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说完,拿出了身上的竹罐,拔开塞盖,洒向众人。
彼子惊呼道:“是阴蛇蛊!”
只见那些蛊虫无影无形,众人虽避,却不知往何处避。
石蜜缓步而上,取针射出,漆黑的神针四散,以众人无法辨认的手法,破蛊杀虫。
而此时,沈沉也开始行动,他按下机关。只见白色的粉末从天而降,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而与此同时,墙壁下落,袭向了众人。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当众人拨开粉末,终于能视物之时。沈沉和陵游早已不知去向,而大厅内的路,也被牢牢封堵。
“哼……”魏启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真是狗急跳墙。曦远,这里的路,你应该认得罢?”
曦远点头,道:“这里是用作练武起居之处,并无任何杀伤机关,要找到那两人,简单至极。”
魏启转身,道:“诸位,先前在下说的事,还请好好考虑。现在,我们便同心协力,找那两个十恶不赦的人去罢。”
厅内的人,大多沉默。
这时,彼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鬼臼!宗主,鬼臼不见了!”
石蜜略微惊讶,皱起了眉头,“……哼,光有‘长生蛊’就能让死者复生,笑话……”
……
三复小人
小小很无语地看着沈鸢和赵颜,经她方才一讹,这两人都如临大敌地戒备着她。沈鸢坐在桌边,垂眸沉思。而赵颜坐在床沿,时不时看她一眼。
小小叹口气。老实说,虽然她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神勇无敌,但至少也是练过功夫的。要对付这两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她突然记起自己十岁的时候,师父突然很严肃地对她说:小小,现在师父传你一套小擒拿,你须好好修练。
那时,练功总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她,可怜兮兮地睁着眼睛,问师父,好好修练,是怎么修练?
师父蹲下身子,道:一天两个时辰。直到你闭着眼睛都能施出这套擒拿为止。
她一听要两个时辰,当场就哭着耍赖。
只是,师父一点都没心软,每天押着她练这两个时辰的小擒拿。有一天,她受不了了,偷偷跑出去采野花玩,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师父第一次生了气,整整三天,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她怕了,乖乖认了错,哭丧着脸,天天努力练功,师父这才消了气。
这样过了三年,师父笑着告诉她,以后每天打一遍就行了。她乐得开了花,笑着问师父这套小擒拿的名字。
师父爽快地说:还没想。
小小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师父笑笑道:你喜欢叫它什么,便是什么了。
于是,小小心花怒放地说:那就叫“不得不练”,要不然,就是“两个时辰”!
师父愣了愣,随即,低头笑了起来。
小小不满意了:是师父你让我自己取名字的,不准笑!
师父立刻忍住笑容,一脸认真道:那就叫,“不得不练”。
小小十五岁那年,终于领悟到这个名字是多么的立意不佳。于是,她想了包括“留云手”,“缠风手”,“左氏擒拿”等等“好”名字,但师父笑着,一一否决。
小小欲哭无泪,师父笑得奸诈。
于是,这套小小最擅长的擒拿,就注定有了一个让人汗颜的名字。
当她知道了师父逼她练这套小擒拿的目的的时候,再想起这个名字,却觉贴切得很。没错,“不得不练”。这套小擒拿,最讲究的是“贴”和“缠”,虽然无法杀伤,但却能克制对手的招式。无论是何种武功,若被这样缠着,必然无法发挥。而如此一来,想逃跑就方便许多。
小小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师父啊,您的深谋远虑才真让人汗颜……只是,如果对手是“冥雷掌”,这套“不得不练”又能撑上几招呢?
她正思索,墙壁突然开启,沈沉和陵游架着鬼臼冲了进来。
小小当即从榻上跳了起来,而陵游也不含糊,当即抬手射针。
小小大骇,下腰避开。
陵游见状,突然持针,刺向了一旁木然的行尸儿子。瞬间,行尸起身,出招攻向了小小。
小小虽惊,但立刻出手,卸开行尸的招式。而那一刻,小小发现,与先前的那些女孩子不同,这具行尸的招式凌厉,丝毫没有麻木感。果然,是“长生蛊”的效用么?
沈沉见行尸与小小缠斗,便放了心。他看了看鬼臼,道:“陵游师父,这小子多留无义,快取出他体内的雌蛊,了结了他!”
鬼臼被神针封了穴道,早已昏迷。陵游取出一把小刀,正要刺下。
一瞬之间,沈鸢冲了过去,抓住了陵游握刀的手。
“鸢儿!”沈沉怒喝。
沈鸢抬眸,微颤道:“爹,女儿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放肆!”
沈沉急冲上前,似是要拦下沈鸢,但他目光一凛,直接一拳击向了陵游。
陵游猝不及防,受了这一拳。沈沉虽没有武艺,但这尽了全身之力的一拳,还是让陵游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你……”陵游惊怒。
沈沉笑笑,道:“陵游师傅,长生蛊只有一只,你可别怪我。”
“爹!”沈鸢惊道。
“住口!”沈沉怒喝,“你这不孝女,再多作阻扰,别怪我不讲父女情份!”
沈鸢含泪,“爹!”
沈沉望向了床上的滟姬,“八年了,我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她的尸身,如今,终于能让她醒过来了!她终于能再对我笑了!”他的声音里,尽是得偿所愿的快意。
突然,陵游翻身起来,一针刺入了沈沉的体内。沈沉愣住了,瞪大了眼睛。
陵游笑了起来,只见,他的嘴角带着血丝,眼神里满是得意,“沈庄主,您说的对,长生蛊,只有一只,我怎么舍得让你给了那女人?呵呵,岂不是暴殄天物?”
沈沉倒地,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陵游。
“爹!”沈鸢惊惧,刚要上前。陵游转身,一把擒住了她,如法炮制,将一枚神针刺进了她体内。
沈鸢哪能防备,当即昏死过去。
陵游笑道:“沈庄主莫怕,老夫不会杀你们父女的,呵呵,老夫还有很多要喂食活肉的蛊虫,二位必能物尽其用。”
小小在一旁,忙着对付行尸,根本无暇□,只是这样的对话,她听得太清楚了,心寒不已。
陵游看了一眼在一旁惊恐颤抖的赵颜,轻蔑一笑,然后,自顾自拉起鬼臼,一刀刺向了他后脑的风府穴。一股浊血喷涌而出,只见,一条长约寸许的蛊虫随着浊血流出。那蛊虫通体透明,若隐若现,诡异非常。
陵游小心地捧起蛊虫,眼睛里有了一丝快意。
“陵游!你以为得到了雌蛊就能全身而退么?没有我,你根本走不出这地宫!”沈沉怒道。
陵游大笑起来,“沈庄主不必担心,犬子的武艺,天下无双。只要他复生,外头那些人,根本不堪一击……”
突然,他哑了声音。他僵直了一会儿,缓缓回头。
赵颜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虽有惊恐,但更多的是冷寒的残酷。她缓缓退开,留在陵游背上的,是一支发簪。
“贱人……”陵游怒骂。
赵颜却丝毫不惧,她狠狠一推,将陵游推倒在地,取了他手中的雌蛊。
赵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能复活的人,只有我娘……”
沈沉大声喊道:“颜儿,快把雌蛊放进滟姬的口中!”
她毅然转身,看着床上的滟姬,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便照办。
只见,雌蛊微微一颤,爬入了滟姬咽喉。只见,一瞬的功夫,滟姬的手指微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赵颜出声唤道。
滟姬慢慢坐起身子,眼神里,带着麻木。
“雄蛊,快取雄蛊!”沈沉继续喊道。
一边,小小本对那无痛无知的行尸头疼不已,但先前,陵游那一刀,她可是看清楚了。于是,她拔出了佩刀,避开行尸的一击,然后纵身跃过行尸头顶,一刀刺进了它脑后的风府穴。
行尸本就不死不伤,自然弱于防备,小小这一刀并未费什么功夫。
“空青!”陵游失声喊道,声音痛彻心扉。
行尸直直地倒下,脑后爬出了一条同样通体透明的蛊虫。那一刻,麻木的滟姬转了头,起身,走向了雄蛊。
小小的身上,溅上了血迹,她看了看滟姬,又看了看雄蛊。然后,缓缓抬脚。
“不要!”赵颜失声道。
小小不假理会,正要踩下。就听陵游喊道:“住手!那是老夫多年的心血!你不能毁了它!”他挣扎着起身,颤抖着,爬了过来。
小小垂眸,想起了那些少女。
“能让死者复生,功盖千秋……姑娘,你懂的。你难道就没有不忍失去的亲人?……只要有着长生蛊,就不会再有人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死了啊……”陵游的声音凄厉,如同悲鸣。
不想失去的亲人?小小笑了,一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室内,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被扼断。那万人所求的长生蛊,在那少女的鞋底,化为了透明的污渍,消失无踪。
而与此同时,密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听到了那少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不要用这种恶心的东西,来污辱我的师父。”
众人都愣了一会儿,随即,石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鬼臼和陵游那行尸儿子,又注意到了一旁慢慢行走的滟姬。
“长生蛊现在何处?”石蜜开口,声音冷彻。
小小一惊,这才发现了众人。她看了一眼廉钊,退了一步,道:“我……我不当心踩死了一只……”她指指地上,无辜道。
石蜜皱眉,随即,抬手,将神针射向了滟姬。
滟姬中针之后,便完全停住,一动不动。
“娘!”赵颜冲上去,护住了她。
“赵姑娘……”魏启上前,开口道,“我知你爱母心切,但现在,可不是你冒犯宗主的时候。”
赵颜惊恐,但却不移半步。
石蜜缓步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鬼臼,开口:“彼子,疗伤。”
彼子得令,急忙上前,症视病患。
“你……”陵游哑着嗓子开口,“你……我跟你同归于尽!”他愤然跃起,扑向了小小。
小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举刀攻击他,还是避开为好。
电光火石,有人挡在她身前,替她架开了陵游的攻势。
“廉钊……”小小有些茫然地喊出这个名字。
而那一瞬,温宿也冲上前来,一刀斩下,当场了结了陵游的性命。
小小怔住了,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陵游方才凄厉的声音:不会再有人死了……
廉钊看了看温宿,厌恶地皱眉,随即转身,看着小小。
她的眼睛里,带着水色,泫然欲泣。
“小小……”廉钊有些不知所措地叫她的名字。
小小抬眸,展颜微笑,“廉钊……”
看到那种笑容,廉钊突然说不出感觉来。她似是悲伤,却又微笑。那一刻的她,如此遥远……
“沈庄主,背叛天师,你可知自己的下场?”曦远开口,对地上的沈沉道。
沈沉四下看看,笑了起来,“好……你不仁,我不义!齑宇山庄的地宫,就是尔等葬身之地!”他说完,狠狠推倒了一张石凳。
地宫天顶随即轰然落下。
小小抬头,惊愣在当场。
而那一刻,她被护进了温暖的怀里。
廉钊抱着她,低低说了一句,“别哭……”
……
三家聚首
“别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小怔住了。心里一刹那的百感交集,让她手足无措。而那一刻,地宫的天顶崩塌,将一切都没入了寂静……
……
小小只记得自己被护在温暖的怀抱里,而身边是无尽的崩塌声和弥漫的烟尘。等一切平息,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好在眼睛已经适应,勉强可以视物。
“小小?”
小小一抬眸便看到了廉钊,他松开怀抱,浅浅笑了笑,道:“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小一惊,正要站起,而后,头便撞倒了什么,她捂着脑袋忍痛蹲下。
廉钊忍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小心啊……”
小小含泪抬头,这才发现,她和廉钊挤身在石桌之下,崩塌的梁柱就横架在桌上,离二人的头顶不过寸许。小小有些震惊,在这般崩塌下,她竟然没死?而且全身上下,无一处疼痛?她当即庆幸起来,大难不死啊,必有后福。
“快出去吧。”廉钊轻轻推了她一把,道。
小小看了看那梁柱留下的缺口,微有光辉透入,她回头,拉起廉钊的手,“好啊,出去吧。”
廉钊笑着摇头,道:“这梁柱留下的出口,你勉强可过,我怕是不行。你出去后,唤人来救我便是。”
小小略微思忖,点了头。
她老老实实地爬出去,随后,便看到了某人的脚。她愣一下,一点一点地抬头,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温宿。
小小松了口气,道:“师叔……”
温宿的身上满是尘屑,也有好几处瘀伤,虽是狼狈,但表情却依然森冷。
“还不出来?”温宿冷冷地开口,道。
小小当即胆怯,努力爬了出去。
出去之后,小小才发现,房间里凭空多了数根白色的柱子,似是拔地而起。这些白色柱子撑住了地宫的主梁,这才避免了严重的崩塌。房间里散落的,大多是些砖石,最大的,也不过一尺见方。凭温宿等人的武艺,要避开,不是难事。只是,令她奇怪的是,房内,除了温宿和陵游父子的尸体外,别无他人。
小小站起身子,不再多想,开口道:“师叔,廉钊还在里面……”
温宿一语不发,走到桌前,起掌碎开石桌,又推开了梁柱。
廉钊起身,略微低头,“多谢。”
温宿依然不说什么,转身举步,道:“小小,走了。”
“哦。”小小应道,随即转身,看着廉钊。
廉钊正轻轻拍着身上的灰。和温宿一样,他的身上带着瘀伤,还有好几处擦破。
小小反观自己,别说伤口了,连灰尘都没怎么沾上。她的心里一阵温暖,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她走上去,扶起他,道:“廉大少爷,只是灰尘罢了,出去再拍嘛。走吧!”
廉钊稍稍愣了下,微皱着眉道:“我只是……习惯……”
小小点头,“知道啦。大少爷,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说完,不待他回答,便扶着他走了出去。
众人出了那间房,发现到处都是那白色柱子,牢牢地撑着地宫。而原来封闭的来路也全部打开。
小小微有不解,看来,是有人施以援手,才救了众人性命,只是还有谁,是熟知这地宫机关的?
虽有疑问,但三人都未开口,一路沉默地往外走。路上,所有的机关都不曾启动,约莫一刻功夫,三人便到了出口。
刺眼的阳光,让小小眯起了眼睛。而后,她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好一个齑宇山庄,掳杀少女就罢了,竟然还想毁灭证据,当真让乐儿开眼。”
石乐儿!小小大惊,她抬头,定睛一看,原来,这出口就是先前他们几人进来时的入口。此时,一大群人聚在这院中,自然也包括先前与自己同在地宫之内的人。而让小小惊讶的是,石乐儿的出现,而且不仅仅是太平城,英雄堡的汐夫人和三公子魏颖也在这里,院中,更是聚集着大批江湖人士,场面好不壮观。
他们三人出来,自然让外面的人有了些许停顿。
石乐儿的目光触及小小时,稍稍染上了笑意,而后,在看到温宿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