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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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之翼-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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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在沸腾,是否正为胜利者喝彩?也无从辨别。

最后剩下一个疑问:“我怎么还没有倒下?”这一提醒,他真的支持不住,要倒下去了。正巧有一又柔软的手掌伸到腋下,从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面前却响起一个动听而又极寡情的声音:“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正是冷凝。

他记得她说过,“你与怀空一战,不论胜败,我都会随后来找你讨教。不想死的话,不要用力过度,留着些儿。”她现在果然来了,而关千剑,已经“用力过度”。

“记得。”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别再装死,”冷凝冷笑:“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博得同情,逃过一劫。你看好了,我要出招了!”

黑狐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妹子,这个时候就不要耍脾气了,他随时都可能死掉!”看来她正是扶着他的人。

“为什么云霓没来?”在这关头,关千剑念念不忘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一下真要死不瞑目了。

只听冷凝接道:“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在他咽气前下手,否则,我这口气不是一辈子没地方出?”

黑狐急道:“别做傻事!你要是那样冲动,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

冷凝听把师父抬出来,动了怒气,喝道:“我谁都不怕!你给我闪开。你要再这么犯贱,一心护着他,我让你给他陪葬。”

黑狐惊道:“冷凝,你是不是疯了!……”

“铮”,冷凝不再啰嗦,拔剑在手。

“你真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你如果再拦着我,我不会客气的。”从语气到表情,都显示出冷凝不再留任何情面。

“等一等。”稍远处,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冷凝回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雪妮!这闷葫芦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冷凝柳眉一沉道:“你有什么高见?”

雪妮面无表情道:“‘少年英雄会’旨在以武会友,关千剑艺压群伦,在座千余人有目共睹,盟主之位,已经归他所有,你又何必这么执著呢?”

冷凝冷哂:“哼,他还没和我比过,怎么见得是艺压群伦?”

雪妮不急不缓道:“他虽没与你比过,却与我比过,你猜结果怎样?”

冷凝道:“你一定是输了。可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雪妮毫不客气道:“可你不如我。”

冷凝气为之阻,有生以来,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托大,老实不客气地一口咬定能胜她。她生性高傲,如何肯甘心,就此退让?不但不退让,且打定主意:即使她真有本事,强过我,也要和她死战到底,让她付出代价,让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道:“口说无凭,不如我们先比一场,——我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雪妮道:“如果我说没空,不能奉陪呢?”

冷凝怒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言毕挺剑而出。

雪妮从容道:“你不必这么着急。我虽不愿多费时间,但你既然一心要比,总有法子分出胜负。我有个意见,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一听。”

冷凝鼻孔出气道:“少废话,不仅分胜负,且要见生死。”

雪妮道:“那又何必?——我的想法是,我试演一招剑法,然后向你提一个问题,若你能回答出来,便算你赢,若你答错,便算你输。输的人要听凭胜者分咐,你看如何?”

这法子倒真别致!但冷凝无心欣赏,她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雪妮道:“就算你是三岁小孩,我若要取胜,必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你要是不同意这个比法,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动手,更不会正面看你一眼。”

冷凝听她这样说,却也无可如何,只得道:“你不妨把你的高明剑法,先演给我看。”

两人说了这一会,黑狐早把关千剑扶走了。怀空和云霓也不知去向。台下众看客面对这样的结局,不免有些扫兴,纷纷散场,不期两个丽人说僵了要动手,又都重新归坐,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香喷喷的热闹。

云霓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把怀空扶回房中,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伺候他在床上躺下。

怀空牙关紧咬,原本白腻的肤色,变成青紫,眼睛也睁不开,倦缩的手掌如同死鸡的爪子,滚在身侧。云霓在床畔坐下,双眼不离他眉眼方寸之间,纤纤柔荑紧扣他的手掌,呼吸丝丝有声,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安。

在这一刻,她心中无疑只有怀空一人,如果还曾想到别人,也只是一种悔过和自责:“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再也不理会任何人!”她以为怀空要死了。

“小秃驴!小秃驴!”她轻摇他的手臂,低低呼唤。

怀空没有睁眼,但张开了嘴巴,——他的每一颗牙齿都泡在血中。

“太奸诈了!……太,太,太奸诈……太奸诈了!”他只是吃力地重复着心中的不满。

第一一零章致命的声气合一

云霓俯身拭去怀空嘴角溢出的血,捧住他的下巴央求道:“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只要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

怀空喉头咕咕作响,鼻翼掀动,大喘粗气,良久才调匀呼吸,张开血口情绪激动道:“我不想睁开眼睛,我不想看到这世界!”

“也包括我吗?”云霓痛苦地问。

怀空不答,自顾说起别的:“没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的人!以剑气偷袭,哼,想这么容易就除掉我,还差着点道行……”

云霓如堕五里雾中,茫然问:“你说关千剑?”

怀空恨恨道:“还会有谁?我和谁比武,你不知道吗?”

云霓第一次受到他这样的礼遇,既惊慌又悲苦,但面对此情此景,一点不满的情绪也生不出,反而陷入自责。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弄清当时的情况,他怎么伤的你?……”

怀空冷笑道:“你当然弄不清,不仅你弄不清,恐怕在场中千多人,没有一个不是一头雾水。他自恃手段高明,就是要不明不白地制我于死地。”

“可是他……”

“你不相信吗?是不相信他有这么卑鄙,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云霓急道:“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每一句话!只是……你这样说,我仍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怀空道:“那我就把事情原委说给你听。我们动手之前,就有言在先,纯以‘剑声’切磋,这是台下千多双耳朵可以证明的……”

云霓迎合道:“你们是有这样的约定,我站得近,听得很清楚。”

怀空道:“可是他言而无信,最后一招佯装‘剑声’,乘我不备,中途却变为‘剑气’;他知道以我们现在的火候,‘剑声’还不到致人死命的威力,‘剑气’却可以,所以他拼着受我‘剑声’重创,也要以‘剑气’立毙我于剑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两个大错,一是太高估自己,二是太低估对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没占到半分便宜。如果他还得到什么好处,也不过是和我怀空战成平手的空名罢了。”

云霓听他这么一解释,不免有所触动,眉头深锁,眼睛发直,思索着道:“以他的性格论,不是个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依你的说法,似也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因受你剑势压迫,面临绝境,情急中失去自主,失手……”

怀空冷笑道:“这么说倒是我逼人太甚,该有这种下场?”

云霓惊得差点连椅子都坐不稳,急找到他的眼睛,以无比哀怨、充满委屈的眼神看向他,欲说几句话辩白,怀空却把头一扭,向着墙壁一面道:“你本该比我更了解他。”

云霓脸上一红,心中灼痛,眼泪只在眶中打转。但想怀空伤势严重,自己不能反找他耍脾气,只得忍住。

当怀空和关千剑同时跌倒不受伤时,场中落针可闻,所有年轻人都是同一反映:张口结舌。——他们没有看懂。

只有两个人霍然起立,眼睛睁得几乎比别人的嘴巴还大。因为他们看懂了,只是难以接受。两人不约而同把脸转向对方,一眼就读出彼此心中的困惑和惊诧,根深蒂固的敌意与仇恨反而不见踪影,仿佛不过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事实则是势同冰碳,因为这两人是一夫人和张六奇。

以他们的修为,擂台上两人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如婴儿的脚步一般,缓慢而明了。但是,以两人的智识,还不足以对面前的怪事作出合理的解释。

当时的情景分明是关千剑同时发出“剑声”和“剑气”!

怀空固然伤在“剑气”之下,关千剑本人却不是为怀空所伤,而是遭了自己“剑声”的毒手。

“剑声、剑气”不能同时发出,这是千古铁律,关千剑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有神助?而他又因何要自戕?

张六奇本想亲自上前查看关千剑和伤势,询问情由,却担心一夫人尾随其后,趁机揩油;而一夫人同样如坐针毡,极愿一探究竟,但她心中也是雪亮,自己稍有动作,张六奇势必要会错意,难免一场正面冲突。因此两人远远并立,脸朝前方,眼珠横移,窥视对方动静,而终于同时落座,动作之整齐,若合符节。

张六奇还未坐定,忽又立起,惹得一夫人右手立刻按上了剑柄。

原来他看到重伤的关千剑已落入黑狐手中,白狐和云九霄的女儿也相继现身擂台。

在他看来,这些人穿同一条裤子,关千剑落入任何一人掌握,后果都是一样。

他立刻全神戒备,以全副身心监视一夫人的每一个举手投足,同时稍稍侧过身,对身后的同门打个眼色。

四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站了起来,直欲向黑狐来个虎扑。一夫人身后数十名女弟子见状,都站起来,气势惊人。六如门中余下的人不甘示弱,随后离座起身。一夫人晃若不觉,保持手按剑柄的姿势,目视前方,摆明了要以静制动。

张六奇几番权横终于断然归坐。

身后众人跟着坐下,一夫人各一众弟子才最后放松下来。

雪妮的剑出鞘时,冷凝有一种错觉,好像整个身子就要离地而起,漂浮在空中。那不是风,而是水;风太强劲太猛烈,只有水才能这般温柔、舒缓。她甚至还感觉到一股温热。

剑水电闪,前一刻还远在天边,瞬息之间就似近在眼前,直到看不到人,看不到剑,只有光,只有那诡异的热度和漂浮感。

这种神秘而无法理解的力量,给冷凝心中形成极强的重压!一个转念,有如荷叶上的两滴露珠相遇,嗒然相融,合而为一,那覆盖一切的重压也这样和恐惧汇在一处,不分彼此,复又笼罩一切。

自小与利器为伍,一遇险情,自然而然生出拔剑御敌的冲动,但冷凝随即想道:“她说的是试演剑法,如果我沉不住气,惊慌出手,岂不是被她笑掉大牙?也许这正是她逼我出手的诡计。”因此她不为所动,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耳后凉风微起,剑光尽敛,雪妮俏生生立在对面,右臂平举,长剑前伸,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她道:“看到我剑上的头发了吗?”

离剑尖三寸处,赫然吊着一根头发。

冷凝大惊,手扶鬓角,思潮起伏,难以平定。

雪妮道:“别急,也不要回答,这不是我的问题。我要问的是:你知道这根头发是你的还是我的?”

第一一一章对质

耳后那一股凉风……难道这还能不是我的头发?

但我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谁知不是她的声东击西之计?

冷凝本有一刻清明的心,被雪妮这一问,反又陷入重重迷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输了!

答案只有两个,说出任何一个都有一半的机会,但冷凝不能开口,一开口就会输得更惨。

问题已不在于猜对猜错,就只能用“猜”这一点来说,她和雪妮的高下,已判然有别。

这不正是雪妮的深意吗?她就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令对方知难而退。

没有人知道冷凝的内心此刻经受着怎样的狂风暴雨!她只平静的说出一句:“好,我认输。”幽灵一般无声而又迟缓地飘下擂台。

关千剑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一刻,立刻就感到不美了。在他病蹋前,没有一个是想见的人。事实上就只有一个人:千篇一律的黑狐。

黑狐本身并不乏味,相反还极富情趣,不过关千剑不能领略罢了。然而一个总是不招而至,挥之不去的影子,难免惹人厌倦。

“我们的盟主终于舍得还魂了!”黑狐一笑,满室生辉。她一身黝黑的皮肤仿佛就是为一口皓齿而生的。

关千剑还在走神。

她又道:“虽然你也受了伤,而且若不是我扶得及时,你就要躺在擂台上称第一,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你才是胜利者,是‘少年英雄会’当之无愧的盟主!”

关千剑重又闭上眼睛。

黑狐收敛笑容,蜻蜓点水一般,伏在他身胸口柔声耳语:“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关千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心口。”

黑狐身子压得更低,把一对****紧紧贴在他胸口,咬住他耳朵问:“这样会好一点吗?嗯?呵呵。”

关千剑有气没力道:“如果你走到外面,再把门关上,我也许就会舒服点了。”

黑狐依在他身畔,口鼻钻进他脖子里,呼出湿粘粘热烘烘的气流,悄声道:“那我不是只能跳窗进来了?多不方便!”

关千剑虽然有些厌恶黑狐,但温香软玉在抱,由不得他不心猿意马。他忽然有种重温与冷凝软语温存、枕衾缠绵的错乱之感,一股暧流遍袭全身,虽在重伤之后,仍令他神魂颠倒,几难自持。

黑狐似察觉到他体内的反应,更故意在他怀中扭动呻吟。

“哎呦!”他突然叫唤一声,显得极其痛苦。

黑狐醒觉,抬头轻声问:“我弄疼你了吗?”

关千剑没好气道:“你好像忘了我受过伤。”

黑狐笑道:“少跟我装蒜,张六奇来给你把过脉,他说了,你的伤‘无药可治’,——意思是不需用药就可以好,只要好好休息就成。”

关千剑道:“那岂不是说,我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就会死掉?”

黑狐终于肯从他身上爬起来,把脸上的乱发掠到耳后,笑道:“死了才好呢!……”还想说几句疯话,房外脚步声响,接着急促扣门。

黑狐重新伏倒关千剑身上,在他耳边问:“你猜来的是谁?”又抬高声音道:“进来吧。”两口热气都喷在关千剑脸上。

门“豁啦”一声打开,两扇门板分别撞在板壁上,而人已到床前。

“关千剑,我有几句话问你。”

云霓以从没有用过的语气对他说话。

关千剑凭直觉知道,她“问”的,不是简单的“话”,根本就是要“问罪”;这代表他做错了事,得罪了人。

黑狐转过脸,头枕在关千剑耳边,似笑非笑道:“他昏迷才醒,看你这个架式,是替和尚老公报仇来了?在家出家,一样是修行,为什么你偏偏厚此薄彼,重出家而轻在家呢?啊?哈哈,我说,是不是出家人更富野趣?”

云霓无心斗嘴,越过她直奔关千剑:“你哑巴了吗?”

黑狐背过云霓,把关千剑紧紧抱住,故意作出百般亲昵的神态道:“你哑巴了吗?怎么不替我骂她!”学的是云霓的声音和语气。

云霓一字千均道:“我对你很失望。”说罢转身举步。

“姐姐……不是我哑巴,是你一进来就一副要找人来吃的样子,把我吓到了。呵呵,开个玩笑。——怀空还好吧?他伤得重吗?”关千剑的声音因受黑狐的遮挡而变得有些混浊,他用力推了她一把。

黑狐在他肩上擂了一拳,才缓缓坐起来。

云霓回过头来:“你认为呢?”

关千剑不敢与她对视,叹口气道:“我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黑狐不满地横他一眼,站起身。

他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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