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救下来了,是小僧的师弟。”邺疏华笑,“师弟受惊过度,小僧要亲自护送她回去。”
皇上不疑有他,看到的又是宋箬溪的背影,就没怎么太在意,大方地道:“你送她回去,朕在此处等你。”
护卫将邺疏华的马牵了过来。
“师弟,小僧扶你上马。”邺疏华低下头,柔声道。
宋箬溪不敢抬头,低到不能再低,几乎想把脸埋进衣服里。上官墨询眸光一闪,抖抖缰绳,让马向前走了两步,拦住了皇上看过去的视线。
邺疏华扶宋箬溪上了马,他没有与她共骑,而是在前面牵着马。佛门虽不分男女,但他和宋箬溪毕竟是俗家弟子,清规戒律要守,俗礼也要守。
看着两人一马渐去渐远,皇上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上官墨询眸中百绪呈现,但也只是瞬间,又恢复平时的幽深平静。
走了一段路,宋箬溪心神稍定,笑问道:“师兄,你的事解决了吗?”
“还没有。”邺疏华微微皱眉,“那些施主说的话,小僧不喜。”
“师兄是跟她们谈论佛经吧!”宋箬溪了然地道。
“为报父母之恩,小僧重入红尘,然菩萨娶妇有四因缘,小僧也当寻适合四因缘之人。”邺疏华振振有词。
宋箬溪轻叹,道:“师兄,你既然要娶妻了,就不要自称小僧了,也别称呼别人为施主,不伦不类,别扭的很。”
邺疏华脸微红,“一时之间,小,我知道了,会慢慢改过来的。”
“你可别光说不做。”宋箬溪道。
“言而有信,师弟若不信,请师弟监督小,监督我。”邺疏华回头笑道。
“说错了要罚哟。”
“师弟要怎么罚我?”邺疏华问道。
“罚你……”宋箬溪眸光流转,“说错一次,罚一两银子,可好?”
“好。”邺疏华欣然同意。
邺疏华没送宋箬溪太远,就遇到了来寻她的人,领头的是年近七旬的纪老夫人,后面跟着面如死灰的香绣和青荷。
宋箬溪远远地看到了,扬声喊道:“外婆”
纪老夫人看到宋箬溪还能骑在马上,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催马上前道:“溪儿,有没有受伤?外婆被你给吓坏了。”
“外婆,我没有受伤,是我师兄救了我。”宋箬溪翻身下了马,顺便把邺疏华的身份说明。
邺疏华双手合十,道:“小僧……”
宋箬溪轻咳一声。
“小生见过老夫人,老夫人有礼。”邺疏华唇角微扬,小僧小生,听起来差不多。
宋箬溪讶然,呆瓜也会耍奸猾?
上巳节的事,纪允祥已经告诉过纪老夫人,听到宋箬溪称呼邺疏华为师兄,就知道这位就是太后的表外甥,登瀛城少城主,下了马,与他见礼,“老妇人见过少城主,少城主有礼,多谢少城主救下我家溪儿,大恩不言谢。”
“老夫人不必客气,师弟有难,小生自当出手相救。”邺疏华笑道。
“师兄,你快回去吧,别让那些人等急了。”宋箬溪想到等候在旁的非一般人,不能给邺疏华惹麻烦,催他离开。
“师弟就交给老夫人照顾了,小生先告辞了。”邺疏华本要双手合十,临时改成了拱手,那动作透着几分滑稽。
宋箬溪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等邺疏华骑马离去,宋箬溪就和纪老夫人共骑。
“少城主的同行人可是当今圣上?”纪老夫人小声问道。
宋箬溪讶然,没想到纪老夫人这么厉害,点点头。
纪老夫人脸色微变,紧张地问道:“他可看到你的容貌?”
“我听到师兄说他在,就马上把头低下来了。”宋箬溪顿了顿,“雒淇公子还帮忙拦住了他的视线。”
纪老夫人念了声佛。
回到姜家别院,得知那两个马夫虽已挖了出来,但已断了气息。回天乏术,闵氏扭伤了脚,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纪老夫人已知道原因,对林氏和孟氏厌恶到极点,安慰了闵氏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打发几家人离开,命婢女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儿媳孙媳外孙女坐车回城。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今天这事太惊险了,还好我的乖孙没事。”一上马车,纪老夫人就把宋箬溪紧紧地搂在怀中,今天的事,把纪老夫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要是宋箬溪有个好歹,那就生生要了她这条老命。
“外婆,我是吉人自有天相,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宋箬溪笑盈盈地道。
“以后,不许再骑马了。”纪老夫人道。
宋箬溪掩嘴打了个呵欠。
“乖乖,困了就睡,别撑着。”纪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外婆,我不困,我和您说话。”宋箬溪娇憨地笑道。
纪老夫人笑道:“回到家,我们再慢慢说。”
宋箬溪是真累了,就听话地闭上眼睛睡觉。
进了城,纪大夫人、纪二夫人和姜氏没有回家,直接去找姜夫人,那两个马夫事必须要与姜夫人说明,处理妥当才行。
马车还没停稳,纪老夫人就扬声道:“赶紧的去熬碗定神汤来给姑娘喝。”
皇上微服私访出宫去了,纪蕻无事提前回家,在二门外迎接母亲,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急声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老二回来了。”香绣拉开了车门,纪老夫人看着站在车边的纪蕻笑了笑,“溪儿骑的马惊了,险些把她从马上摔下来。”
“二舅舅,我没事,不用喝定神汤的。”宋箬溪笑,“外婆和舅母被我吓得不轻,该熬碗给外婆和舅母喝。”
“熬上一大锅,每人喝一碗。”纪蕻边伸手扶祖孙俩下来,边笑道。
熬汤要时间,宋箬溪先回房沐浴更衣,纪蕻陪纪老夫人去正房,母子俩刚坐下,才说了几句话,纪承宣和纪蓁就回来了。
“选了哪家?”纪承宣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纪老夫人道:“今天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纪承宣一看儿媳孙媳外孙女都不在房里,目光微凛,沉声问道。
纪老夫人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纪承宣捋着胡子,笑道:“这少城主是有心人,雒淇亦是有心人。”
“他们有心有什么用,一个门第太高,一个年纪相差太远。”纪老夫人叹道。
“这五个姑娘,你挑中了谁?”纪承宣问道。
纪老夫人笑道:“林家和孟家的那两个,不是省心的主,爱惹事非,要娶进门来,濂儿有得烦。颜家的女红虽好,可学识稍逊,也太于娇气,长子长媳要主持中馈,她吃不了这个苦。吴家的圆滑有余,定力不足,遇事易慌张。闵家的女红学识都不错,有胆有量,遇事先人后己,有担当。”
“闵家的秉性要往细的多打听,若当真是个好的,就告诉芸儿,先把这事商定下来,等明年春闱,让濂儿大登科后小登科。”纪承宣对外孙信心十足。
“明天我就让老二家的找人打听。”纪老夫人轻叹一声,“五家就挑出一个好的来,祯儿和祥儿落了空。”
“母亲,离明年春闱还有一年的时间,您慢慢给他们挑,不着急。”纪蓁笑道。
纪蕻笑,“祯儿和祥儿是男儿,晚点没什么关系。”
“给两小子挑媳妇,有我和大儿媳二儿媳,不劳你们操心,你们赶紧帮着找合适溪儿的人家,你们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上点心。”纪老夫人板着脸道。
纪蓁拿出一张纸来,“父亲母亲,儿子挑到两个,您看看。”
纪蕻也拿出一张纸来,笑呵呵地道:“父亲母亲,儿子这里也有两个。”
纪承宣和纪老夫人一人接过一张,眯着眼细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相见皆大欢喜
中午有立夏宴,闵夫人是主持中馈的主母,在纪家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就带着女儿告辞离去,见着了纪芸和宋濂,已不虚此行。
午饭后,纪芸带着宋濂和宋淮回宋家,宋箬溪继续留在纪家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下午申时正,纪承宣父子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纪老夫人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事。”纪承宣明显的不愿多谈。
纪老夫人没有再追问,端起桌上的碟子,笑道:“尝尝你外孙女儿亲手摘的樱桃吧!”
“我们溪儿去后园摘樱桃了,好不好玩?”纪承宣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
“好玩。”宋箬溪点点头。
“那过几日,外公带你去庄子里摘李子钓鱼玩。”
“谢谢外公。”宋箬溪抓起几个樱桃,“外公吃樱桃吃樱桃,好甜好甜。”
“好好好,外公尝尝。”纪承宣笑,吃了好几个,脸色好些了。
后来宋箬溪和姜氏闲聊,才知道,礼部的一个郎中御前失仪,惹得皇上雷霆大怒,不但罢了此人的官,还发下口谕,永不录用。这位郎中恰好也是纪承宣主持春闱时,高中入仕为官的。门生出丑,恩师脸上无光。
“他还真是不走运。”宋箬溪感叹,当官难,混到五品官更容易,就这样没了,可怜啊!
姜氏挑眉,“他算走运的了,十几年前,有个人御前失仪,被砍了脑袋。”
宋箬溪惊愕,“御前失仪的罪名这么大?”
“御前失仪是大罪,尤其是在祭祀上御前失仪,更是重罪,轻则罢官,重则满门抄斩。”姜氏正颜道。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这皇权至上的年代,人命太不值钱了,果然远离皇宫是明智之举。这事与宋箬溪没什么关系,只是令她对皇宫又添了几分畏惧。
过了三天,宋箬溪身上好利索了,禀明纪老夫人,要去桃花庵一趟,还没动身,荣荞就过来,还带来了五张请帖,分别是魏卿予、朱倩瑶、方欣悦、孟氏和林氏送来的。
本来五家请客,她到日子去赴宴就行了,可是这五家居然选在四月初二同一天请客,她就一个人,掰不成五份,只能去一家,蹙眉问道:“太太要让我去哪家?”
“太太说,让姑娘自己拿主意。”荣荞笑道。
宋箬溪听明白了纪芸的意思,笑了笑,拿着帖子又看了一遍,可这主意要怎么拿?按官职大小,应该去魏家,可是去魏家说不定会遇上任晚秋,她实在不想对着那位娇滴滴的县主;按姻亲远近,应该去朱家,可朱倩瑶又对纪允祥有另样心思,听她那些直白带着自夸的话,听得实在有些受不了;按师生之缘,应该去方家,但方欣悦和宋濂已不可能了,又何必走得这么亲近?孟家和林家两位姑娘都不是省事的人,万一又闹出什么惊险的事,师兄可不会那么巧,刚好又经过出手相救。
宋箬溪嫌恶地撇撇嘴,这五家她都不想去,把请帖往桌上一放,道:“你回去告诉太太,我身子不舒服,五家都推了。”
“果然让太太给说中了,姑娘是一家都不想去。”荣荞笑道。
宋箬溪不好意思起来,嘟着嘴道:“荣荞姐姐也学坏了。”
“太太知道姑娘不耐烦与这些人应酬,可在京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与各府的人情往来是必须的,只能委屈姑娘选上一家去赴宴。”荣荞走到桌边,拿起五张贴子,“奴婢常听人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话。”
提点的如此清楚,宋箬溪要还不懂,就是蠢子了,无奈地伸手抽出魏家的帖子,道:“我去魏家赴宴。”
“姑娘的意思,奴婢回去会禀报太太知晓的。”荣荞笑道。
“有劳荣荞姐姐走这一趟了,青荷替我送荣荞姐姐出去。”宋箬溪客气地道。
青荷送荣荞出了院门,塞了个荷包给她。
荣荞来,只耽误了一点时间,并不影响出行,宋箬溪依旧前往桃花庵。不过没见着静余,她一早就进宫见太后去了。宋箬溪没怎么在意,念完经,没往静余的院子去,就在禅室内抄写经文。
《严华经》刚抄了一小半,宋箬溪就听到外面有吵闹声,皱眉,佛门清静地也不得清静,再细听一下,“施主,你不能进去,这里是庵堂,请你马上离开!”
宋箬溪皱得更紧了,桃花庵什么时候成菜市场了?
“让开,我要进去找人,我知道她在这里,你们让开。”
男人的声音?
桃花庵不象别的庵堂那样禁止男子进庵拜佛,但是也仅限于前殿、居士楼和桃园,后禅院除了象邺疏华这种特殊身份的人,其他男人是不准进入的,谁怎么大胆敢闯进来闹事?
宋箬溪扬声道:“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去。”青荷在外面应了一声。
外面还在继续吵闹,那男子要去找人,师父们不让,僵持着。
过了一会,青荷跑回来了,“姑娘,姑娘,你快出来,是大少爷在与庵中的师父们吵闹。”
宋箬溪愕然,大少爷?宋瀚?她见这个堂哥的次数,一双手就数得过来,对他没多少印象,但是看面相憨厚老实的,怎么会干出和安宁郡主一样的事情来了?宋家可不是王爷府,没爵位可降,赶紧起身出去。
转过弯,宋箬溪看到一脸暴躁的宋瀚被十几个手拿扫帚的灰衣尼姑给拦住了,喊声道:“大哥哥!”
宋瀚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七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明明该她问他好不好?宋箬溪看着他,问道:“大哥哥,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闯进来要做什么?”
“我是来寻人的,她要出家,我不能让她出家。”
“谁要出家?”
宋瀚抿紧双唇。
宋箬溪放下挽高的衣袖,道:“桃花庵很大,你这么乱闯不但找不到人,还会惹出大祸来。”
宋瀚看了眼那些拿扫帚的尼姑,“我是来找苗可儿的,她要在桃花庵落发出家。”
“圆丁,可有此事?”宋箬溪问道。
圆丁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回师叔的话,确有此事。”
“可儿在什么地方?我要见她。”宋瀚着急地问道。
圆丁低头不语。
“大哥哥要见她做什么?”宋箬溪不知道苗可儿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她和宋瀚是什么关系,故有此一问。
“我不让她出家。”
“她出家与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让?”
“我,她……”宋瀚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会说服我娘,去她家提亲。”
宋箬溪眨眨眼,原来是二伯母狠心棒打鸳鸯,弄得一个要出家,一个闯佛门,她要不要违逆二伯母之意,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呢?还没等她决定好,就看到欧阳氏出现在游廊的那一头,脸色还不怎么好,缩了缩脖子道:“大哥哥,二伯母来了。”
宋瀚转身一看,面如死灰。
“溪儿,你怎么在这里?”欧阳氏没理宋瀚,第一句话问的是宋箬溪。
“我来庵中抄写经书,没想到会遇到大哥哥。”宋箬溪不是怕被误会,只是没必要撒谎。
“溪儿,这里没什么事了,你继续去抄写经书吧。”这毕竟是二房的事,而且宋箬溪又是没及笄的姑娘,私下苟合之事,不好,不能也不愿让她知道,欧阳氏有意支开她。
宋箬溪明白欧阳氏的意思,乖乖地回了禅房,但是静不下心来抄写经书,索性打开门问坐在门口的三人,“你们说,二伯母会怎么做?”
“姑娘不该打听这件事。”蚕娘板着脸道。
宋箬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见人有难,不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