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宋绥的跪礼再次让纪蓁拦下。
“我们过去给外祖父行礼。”宋濂小声说了一句,就带头走了过去。
“行了,都进去,别站在这门口杵着。”没等兄妹几个过去行礼,纪承宣说着话,转身往里走,趁人不注意,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抹了去。
站在门口是不好说话,众人进门在正厅坐下,宋绥带着妻小给二老下跪行大礼。
宋濂领着弟妹给两个舅舅和舅母行礼,给表嫂姜氏以及三位表哥见礼。纪蓁的长子纪允祺在虎骁营,在家的是纪蓁的次子纪允祥,纪蕻的长子纪允祯和次子纪允礼。
行礼完毕,纪老夫人目光落到宋箬溪姐妹三个身上,在看到宋箬池和宋箬涓时,微眯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兄妹五个,就小女儿的日子过得糟心,好在全是庶女,赔上一副妆奁嫁了人就行了,招手笑道:“老太婆的眼神不好,溪儿池儿涓儿过来些,让老太婆细瞧瞧。”
宋箬溪姐妹三走了过去,纪老夫人左手紧紧握住宋箬溪的小手,右手先是拉着宋箬池,眯着眼看着,点头道:“是个干净的孩子。”松开她,又拉着宋箬涓,笑,“是个乖巧的丫头。”
纪芸是有意带宋箬池和宋箬涓过来的,五年前她还能借口庶女年纪小,现在都长大了,宋老太太严于律人,宽于待已,逢年过节纪芸不想与她起争持,再者宋箬池和宋箬涓这些天的表现也不错,就带出来走动走动。
纪老夫人对宋家两个庶女表现她的慈爱,那是面子上的事,毕竟她们也叫纪芸一声母亲,可真正在意的是宋箬溪这个嫡亲的外孙女,从上到下的仔细端详,五年不见,小外孙女的模样出落得更漂亮了,笑叹道:“溪儿长大了不少,这身子骨瞧着比小时候强旺多了。”
纪承宣只有纪老夫人一房妻室,生有三子两女,三个儿子各生了两个男孩,长女纪蔷生了四个男孩,唯有纪芸生了一女,可宋箬溪自小就三天两头生病,可把纪家人给愁坏了,为了这个外孙女,坏了数次家规,精细地养着,哄着,就怕她夭寿。
“那年收到小妹的信,说溪儿差点没了,可把我给吓坏了。”纪二夫人走过去,亲昵地摸着宋箬溪的双丫髻,“多亏了菩萨保佑,我们小溪儿平安无事。”
“说起当日的事,我到如今还在后怕,要是溪儿就那么去了,我也就不活了。”纪芸抹泪道。
“我们小溪儿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纪大夫人看着宋箬溪一脸慈爱地笑。
宋箬溪苦笑,本尊不是大难不死,是大难已死。
宋箬涓站在一旁,低着头,眸光闪烁,不停地绞着手上的丝帕。
“溪儿妹妹是有福气的人,过了这一劫,以后必定事事顺遂。”姜氏凑趣道。
另一边,纪承宣问过宋绥任上的事,把长成小大人似的宋淮叫到身边,考他的学识,抽他背了几篇文章,背得不错,微微颔首,道:“淮儿,题目是,‘巧言令色,鲜矣仁。’给你三天时间。”
“老头子,就快过年了,那能把孩子拘在家里?”纪老夫人正把宋箬溪搂在怀里,问她喜欢吃什么,突听到纪承宣来这么一句,赶忙帮小外孙解围。
“外婆,淮儿一直盼着能聆听外公的教诲,淮儿不愿出去玩耍,淮儿要留在家里写文章给外公看。”宋淮道。
“得,老太婆没讨到好。”纪老夫人瘪着嘴,装出受到打击的可怜模样。
“淮儿知道外婆心疼淮儿,舍不得淮儿辛苦,但是淮儿已经长大了,淮儿要象哥哥们一样有能力,将来才可以保护娘,保护姐姐。”宋淮表情严肃地道。
纪老夫人眯着眼笑,“我们的小淮儿是长大了,知道上进,不再顽皮捣蛋,外婆很高兴。”
纪大夫人二夫人和姜氏又表扬了一番宋淮。
“溪儿。”纪承宣捋着胡子喊道。
“在!哎哟。”宋箬溪听到叫她,站得太急太猛,没提防头发挂住了纪老夫人衣襟的盘扣上,扯痛了头皮。
“糟老头子,你瞎叫什么?吓着溪儿,我跟你拼命!”纪老夫人不悦瞪了纪承宣一眼,扭头柔声安抚宋箬溪,“我们溪儿不怕,有外婆在,管他是什么右丞相,我们都不怕。”
看纪承宣一脸尴尬,众人掩嘴偷笑。
“外公,您叫溪儿有什么事?”宋箬溪眨着眼睛,怯怯地问道。
“溪儿,女儿家虽不用做满腹经纶的才女,但也要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外公这里有一上联,你来对对如何?”纪承宣放柔声音问道。
“请外公出上联。”宋箬溪被纪老夫人拉着手,走不过去,只得站在纪老夫人身旁。
“鸡罩罩鸡,鸡罩破,罩破鸡飞。”
宋箬溪沉吟片刻,朗声道:“马笼笼马,马笼松,笼松马走。”
纪承宣含笑微微颔首,又出一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若,苦中寻乐,拿壶酒来。”
“哎哎,老头子,你说只出一联的,这都出两联了,说话不算数,食言而肥!”纪老夫人摸着宋箬溪的手冰凉的,担心她身体弱,舍不得让她太费神。
“老夫再出一联。”纪承宣看懂了纪老夫人使过来的眼色,知道外孙女的身子怕还是没好全,还虚着,笑了笑,“这一联,溪儿可以对,祯儿你们兄弟姐妹你们也可以对,只谁先对出,就有赏。孙媳也可对。”
众小辈齐声应道。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哈,原来你知道自己无知无识啊!那你还考孩子们做什么呢?”纪老夫人打趣道。
纪承宣挑挑眉,端杯喝茶,大度的不与老妻计较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宋濂应声对出。
“好好好,那幅《双鸟戏兔图》赏你了。”
“谢谢外公。”宋濂喜形于色。
“不公平,老头子不公平,我家溪儿对出两联,没得到东西。”纪老夫人冲宋箬溪挤挤眼,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溪儿别担心,外婆一定帮你把你外公的那些宝贝全弄来给你。”
宋箬溪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宋箬池和宋箬涓一脸羡慕,她们要有这么慈祥的祖父祖母该有多好。
“溪儿,可会抚琴?”纪承宣问道。
“溪儿不会抚琴,溪儿会吹笛。”宋箬溪眨眨眼睛,是要送乐器给她吗?
“外公送你一管碧玉笛,可好?”
“谢谢外公。”宋箬溪笑,她虽有了白玉笛,再多一管笛子也没什么不好。
“好了好了,老头子,你赶紧带着姑爷去书房下棋去吧!”纪老夫人赶人,“你在这里大家都拘得慌。”
纪承宣带着他的姑爷宋绥去书房下棋,纪蓁和纪蕻兄弟随后也被赶了出来,接着就是小一辈的人,让姜氏带去暖阁了,纪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知趣的说要去厨房看看,让纪老夫人和纪芸说休己话。
姜氏送众弟妹进了暖阁,去安排婢女准备茶点。
纪允礼就迫不及待地道:“今天人多,我们来玩打马。”
“我不会。”宋箬溪道。
“我也不会。”宋箬池和宋箬涓异口同声。
纪允礼鄙夷地撇嘴,“女娃儿就是笨,连打马都不会。”
宋箬溪非女权人士,对纪允礼的性别歧视,淡然一笑,坐在暖炉边烤火去了。
宋箬溪可以不在意,但宋淮这个护姐成狂的小子十分地在意,“你才笨,女娃会做的事,你也不会做。”
“什么事我不会做?你说出一样来,我听听。”纪允礼不服气,武跟大伯学,文跟父亲学,他是文武双全的人物。
“缝衣。”
“缝衣是女工,当然是女娃会做,我是男子,不会做有什么稀奇。”纪允礼振振有词。
宋淮翻眼朝天,“大舅舅就会,大舅舅难道是女子?”
这两个表兄弟年纪相当,从九个月就开始互相用小乳牙互咬,会说话就开始斗嘴,五年不见,才一碰面,又杠上了。
可是这宋箬溪不知道,看两人起了争执,就想劝,可见宋濂他们都不管,坐在一旁摆出看热闹的表情,了然一笑,也就跟着看起热闹来。
“我……我明天就去学。”纪允礼梗着脖子道。
“我现在就可以教我姐姐打马,我姐姐聪慧过人,一教就会。你学缝衣,要多久才能学会?”宋淮挑衅地看着纪允礼。
纪允礼看着纪允祯,向兄长求救。
纪允祯皱皱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我姐姐一教就会,你至少要学十天半个月,到底谁笨?”宋淮趁胜追击。
“淮儿,不可无礼。”宋濂忍笑劝道。
“我笨。”纪允礼斗嘴输了,到也爽快承认,走到宋箬溪面前,躬身行礼,“溪表姐,我说错话,你别生气。”
宋箬溪起身,笑道:“我没有生气。”
“溪表姐,我教你打马。”见宋箬溪不象生气的样子,纪允礼高兴地道。
“我会教我姐姐打马,不用你教。”宋淮也走了过去。
“溪表姐也是我的姐姐。”纪允礼又跟宋淮杠上了。
“好了,你们俩一起教我。”再任两人斗下去,一上午就浪费了,宋箬溪当机立断。
“我们就分成两队来玩,你们一队,二哥,我和濂表弟一队,看那队比较厉害。”纪允祥提议道。
“不公平。”宋箬溪、宋淮和纪允礼异口同声。
“怎么不公平?”纪允祥挑眉,眼中带着笑意,“你们是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
“你们是三个大的,我们是三个小的,我还不会,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摆明以大欺小,以熟欺生。”宋箬溪眯着眼,“祥表哥,你心眼坏坏的。”
“哪个心眼坏坏的人,敢欺负我们溪儿妹妹?告诉表嫂,表嫂罚他去吃肉,吃成一个大胖子。”姜氏笑盈盈地带着婢女端着茶点进来了。
“表嫂这个主意好,罚祥表哥吃成大胖子。”宋箬溪笑弯了一双美目。
“大嫂嫂,溪表妹,小生错了,原谅这次,可好?”纪允祥苦着脸,一揖到地,向两人求饶。
姜氏和宋箬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好!”
纪允祥抚额长叹,“痛苦,太痛苦了,我一翩翩少年郎,就要成为肥肿难分的大胖子了!”
姜氏和宋箬溪掩嘴直笑。
纪允祯兄弟几个也是一脸笑意。
坐在一旁的宋箬池和宋箬涓羡慕不已,纪家这才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正说笑的开心,婢女进来禀报道:“三少爷,濂少爷,姜少爷来……”
“允祥,宋濂,我找到绍维了。”话还没说完,姜衍闯了进来。
“在哪里找到的?”纪允祥和宋濂惊喜地问道。
“他在悠然居喝酒,我劝不动他。”姜衍无奈地道。
“大嫂嫂。”
“大表嫂。”
纪允祥和宋濂看着姜氏,这里她最长,她不发话,他们不能走,这是纪家的规矩。
“悦姐姐。”姜衍涎着脸笑。姜氏,闺名一个悦字,是姜衍的族姐。
“不许闯祸,早去早回。”姜氏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开了金口。
三人出门去找失去青梅竹马小表妹的秦绍维。
“七姐姐,哥哥他们去找的是不是那天在门口见的那位公子?”宋箬涓小声问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旁人的事,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绍维逃出家门去追杨婉柔的事,京里各府传得沸沸扬扬,私下也谈论,但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打听这个。
听到宋箬溪训斥宋箬涓,姜氏微微浅笑,眼中有赞许之意,祖母还担心小表妹住在寺中多年,不通俗事,现在看来,祖母太过忧心。
宋箬涓闭上了嘴。
宋箬池轻叹,嫡母已敲打过了,还会犯错。
“又不够人打马了。”纪允礼沮丧地道。
纪允祯笑,“那就玩别的。”
“玩什么?”纪允礼和宋淮同问,互瞪。
姜氏不去管三兄弟要做什么,倒了三杯茶,笑道:“三位妹妹请喝茶。”
“玩升官图,如何?”纪允祯笑问道。
纪允礼皱眉,“聊胜于无。”
“玩升官图好。”宋淮与他作对,“姐姐,过来玩升官图。”
“好。”宋箬溪笑应着。
纪允祯去拿升官图,姜氏吩咐婢女摆好桌子,几个围着桌子玩升官图。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彩衣娱亲子孙贤
吃中午时,宋濂和纪允祥没有赶回来。
“秦家少爷找到了,他们赶着去劝解他,孙媳见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禀明祖父,自行作主让他们出门。”姜氏实话禀报。
“朋友合以义,随他们去。”纪承宣不是迂腐的人,不介意小辈们这种小小的失礼。
男人在前厅,女眷去后堂。
宋箬池和宋箬涓看到姜氏不用立规矩,和她们一起坐下用饭,露出诧异的表情。
吃过午饭,女眷们坐着闲聊了几句,纪老夫人就宋箬溪眼睑微微下垂,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道:“孙媳,带你妹妹去房里歇着去。”
“池儿涓儿,你们若是累了,也可去歇着。”纪芸挑眉道,
“女儿不累。”宋箬池和宋箬涓知本份,这里可不是她们的外祖家,能过来走动,已是纪芸给她们脸面了,她们要懂礼,这样以后纪芸才会继续带她们出来见客。
等姜氏带宋箬溪离开,纪大夫人笑道:“娘,我们来扯字牌吧!”
“是不是过年的银子不够,又想来赢老太婆的银子了?”纪老夫人促狭地笑问道。
“娘,您就疼疼儿媳吧,儿媳眼馋那根钗子很久了,一直都没银子买。”纪大夫人煞有其事地道。
“娘,我也看中一对玉镯。”纪二夫人凑到纪老夫人面前,娇声道。
“芸丫头,你有没有看中什么?”纪老夫人问道。
纪芸眸光流转,轻笑道:“臙粉堂的胭脂,女儿好久没用过了。”
“好好好,今天老太婆就让你们均贫富。”纪老夫人哈哈笑道。
“谢谢娘。”三人齐声道。
母女婆媳四人坐在桌边抹牌,三人抓牌,一人数信。宋箬池姐妹俩陪坐一旁,婢女们在两人身边放了张小几,摆着两碟糕点随她们取用,茶水稍凉就会来换。
对纪家如此的优待,宋箬池和宋箬涓心中满是暖意,其实嫡母对她们真得不错。
纪老夫人的贴身婢女丁香坐在纪老夫人身旁,帮着看牌,见纪老夫人下面已经有十二胡,差个小十,就能凑成小二七十,刚好十五胡,能放牌了,递了个暗号给两人。
纪芸手上没有小十,看了看纪二夫人。
纪二夫人看着手上的三个小十,蹙眉看了看桌上的牌,道:“我已跑起了,要对子,这单吊,太难吊,我吃牌,丢这张出去。”
纪老夫人还没瞧见,丁香笑,“老夫人,有了。”
“刚好十五胡,翻信。”纪老夫人把牌放了,翻开底牌,是个小七,纪老夫人的牌里没有小八。
“没有信,我白数了。”纪大夫人叹道。
打完四圈,纪老夫人赢的最多,纪大夫人小赢。
“这胭脂没钱买了。”纪芸叹道。
“过年只能戴金镯出去了。”
“娘的手气太好,我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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