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花坞梅溪。一陀儿一句题诗,一步儿一扇屏帏。登瀛城便似一带琼瑶,绵山色千叠翡翠……”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美妙的歌声,厅内一片骚乱。
宋淮走到栏边往下看看,道:“小丙小丁,护着姑娘们下楼。”
骚乱的人群散开了,宋箬溪看清下面的情况,有个男子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双眼圆睁,口吐白沫,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发羊癫风。
“姐姐,别看,快回去。”宋淮护着宋箬溪下了楼,送她出门,上了马车,“你们几个护着姑娘赶紧回去,告诉爹爹这糕点铺出事了。小丁你去衙门把肖捕头他们叫来。”
“淮儿,你小心些。”宋箬溪撩开窗帘,叮嘱道。
“姐姐,没事的,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不要担心,快回去。”宋淮笑笑道。
马车把宋箬溪三姐妹送到二门外时,宋绥和纪芸正好出来送客。
“爹爹,千层酥里出人命案了。”宋箬溪还没下车,撩开车帘急声道。
宋绥一惊,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我当时在店里吃糕点喝茶,突然出事了,淮儿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他留在那看着呢,请爹爹快过去吧。”宋箬溪从车上下来,急切地道。
“江贤弟,不好意思,愚兄要赶去处理一下案子,失礼了。”宋绥拱手道。
宋箬溪这才注意到,另一驾马车边站着一对夫妻,男的俊,女的美。
“正事要紧,宋兄请。”那位俊男拱手道。
宋绥急急忙忙的骑上马,赶往千层酥去处理案件。
“这个就是姐姐的女儿吧?”那美妇笑问道。
纪芸冲宋箬溪招了招手,“溪儿过来,见过你江家叔叔江家婶婶。”
宋箬溪上前行礼,“溪儿见过江叔叔,江婶婶,江叔叔安好,江婶婶安好。”
“姐姐这个女儿真是美人儿一个,难怪我家那个小丫头,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说她见着天仙姐姐了,天仙姐姐不但人美,还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模样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呢。”美妇边说边从手腕褪下翡翠玉镯往宋箬溪手腕上推去,“这个算婶婶给你的见面礼。”
“她小孩家家的,你给这么贵重的礼,她可受不起,赶紧的收回去。”纪芸上前阻拦道。
“我给她的,又不是给你的。”美妇娇嗔地横了纪芸一眼,“纪姐姐,这大门口的,你就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了笑话。”
纪芸无奈地松开手,道:“溪儿,你就谢谢你家婶婶吧。”
“谢谢婶婶。”宋箬溪听话地学着舌。
“不谢,婶婶一见你就喜欢了,以后到婶婶家去玩。”
“好。”宋箬溪状态都没太搞清楚,顺口就应道。
“纪姐姐,打扰多时了,我们改天再聊,先告辞了。”美妇笑道。
“两位慢走。”明明从车上下来三位姑娘,美妇却只与宋箬溪说,只送宋箬溪见面礼,对另外两个连问都没问一句,这样的举动严格说起来有点的失礼,但是,这也是世人轻视庶出的一贯态度。纪芸对美妇的举动非常满意,这才是知道尊卑之分的人。
那俊男微微颔首,扶着妻子上了马车。
目送俊男美妇远去,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边往内宅走去,边关心地问道:“溪儿,可吓着了?”
“没吓着。”宋箬溪笑,虽然那美妇稍显热情了点,但还不至于吓着她,“就是这玉镯太大了,不能戴。”
“哎哟,娘不是问你这个,娘是问你在千层酥可吓着了。”
宋箬溪摇头道:“没吓着。”
纪芸看她脸色尚好,笑问道:“出去买了些什么东西?”
“买了个莲瓣纹的玉碗。”
“就只买了一个玉碗?”
“没挑到合心意的。”
“母亲,姐姐看中一幅画,可那掌柜不肯卖。”宋箬涓插嘴道。
纪芸皱眉,眼中露出一丝恼意,“是什么样的画?为什么那掌柜不肯卖?是哪家店子?”
“娘,那掌柜不是不肯卖,而是那幅画是他东家少爷画的,他要先问过东家少爷,才能决定价格。”宋箬溪赶忙解释,她可不愿让纪芸去找金萃楼掌柜的麻烦。
“哦,等决定好价格,你告诉娘,娘帮你出银子。”纪芸大方的道。
“谢谢娘。”宋箬溪笑道。
“池儿涓儿,你们买了些什么?”纪芸总算记得也该问声庶女。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耳环。”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金镯。”
“你们有没有被吓着?”纪芸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她们吓没吓倒,她才不关心,不过问一句意思意思罢了。
“回母亲的话,女儿没有被吓着。”两人齐声道。
“那就好,回房歇着去吧。”
“女儿告退。”两人膝行礼。
打发走两个庶女,纪芸亲自送宋箬溪回了房,道:“蚕娘,去熬碗定神汤给姑娘喝。”
“娘,我没事,不用喝定神汤。”
“真的没事?”纪芸不放心,再次确认。
“娘,我真没事。”宋箬溪取下手上美妇送她的玉镯,让香绣收好,“娘,那对夫妻是什么人啊?”
“他们就是你和淮儿救的那对兄妹的父母。”
宋箬溪刚才的态度,他们应该不是来恩将仇报的,这下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道谢,结交,封口。”纪芸三个词概括了。
“那就是说,这件事圆满解决了!”
“圆满解决了。”纪芸笑,“你一直在担心对不对?”
宋箬溪点点头。
“傻孩子,有爹娘在,要你瞎什么担心。”纪芸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箬溪抿唇一笑。
“好了,你歇着吧。中午就在房里用饭,不要跑来跑去的。”
“知道了。”宋箬溪站起身来,“溪儿送娘出去。”
纪芸把她按回去,“跟娘不需要讲这些虚礼,好生歇着吧。”
“娘,您慢走。”宋箬溪听话的坐着。
“好。”纪芸笑着出门自去。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厌刁奴纪芸教女
等纪芸出了门,宋箬溪嫌热要脱掉外衣,刘四娘上前劝阻道:“姑娘,这还没到安寝的时间,此时宽了衣,万一有人来,看了不雅。”
“有人来时,婢女会通传的,那有人会贸然闯进卧房来的。”宋箬溪觉得刘四娘这话没道理,反驳道。
“薄荷,去把玫瑰露端来给姑娘喝。”刘四娘扭头吩咐了一句,又陪着笑继续劝宋箬溪,“姑娘喝了玫瑰清凉清凉,就不热了。虽天气热,可是毕竟已入了秋,寒气一不小心就染上了,染上寒衣会生病的,姑娘自小身子弱,可不能冷着,要好好养着。”
宋箬溪知道刘四娘是一片好意,但是她热得难受,眸光微转,娇声道:“奶娘,我走累了,想去榻上躺着歇歇,穿着衣服,会不舒服。”
“姑娘累了,赶紧宽衣歇歇。”刘四娘伸手要帮宋箬溪脱衣。
宋箬溪退开一步,笑道:“奶娘,让她们来吧。”
“刘妈妈,还是让奴婢们来吧,你老忙一上午了,还是歇歇吧,别累着了。”香纹上前将刘四娘挤开,笑呵呵扶着宋箬溪的手臂,“姑娘,左右下午不出门,不如卸了钗环,散了发髻,这样躺着更舒服。”
“好。”宋箬溪接受了香纹的意见。
香朵上前帮宋箬溪卸下钗环,散开发髻。香纹帮宋箬溪宽了衣,宋箬溪穿着月白色中衣,懒懒散散地歪在东侧房的美人榻上。
香绣抖开织锦毯子盖在她身上,道:“姑娘,一会就要吃午饭了,你可别睡着了。”
“我不睡,我就躺会,你们都下去吧。”宋箬溪靠在锦垫上,挪了挪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半眯着双眼。
青荷点好安宁香插在小香炉内和三香婢女退了出去,可是刘四娘却还杵在房间,板着个脸,不知道是在生宋箬溪的气,还是在生香纹的气。
“刘妈妈,你还不退出来,扰了姑娘休息,你可担待不起。”香纹唇边闪过一抹讥笑,糊涂东西,以为奶了姑娘就了不起,没一点眼力。
刘四娘瞪了香纹一眼,忿忿然退了出去,扭头回了房。香绣拉上门,没关实,虚掩着。
总算清静了,宋箬溪睁开眼,看着小香炉内那炷沁甜香袅袅升起的青烟,微微蹙眉,金萃楼里那幅图会是谁画的?
会不会是陆綮颜画的?他有见过她坐在石头上吹笛子,可是,依他那别扭的性格,肯定不会把这幅画挂在金萃楼内。
这幅画应该不是他画的。
不是陆綮颜画的,会是谁画的呢?
难道是去净莲寺进香的香客画的?
若真是如此,就太奇怪了,画这么一幅画挂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要画一幅意境悠远的画,也没必要如此写实,把她也画上去。这有点涉嫌侵犯她的肖像权,虽然只是个背影,但背影也是她的背影,不经她同意,怎么能擅自画出来?
分析来分析去,宋箬溪也分析不出为什么有人要画这么一幅画挂在金萃楼。
“姑娘,正午时分了,是不是该传饭了?”香绣在门外问道。
“传饭吧。”宋箬溪分析不出,索性也不分析,左右月底能见着人,到时候再说。
婢女们进来伺候她重新穿好外衣,挽上小偏髻,没有插金钗玉簪。
薄荷去大厨房里传来饭菜,三菜一汤,清炖鸡、清蒸鳜鱼、菊花菘菜和菌腐肉汤,菜色都比较清淡。
宋箬溪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每样尝了点,吃了一碗小米饭就饱了,搁下筷子,突然想起安隅曾教过她,把菜赏给身边婢女吃是一种恩宠,虽然她觉得让别人吃自己的口水,算不上什么恩宠,可是入乡随俗,笑道:“香纹香朵,这道清炖鸡,赏给你们了。”
香纹和香朵同时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屈膝行礼道:“谢谢姑娘。”
“薄荷,青荷,这道鳜鱼,赏给你们。”
“谢谢姑娘。”薄荷和青荷也是喜出望外,她们一直担心二姑娘不喜欢她们,会不要她们,今天姑娘赏鱼给她们吃,就表明姑娘愿意留下她们。
宋箬溪没有把另外两道菜赏给香绣和香草吃,起身道:“你们都下去吃饭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不用跟着。”
“是,姑娘。”五个婢女齐声应道。
宋箬溪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看到蚕娘走了过来,“蚕娘,你吃过午饭了吗?”
“奴婢已用过了。”
“你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蚕娘笑道:“初来乍到是有些不习惯,慢慢的就习惯了,姑娘不必担心奴婢。”
“若是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你别闷在心里,要告诉我。”
“好。”
“蚕娘,陪我走走吧!”
“好。”
主仆俩在院子里安静地走了两圈,蚕娘送宋箬溪进房,伺候她上床睡午觉。
午睡起来,宋箬溪又是一番梳洗,打发婢女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去给三位庶姐庶妹,喝完蚕娘为她泡好的桂花露,净手焚香,安坐书案前,抄写经书,一笔一画,虔诚又认真,“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二千五百人。菩萨摩……南无报恩德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香绣坐在一旁绣荷包。香纹不甘示弱,坐在她对面,纳鞋底。送礼物回来的香朵和薄荷、青荷坐在廊下,小声地说着话,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抄完一遍《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宋箬溪搁下了笔,“香草,把书案收拾好。”话一说完,发现香草不在房里,蹙眉,“香绣,香草呢?我让她管着这书房,她到好,砚好墨,人就不见了。”
“姑娘别生气,奴婢这就去帮你叫她。”香绣笑着放下荷包,出门去找香草。
“姑娘,奴婢来收拾吧。”香纹主动请缨。
“不用了,让香草收拾,我抄的这些经书,都是她收着的,她做惯了。”宋箬溪说起拿起放在搁在笛架上的玉笛。
香纹用力地咬了一下唇角,姑娘恋旧情,跟着姑娘不会有错,她的年龄比姑娘小了两岁,将来肯定是要当陪嫁丫头的,若是被姑爷看中,还能当个姨娘,以后就是半个主子了,就算不被姑爷看中,日后配个管事,当管事嬷嬷也不错,可是,前面有香绣香草拦着,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姑娘的宠信呢?
宋箬溪不知道香纹所想,出了房门,走到树荫下,横笛在唇边,缓缓地吹响玉笛,乐声悠扬响起,《游篱园》的曲调韵味深长,笛音柔美圆润。
吹了三首曲子,宋箬溪也累了,刚要转身回房,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怪腔怪调的“美人儿。”回头一看,宋淮提着鸟架子,笑嘻嘻地走进来,“淮儿,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千层酥的事怎么样了?”
“姐姐,你不害怕吗?”宋淮惊讶地问道。
“这有什么害怕的。”宋箬溪撇嘴道。
“真的不害怕?”
“我很怕,怕得快晕倒了,这下满意了?”
宋淮挑眉笑道:“姐姐,容淮儿进去喝杯茶,再慢慢与你道来,可否?”
见宋淮拽文,宋箬溪哑然失笑,道:“不否,进去吧。”
宋淮将鸟架挂在廊下,和宋箬溪进房坐下。
薄荷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宋淮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千层酥里的那个人死了,忤作查过后,发现他是中毒死的,铺子已经封了,爹爹在查案,我没事做就先回来了。”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祺郡王世子未来的小舅子,诚晋候的二公子庹炬。”
又是郡王府,又是候爷府,宋箬溪听着就觉得头痛,眨眨眼睛,“这个案子会很麻烦。”
宋淮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线索吗?”
“有,还很多。”
“说来听听。”宋箬溪颇有兴趣地道。
“他在五天前来广陵府的,进城时,跟一个莽汉发生了点冲突。”
“多大的冲突,会让人下毒毒死他?”宋箬溪皱眉道。
“四天前的晚上,他又与一个人发生了点冲突。”宋淮隐去了庹炬与人起冲突的地方,那种下贱的地方,不能说出来污秽了姐姐的耳朵。
宋箬溪咋舌,这人真是个惹事精,挑眉问道:“三天前,他不会又与什么人发生了点冲突吧?”
“三天前的中午,他与人在酒楼争抢位置,把人家的头打破了。”
宋箬溪双手支着下巴,“接下来的这两天,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两天前,他在街上打翻了几个小贩的摊子。昨天,他很老实,呆在祺郡王府,没出来,今天去醉仙楼吃了三只醉鸡,然后去千层酥喝茶听曲,然后就突然倒下,然后就死了。”
“爹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让捕头把这几个与他有冲突的人全部抓来问话,再派人往京中给诚晋候府送信。”
“在案子了结前,爹爹会很忙,我不能出去爬山了。”宋箬溪噘嘴。
宋淮坏坏地笑道:“姐姐,家里有假山,你爬假山好了。”
宋箬溪瞪他,“我才不要爬什么假山。”
“姐姐,你怎么不吹那个口琴?”宋淮岔开话题。
“我吹笛子吹得不好听吗?”宋箬溪斜眼看着他。
“好听,宛如天籁之音。姐姐,过几天,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