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湖暗恨,却也无法,只好另挑了两套。
福茶抿嘴偷笑。
宋绥已换了套浅灰色绣竹叶的常服坐在厅中饮茶,见四人出来,笑问道:“怎么在里面选了这么久?可是挑花眼了?”
“老爷,几位姑娘谦让,不肯第一个选,还是七姑娘出了好主意,这会子还没选好呢。”福茶笑道。
“很好很好,有进益了,姐妹互敬,这样才象有教养的名门世家的姑娘,做大的知道疼小的,做小的就会恭敬大的。”宋绥笑着颔首,目光柔和,“你们都选了什么样的?让为父看看。”
姐妹们就将匣子打开,放在桌上给他看。
宋绥看过后,满脸笑容,夫人为人正直,待庶女不错的,他刚才不该疑心她虐待湖儿,笑赞道:“夫人的眼光好,这几套头面都十分的精致,让夫人费心了。”
纪芸笑道:“老爷说那里话,这些本来就是妾身分内的事,再说女儿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妾身这当母亲的也光彩。”
闲话几句,宋绥笑道:“今天你们辛苦了,就留在房里用晚饭,不用过来了。”
兄妹六人起身行礼,离开正院,各自回房。
翌日,天朦朦亮,宋箬溪从床上翻身爬起,跑进蚕娘住的房间,“蚕娘,蚕娘,我要吃福寿全。”
正在叠被子的,蚕娘微愕地问道:“姑娘大清早的怎么想起吃这个来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很想吃,蚕娘,你就做给我吃吧,好不好?”宋箬溪撒娇,“我好想好想吃。”
“做这个要花很长的时间,中午来不及,晚上才有得吃。”蚕娘道。
“谢谢蚕娘。”宋箬溪灵动的双眸闪过一抹狡黠的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把蚕娘留在家里。
宋箬溪不想让蚕娘知道这幅画与上官墨询有关系,用一道食材众多,要煮上六七个小时的菜,将蚕娘困在了家中。
到食为楼时,上官墨询还不来,宋箬溪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端着茶杯,在包厢内静静地等待,沙漏一点一点的往下落,杯中的茶水渐渐冷去。
门被推开,上官墨询走了进来,含笑问道:“丫头,等多久了?”
“这茶水从热到冷,等得不算太久。”宋箬溪道。
“有点小事耽搁了,让你久等,见谅。”上官墨询在她对面坐下,“蚕娘,今日没随你来?”
“我留她在家里做福寿全。”
“你这个贪吃的丫头。”上官墨询努力用长辈的口气与宋箬溪说话。
“昨天的情况如何?她选进去了吗?”
“她是以正五品才人的身份进宫的。”
宋箬溪喝了口微凉的茶,诚晋候是一品候,皇上给庹缣一个五品,不算高。庹缣如愿以偿的进了宫,以后会怎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茶已凉,不要再饮,重新叫他们上壶热茶。”上官墨询起身,开门吩咐香绣去叫掌柜的送热茶进来。
等上官墨询坐回原处,宋箬溪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他,“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我?”
上官墨询见宋箬溪表情严肃,眸中异色一闪,“你要问我什么?”
宋箬溪拿起搁在椅子边的画,放在桌上。
上官墨询的手紧紧一握,画是他亲手装裱,一眼就能认得来,她把这幅画带来做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这画是他所画?
“你为什么要画这幅画?”宋箬溪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男人,不是询问这画是不是他画的,而直接就问他为什么画这幅画,不给他否认的机会。
“随意涂鸦,不值一提。”上官墨询笑得云淡风清,眸中神色带着一丝紧张。
“既是涂鸦之作,为什么要装裱好,挂在雅室之中?”宋箬溪追问道。
“那是掌柜所为,非我之意。”上官墨询推卸责任。
宋箬溪勾起唇角,哂笑道:“这个掌柜的胆子不小,敢随意乱动少东家的画作。”
“他是我的父执辈,我待他自是与旁人不同。”
宋箬溪知道世家伺候过长辈的积年老奴,做小辈的是要给几分薄面的,那掌柜的又是个可用之人,勉强相信上官墨询所言,“那天我去店里要画,你在明明在店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谁告诉你,我在店里?”上官墨询矢口否认。
“我跟那掌柜说了,我要见你,他没有告诉你吗?”
上官墨询轻笑摇头,“丫头,若是每个来店里的客人,我都要见,我会忙不过来的。”
“可是我又不是那些陌生的客人,我认识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上官墨询靠在椅背上,笑着扬扬眉,眸色清亮,“我知道你是净莲寺的静尘,可不知道你是宋家的姑娘。”
“咚咚”传来了叩门声,掌柜在外面道:“公子,小的送茶进来了。”
“进来。”上官墨询扬声道。
掌柜的把热茶送进来,又退了出去。
上官墨询提壶为宋箬溪和他各斟了杯茶。
“就算一开始,你不知道我是宋家的姑娘,可是后来,在京中遇上,你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不说?”宋箬溪质问道。
上官墨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啜一口,道:“些许小事,你没有提起,我也不记得了。”
“我又不知道画是你画的,我怎么提?”宋箬溪怨怼地看着他,“若不是前些天我在周家看到你画的《碧桃图》,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丫头,世人都知我的画价值千金,你得了我的画,是否该把酬劳奉上?”上官墨询试图把宋箬溪的注意力给引开。
“你没经我同意就画我背影,该是你付银子给我才对。”宋箬溪挑眉道。
“那我该付多少银子给你比较合适?”上官墨询笑,顺着她的意思把话题往偏了带。
“画值千金,背影在画中,理应值千金。”
上官墨询摸出一块玉佩,抛给她,“凭此玉佩,你可去全国各大钱庄取银子。”
宋箬溪把玉佩放在桌上,道:“我是开玩笑的。”
“你不要银子,那我请你吃饭,今天的菜随你点。”上官墨询笑道。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宋箬溪看着他,“净莲寺风景优美,可入画的地方多不胜数,你为什么要画松林和我?”
上官墨询眸光一闪,低头喝了口茶,缓缓地咽下,道:“净莲寺的美景,令人留连往返,我一时兴致所至,随手画了十数幅,不止画了你,我还画了神尼、大嫂、蚕娘和你两个婢女。”
“那些画,你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宋箬溪半信半疑。
“画都在广陵府。”上官墨询继续撒谎。
“你舍得不把画带在身边?”
“我常居的地方有三处,庆原、广陵府和云中府,我在何处作画,画就放在何处,带着到处跑,不但不方便,还容易遗失。”
上官墨询给的理由,还算是比较合理,宋箬溪相信了他的话,把画收了起来,扬唇笑道:“我要吃煎酿斑鸠。”
“好。”上官墨询如释重负。
在食为楼吃完午饭,宋箬溪没在外逗留,直接回家了。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守门的婆子上前道:“七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宋箬溪踩着小杌子下了车,道:“我出去是经过我娘同意的。”
“二姑太太回来了,各位姑娘都去松鹤院了,您也快去吧!”婆子道。
宋箬溪没回竹隐院,直接去松鹤院。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佛经禅理解君惑
“老太太,七姑娘来了。”婢女向内通传。
宋箬溪走了进去,发现除了宋箬洁和宋箬湖,家中女眷皆在座,陪在宋老太太身边说笑的是一个长相酷似宋老太爷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穿着桃红色锦缎衣裙的清秀少女。
椅子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位身穿玫红衣裙的少妇,因是至亲,男女之防就没那么严,无须隔屏相见。
“七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往外跑,象什么话,还有没有点规矩?”宋老太太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质问道。
“母亲,是周姑娘约七丫头去画坊看画,她才不得不出门应酬的。”纪芸怕宋箬溪说错话,让宋老太太抓住把柄,抢先道。
“哪个周家?”宋老太太问道。
“周太保的孙女。”纪芸欠身道。
皇上并没立太子,太子太保只是个虚职,可是周大人毕竟是正一品官。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
“三弟妹,七丫头是你的亲生闺女,你娇养着是应该的,可是疼爱归疼爱,别太娇惯了,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不懂规矩,以后会有苦头吃的。”二姑太太看似一片好心地劝告。
“二姐姐放心,弟妹我是绝不会娇惯七丫头的,不是人人都象二姑太太有这么好福气的。”纪芸明赞暗贬。
二姑太太做姑娘时,被宋老太太娇纵得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为了点小事,用皮鞭抽打三位庶弟,宋绎兄弟三人的身上现在还有伤痕。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扬了出去,她及笄时,无人上门议亲,最终远嫁他乡。
“三弟妹不愧是言官家的姑娘,伶牙俐齿。”远离娘家,做了多年媳妇,被婆婆磨去了蛮横的棱角,二姑太太的坏脾气收敛不少。
“谢二姐姐夸奖。”纪芸眸光微转,“溪儿还不给你二姑母见礼。”
“溪儿见过二姑母,二姑母万福。”宋箬溪行礼道。
二姑太太眯了下眼,笑道:“七丫头不必多礼,多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下个月二十七日是宋老太爷六十九岁大寿,按着过九不十的规矩,这次宋府是要大肆操办,二姑太太就借着这个由头回娘家。不过现在才三月初四,离二十七日还有四十多天,她回来得太早了些,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回娘家有其他目的
二姑太太今年四十六岁,夫君姓潘,名清书,二十一岁时中了举人,每三年一次的京城贡院春闱已进了七次,次次名落孙山,蹉跎了二十几年,如今已近五旬,自知无望,把希望寄托在长子身上。
二姑太太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潘世玮,今年二十五岁,他要参加秋试,没有提前来,和二姑太太同来的那位少妇是他的嫡妻巫氏。
次子潘世璜,嫡出,今年十八岁。自从宋箬溪进门,就两眼色迷迷地盯着她,他本以为六表妹是绝色,想不到七表妹是绝色中的绝色,若能娶她为妻,夫复何求?
嫡女潘妙龄是二姑太太在三十三岁才生出来的宝贝女儿,眼含嫉妒地盯着宋箬溪发髻上那翡翠雕花镂金流苏簪。
长女潘妙语是庶出,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出嫁,没有同来。
三子潘世顼,庶出,今年十六岁。
宋箬溪和四人互相见了礼,在旁边坐下,听宋老太太、二姑太太和小蒋氏闲扯。欧阳氏、纪芸和文氏含笑端着茶杯,并不出声,当个聆听者。
东扯扯西扯扯,宋箬溪听得无聊,她午后有小睡的习惯,就有些犯困,扯着丝帕掩嘴打了个呵欠。
“七表姐你出去玩什么了?玩得这么辛苦,在长辈面前露出倦意,太失礼了。”潘妙龄用教训地口气道。
宋箬溪还没说话,潘世玮怜惜地道:“就是我们这些男子出去一趟,也觉辛苦,更何况七表妹这娇花般的姑娘,在座的都是至亲,对七表妹只有怜爱,岂会怪罪?”
潘妙龄见潘世玮胳膊往外拐,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箬溪不喜潘世玮看她的的目光,对他出言相帮并不感激,厌恶地把头偏开。
二姑太太素知次子的秉性,她虽然不喜欢宋绥和纪芸,但是宋绥今时不同往日,已是四品官,要是儿子能娶到他的嫡女,宋绥就不得不提携儿子了,这样可省不少事,笑道:“娘,我们说这些闲话,孩子们听着无聊,不如让他们去园子里玩。”
宋老太太自是不会与女儿作对,欣然同意。
纪芸眸色冷了几分,起身道:“母亲,儿媳要去厨房看看给二姐姐的接风宴准备好了没有。”
“娘,现在是三弟妹在管家吗?”二姑太太佯装惊讶地问道。
“你父亲让老大家的主理,老二家、老三家和老四家的分理,这个月轮着老三家的负责厨房。”宋老太太看了眼小蒋氏,这个没用的东西,没一点手段,任由权利一点点被蚕食。
“三弟妹去忙吧!”二姑太太看着纪芸,笑了起来,还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今天一时。
出了门,纪芸道:“三丫头五丫头你们陪表哥表妹去园子里玩吧,七丫头你们几个小的不要跟过去添乱,回房换衣服,一会的接风宴,不要失礼了。”
宋箬溪姐妹五个齐声答应,回房换衣。纪芸等她们走远,才转身去了厨房。
酉时,宋老太爷和宋家四兄弟都回来了,彼此又是一番见礼。宋家十位姑娘尽数到齐,六位少爷或在国子监或在学堂,都不在家中。
闲话几句,婢女就过来说宴席已摆好,请主子们入座。宋箬溪没能吃上蚕娘为她准备的福寿全,便宜了院子里那些婢女。
接风宴过后,潘世璜和潘世顼住进外院的客房内,老太太留下潘妙龄同住,二太太和巫氏住在松鹤院的东角房。次日,二姑太太母女陪宋老太太去桃花庵请回了一尊观音。
三月六日是族中闺学开学的日子,定了亲的姑娘要绣嫁妆,及笄的姑娘要议亲,都不必去。虽然宋箬溪还差几个月才及笄,但是也可以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宋箬溪除了去宋老太太请安时,没办法避开潘世玮,其他时间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管巫氏和潘妙龄如何前来相邀,都坚决不肯同行,推说要绣花练字。巫氏和潘妙龄每次把话题扯到潘世玮身上,她就装聋作哑。
不仅宋箬溪防着潘世玮,纪芸也防着他,特意派出了四个粗使婆子把守在竹隐院院门处,连院子都不让他进,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天天看着美人,却无法亲近美人,潘世玮心急火燎。这天,他又在竹隐院外探头探脑,企盼着巫氏和潘妙龄能把宋箬溪哄骗出来。
“玮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潘世玮回头一看,眼中放光,“六表妹,好巧。”
“我是来摘花插瓶的,玮表哥在这里做什么?”宋箬滟笑盈盈地问道。
“我……我在这里散步。”
“那我不打扰表哥了。”宋箬滟从潘世玮面前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一股幽香飘过,潘世玮深吸了口气,神魂颠倒,“六表妹,我陪你一起去摘花,好不好?”
“好哇!”宋箬滟回眸一笑百媚生,勾人魂魄。
潘世玮忘记了宋箬溪,屁颠屁颠的跟着宋箬滟去摘花。
两人相谈甚欢。
另一边,巫氏和潘妙龄再次铩羽而归。
宋箬溪瘫倒在榻上,抓狂地嚷道:“啊!不行了,我受不了啦,我明天去桃花庵躲一天清静。”
香绣轻笑出声,道:“奴婢以为姑娘最多能忍受三天,想不到姑娘足足忍了七天。”
“我在培养我的忍耐力。”宋箬溪恨声道。
事事不可尽如人意,但有忍耐是有限度的,宋箬溪禀明纪芸,第二天前往桃花庵躲清静。
在城门口遇上了邺疏华的马车,官道上,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卷上窗帘,邺疏华隔窗问道:“师弟可是前往桃花庵?”
“师兄也是吗?”宋箬溪笑问道。
“事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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