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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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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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末?”
  “这个人类生活的宇宙最后那冷清的景象,温度极低,空间极大,嗯,冷火秋烟一般,哈哈哈哈,冷火秋烟这四个字好。”老祖宗是牛横人物,并不觉得邹蕾蕾如今的状况有什么太可怕,反是为自己找到四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徒弟媳妇儿,感到无比高兴。
  “很拗口。”陈叔平觉得唇角有些发苦。
  第十一章 落花(上)
  陈叔平嘴里有些苦。
  想当初一九九五年的时候,他在九江城里潜伏,手下学生开着建筑公司,他在四中教着数学,挺幸福的生活。他本不打算那么早对易天行动手,但是感应到邹蕾蕾在归元寺中习心经有得,这才碍于上命,迫不得已抢先发动,没有算到归元寺的天袈裟已经被易朱叼走了寒冰一袂,所以惨被老祖宗一声喝,打的吐血喷脏,直飞三十里地之外。
  陈叔平重伤之后,一直有些愤愤然,不明白为什么上头那些人对邹蕾蕾也如此重视,直到今天老祖宗金瞳看穿,才明白其中原由——如果易天行是一团火,一旦苏醒后,可能焚化这世上的一切,那这妮子看来就像是一团冰,一团奇怪而纯净的冰,不停地吸附着外界那些强大的能量波动,可以令世上的一切安静,冷静,平静下来。
  “我真傻,真的。”陈叔平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轻声道:“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
  “啊呸!”老猴怒骂。
  陈叔平从祥林嫂的境界中挣脱,苦脸道:“我早就应该明白,童子既然不仅仅是童子,那他老婆肯定也不仅仅是玉女。”
  他喟然叹道:“我常常看见一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不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了所料起来,这样的世间……”
  为什么每个人在某些失魂落魄的时候,都会鲁迅附体?
  ……
  ……
  “那易夫人究竟前世是何方大神?”陈叔平好奇道。
  老祖宗的声音像大钟一样嗡嗡地响了起来,声音里夹着不屑和轻蔑:“为何你这狗与那万千俗辈一样,总以为每个看不透彻的人物都要有一个前世的嘈杂大背景?”
  陈叔平挠头道:“不如此,不能解释易夫人这古怪的神通。”
  老祖宗冷哼道:“童子不仅仅是童子,蕾蕾或许也不仅仅是蕾蕾。但……那又如何?不是所有的强者,都是由前一世的强者承袭而来。照这般说法,当初俺家大闹天宫之时,你们这些无用的货色,岂不是天天在猜俺家前世是哪尊佛是哪路神?要知道俺家乃石中天生一猴,不一样可以呵佛弑神,咋没人猜俺是啥洪钧老祖来着?”
  顿了顿后,他又冷声说道:“你若硬要猜她是何方菩萨,何处大佛,那便落了俗套了。邹家丫头便是邹家丫头,就算她是佛祖从劫末宇宙里撷取的那缕冰息,又和这现世有甚关联?”
  ……
  ……
  “为什么她今天醒了?”许久之后,陈叔平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祖宗冷哼一声,尖声道:“还不是那两个臭屁的白脸菩萨在天上打架,能量波动这般强横,蕾蕾此时不醒,难道要等到佛祖出世那等动静才醒?”
  陈叔平见他发火,哪敢多说旁的,小意陪笑道:“大家都看不穿邹姑娘神通,大圣爷金瞳视人,再加一身好学识,着实令小的佩服。”
  茅舍里安静许久,老祖宗才哼哼道:“那肥鸟还嘲笑俺家是文盲?……不过,这丫头这么睡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天上那两秃驴啥时候才能打完?”
  五台山上,两尊大菩萨还在打架。
  漫天青莲花瓣密密匝匝地往叶相僧的身体上割去,在空气中撕裂开的空间裂缝看着黑幽幽的十分可怕。崖顶的巨石看似坚实,却在这些小花瓣的侵扰下,像豆腐块一般籁籁裂开,空留光滑无比的切割印子。不多时,山顶不知有多少吨的巨石,便被这些小花瓣撕开的空间裂缝全数吞入肚子,崖顶一片光溜,看着洁净无垢,却十分可怕。
  叶相僧双手合什于胸前,盘坐于地,目不视鼻,鼻不异动,手指似触未触,身上别无异彩焕出,只是平凡普通模样,却占了个无垢文殊的至高境界——身上的袈裟早已经被侵蚀干净,露出下面那白荔枝肉一般鲜嫩的肉身来,看着不免有些让人心头生腻——无垢无尘,不惹一丝尘埃,那些青莲花瓣每每与他的肉身一触,便无力地滑开,无法施上一丝力量,就连蚂蚁打哈欠那么细微地力量,也无法施加在他的肉身之上。
  花瓣舞,倩僧坐,落花之下,巨石折损湮灭,而这和尚身上面上却是一丝伤痕都没有。
  ……
  ……
  一道智慧金光闪过,大势至菩萨双脚轻移,下了莲台,身形极高极大,就这般安静地站在叶相僧的身前,将叶相僧的身躯显得格外的渺小。
  大势至菩萨身前的璎珞闪了几道灵光,他幽蓝的眸子骤然间如寒冰遇水,化了少许,多了几分流波之意。菩萨右手如玉石般的无名指轻轻一屈……
  漫天青莲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大势至菩萨手上的青莲独枝上面也没有重新幻出花瓣来,连花骨朵也没有一个,只是那么光秃秃、直棱棱的一根青枝。
  青枝在菩萨的手指间捏着,威势相倚,由曲趋直,渐成直俏怒尖之势。
  形如一剑。
  ……
  ……
  大势至菩萨踏前一步,右脚还在抬起地缓慢过程之中,宝像却来到了叶相僧的身前,叶相僧此时依然是安坐于地,勉力保持着无垢文殊的境界。
  大势至菩萨微微欠身,十分温柔地递出青枝,就像是想用这青枝上残存的那滴露水,去蘸洗叶相僧眉宇间的那一丝忧愁。
  青枝脱离了空间的束缚,在那宛如停滞了的时间片段里,轻轻点上了叶相僧的眉心。
  叶相僧虽持文殊三境界,无垢无尘,但毕竟还不是当年那个须弥山上胁侍佛祖的文殊真身,一应境界较诸真正的大菩萨还有稍许距离。
  便是这半寸,抑或是半丝距离,让他心中灵识稍一失守,感觉到了青枝在自己眉心的温柔意。
  五觉未褪,不能真正心上无垢。
  温柔意出现了,紧接着,却变作了厉杀意。
  一道强大的杀意,从青枝的前端猛然爆发了出来,嗤的一声尖啸,狠狠地插进了叶相僧的头颅中!
  青枝没有插进去,只是全数消失,所以看着像是插进了叶相僧的眉心,很是恐怖。
  青枝籁籁作响,微微一涨,迅疾化成一道笔直的青烟,散成极微小的粉末,消散在空中。
  虽然大势至菩萨以极大威势保证了青枝的柔嫩枝头,没有在叶相僧的无垢面上滑开,但狮子文殊的金刚护体,起了第二层的保护作用。
  而叶相僧的眉尖……缓缓滴下了一滴殷红无比的血滴。
  无垢文殊境界,终于被破。
  ……
  ……
  叶相僧叹了一口气,双掌依然坚定地合什着,唇中轻声念道:“如是我闻,汝已供养大神通佛乃至般涅特例,当得大福广大功德,犹如甘露第一甘露,最后甘露究竟涅槃。”
  这是佛祖当年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间,对众弟子说的话。
  佛言一出,叶相僧眉心滴落的那滴鲜血,渐渐褪去红色,成一甘露清纯模样,嘀嗒一声落在地上,没有溅起水花,反是激起一片清光。
  清光现于叶相僧身下,却盛于叶相僧身后,清光中,文殊菩萨宝像庄严浮现,一手青莲,一手金刚宝剑。
  叶相僧睁眼,双瞳清光湛湛,喝道:“斩!”
  随着这声喝,身后的文殊菩萨宝像面露戚容,眉夹怒意,左手青莲收到身后,右手金刚宝剑倏地一声染成红色,猛地朝着身前的大势至菩萨宝像斩了下去!
  大势至菩萨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单手一礼,身上裙摆飘飘,身后莲台微摇,面上白了一白。
  文殊菩萨金刚剑一斩,却是斩入虚空之中,无上佛性依剑而出,却是穿过了大势至菩萨的宝像,没有任何的效果。
  片刻之后,遥遥对着月桂峰的另一处山峰上传来一声巨响,喀喇声中,那处山峰颓然从中折断,挟着无数的岩土猛地向千米之下的山腹处袭去!
  菩萨一剑伤不了菩萨,却生生将一座高峰从中斩断!
  ……
  ……
  叶相僧忽然抬头看了大势至菩萨一眼。
  大势至菩萨眼帘微垂,口颂道:“如是我闻,世尊右胁卧时,三千大千世界于中所有须弥山王、铁围山、大铁围山、目真邻陀山、香山、雪山、及诸黑山、大地、大海一切皆悉六种震动,所谓动踊起震吼觉……势至六动,弟子于正法中深得正信。”
  叶相佛言一出,文殊真身现,剑断山峰。
  大势至菩萨佛言一出,天地震动,音波交织,空中隐有云雷吼声,远处那座正在急速垮塌的山峰受此大动干扰,于不可能间,岩石顿住向下的倾势,将折的山峰缓慢地回复原位,就像是叶相僧刚才未曾斩出那一剑般。
  叶相僧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山腹中那些无知无觉,满脸惘然的千万僧众,回头对大势至菩萨一礼。
  山峰若是堕下,下面那些僧人们一定都会死亡,叶相僧先前看了大势至菩萨一眼,菩萨便知道他心中所忧,所以施出六动大神通,救了那些僧人一命。
  而叶相僧只是一礼,未曾言谢。
  菩萨当禀慈悲心,此乃分内事尔。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两尊大菩萨之间的战斗似乎留下了一个空白处来,叶相僧忽然开口轻声道:“既知我,何杀我?”
  “知师兄甚深,故不得不杀之。”大势至菩萨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不解其意。”叶相僧坦言自己的疑惑。
  大势至菩萨沉默少许后道:“师兄为何不复智慧文殊境界?”
  叶相僧在五台山周游半日,却遇智慧文殊像而不悟,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深究的问题。叶相僧一双清目看着大势至,忽然说道:“我有聪明境界,何需智慧?”
  大势至菩萨一笑不语。
  叶相僧微笑道:“若我回复智慧文殊境界,只怕世尊所思所往,便尽数明白了。只是聪明文殊讲与我听,这事由,若真明白了,倒不见得是好事。”
  大势至菩萨微笑应道:“师兄真有大智慧。”
  “若真有智慧,当静居以待寂灭,何苦多事?”叶相僧叹道:“此为小聪明,不属大智慧,世尊所思太过……弟子实难明白。”
  这句话透露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看来叶相僧已经隐隐猜到佛祖为什么会失踪这么多年。
  ……
  ……
  “我来问师兄。”大势至菩萨忽然肃然道:“师兄可会追循佛祖遗旨?”
  叶相僧皱眉道:“佛祖精义,自当传播天下。”
  大势至菩萨难得露出一丝人类表情,叹息道:“便知如此,所以不得不杀之。”
  叶相僧面色逐渐冷了起来:“大势至,当年佛祖由于你发愿摄取广大殊胜清净庄严的世界的缘故,因此命名你为‘得大势’,你可记得?”
  “喏。”大势至菩萨金光闪闪的菩像在峰顶清风中欠身一礼,表示对那位不知死活的佛祖的敬意。
  “既然如此,为何要逆佛祖旨意,妄兴血光?”叶相僧双瞳渐渐寒冷。
  第十二章 落花(下)
  桂峰上,大势至菩萨面容柔和,轻声解释道:“佛祖或许……错了,修行不能那样,所以我立下宏愿,要阻止佛祖所悟传入人间,师兄体鉴。”
  明知道这位大菩萨是佛宗隐藏的最深,实力最为恐怖的一大“杀手”,但当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却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气息,就连身后的智慧金光的颜色也变浅了,像柔软无害的清色水波一样在菩萨宝像后荡漾着,由不得人不信。
  但一联想到大势至菩萨,在雪原之上,将普贤菩萨伤的那般凄惨,将文殊杀的那般可怜,将须弥山罗汉们杀死不算,还暗中诱梅岭血僧修个敛佛见佛的行门,准备将须弥山众罗汉赶尽杀绝,永世不得超度,这般狠辣,与他此时脸上的慈悲柔光一衬,显得格外的令人心惊胆颤。
  ……
  ……
  “傻子啊傻子。”叶相僧满脸怜惜地看着大势至,“就算佛祖是错的,但他所悟如何,莫非真的能对俗世的信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一应世众,能体悟到佛祖境界的又有几人?”
  他满脸悲容继续说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事情,你就愿意担上这五百年来的罪业?”
  大势至菩萨的蓝瞳之中渐渐润泽,轻声应道:“普贤师兄也傻吗?”
  叶相僧摇头微笑:“我与普贤,又能影响几个人?况且你信我智慧,又怎么判定我的选择?阿弥陀佛难道这样害怕我们师兄弟?”
  大势至菩萨轻吐一口气,白雾在他面前散作莲花,清净异常:“有些事情,说不得便是说不得。”
  “罢罢,你杀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普贤不想被你杀,也有他的道理,这几十世里,我让你杀,自然也有我的道理。”叶相僧宁气静神,敛去面上寒意,柔声道:“人人皆有自己的道理,这是勉强不来的。”
  大势至菩萨木然道:“现在天上形势很艰险很复杂,师兄再等上数百年再回。”
  这句话说的意思明白,您再死个几十世再说吧。
  叶相僧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今世之文殊,不愿被你杀……因为今世童子已出,须弥山眼看便要重立,所以文殊不愿继续堕那无知障中。”
  白衣童子出,此乃佛土一大事。
  大势至菩萨的表情纹丝不动,说道:“童子今世参错老师,性情戾横……况且,弥勒降世又岂是你我这世能看见,应看见?”
  叶相僧看向他的头顶,微微一笑道:“性情戾横自然,那猴儿教出来的徒弟能如此温柔已是异数,只是大势至你这头顶宝瓶儿也破了,衣裳也烂了,怕是在他手下吃了少苦头。”
  大势至菩萨的头顶宝瓶此时已经缺了一个大口,上面隐有火燎烟薰之迹,好端端一佛家至宝,此时却变成了垃圾佬手中的物事一般。
  不用说,这定是那个拣垃圾的小子做的好事。
  叶相僧淡淡问道:“只是不明白,阿弥陀佛与你,为何一定要追杀童子。”
  他心忧易天行在天界生死,所以才不惜现出真身,在五台山上大开法会,引动大势至菩萨下界来杀自己,但在他的心头,一直有椿大疑惑——若佛祖真的如自己隐隐猜到那般,踏上了不归的旅程,那白衣童子出,也不可能再找回佛祖。
  既然如此,西方净土为何在四处扑杀须弥山众之余,对易天行也是不肯放过?扑杀须弥山众,还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屎橛般的理由,杀易天行?平白竖了老猴这样一个恐怖敌人,还要闹得净土最大的那个菩萨反目,实在是很没道理。
  大势至菩萨面上忽然露出寒意,说道:“若童子今世仍只是童子,你我自然当小心护持,助其佛法精进,然而有些人另有心思,只怕她想让末法时代提前来临。”
  叶相僧一惊。
  佛经曾言,当佛祖圆寂之后若干年,三千大千世界进入末法时代,其时经义尽毁,寺庙尽焚,天地间浊气横流,一片大乱,于众生中忽有百千者称佛,一片嘈杂……然后白衣弥勒于兜率陀天降于世间,再渡众生。
  叶相僧皱眉:“还有五十多亿年呢,大势至,你担心的早了些。”
  大势至菩萨面无表情道:“若真弥勒降世,自然无需担心,我只担心与之相应的末法时代,若有人强行将这时代提前,来助弥勒降世,师兄,你可心安?”
  末法时代,对于这一世的佛教来说,确实是致命性地打击。
  “末法时代?”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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