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溪笑着摇了摇头,对宋淮会来,有点意外,问道:“学堂这个时候怎么会放假?”
“先生的母亲病重,他回家伺疾。”
“这大热的天,赶路很辛苦吧!”这几天恰逢秋老虎发威,比盛夏还热上三分,人就象被放进烤炉里烤着,宋箬溪躲在阴凉处,还热得够呛,更别提这些顶着烈日赶路的人。
“来接姐姐回家,不辛苦。”宋淮正颜道。
宋箬溪心中一暖,问道:“爹娘身子可好?”
“爹娘身体康健。”宋淮眸光闪了闪,走到宋箬溪面前蹲下,仰着脸看着她,“本来爹娘是要和淮儿一起来接姐姐的,谁知前几日表婶和表兄表妹来家中作客,爹娘走不开,才没能来的。姐姐,你别难过,爹娘不是不疼你,是被事给拖着了。”
宋淮急切地安慰,让宋箬溪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我没有难过,我知道爹娘疼我。再说,我更喜欢淮儿来接我。”
“真的吗?”宋淮双眼锃亮。
宋箬溪用力地点点头。
宋淮咧开嘴笑。
姐弟俩闲聊了一会,气喘吁吁的珠圆和刘四娘赶到了,跟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四人进门往地下一跪,磕头行礼道:“奴婢……给……姑娘……”
“别忙着行礼了,起来先喝杯茶喘口气。”宋箬溪体恤地道。
“谢……姑娘。”四人咽了咽口水,努力平缓急喘的气息。
待四人喘够了,珠圆让那两个少女跪在宋箬溪面前,谄笑道:“姑娘,这是太太身边的香纹、香朵,太太让她们来伺候姑娘。”
“香纹(香朵)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这两丫鬟本来不叫这名,纪芸知道宋箬溪身边的丫鬟叫香绣香草,就把她们的名给改了,凑了四个香。
“起来吧,你们既是太太身边的人,这规矩肯定是极好的。香绣香草,你们要学着点,进了府,别给我丢脸。”宋箬溪端起姑娘架子说话,别扭到极点,舌头差点拐不过来。
“是,姑娘。”香绣应声,香草点头。
这时,蚕娘端着一碟刚做出来的糕点进来。
珠圆微微皱眉,姑娘身边怎么又多一人?“姑娘,这位是?”
“蚕娘是师父为我请来教我厨艺和女红的先生。”宋箬溪担心珠圆看低蚕娘,日后会到府中,在纪芸面前说三道四,就有意把蚕娘身份往高了说,还点明是慧谨请来的,不过,蚕娘本来就教过她厨艺,这话也不算说谎。
珠圆笑,“原来是位女先生啊!”
蚕娘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菩萨心肠,抬举奴婢,奴婢感恩,不敢居先生之位。”
“蚕娘做的糕点,最合我的口胃,淮儿,你尝尝可喜欢吃?”宋箬溪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宋淮。
刘四娘在一旁用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蚕娘,她是宋箬溪的奶娘,本该是宋箬溪最倚重的人,可是宋箬溪在寺中一住数年,身边多了伺候的两个婢女,到也罢了,却不想今日多了个什么女先生,她岌岌可危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这可怎么办好啊?
她在暗自着急,其他人并没在意,说着闲话。
“好吃,甜而不腻,里面应该掺了莲藕。”宋淮爱吃甜食,一块糕点很快就吃完了。
“淮儿有张小刁嘴。”宋箬溪打趣的道。
宋淮冲她扮了个鬼脸,继续吃糕点。
“珠妈妈,奶娘,香纹,香朵,你们也尝尝吧。”宋箬溪客气地道。
“谢姑娘。”四人欠了欠身,香绣端着碟子到四人面前,让她们各拿了一块。
三人对糕点赞不绝口,只有刘四娘捏着糕点不说话。
宋箬溪住的院子不大,又在收拾东西,一派兵荒马乱的模样,宋箬溪就让珠圆等人依旧去住居士楼。香纹香朵虽也心急,想要得到宋箬溪信任,但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行了礼,就跟着珠圆往门口退。
刘四娘却扭捏着不肯走,欠身道:“姑娘,奴婢要留下来伺候姑娘。”
“奶娘,一路辛苦了,回房好生歇会,我这边有香绣和香草伺候就成了。”宋箬溪温和地笑道。
“奴婢知道奴婢笨手笨脚,不讨喜,姑娘如今大了,嫌弃奴婢了,可是姑娘,你总归是奴婢奶大的啊!你怎能就这样不要奴婢了呢?”刘四娘带着哭腔喊道。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正要开口说话。珠圆冷哼一声,抢先骂道:“刘四娘,你这老糊涂的混账东西,让你奶姑娘那是太太的恩典,不是让你……”
“珠妈妈,刘妈妈是姐姐的奶娘,姐姐尚没说话,何时轮到你在这里大声责骂?还有没有规矩?”宋淮脸一沉,打断她的话,不悦地训斥道。
珠圆和刘四娘俱变了脸色,二少爷的性子随太太,好时就是笑面佛,事事宽待,恶时就怒金刚,容不得一点差错,吓都跪在地上,磕头道:“姑娘,少爷请息罪,奴婢知错。”
宋箬溪头隐隐作痛,抚额轻叹,她可不可以不回去?
“姐姐,你怎么了?”宋淮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放下手,挤出一丝浅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犯秋困。”
“姐姐进房去歇歇,淮儿先行告退。”宋淮起身行礼道。
“好。”宋箬溪送宋淮出门,转身回来,瘫倒在椅子。
“姑娘,可是害怕了?”蚕娘问道。
宋箬溪看着她,叹道:“害怕也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
“姑娘能这么想是对的。”蚕娘道。
“蚕娘,香草口不能言,劳你们多看顾她些,别让人欺负了她。”每次珠圆来,宋箬溪都留意到她看香草的眼神里透着嫌弃,怕珠圆会找香草的麻烦,郑重地托付蚕娘。
蚕娘看着香草,道:“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让人欺负香草的。”
香草眼泪汪汪看着宋箬溪,一脸的感动。
“傻丫头,你哭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我护着你是理所当然的,快别哭了。”宋箬溪柔声道。
香草擦去眼泪,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
“哎哟,好好的,又跪着磕什么头,快起来。”宋箬溪叹道。
接宋箬溪回广陵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只需跟静叶知会一声便可。
不过宋箬溪要带回去的东西实在太多,宋淮带来的三辆马车,装不下去,只得让下人去山下又雇了两辆马车和三辆推车。
九月初五,东西才收拾妥当,搬上推车。宋箬溪终于要离开住了五年的净莲寺,回广陵府,从世外之地,重回凡尘俗世。
身穿粉红色丝锦衣裙的宋箬溪,粉嫩的如同一朵娇美的盛放的花,盈盈跪倒在地下,眸光氤氲的看着慧谨,“弟子拜别师父。”
慧谨虽已看透世事,淡定如佛,可是面对即将离去的弟子,眼中隐有泪光,只是心中不舍,嘴上却道:“聚既是散,散既是聚。你起来,速速上车,赶路要紧!”
“师父,您要好好保重。”
慧谨微微颔首,转身背对着宋箬溪,闭上双眼,挥挥手,“去吧!去吧!”
宋箬溪含泪转身,香纹香朵不露痕迹地将香绣和香草挤开,扶着她上了马车。宋箬溪撩开车帘,看着山门外,那些熟悉的面孔,泪水滑落,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蚕娘跪在地下,冲着圆隅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上了马车。香绣和香草也要跟着上车,珠圆一把抓住两人的的胳膊,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你们到后面马车去坐。”
“啊啊啊。”香草冲她喊了几声。
香绣回头,陪笑问道:“珠妈妈,怎么了?”
“一辆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会挤着姑娘的。”珠圆理由充足。
蚕娘听到声音,探头出来,道:“姑娘用惯她们,没有她们在身边伺候怎么成?”
珠圆讪讪松开手,香绣和香草上了车。
车厢很大,但是坐六个人,就太挤了。香纹香朵不敢跟香绣香草争,只得下车,去坐后面的车。
宋淮带着他的两个小厮坐第二辆马车,珠圆、刘四娘和香纹香朵坐了第三辆马车,第四辆马车装着书,第五辆马车里是乐器,三个推车是些杂物。
马车下了山,没有进小村,从绕着小村的山路拐上了官道,大约又行一个多时辰,宋箬溪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路边的树木就有些稀疏,猜测应该快到城镇的外围了。
“咦,怎么不沿着官道继续赶路呢?”宋箬溪见马车往城里驶去,奇怪地问道。
蚕娘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快正午了,这是要拐进城里吃午斋。”
“蚕娘,是用午饭。”香绣笑着纠正她的话。
“对对对,是用午饭。”蚕娘叹气摇头,“这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老是记不住,改不了口。”
宋箬溪不甚在意地笑道:“改不了就不用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是同一个意思,大家明白就行了。”
“姑娘,不成。这几日珠妈妈把府里的规矩仔仔细细地说给奴婢听了,奴婢要把那不合规矩的地方都改了,不能让她们说姑娘身边的人不懂规矩。”香绣正颜道。
“香绣说得在理。”蚕娘也赞同。
香草猛点头。
见三人如此,宋箬溪到不好再说什么,笑笑,只能随她们的意。
马车拐到城中一间酒家前停了下来,宋淮从车上下来,赶到前面的车前,伸手扶宋箬溪下车,问道:“姐姐,在这家店用午饭可好?”
“好。”宋箬溪对此没有意见。
店小二是热情迎客,宋淮要了三张桌子,一张是他和宋箬溪,另外两张是给蚕娘等人。
宋淮点了鱼肉鸡等菜,手一挥道:“你们自去用饭,姐姐和我不用你们伺候。”
宋箬溪数年不曾用荤腥,口味清淡,对那些油重味浓的菜浅尝辄止,那碟青菜到是多吃了几口,只用了半碗饭,就搁下筷子,端茶漱口。
“姐姐,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我让店家换你喜欢吃的菜。”宋淮道。
宋箬溪摆了摆手,道:“不用换菜,我吃素这么多年,突然吃太多的荤腥,肠胃会不适的,过几日就好了。”
宋淮听这话,一脸心疼,“姐姐,委屈你了。”
宋箬溪轻笑,其实吃素有益健康,可是,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就让这个好弟弟多心疼一下她这个姐姐。
用罢午饭,重新上路。
到黄昏,进城投栈,香纹香朵和刘四娘上前来伺候,香绣和香草处处防备着,就是不让她们插手。
宋箬溪见状,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就暂且由着她们去了,相处久,应该就会和睦了。
休息了一夜,天明再次出发。
前两天,虽说闷在车里无聊,可还算舒服,可第三天,天气比前两天要热,太阳拼命散发着光芒,普照大地,仿佛要把一切都烤焦了才罢休,人坐在车里就象被放在蒸笼里蒸,车外没有一丝风,酷热难耐,一路上行人稀少,车轮辗过干燥的路面,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让人看着更加的烦躁,
宋箬溪被热得打不起精神,恹恹地歪在蚕娘怀里,问道:“蚕娘,还有多少天才到啊?”
“姑娘,照这个速度,还有四天就到广陵府。”蚕娘摇着扇子,风都是热的。
“还要坐四天的车”宋箬溪愁眉苦脸,“好辛苦啊!”
“今天投栈后,姑娘好好泡泡澡,就不累了。”香绣笑着安抚她。
宋箬溪翻白眼,可第二天还是一样的累,讨厌在炎热的天气赶路,讨厌,讨厌死了,怀念现代便捷的交通工具,长叹道:“有没有近路?能不能超近路走啊?”
近路是有的,可以提前一天到广陵府,只是路不太好走,崎岖颠簸,不过在宋箬溪强烈的要求和坚持下,还是超近路走了。
这条路很偏僻,一路地来没看到一个路人,静静的,坐在车中可以听到马蹄声和车轮辗过的声音,拐了个弯,蚕娘皱眉,打开车门,对赶车的车夫道:“前面有事发生,拐到路边去避一避。”
马夫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话。宋箬溪知蚕娘不会无的放矢,道:“听蚕娘的话,把车子拐到路边去。”
姑娘交待下来了,马夫不敢不听,回头大声道:“姑娘吩咐,拐到路边歇歇。”
第二个车夫听到,也向后喊了一声。
宋淮以为宋箬溪被颠得难受,让车夫停下车,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有不舒服,是前面有事,我们到路边避让一下。”宋箬溪道。
宋淮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事发生?”
“这件事稍后再跟你解释,先避到路边去。”
宋淮大声道:“全部到路边去歇歇。”
车夫们听命,赶着马车往路边去,只是这一耽搁,刚到路过,就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由远至近,接着就看到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推赶着两个被绑住的人,硬推着往前走。
被绑的两个一男一女,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看身形,大约是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两个孩子在烈日下,艰难前行,后面的三个男人稍他们走得太慢,每走几步,就大声咒骂,或者踢上两脚。
宋箬溪坐在车内,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到底要不要管这闲事?犹豫了片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闲事要管,问道:“蚕娘,你有没有把握救人?”
“没问题。”其实蚕娘早就看不下去,想出手救人,只是宋箬溪没有吩咐,她不能擅自出张,现在有的宋箬溪这句话,迫不及待地飞身掠出,救人去了。
看到蚕娘与那三个大汉打了起来,宋淮愣了一下,走到宋箬溪坐的车边,站在车窗下,问道:“姐姐,你上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婆子?”
“师父帮我请的,你别婆子婆子的叫,要叫蚕娘。”
“两个小杂种,给老子滚回来,滚回来。”那两个被绑着的孩子趁着蚕娘缠着三个大汉,拼命地往前面跑,三个大汉中的一个,追了过去。
两个孩子显然被他们虐待过,体力太差,没跑多远,就被那个大汉拽住了,“叭”的一下,就将两人摔在地上,他还不解气,用力地踢了两人几脚,又抬腿踩在那男孩子的胸口上。
宋箬溪和宋淮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难看。宋淮厉声道:“小丙小丁,快去救人。”
跟在宋淮身边的两个小厮,会拳脚功夫,冲上去救人。
这边蚕娘已将另外两个大汉擒住,点了他们的穴,一人踢上一脚,非常准确地将他们踢到了车前,扬声道:“少爷,他们不是好东西,劳你审审他们。”
“好的。”宋淮大喜,“我看过爹爹审案,我会审。”
另一边,那两个小厮也将人给抓住,只是那男孩子被那大汉踢了两脚,已经昏过去了,女孩也被摔得倒在地上动荡不得。
宋箬溪对审案不感兴趣,走过去看两个孩子,“蚕娘,香绣把他们抱上车,去前面的镇子找个大夫给他们看伤。”
“姑娘,不妥。”打斗时,珠圆缩在车上不敢出来,等到风平浪静,才匆匆上前阻止。
宋箬溪斜眼看着她,“有什么不妥的?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吗?”
“不是,姑娘,奴婢的意思是,这两个小叫花子怎么能跟姑娘共坐一车,放到奴婢车上,奴婢会好好照顾她们的。”珠圆见宋箬溪动了怒,连忙改了口。
“不用了,菩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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