的灯泡作标记。监视小组则是在固定位置肉眼观测,用对讲机沟通。给他展示一下。”
  但是,斯拜德说我得举出例子,这样他才有的展示。“说出两种颜色,伙计。”他催促道,“你最喜欢的颜色。任意两种。”
  “绿色跟蓝色。”我试着说了。
  “位置,伙计,位置?”
  “石阶上面。”我说,随机选了张标签。
  斯拜德手指飞舞,按下了四个键。地图最左端绿色与蓝色的指示灯闪烁起来,一台磁带录音机也开始静静地转动起来。
  “喜欢吗,伙计?喜欢吗?”
  “让他看一下主灯。”麦克西命令道。
  王室套房中央的一盏紫灯亮了起来,让我回想起我这个私生子从教仆们的宿舍偷窥到穿着紫色法衣的主教们来访的情景。
  “主灯跟王室房间不在你的监听范围之内,除非菲利普亲自告诉你去听。”麦克西警告,“那是应急窃听器。用来记录备案,不是给你操作的。我们只能录音,不能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队长。”接着我又问,“菲利普到底为谁提供咨询服务呢,先生?”问完之后我都对自己的莽撞感到吃惊。
  麦克西盯着我,像是在怀疑我为什么如此不驯。斯拜德站在地图前面,一动不动,像山一样。但我不想退缩。我总在不恰当的时候表现自己的倔强个性,我自己也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一名顾问,没错吧?”我将错就错,不依不饶,“那么他顾及谁呢?我不是要固执己见,队长,但我有权利知道我为谁工作,是吧?”
  麦克西张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闭上了。我的印象是,他真的很困惑,不是因为他所知的事,而是因为我所不知的事。
  “我还以为安德森已经告诉你所有资料了。”
  “所有什么资料,队长?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背景而已。如果我没能完全了解背景,我就无法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不是吗?”
  麦克西又沉默,飞快地跟斯拜德对视了一会儿,一脸困惑。“菲利普是名自由职业者。他为任何付钱给他的人工作。他有关系。”
  “跟政府有关系?跟那家财团有关系?他到底跟谁有关系,队长?”俗话说,如果你掉进洞里,就别再挖个洞。但在这种情绪下,我一旦开始,就再没什么能阻止我了。
  “关系,伙计。难道你没听过关系吗?我有关系,斯拜德也有关系。我们不是政府官员,我们彼此独立,保持距离,但我们有关系。看在上帝的分上,这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然后他似乎对我又有些同情。“菲利普是自由职业者,他是一名顾问,受合同约束。他的专长是非洲问题研究,他就是此次行动的头儿。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因此对你也应当足够了。”
  “你说够那就算够了吧,队长。”
  “菲利普召集代表,确定交易条款,并让所有人坐到一起。四十八小时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坐到同一间屋子里。所以,你要是崇拜他的本事那就闭嘴吧。”
  “我会的,队长。我确实崇拜他。没问题。”
  麦克西生气地沿着石阶往上走,一步两级,我紧跟在他身后。到了书房,他砰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示意我也坐下。我们冷静了下来,就像两个悠闲的绅士一般坐着。落地长窗外,草坪一直延伸到装了窃听器的观景台上,让人看了心平气和。

伦敦口译员 第七章(3)
“在丹麦的某个地方,离这里不到一千英里,正在召开一个研讨会。”他又开口了。“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呢,队长。”
  “它叫‘大湖地区  '1'英文为“Great Lakes”,位于非洲中东部,以人口密集、自然资源丰富著称,但战乱频起,疾病肆虐,有“非洲的火药桶”之称。'1'论坛’。听说过吗?”
  我没听说过。
  “一群留着长发的斯堪的纳维亚学者主持秘密讨论,想在大选前解决东刚果问题。他们纠合一帮彼此仇恨的家伙,请他们去出出怨气。他们相信后面肯定会有好戏发生,只要你相信精灵的魔力。”
  我会心一笑。我们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来,又成了同志。
  “今天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他们本来要去参观熏鱼厂与雕塑公园,但其中的三名代表请求离开。他们要来我们这里,参加他们自己的非正式会议。”他往我俩之间的桌子上扔了本小册子说道,“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背景,与会者的简历、语言与民族已经略去了,这都是菲利普义务劳动的成果。三名代表,一个非神圣三角同盟。”他继续说道,“直到几个月以前,他们还在切掉彼此的命根子,屠杀彼此的妻子,偷走彼此的土地、牛群跟矿产。而菲利普出手相助后,他们现在却要组成一个联盟了。”
  “这次会议以谁为敌呢,队长?”我问道,语气中略带厌烦,但恰到好处。
  我的怀疑不言自明,因为在东刚果这个黑暗的天堂,除非要对抗共同的敌人,否则任何联盟还会有什么目的吗?因此,我立刻就了解了他的回答中包含的全部重要含义。
  “这次不以谁为敌,也不受谁的支持。你是否碰巧听说过那个自封刚果救世主的某专业的前教授?他现在正操控着一个委员会,自称‘穆旺加扎’,也就是‘光’,没错吧?”
  “或者可以译作‘启蒙’,”我回答道,这纯粹是一个口译员的条件反射,“这取决于我们要用到的是该词的喻义或是原义。”
  “嗯,不管是比喻义、原义还是其他什么狗屁,总之穆旺加扎是我们的关键人物。如果我们能让他在大选之前上台,我们就可以自由回家。如果不能,事情就砸了。没的选择。”
  要说我的头脑正在急转,那是太过轻描淡写了。说它升上了太空轨道,向汉娜疯狂地传达信号,那会更准确。
  我听过他的演讲,萨尔沃。就在我们*难得的间隙,汉娜这么告诉我。她原来跟我讲法语,这时却讲起了英语。他是真理与和解的使徒。他出现在基伍当地所有广播电台的节目上。两个星期以前我轮休,我和朋友一路跋涉到伯明翰,他在我们一大群人中间发表演讲。大厅里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他领导的运动叫做“中间路线”,主张做一些其他政党不可能去做的事。这是因为,它是心灵的运动,而不是钱包的运动。它主张无论是南基伍人还是北基伍人,所有基伍人民都应当团结一致。它主张迫使金沙萨的政客们从东刚果撤出其*的军队,让我们自己管理自己。它将解除那些雇佣军和参与种族大屠杀的民兵武装,把他们送回边境线那边他们自己的国家卢旺达。那些真正有权留下的人只要真的想成为刚果人就会这样做。你还知道什么吗,萨尔沃?
  还有什么,汉娜?
  1964年大起义时,穆旺加扎为刚果总理、民族英雄帕特里斯·卢蒙巴而战,还受了伤!

伦敦口译员 第七章(4)
但这怎么可能呢,汉娜?1961年,美国中央情报局在比利时人的帮助下刺杀了卢蒙巴。那可是大起义爆发之前三年,我肯定没记错。
  萨尔沃,你真是太书呆子气了。大起义以卢蒙巴思想为指导。所有参加起义的人都以帕特里斯·卢蒙巴为精神领袖。他们都在为自由刚果和帕特里斯而战,无论他是生是死。
  那么我是在跟革命者*了。
  你现在这样真可笑。穆旺加扎不是革命者。他主张种族和解、自律和正义,主张除掉所有不热爱我们国家却窃取我们财富的人。他不希望人们把他当做战争狂,而是把他当作给真正热爱刚果的人带来和平与和谐的人。他是《国王与小鸟》中那只罕见的智慧鸟:他是来治愈我们所有病痛的大英雄。我可能让你觉得无聊了吧?
  她说我没把她当真,任性地拉开被褥,坐了起来。你要知道她是多么漂亮,*时又是那么风情万种,你想像一下这意味着什么。不,汉娜,你没有让我觉得无聊。我只是暂时分心,想起那天夜里先父跟我讲的悄悄话了。
  萨尔沃,我的孩子,基伍需要团结……在上帝的荣耀与刚果国旗之下,所有人和平共处……我们要从剥削压迫我们的外国害虫手中解放出来。自然资源是神赐予基伍的,所有真心想要共享基伍的资源和开明生活的人,我们都愿意接纳……萨尔沃,让我们一起祈祷,愿你今生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麦克西正在等我回答他。嗯,我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刚果救世主?跟穆旺加扎一样,我也选择了一条中间路线。
  “我可能听说过他,”我承认了,很小心地让自己的语气恰到好处地表明自己对他不感兴趣。“不就是那种舆论变脸预言家吗?”
  “那么你见过他吗?”
  “天啊,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给他留下如此荒谬的印象呢?——“老实说,队长,我老早就打定主意要避开刚果政治。我认为远离刚果政治我过得更幸福。”
  在我碰到汉娜之前,事实真的就是这样。当你想归化到另一个国家时,你不得不作出如此选择。
  “嗯,那么你可要坚强些,因为你即将与他会面。”麦克西这样告诉我,又一次瞥了一眼手表。“这个大人物将带上两个随从,一个是他的忠诚助手,也可能是政治顾问,另外一个则是对他半忠诚的黎巴嫩中间人,叫费利克斯·塔比齐,昵称‘塔比’。教授是一名希族人,他的那个忠诚助手也是。”
  “塔比!”我在心中重复了一下。我的思绪飞回到伯克利广场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里。讨厌鬼塔比,关键时刻搞鬼的塔比。这个黎巴嫩中间人既然不完全忠诚,那他当穆旺加扎的随从要搞什么鬼?我正想弄清楚,麦克西又说开了。
  “塔比是教授必需的邪恶助手。任何非洲领导人都有这样一个邪恶助手。他以前是个极端的穆斯林分子,过去曾参加过哈马斯,最近由于健康方面的缘故改信基督教了。他帮助那老家伙处理大选事宜,理顺他的进程,管理他的钱,也替他擦屁股。”
  “他讲什么语言,队长?塔比齐先生讲什么语言?”
  “法语,英语,*语,以及他在旅行时学会的任何语言。”
  “那菲利普呢?他会讲什么语言?”
  “法语,林加拉语,一点儿斯瓦希里语,他懂得不多。”
  “英语呢?”
  “他妈的,他当然讲英语啦。他可是个英国人。”
  “那个教授编的材料里什么都说了。我明白了。他受过教育。”我这样讲并不是要讽刺麦克西对语言知识的缺乏,但看到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恐怕他就是这么想的。

伦敦口译员 第七章(5)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恼怒地问道。
  “嗯,其实你并不需要我,不是吗,队长?楼上不需要我,这里也不需要我。如果穆旺加扎讲法语与斯瓦希里语的话,你也不需要我。我只需跟斯拜德一起待在锅炉房里,监听一切就行。”
  “全是扯淡!你是这场秀的明星,记得吗?那些在改变世界的家伙不会想自己口译的。塔比齐用他妈的任何一种语言告诉我现在几点我都不会相信他。”他想了一会儿,又说,“更何况,你的口译技能至关重要。穆旺加扎坚持讲斯瓦希里语,因为法语对他来说太殖民化了。我们队伍中有一个人法语讲得极好,但对斯瓦希里语一窍不通,另一个人能讲一点点斯瓦希里语,对法语却一窍不通。”
  麦克西说我是“这场秀的明星”让我感到受宠若惊。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个问题要问。确切地说,是汉娜要问。
  “那么此次会议预定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队长?我们的理想预期是什么?我们怎么定义它?我总是会问我的客户这个问题。”
  事实上我以前不会这样问客户的。我的不驯激怒了麦克西。“我们在整治这个地方,辛克莱尔,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破口大骂起来,听上去仿佛压抑了许久。“我们要让这个该死的疯人院变得清醒,把一个国家还给那些穷困潦倒、被奴役被压迫的人,让他们彼此容忍,赚钱,他妈的好好过日子。你有意见吗?”
  他的意图很清楚、很真挚,到今天为止我也再无理由问他了。这让我停顿了一会儿,但并未收敛。
  “我没意见,队长。只是,你刚才确实提到战事会带来*,你瞧,我自然就会好奇,你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说,在战事之后会怎样呢?既然大选在即,那为什么要提前介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提过汉娜是个和平主义者吗——安德森先生就是这么称呼她们这类人的?我有没有讲过,她去的那所由美国人资助的五旬节派教会学校里有一群主张独立的修女,她们一直在对她鼓吹贵格会的非暴力思想,特别强调被人打了一巴掌要把另一边脸也凑上去?
  “我们在谈刚果,是吧?”
  “没错,队长。”
  “它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坟场之一,没错吧?”
  “没错。一点问题也没有。或许它就是最糟糕的那个。”
  “就在我俩谈话时,人们像苍蝇一样死去。种族大屠杀、疾病、饥荒、童子军、从上烂到下他妈的无能政府、*、大*。对吧?”
  “没错,队长。”
  “大选不会带来*,只会带来混乱。胜利者会霸占一切,然后叫失败者滚蛋去死。失败者会说大选*纵,于是落草为寇。而且由于所有人都只投票给本族候选人,他们只会回到起点,会变得更糟糕。除非……”
  我等他说下去。
  “除非你能提前推出自己的温和派领导人,向选民宣传其政治主张,并证明这些主张切实可行,以免发生恶性循环。听懂了吗?”
  “听懂了,队长。”
  “这就是那家财团的博弈计划,也就是我们正在兜售的这个计划。大选只是西方人的自淫。提前阻止它,让我们的人上台,一次性公平地给国民一份蛋糕,让和平降临。你们的跨国公司一般都厌恶穷人,因为养活几百万个饿慌的人划不来。让那些贱货搞私有化,或者让他们去死就划得来。嗯,我们的小财团可不是这么想的,穆旺加扎也不会这么想。他们考虑的是基础建设、共同分享以及长期利益。”。 最好的txt下载网

伦敦口译员 第七章(6)
我自豪地想起了布瑞克里勋爵和支持他的跨国公司。小财团?我此前可从未见过那么多大人物聚集在一个房间里!
  “回报投资者,这是个前提,为什么不呢?”麦克西说道。“人家公平冒险一回,给他一磅肉嘛,那是属于他的一份,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等咆哮与枪炮声结束了,我们会给刚果留下大量的回报:学校,医院,道路,清水。我们会为以后的孩子点亮未来上升的通道。有异议吗?”
  我怎么会有异议呢?汉娜怎么会有异议呢?诺亚和他的数百万伙伴们怎么会有异议呢?
  “所以,如果在最初几天里,我们要推翻一个注定要倒台的政府,让两百来号人下台,那么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站了起来,用力揉了揉他那跟自行车运动员一样结实的屁股。“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他又揉了一下。“不要跟本地人过多交流。你来这里不是要跟他们建立长久联系的,你只是来工作的。午餐时间到了,你就下去锅炉房那里,跟斯拜德一起吃点压缩饼干。还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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