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我……”话到嘴边,邺疏华结巴了。
宋箬溪轻笑出声,“师兄,你别急,你慢慢说。”
邺疏华苍白的脸颊上有异样的红晕,双手合十,垂睑念了一段经文,抬眸看着宋箬溪,唇角微扬,温和浅笑道:“师弟,我……”
宋箬溪把头向前倾,可是还是听不清,蹙眉道:“师兄,你说话大声点,我听不清。”
邺疏华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喉节上下动了动,又舔了舔唇,“师弟,我……”
又没声音了,宋箬溪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哭笑不得地道:“师兄,什么话让你这样难以启齿?”
“师弟,我……”
“师兄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宋箬溪佯装生气地道。
“师弟,我喜欢你,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请师弟应允。”邺疏华鼓足了勇气,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宋箬溪呆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兄,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你要娶我为妻?”
“师弟没有听错,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邺疏华肯定地道。
“为什么?”
“我喜欢你,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这个问题,我之所以选不上别人,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确定你喜欢我?”宋箬溪皱眉,她还没弄清她是不是喜欢上官墨询,这个潜心向佛多年的呆子怎么可能转变得这么快,一下子就确定喜欢上她了?
“我确定我喜欢你。”邺疏华用手按着胸口,表情严肃认真,“我用心去感受了,这一个月来,我很用心的去感受,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甘愿为你做一切,师弟,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请师弟应允。”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邺疏华很幸运,蚕娘昨天吃多了粽子,肠胃不太舒服没同行。而香绣和青荷是未涉情爱的姑娘,被他的话给惊呆住了,没有人出言阻止他的一再求婚。
宋箬溪不久前才知道上官墨询喜欢她,现在邺疏华又当面说喜欢她,有一种天上掉馅饼被砸晕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邺疏华期盼地看着宋箬溪,等待她的回答。
庵中有人来做法事,静净的梵音袅袅的随风传来,让宋箬溪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师兄,我是俗世中人,我并不信佛,我也没有想过去什么极乐世界,我不会跟你同修的,你不要因为我可以和你谈论佛法,你就认为我是你的四因缘人,你就误会你喜欢我,想要娶我。”
邺疏华笑,“我随师父在四处游历,遇到过许多懂佛法的姑娘。我没有认为你是我的四因缘人,我喜欢你不是误会,我娶你是诚心诚意的。”
“要是以后我不准你看佛经,不准你修行,不准你在斋日守斋,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不会这么做的。”
“这一个月我没来桃花庵,在家里也忘记了在斋日守斋,你要跟我在一起,我会缠着你,让你没办法去修炼成佛,只能跟我在这个尘世中轮回。”
“师父说我红尘凡缘未了,我始终不明白,我自幼诚心向佛,不敢旁骛,怎么可能凡缘未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听梵唱,不为参悟,我摇经筒,不为超度,我磕长头,不为觐见,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是为修炼成佛,我为了在途中与你相见,与你相守。”
宋箬溪没想到她吟的那段话,会让邺疏华铭记于心,他在此时说出来,字字敲入心坎,柔肠百转千回,呆怔片刻,问道:“你甘愿为了我,不修炼成佛,放弃你多年来的信仰?”
“佛引导众生向善,我只要守菩提心,就没有放弃多年的信仰。”邺疏华正颜道。
“可是师兄,成亲不仅仅是一句话,举行一个仪式就行了,还有后续的事情,你明白吗?”宋箬溪含蓄地问道。
“佛祖的本意不是要断绝男女之事,而是禁止那些不合乎纲常伦理的欢爱。情欲非淫邪,非亵渎,情是情,欲是欲,夫妻共度一生是情,夫妻闺房之乐是欲。情不蔽心,欲不泯性。”邺疏华温和地笑,“师弟,你不要忘了,密宗还有欢喜佛。”
自和邺疏华相识以来,总是宋箬溪说得邺疏华陷入深思,今天是第一次被他说得语噎,想来这一个月,他是翻遍了经书,经过了沉思熟虑,愣了半晌才道:“师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邺疏华讶然,问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对,我有了喜欢的人。”宋箬溪没有想过邺疏华会喜欢她,也没有想过要去喜欢他,而上官墨询,她已经想过了,她知道对他有感觉的,那么自然不能再接受邺疏华的情意,“对不起,师兄,我不能嫁给你。”
“师弟,你不用说对不起。”邺疏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心感受了他喜欢上了宋箬溪,那么宋箬溪在一个月时间里找到喜欢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眸色微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师兄,你会找到那个与红尘做伴的人。”宋箬溪真诚地道。
“谁如此有幸能得到师弟的垂青?”邺疏华虽是朗月清风般的人,可终究不是木雕泥塑的菩萨,也想知道是谁令他错失佳偶。
宋箬溪眸光微闪,“上官墨询。”
邺疏华想起一个月上官墨询突然在此出现,恍然大悟,浅笑道:“原来就是他。”
“那本经书,师兄译出多少了?”宋箬溪岔开话题问道。
邺疏华轻叹道:“那经书的字愈发的难以分辨,我只译出了十之六七。”
“师兄不必心急,译经书乃是大功德,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邺疏华含笑颔首道:“师弟所言有理。”
“师兄,不好意思,家中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了。”宋箬溪起身道。
邺疏华站起来,双手合十道:“师弟请便。”
宋箬溪双手合十还了礼,带着香绣和青荷去了静余的禅房,“师兄。”
静余睁开双眼看着她,正颜道:“俗世迷途,慧眼蒙尘,师弟抄写一百零八遍《护身咒》再回去吧!”
“静尘谨遵师兄之意。”宋箬溪在案几边盘腿坐下,提笔抄写《护身咒》,“唵,嚩日啰,阿尼钵啰尼,邑哆耶,莎诃。”
《护身咒》只有十四个字,一百零八遍很快就抄写完了。宋箬溪略用点素斋,就告辞回城。
马车摇摇晃晃沿着官道向前行驶,宋箬溪斜靠在锦垫上闭目养神。香绣和青荷心不在焉地绣着花,一不小心就扎了手,痛得直抽气。
“行了,你们俩有什么话就说吧,再这么扎下去,那手指头就要成马蜂窝了。”宋箬溪轻轻摇头团扇道。
香绣和青荷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绣棚,道:“姑娘,刚才在园子里,你有些话不该说的,万一要是传扬了出去,会有损姑娘的清誉。”
宋箬溪睁开双眼看着她们,笑问道:“你们会说出去吗?”
“奴婢当然不会说出去。”两人齐声道。
“你们不会说,我不会说,师兄就更不会说了,这事又怎么会传扬出去呢?又怎么会有损我的清誉呢?”宋箬溪笑问道。
青荷面带忧色道:“万一邺公子……”
“没有万一,师兄是诚信君子,我的拒绝不会令他怀恨在心的,你们放心,他是不会做伤害我的事。”宋箬溪打断青荷的话,对于邺疏华的人品,她是绝对信任的。
香绣和青荷想到邺疏华是觉明大师的徒弟,应该不会做出小人行径,笑道:“是奴婢在自寻烦恼。”
“此事回去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许提及,包括太太。”宋箬溪嘱咐道。
“奴婢晓得。”
回到宋家已到了申时正,自从那次与二姑太太一顿乱砸后,宋箬溪就再也不去给宋老太太晨昏定省,她不想听宋老太太的酸话,不想影响心情,打定主意当坏姑娘了,径直回了竹隐院,去正院见纪芸,还没进门,就扬声道:“娘,我回来了!”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纪芸搁下手上的礼单,笑盈盈迎了出来。
“娘,外面的太阳好大,我被晒出了一身汗,打伞都没用。”宋箬溪搂着纪芸的手臂,抱怨道。
纪芸拿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笑道:“银翘,快去端碗冰镇的绿豆汤来给姑娘喝。”
宋箬溪喝完一碗,还不过瘾,“银翘,我还要一碗。”
“你小日子就是这几天,冰凉的东西不能多吃,会影响身子的。”纪芸用力地扇了几下扇子,“福茶,把冰盆挪过来点。”
宋箬溪算了一下,每月一次的亲戚是快来了,就没吵着要多喝一碗,坐在冰盆边陪纪芸闲聊。
申时未,宋箬池和宋箬涓放学回来,过来给纪芸请安,也是满头大汗。
“银翘,把冰镇的绿豆汤端两碗来。”只要庶女们守规矩,纪芸在吃穿从来就没有苛待她们。
“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行礼道谢。
喝完绿豆汤,宋箬涓笑道:“母亲,后天学堂要举办绣品大赛,那边房里的大太太说明天会发帖子请母亲过去参加评选。”
纪芸不屑地轻嗤一声,道:“家里事多,我没这么多闲功夫,明天你告诉她,不用下帖子来请了。”
“是,母亲。”宋箬涓欠身应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又坐了片刻,就告退回房去了。
“娘,你为什么不过去呢?”宋箬溪问道。
“后天娘要带你去闵家吃酒,那有闲功夫去应酬那些无聊的人。”纪芸笑道。
“哦,明白了!明白了!”宋箬溪坏笑着点头。
纪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你明白什么呀?就明白了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宋箬溪挑眉,“你是要去看未来儿媳。”
“闵氏秉性人品都已经打听好了,人已经相看过了,现在就等着你哥哥高中定亲了,有什么好再相看的。”纪芸横了她一眼,“是你二伯母托我帮瀚哥儿相看。”
宋箬溪蹙眉,“娘,大哥哥跟那个苗可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领这个差事。”
“这件事,娘心里有数,你呀,别多管。”
“娘,大哥哥心有所属,那姑娘嫁进来,只会误了她一辈子,到时候她娘家人会埋怨你的,你还是推掉吧!”宋箬溪劝道。
“男人都喜新厌旧,等不了几个月,瀚哥儿就会把那苗氏忘得一干二净。”纪芸讥笑道。
“万一大哥哥对苗可儿念念不忘怎么办?”
“没有这个可能,尤其是宋家的男人。”
宋箬溪没话好说了,宋家连最没出息的宋纾都有两个姨娘三个通房丫头,好色是男人的天性。
纪芸紧紧握住宋箬溪的手,沉声道:“溪儿,男人的话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千万不要相信。女子在世上过的不易,痴情错付,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溪儿知道。”宋箬溪用力地点了点头。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用过晚饭后,宋箬溪就带着香绣和青荷回了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弯新月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散发着银色的清辉,宋箬溪沐浴更衣后,坐在院子里摇椅上纳凉,隐隐约约有琴声随着晚风传了过来。
宋箬溪聆听一会,只觉得曲调深沉压抑,透着一种浓浓的哀伤,乐为心声,是谁在抚悲音?扰乱她的心情,轻蹙眉尖,问道:“巧桃,家中谁擅长抚琴?”
巧桃笑道:“大少爷擅长抚琴。”
宋箬溪微微勾起了唇角,想不到宋瀚对苗可儿还有几分真心实意,他该不会是宋家难得一见的情圣吧?
在这朦胧缠绵的月色下,除了宋瀚,还有另一人捧着埙,吹着悲凉的曲子。
一曲吹罢,上官墨询握紧手中的埙,目光如炬看着院中的黑衣人,沉声问道:“綮颜为何没有随你一起回来?”
“陆公子说大事将成,不能半途而废。”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上官墨询皱眉问道。
“陆公子说他尽量在六月十九日之前赶回来。”
上官墨询脸色微沉,“尽量?”
“陆公子说,如果他赶不回来,就请九爷代他去宋家提亲。”
“咔嚓”上官墨询手中的埙被他捏成碎片。
“九爷!”
“下去。”上官墨询冷喝一声。
“是。”黑衣人行了礼,飞身离去。
上官墨询握着那个破碎的埙站在窗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到了天亮。
五月初七是宋箬清十一岁的生日,孙辈过生日是要给长辈们磕头的。早上去给松鹤院请安时,宋箬清就跪下给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
自打宋老太爷告老还乡,就不爱说话了,脸色黑得就跟锅底似的,今天也一样,看着面前跪着给他请安的孙女,没一点喜色。
宋老太太笑了笑,道:“行了,清丫头,起来吧。”
婢女扶宋箬清起来,接过宋老太太递来的红包。
蒲团铺到了小蒋氏面前,宋绎天天喝得醉醺醺,宿醉未醒,没能前来。宋箬清只给小蒋氏磕了三个头,小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送了块双鱼玉佩。
宋箬清给宋缜和欧阳氏磕头请安,得了一个红包和一枝赤金镶红宝石牡丹花钗。接下去给宋绥和纪芸请安,宋绥给了个红包,纪芸送了镶绿色碧玺石璎珞圈。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宋箬清跪在宋纾和文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宋纾送给女儿一套玩偶娃娃,文氏送给她一个红色琥珀坠子。
姐妹们送的是绣品帕子、鞋袜,兄弟们除了宋瀚在家,其他都不在家,人虽没到礼还是送了,一诗、一画、一扇而已。
宋老太太道:“清丫头,今天是你生日,可是你大伯母要忙着送你三姐姐出嫁,你二伯母三伯母琐事缠身,你母亲又有了身子,不宜操劳,所以今年不能给你张罗生日了,全家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吃碗长寿面,晚上加几个菜,等明年,家里再给你大办一场,今年就委屈你了。”
“孙女不觉得委屈,十一岁是小生日,原就该简单的过。”宋箬清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这相似的话老太太去年就说过,今年又是说,年年说明年给她大办,年年都没办,总拿这些假话来搪塞她。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宋老太太点点头,扭头看着宋老太爷,笑笑,“老太爷,时辰不早,不如摆饭吧!”
“嗯。”宋老太爷哼了一声。
早饭摆在厅内,一家人安静的吃完长寿面,婢女送来热茶,宋老太爷端起来,掀了杯盖,抿了一口,就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怒斥道:“这茶都是凉的,今天谁管茶水的?”
这几天大家都习惯了宋老太爷为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的发邪火了,知道又有人要倒霉,可谁也不敢出声相劝,怕引火烧身。
宋箬清年纪小,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不免觉得有些委屈,抿紧双唇,眼眶微红。宋箬涵看到妹妹这样,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借以给她些安慰。
沈嬷嬷战战兢兢上前说了个丫鬟的名字。
“拖出去打十板子,革了差事,撵出去。”宋老太爷厉声道。
“是。”沈嬷嬷吓得双腿发抖,转身出去叫人把那倒霉的丫鬟拖出来打了十板,撵了出去。
宋老太爷咆哮一阵后,阴沉着张老脸,甩手走了。
“你们都回房歇着去吧!”宋老太太打发众人离开。
出了松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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