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抬头,看到一个女子脸低垂着挂在衣架上,脸上染了斑斑血迹,面无表情,惨白的眼珠没有瞳仁。
我砰的把镜门关上。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面熟的?
为了证实一下,忽的再把镜门打开,正看到那女子一脸沮丧的还挂在那里。她大概没料到我还会开镜门,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再把镜门磕上。没错,就是她,刚才被叶图从窗口扯下来的那只女鬼!
噔噔噔跑出去,趴在楼梯扶手上对叶天闻喊:“爷爷,那个女鬼现在躲在壁橱里也,怎么办!”
叶天闻笑着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叉她双眼。”
“哦,知道了。”我答应着,正欲去付诸实施,只听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踹开,白衣女鬼怒气冲冲的飘了出来,与我擦身而过,径直飘下楼梯,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被窗户夹的),指着我们说:“你们三个没一个正常人!我不玩了!”
忿忿飘向门口,直接穿门而出。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没用!”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做不来!有本事您自己去吧!”女鬼的声音。
陌生女人:“你找死!”
女鬼:“我已经被您害死了好不好?!”
陌生女人:“谁让你上辈子做没积德,嫁入徐家的!”
女鬼:“您不是也嫁给姓徐的吗?”
陌生女人:“你敢顶嘴!”
女鬼:“婆婆,求您别闹了,这几个人,恐怕我们非但惹不起,还要惹祸上身!求您放过语瞳,他必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我们也可以各自转世投胎去,不是皆大欢喜吗?!”
陌生女人:“想都别想,尽管他从我肚子里生出来,也是徐家的孽种!”
我们三个人,在屋子里听得一头雾水。婆婆?这谁跟谁啊?
外面的动静忽然消失了。过了几分钟,门轻轻被推开了。
只见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子,婷婷立在门口。她二十多岁模样,姣美的面容,乌发一丝不乱的挽在脑后。身上穿一袭素色短袖长旗袍,袍襟镶了精美的刺绣,丝制的面料看上去柔滑贴身,更衬得她腰身如柳。然而她那青白的脸色、身周环绕的阴寒,还是透露出她来自异界的气息。
她的身后跟了个狼狈不堪的白衣女鬼,正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血迹——被叶图丢到窗下时摔的。
旗袍美女面含微笑,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白色高跟鞋未发出半点声音。微微的颔首。
“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声音温文婉转,犹如她的人一样。我越看越面熟,仔细想了一会,忽然记起来,这是卧室里油画中那位女子!她是我见过最美的鬼鬼,不由得看的眼都直了。
叶天闻站起来,施了一礼:“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旗袍美女微微一笑:“方才我家儿媳多有冒犯,还请客人不要介意。尚芽,还不快跟客人道歉。”
尚芽?原来她就是失踪的徐语瞳的妻子,食用断肠草身亡的尚芽。
听到旗袍女子要她道歉,尚芽朝她翻了一个白眼(某摇:其实您不必翻的,您的眼球已经很白了。),露出个“原本就是你指使的”的表情,没有动作。
旗袍美女无奈的转头说:“唉,家教不好,媳妇不听话呀。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冉描,是语瞳的母亲。”
啊?徐语瞳的母亲?可是她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模样,外表看起来比她身后儿媳妇都要年轻漂亮的多(不过尚芽的造型也的确是衰了些)。
叶天闻听得此言,很是意外:“既然是徐先生的母亲,那您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可否做个解释?”
冉描淡淡说:“自家私事,还请先生不必劳神过问。”
叶天闻眉头一皱,权衡良久,道:“你家的私事我倒也不是很想管,只是前几天在贵舍走失了一个孩子,还请帮忙寻找。”
冉描冷冷一笑:“他不知深浅,敢到我家胡闹,自是由不得他!”
“是,跑到贵舍撒野,理应教训一下。劳您照料了这些日子,真是不好意思。”叶天闻的口气,倒像是在感谢一位替他带孩子的朋友一般。
冉描抿唇笑道:“没什么,这孩子可勤快了,家务活他全包了,我喜欢的紧,倒想留在身边。”
“不敢劳烦,还请让我们把他领回去罢。”叶天闻客气的说。
冉描又笑,这次的笑里却透了一丝阴冷:“老先生说笑了。我这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黑雾
冉描又笑,这次的笑里却透了一丝阴冷:“老先生说笑了。我这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说到这里,眼神忽的转向我,定定的凝视着。我不由哆嗦了一下。我一直老老实实在当观众,半个小动作也没有呀,为什么要注意到我?别看我,别看我,当我不存在……
冉描垂下睫毛,再抬起目光时,已平静的看向叶天闻。
“不敢,”叶天闻一板一眼的回道,“叨扰了这么多日子,自然是要答谢您的。您是想要金银财宝,还是纸人纸马,还是想要得到超渡,老夫自会尽力而为,以表谢意。”
冉描讥讽的一笑,声音骤然狠厉:“超度?不需要!我们自家的事,不劳您费心!一个小鬼而已,先生您要是想要,再去别处另抓个好了,这孩子,我看中了!”
叶天闻往前迈了一步,身周凛凛威风,不怒自威:“这恐怕由不得你。”
冉描面色突变,变成青白可怖,声音也尖利起来:“也由不得你!”
叶天闻猛然出手,拇指上的扳指散发莹莹紫光,凌空抓去!冉描迅速后退,身后起了一阵怪风,一股黑雾卷来,弥漫了整个屋子,家具在怪风中咣咣作响,两只女鬼顿时消失在黑雾中。
叶天闻心中暗惊,对方的实力超出了他的估计!因为担心身后两个家伙的安全,只得放弃追击,退回沙发处。
我和叶图早已吓得在沙发上抱成一团。
待黑雾散去,只见屋子里的东西被方才的怪风吹得散落一地。叶天闻皱眉道:“这个名叫冉描的女鬼,原来是徐语瞳的母亲。不但怨气深重,又似乎曾经用过什么方式增强了她的力量。最让我吃惊的是:她居然能把尚芽的鬼魂留在身边驱使!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的恶鬼,倒是头一只!”
想了一阵:“难道是她死的时候时辰正逢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下葬又葬在了凶地?”复又摇头,“不像啊,没道理啊。还有……她为什么执意要留下小熊呢?”转头对叶图说道,“图儿啊,天亮以后你联系一下徐家的人,问一下徐语瞳母亲的去逝的时间、死因、墓地在何处。”
叶图答应着。
此时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我,倚在叶图身上昏昏欲睡。
叶天闻对叶图说:“你把她抱到楼上卧室睡会吧,不要送到主卧室去,睡别的房间。”
我模模糊糊觉得,叶图答应着,抱我上楼,挑了主卧室隔壁的一间,把我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还没等他走出去,我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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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正赶上有酒店的服务生送午餐过来。一边享用着丰盛的午餐,叶图对叶天闻汇报道:“冉描的事我问过徐家秘书了,他说,只听说早年夫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踪?”叶天闻的筷了停顿了一下,“又是失踪。不过看来她是不在人世了。”
“不过他也只是听说而已,我请他联系一下徐语瞳在国外的父亲,详细打听一下当年的情形。如果真的是失踪,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什么。”
“嗯。”叶天闻满意的点点头。
饭后,叶天闻在院子里散步,在断肠草花丛前站了很久。又踱到二楼,进到我睡过的那间卧室,在房间里查看一番,然后踱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辞,手抚过门窗的边沿。
入夜。叶天闻微笑着转头对我说:“摇摇,不早了,你到楼上的卧房睡吧。”
“哎?不是要我救小熊吗?”我吃惊的看他。
“你到场就可以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
“我不,我要参加。”
“这不是做游戏。”
“我要看热闹。”
青筋爆爆……“没什么好看的。爷爷我今晚要做法事,专心对付恶鬼,没时间照顾你,万一让恶鬼把你抱了去……”
“我还是去睡觉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有些怕哎。”
“放心,我的你的房间里设了保护结界,妖孽鬼怪闯不进去。乖。图儿送她上去,就住她睡过的那间。今夜,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可开门,不可出房间半步,记住了?”
见他神态郑重,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点点头:“记住了。”
叶图领了我,沿着结实的木制楼梯上二楼。二楼共有四间卧室。叶图把我领进紧挨着楼梯的第一间卧室,在主卧室隔壁,也就是我睡过的那间。
里面的铁艺大床宽大柔软,看上去非常舒适。一个猴跳蹦上去,在上面蹦哒着撒欢。叶图扭亮床头灯,把大灯关上,温和的摸摸我的头发:“快睡吧。”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我跑到门口把门反锁了。转身跑到床上,抱了膝缩在被子里。心里知道,这肯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而我应该做的,就是闭紧眼睛,捂了耳朵,睡觉。
叶图下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爷爷,摇摇不参与行动,那诅咒能消除吗?”
叶天闻神色凝重的看他一眼:“我有些后悔把她带来。”
“什么?不带她来怎能解诅?”
叶天闻摇摇头:“事情恐怕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我很担心会连累这孩子。今天晚上看看情况如果不妙,明天就把她选送走,顾不得诅咒的事了。”
叶图听他说的郑重,肩膀瑟缩了一下,凑到叶天闻跟前:“爷爷,要不你也给我一个护身符吧!”
叶天闻嗤之以鼻:“没出息样!这里的厉鬼如此凶恶,如果能伤你,你还会毫发无损到现在?你出身天师世家,生有天目,身上流的血与常人不同,一般鬼怪自会退避三舍!之前你四处坑蒙拐骗,其实就是在阴阳两界的边缘走钢丝,如果没有这点血统护你,你小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叶图听得一身冷汗:“爷爷,我再不敢装天师了。”
叶天闻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你既生在叶家,就命中注定要以天师为终生职业,这个由不得你选择。就算是你有意避开,事情也会自己找上你。此事完结之后,你需得潜心修行,勤学苦练,方成大器!”
夜深了,叶图见爷爷只是坐在沙发上悠然的喝茶,忍不住问道:“爷爷,你不要做法事吗?法坛、香炉什么的不需要准备一下吗?”
叶天闻横他一眼:“虚招子你倒懂的不少!”叶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却见叶天闻起身去厨房,取了一只碗,装了些米进去,端着走到院子里。叶图赶紧的跟出去。
叶天闻仰头看看天色,自语道:“时辰到了。”将米碗放在东北角落,燃了三柱檀香,敬在碗中,拜了三拜。转身,踱向那丛断肠草。
借着廊前的灯光,叶图忽然发现,断肠草丛的根部,渐渐弥漫起一层黑雾。
“爷爷……”他有些担心的唤道。
叶天闻抬手递给他一张折叠成令箭形状的黄纸朱砂符:“如有意外,把此符用指焰点燃,用力投到花丛之中!注意,要从符尾点起!”
“哦……等下,指焰?……”
叶天闻懊恼的一拍脑袋:“忘记你小子不会使指焰了!”掏了个打火机丢给他。
此时,金色花丛中已是黑雾翻腾,似是严阵以待。
看着叶天闻手指金刚指口诀,足踏罡步,向花丛中走去,叶图紧捏了手中的符,紧张得手心冒出汗来。
叶天闻一步踏入花丛,黑雾瑟缩了一下,向后退缩,闪出一小块空白。再踏入一步,黑雾再后退一些,然而转眼间蠢蠢欲动,似要反扑。叶天闻左手成独钴印,拇指上的天暗石扳指紫光莹莹,在花丛中站定,身形凝重,神色肃杀,原本矮胖的身材顿显得威武凛然。那黑雾深处传来阵阵低哑阴森的嘶叫,迅速涌上来,欲扑向他!叶天闻沉声念动金刚萨埵心咒,左手缓慢而沉重的拍出独钴印。在掌风之下,黑雾滞了一滞,却继续上扑。
叶天闻眉头一皱,左手换成外狮子印,咒语转做金刚萨埵法身咒,身周腾起凛凛杀气。右手扬起,一道紫色光气射进黑雾之中,这就是道家的“紫幽之箭”。黑雾深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叫,然而却未就此散去,而是迅速集结成形,隐约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人形内响着风声和尖啸,似是拚了全力,向叶天闻扑去,院子里顿时狂风大作!
叶天闻神色一厉:“大胆恶灵!老夫怜你前世冤死,心存善念,你却不识好歹!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紧接着朗声念起杀鬼咒:“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左手拍出日轮印,结合了天暗石扳指的法力,紫光掌印层层叠叠拍向黑雾,右手射出威力强大的青冥之箭,如一柄青光宝剑,挽出道道眼花缭乱的剑花,直搅入人形黑雾,只听人形黑雾当中传出撕心裂肺惨叫声!
叶天闻见黑雾节节败退,更加胸有成竹,斗得正酣,忽听叶图在圈外呼叫:“爷爷当心身后!”
鬼蛊
叶天闻见黑雾节节败退,更加胸有成竹,斗得正酣,忽听叶图在圈外呼叫:“爷爷当心身后!”
叶天闻也感到了身后一股阴寒气息迅速逼迫而来。急速的回转身,用青冥之箭迅疾一扫!却扫了个空。与此同时,叶图点燃了令箭符向爷爷身后的花丛掷去,却听哧的一声,如星火入水,令箭符的火焰媳灭在黑雾中!叶图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给的符会不管用。
叶天闻只觉腿部一寒,心道不妙!原来在叶天闻专心斗人形黑雾时,一部分黑雾居然在身后集结成形,却只凝至断肠草花的高度,隐在花丛中悄悄逼近,以至于在旁边观战的叶图都没能提早发觉!
黑雾沾上叶天闻的身体,沿着腿部迅速向上攀升!他只觉黑雾漫过的地方顿时变得冰冷沉重,无法动弹!心中大惊。自年幼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险情!情急之下,左右手分别使出最强大的法印向顺着身体上攀的黑雾拍去,却只延缓了它的速度,显效甚微!
叶图见爷爷露出惶惑的神情,心中一惊,知道不好,却又不知如何援助。突然想起爷爷之前说过,自己身上流着天师家族的血液,能令鬼怪退避三舍!急忙抬起手来,在腕部狠狠咬了一口!因为情况紧急,这一口咬得够深,鲜血喷涌而出!三步并做两步冲进花丛,将涌出的血涂在爷爷腰部。
万幸这方法奏效,黑雾的蔓延停在了鲜血的隔离之下,腕上还在冒着血,淋进黑雾之中,如同给火焰浇了冷水,黑雾发出“嘶嘶”的响声,迅速的萎缩,最终缩进了泥土里。
叶图松一口气,见爷爷兀自僵立着不动,面色发青,身体微微颤抖,担心的问:“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叶天闻紧咬着牙关,牙齿格格作响,强忍着来自腿部的冰冷寒气,吃力的说:“图儿……让爷爷……泡个热水澡。”
叶图躬下身,把叶天闻背进屋内放在沙发上,赶紧跑去浴室,将那只豪华木浴桶内放上热水,再把爷爷背进浴室,帮他脱掉衣服。除掉下衣时,看到爷爷自腰部以下直到腿趾,变成青黑的颜色,触手冰冷,全然没有半丝温度,心中惊痛,偷偷抹掉眼角掉出的泪,小心的把爷爷抱进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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