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姜梅告诉王勃,说想回趟老家。王勃看了看最近一段时间的安排,没什么好忙的,便对姜梅说,如果到时候不忙的话,他就陪她回家。这让姜梅当即喜不自胜,高兴得几乎快要跳起来,因为这是她当王勃的情/人以来,男孩第一次说跟她回家。尽管,她心头知道,哪怕是王勃跟着她回家,她也只能把对方当成米粉店老板的娃娃介绍给周围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虽然如此,这还是让她激动无比,又期待又兴奋,高兴得睡不着觉。
据姜梅的了解,米粉店里有这种和王勃一起“回家”待遇的,到现在为止仅有王勃的干姐曾萍和田芯。
“吃不完慢慢吃嘛。第一次上门,总不至于让我打空手去见岳父岳母吧?”王勃系上安全带,笑着说。
王勃嘴里的“岳父岳母”,让姜梅一下子红了脸,深深的看了旁边的男孩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红色的桑塔纳欢快的奔驰在去往姜梅老家龙居镇的路上。这是姜梅第一次做小汽车回乡,心头是既兴奋又有些莫名的忐忑,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给王勃介绍着沿路的风景以及她老家的一些情况。她的老家就在跟曾萍老家华蓥镇相邻的龙居镇,不过不是在镇里,还要朝山里面走,倒是距离华蓥镇比较近。姜梅以前还是姑娘家的时候,每次赶集,却是去华蓥镇的多,去龙居镇的少。
所以,王勃并未去龙居,而是直杀华蓥。
原本坐班车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仅仅只用了一个小时,两人就行驶到了华蓥。
到了华蓥,王勃刹了一脚,在镇上的农贸市场割了两斤肉,称了一尾鱼,又杀了只土鸭,各种小菜,作料也买了一大堆,说是他先买好,免得到时候回家还要岳父岳母重新跑一趟。最后,又称了两斤奶糖,两斤花生瓜子让姜梅到时候分给可能到她家里来看“上门女婿”的邻居们吃。
小男人的这些她都没有想到,细心而又周到的考虑再次把女人感动得不行,心头一个劲的念叨:
我一定要对他好,我姜梅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对他!
当王勃在姜梅的指点下,战战兢兢,沿着崎岖不平,又惊又险,让他手心冒汗的山路好不容易把桑塔纳行驶到姜梅老家所在的姜家院子时,整个姜家院子,一下子轰动了。院子里农闲无聊,没什么事的老老少少,远远的跟在慢如蜗牛的桑塔纳后面,一直跟着桑塔纳行驶到了姜梅父亲姜大有的院子门口,才停了下来。
“那不是姜大有的闺女姜梅吗?坐小汽车回来了?”一个说。
“姜梅现在变得好超(洋气)哦,都快不认识了!”又一个说。
“姜梅旁边那个年轻人是谁?是她新找的男人?”再一个说。
“不像!那娃娃太年轻了,看起来最多二十岁!不像是姜梅找的男人!”
“……”
缓缓朝姜大有家里走去的左邻右舍,大姑娘小媳妇们面对他们几乎快要认不到了的姜梅,小声的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直到姜梅从后备箱中拿出王勃提前买好的瓜子花生和糖果一脸热情的朝他们走去,娘娘伯伯,哥哥姐姐的喊着,这些一开始颇为谨慎的左邻右舍们才一下子热情起来,团团的把姜梅为主,热情的招呼,不要钱的赞叹,只把姜梅说得是即开心又自豪。
坐在堂屋用毛竹编织箩筐的姜梅的父亲姜大有和妻子范开群也注意到了自己小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辆小车以及围在小车周围的一大堆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扔下手中的活路跑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围在人群中央不停的朝周围的邻居们散糖果吃的女儿,以及倚靠在车门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儿东家的儿子王勃。
“梅梅,勃儿,你们回来啦?稀客稀客,勃儿,快进来坐!老婆子,赶快切店子上买包茶叶给勃儿烧水泡茶。”认出是自家闺女和王勃后,姜大有赶紧招呼自己的老婆。
“姜伯好!范娘好!嘿,现在放暑假,梅姐说要回家看看,我还没来上山耍过,就厚着脸皮一起跟过来了。姜伯,范娘,没有打招呼就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哈!”王勃向姜梅的父母打着招呼,绕到车尾,掀开后备箱,开始把姜梅给她父母买的衣服,他买的烟酒和营养品,以及在镇子上买的各种食材朝外拿。
两口子见王勃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眼睛一亮,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走上去帮忙,嘴里却一个劲的说着客气说:“哎呀,勃儿,你上来就上来嘛,还买啥子东西?如此破费,你让……让我们咋个好意思嘛?姜梅你个鬼女子,咋个怎么不懂事哦?勃儿来耍就来耍嘛,你还让人家破费?”姜梅的母亲范开群又开始数落自己的女儿来。
姜梅脸红红的站在原地,如果王勃是她的男人,对于母亲的“责备”,她倒是可以把“责任”推给王勃,但以王勃目前的身份,说那些话显然不妥。最后,姜梅只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瞪了王勃一眼,看得王勃心头暗笑不已。
周围的邻居一边吃着姜梅散发的奶糖,一边看着那个年轻人将一袋又一袋的礼物朝外搬,眼热不已,既羡慕又有些嫉妒。这时,从姜大有和范文群两口子的话中,他们已经知道了王勃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姜梅找的男人,而是她东家的小孩,跟着姜梅上山来玩儿的。不少人便想,以前听姜大有两口子说她女儿找了个好工作他们还不太信——一个离过婚,还生过娃的女人,能找什么好工作?现在看了姜梅坐的这辆豪华气派,比他们镇长的座驾还气派的红色小车,以及从那后备箱中取出来的一袋袋礼物,这才信了,深信不疑!
姜梅一家人在门口跟邻居们一阵寒暄,又邀请他们进来坐。有几个跟姜大有一家走得近的还打算跟进去看看稀奇,就在这时,有雨点落下,而且是越落越多,越滴越大,几个想跟着进去看稀奇的也不敢看稀奇了,纷纷道别,又喊姜梅有空去自家屋头耍。其他人也开始作鸟兽散。很快,原本热闹如赶场的门口,便只剩下姜梅一家和王勃。
王勃锁好车,跟在姜梅的后面走进院子,边走边打量。发现姜梅的家不大,三间正房,是砖瓦房,两间偏房,则是茅草屋。房屋前有一圈两米高的围墙围成一个院坝,院坝是三合土,十分的平坦。
总之,是四方境内十分普通,十分大众的农家小院。
刺啦——
轰隆——
几道耀眼的闪电闪过,跟着是几声震耳的雷声。原本稀疏的雨点一下子密集起来,犹如万箭齐发的箭雨,很快将原本干爽的院坝打湿一片。
“哈哈,梅姐,幸好今天我开车送你,不然,你坐班车的话肯定要淋成落汤鸡了。”站在堂屋门口,凝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王勃很是有些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女人温柔的白了洋洋自得的小男人一眼,嘴里却笑着说:“下场雨也好,退凉。山上可没有空调,不然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遭罪了。”
“切!梅姐,你还真把我当大少爷了嗦?这算什么遭罪?跟你说,一年以前,栽秧打谷,种菜打麦,我也是跟我老汉儿面朝黄土背朝天,顶着雷火大太阳练过的……”看着屋外的风雨,王勃豪情万丈的讲起了他当年堪比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革/命艰苦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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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8,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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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个不停,好像天空被人捅破了娄子,一直到傍晚降临,也是一副凄风苦雨的模样。震耳欲聋的雷声,划破苍穹的闪电,一直就没有停过,大自然尽情的向这被风雨覆盖的人世间显示着自己的威能。
雨不停,王勃便被困在了姜梅的家中,无法外出眺望、欣赏身边山妹子打小生活的山景。
不过,坐在一把竹编躺椅上,有姜梅一家人在一旁小心翼翼,有问必答的陪着他东拉西扯的闲聊,喝着姜梅母亲自己采摘,烘焙的山茶,对王勃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雅趣。这种直面最底层老百姓,中国最广大穷苦大众的生活,现在离他是越来越远。偶尔返回一下自己过去生存的阶级,忆苦思甜,反省人生,对王勃自己而言也是一种很有必要的修行!
下午四点过的时候,姜梅就起身和自己的母亲范开群去隔壁厨房弄晚饭去了,只留下坐在客厅继续聊天的王勃和她老汉儿姜大有。姜家的厨房就在隔壁两间茅草屋当中,靠近瓦房的一间做了厨房,另外一间则是猪圈兼厕所。这年代四方农村家庭的布局大抵都是这样。
姜大有面对自家女儿老板的娃娃,心头一直都有些颤颤惊惊。他和他老婆范开群去过光汉两次,看到女儿所住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好,女儿在那家高档、洋气的米粉店里也是说一不二,手底下管着十几二十个人,这一切,都是王家带给自家女儿的,更具体一点,便是身边这个十七八岁的娃娃带给女儿的。有了这种认知后,哪怕已经跟王勃见过三次面了,姜大有都还是放不太开,生怕自己一家人的言行惹对方不快,所以在态度上一直都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
对此,王勃却是有些无可奈何。他不介意普通员工在自己面前保持一种谨慎或者警惕的态度,但是身边的亲人也是这样的话,王勃就会感到不自在。但他显然又不可能对姜梅的父母说什么你们别太有压力,放轻松,放自然一点之类的话,便只有寄托在以后随着大家见面次数的增多,姜梅父母能够以一种平常心来对待他们这个见不得光的“女婿”上。
晚上六点的时候,瓢泼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原本要八点过才会黑下来的天空因为这如晦的风雨早早的就黑了下来。
而这时,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忙碌,丰盛的晚饭也在姜梅和她母亲的操持下弄好了。
吃饭之前,听说王勃只喝啤酒,姜梅的老汉儿便披着蓑衣,冒雨去附近的店子给王勃买啤酒。王勃见外面的风雨太大,山路又不好走,担心对方出什么意外便极力劝阻,但是没用,拉都拉不住,对方执意要出门。王勃就只有喊姜梅劝她老汉儿,姜梅却笑着说:
“勃儿,有菜没酒怎么行?你就让我老汉儿去买吧。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能上下山,不会有事的。”
“哦,这样啊?那行吧。那就给我提两瓶冰啤酒回来哈。待会儿我好好跟姜伯伯喝两杯。”
姜梅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很不好意思的说:“勃儿,我们这里恐怕没有冰啤酒,店子上……没有冰柜的。”
王勃一拍脑袋,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天气也不热,就喝常温的。常温的也不错。”除了冬天,王勃是一年三季都要喝冰啤酒,刚才的话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六点半,在姜梅家堂屋的方桌上,王勃,姜梅,姜大有,范开群,四人一人一方,面对一大桌王勃在镇上买的好菜,美美的吃了起来。姜梅陪着王勃喝他老汉儿冒雨买的啤酒,姜大有和范开群则喝王勃当上门礼送的泸州老窖。王勃其实想给自己这位见不得光的“老丈人”买两瓶茅台或者五粮液之类的,但是姜梅却执意不许,说泸州老窖对她爸、妈来说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概是喝了酒,王勃便感觉不论是姜大有还是范开群,都变得随意、自然起来。在偶然聊到姜梅的一个表妹明年将要出嫁的消息后,姜梅的母亲范开群那昏花的醉眼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姜梅说:
“梅梅,镇上李二娃你晓得噻?”
“哪个李二娃?”
“开副食店那个!”姜大有在旁边插言。
“隔壁二队的,他老汉儿是杀猪匠那个。”
“咋个嘛?”姜梅夹了一块鱼放入王勃的碗里,问。
“李二娃的婆娘,半年前得癌症死了,现在成了单身汉。我也不晓得他从哪里晓得了你离婚的消息。前段时间,拜托队上的王大娘过来找我聊天,问你现在重新嫁人没有。梅梅啊,那李二娃,屋头盖了两层小楼,在镇上还有一个卖副食的铺子,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年龄虽然比你大了七八岁,但是人家基本上都待在镇上在,很少干农活,所以看起来很年轻,一点都不老。梅梅,要不,哪天抽个时间,我喊王大娘安排你们见哈儿面?”
姜梅一开始脸上还云淡风轻,面带微笑,但听着听着,笑容就不见了,黑着脸对自己的母亲说:“见啥子见?要见你自己切见,我不得切!”
“你个鬼女子,你和那张小军离婚也这么久了,难道你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范开群见女儿毫不留情的拒绝,有些生气。
“一辈子过就一辈子过!”姜梅说。
“你个鬼女子,你真的是要气死我跟你老汉儿吗?”范开群更生气了,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冲姜梅说,“那个李二娃,哪点不好嘛?屋头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妈老汉儿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就是屋头有个十来岁的男娃。但是,你都是离过婚的人了,你还想啥子嘛想?难道还想找个没接过婚的小伙子嗦?勃儿,你说娘娘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范开群又把目光看向对面的王勃。
王勃心头尴尬得不行,嘴上却只有跟着附和,说:“娘娘说得是,梅……梅姐还年轻,是……是应该找一个伴儿。”说完后,王勃立刻用脚踢了踢姜梅的鞋子,那双他给对方买的阿迪达斯运动鞋,意思明白得很,我现在也是无奈,只能口是心非。
范开群得到了王勃的赞同,心头的底气立刻更足了,正准备开腔乘胜追击,这时对面的王勃又张嘴了:
“不过,娘娘,结婚这个事情,还是要慎重,不能操之过急。对方没得娃娃倒好,但是有个十几岁的娃娃,对梅姐来说就有些困难。你们也晓得,现在这社会,不管是后妈还是后老汉儿,对另一方的娃娃,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更是打不得,很不好当。稍不注意,那娃娃就要记恨你一辈子,以后你老了,人家管不管你还是问题。
“当然,梅姐这么年轻,才二十几岁,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总是要有个伴的,以后也是要重新生娃的。
“但是婚姻大事嘛,强扭的瓜不甜,总是要双方都情愿,不然就后患无穷。范娘,姜伯,你们现在也不要为梅姐的婚事操心了,我告诉你们一个情况,现在的梅姐啊,在我们米粉店那一带,那是吃香得很。好多年轻人,青年人,包括老汉家,都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了,你们晓得为什么不?就是来看梅姐的!如果说梅姐想找对象,要不了一天,来提亲的人绝对从我们米粉店排列子一直排到光汉市政府门口!而且这些人还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全都是吃国家,穿国家,拿铁饭碗的城里人,随便一个提出来,都要甩你们镇上那李二娃七八里!
“所以,范娘,姜伯,你们别急!梅姐现在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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