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炫目的白光刺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只觉得身体在那一瞬像是跨越了一张看不见的薄膜似的阻隔后,即使闭着眼也能刺激到视觉的耀眼白光一下子消失。
“……迪亚。”
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像是刚才一直屏住呼吸直到这一刻才重重地吐了出来那般的沉重,却又透出几分欣喜,还隐藏着一分颤音。
他睁开了他的眼。
倒映在他深褐色的瞳孔之中的,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的笑容。
即使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他的瞳孔仍旧在这一刻轻微地颤了一颤,然而这一点异样却是被垂落在深褐色颊上的灰白色的发丝掩住。
迪亚抬手甩开了那只抓着他的手腕的白色的手。
他下半身长长的蛇尾支撑着他站在那个才达到他的胸口需要他低下头俯视的少年的面前,深褐色的瞳孔无可抑制地迸住一丝恨意。
“您还是真是爱多管闲事啊,王弟殿下。”
即使使用了尊称,浓浓的冷嘲的意味仍旧是毫不掩饰地从迪亚的话中偷出来。
胸口无法抑制的被某种疼痛的情绪膨胀起来,堵得无法呼吸。
迪亚邦多口中吐出的辛辣语言与其说是想要刺痛对方,倒不如说是想要宣泄自己被堵得难受却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的情绪。
“怎么,嫌您的玩具不够,所以要把我带回来?”
一声响亮之极的耳光在这个并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然后是一片寂静,半晌没了声息。
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的迪亚邦多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却没有客气。
第二个耳光抽在他颊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气急败坏地清醒过来,深褐色的瞳孔阴森森地盯向对方。
戾气一现,他那张本就半魔物化的脸更显得狰狞可怖,连带着凌乱散着的灰白色发丝都如利刺展了开来。
然而,虽然身高仅止于迪亚邦多的胸口气势却一点都不输给这面目可怖的蛇妖的埃及王弟却是毫不示弱地反瞪着他。
紫罗兰色的眼底,不仅没有对迪亚的畏惧,反而被慢慢的怒气充盈得发涨。
那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因为怒到极致连呼吸都不稳了起来。
这边,迪亚也是怒极反笑。
“很好。”
他说,“本大爷活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打过。”
他一句话落音,握紧的右拳已是重重一拳对准眼前游戏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迪亚没有留情,因为打算给游戏一个让其铭记终生的教训。
虽然不会打死,但是打断几根肋骨应该问题不大。
他恨恨地这么想着,深褐色的瞳孔透出狰狞的目光。
然而,下一秒,那目光中的阴冷和狰狞尽数散去,全部化为错愕。
迪亚的眼睁大到了极限,他张着嘴,似乎看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色肤色的左手抬起来,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他的拳头。
因为身高只到迪亚胸口因此必须要仰起头来和他对视的年少王弟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唇角也上扬起微妙的弧度。
然后,游戏的右拳打在迪亚的左颊上,将迪亚高大的身体整个儿都打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摔下来。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
站在对面的年少王弟弯弯笑眼,那张稚嫩而可爱的笑脸现在怎么看怎么都给人一种后脊梁发寒的感觉。
白色的双手交叉握起,捏了捏指关节,仿佛是在准备下一次暴力前的活动。
“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无论外面你比我强大多少,在这里你也得老老实实听我的!”
意识空间……
游戏将他拉倒的是自己的心灵意识之中?
不是说只有专属魔物才能进入主人的意识空间里么……
一开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王弟那个欺骗他背叛他的仇敌身上而忽视了周围的一切的迪亚邦多在错愕中下意识扫了四周一眼,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这才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房间似乎和他认知中埃及最为普遍的石砌房子完全不一样。
他靠在墙壁上,能感觉到墙壁上是因为涂上了一层不知名的浆料才被抹成了纯白色,感触极为顺滑。而脚下的地板似乎是用一种没见过的纯木制的,看上去同样也极为光滑,一格一格的有着奇怪的纹路。
不仅仅是屋子造型奇异,而且房子里那些桌子、柜子、床之类的东西造型都和他平常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小东西散落在房间四处。
迪亚正困惑地四处打量着这个奇怪的房间,突然一阵风从旁边传来。
他敏锐的感觉让他及时闪避了开来,只见那飞过来的物体轰的一声砸在他身边的墙壁上。
迪亚看着那因为被砸在墙上而四分五裂的桌子,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嘴角直抽。
他回过头向游戏看去,又是一个巨物飞来。
这一次,这个体型比桌子大了数倍的奇怪的柜子差一点真砸中了他,饶是他及时躲开,尾巴尖还是有一点被压在了柜子下,痛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抽出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过来,迪亚回头,已是瞠目结舌。
“迪亚,你以为你跑得快我拿你没办法了?”
年少的王弟对他微笑,弯弯笑眼,稚嫩面容煞是可爱。
可是那个被他纤细的双臂高高举起的完全不合常理的几乎五倍大于他身体的床的阴影笼罩下来,让眉眼抽搐的迪亚邦多完全没感觉到那笑容的可爱。
然后,那床重重地砸下。
迪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憋回去停下来。
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一动不敢动,巨大的床将他整个人都卡死在房间的角落里。
一滴冷汗流下来,若不是他待在这个角落,只怕这个床便能正正将他在墙壁上压扁。
站在房间中央的游戏瞅了脸色发黑又发青的迪亚邦多一眼,吐出一口气。
“啊……”
他吐出一声长长的近乎喃喃自语的呼吸。
“……发泄完了。”
这么说着,游戏抬起手来,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横七竖八乱糟糟的房间立刻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如果不是散落在地上,桌上和床上的为数不少的玩具,大概就可以用干净整洁来形容了。
游戏转过身来,这一次,他对迪亚露出了轻松许多的笑容。
他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似乎想要将迪亚拉起来。
可是被他刚才的举动逼迫到了角落的迪亚一脸铁青,伸手一把揪住游戏的胸口的衣物将游戏拽下来。
“你这是在对我立威吗?你这个混蛋!”
被迪亚拽得一个踉跄摔下来趴在迪亚身上的游戏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瞳孔倒映着迪亚满是怒气的面容。
他半跪在地上,那张稚嫩的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唇紧紧抿了起来。
“早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什么?”
“……”
“别想蒙混过去,你到底——”
迪亚质问到半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个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拦腰抱住的少年。
游戏半边脸贴在他浅褐色的胸口看不分明,可剩下的一半的脸上露出的唇抿得紧紧的,还有些扭曲,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细细的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憋出来的闷声从迪亚的胸口传来。
“早这样做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不是么?”
“谁伤了你,就狠狠地打回去。”
“讨厌也好,恨也好,直接冲着我来不好吗?”
“觉得恨不过,就直接找我来出气,和我打一架。”
“觉得我骗了你就直接来找我麻烦,就来找我报仇——你明明应该做这样才对啊!”
明明是近乎挑衅一般的话,迪亚脸上的怒意却不知为何渐渐平息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感觉到,那双抱紧他的手臂,深深按入他□的后背肌肤之中的指尖轻微的颤抖。
就连那从喉咙憋闷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强忍的哽咽的痕迹。
“……你没办法再变回人类了吧?”
“用对我的憎恨来伤害自己放弃自己,迪亚,你不觉得这样很划不来,很蠢吗?”
你在说谁蠢啊?
迪亚嘴一撇,看着那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游戏,脸上似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伸手想把抱着自己的游戏推开,可是手悬在半空之中稍许之后终究还是迟疑地放了下去。
他侧过头,任由游戏抱着他,也不搭理游戏。
眼不见为净。
只是;连迪亚邦多自己也没有发觉。
他那盘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的长长蛇尾的尾巴尖,不知何时悄悄地、不由自主地伸过去,缠上了游戏白色的脚踝。
第二百零六章
远离埃及王都底比斯的某个建在尼罗河岸边的不起眼的小城里,被四周秀丽的绿色丛林笼罩的一座神殿的深处此刻气氛正是诡异非常。
巨大的方尖塔矗立在广阔的广场之上像是贯穿天地一般尽显威严。
这座为尼罗河神哈比修建的巨大神殿气势雄厚地在尼罗河沿岸铺展开来,继承着埃及建筑一贯以来简洁浑厚的风格,成为风光秀丽的尼罗河绿洲上夺人眼球的庞然大物。
与其说神殿建在小城里,倒不如说,这座小城是因为神殿的存在而逐渐延伸出来附着神殿而兴起的城市,居住在城里的居民供奉着哈比神殿的祭司和神官们,大多虔诚信奉尼罗河神。
而这座城市里的居民所不知道的时候,昨日晚上,一艘巨大的船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尼罗河上游的王都底比斯来到了这里。
此刻,神殿最深处的小型殿堂里,两批人马对峙。
泾渭分明。
一张长长的沉木雕琢的祭桌横跨着将房间一分为二。
绯红瞳孔的年轻法老王端坐靠窗的一侧,从他身后照进来的阳光在他浅褐色的颊上落下深深的阴影,冷淡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被斜照进来的光拉长的影子落在桌面上,依稀可以看见尼罗河面的波涛在他身后荡漾,从河面上吹进来的带着一丝湿润气息的风掠过金色的发丝,带着耳边纯金的黄金耳饰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他端坐在光辉之中,尽显太阳之子法老王的威严。
被这双极具压迫感的冰冷绯红瞳孔注视着的人同样坐于桌子的另一侧,虽然有着一张与法老王一摸一样的面容,却与毫无表情的法老王恰是相反。
比起端坐的法老王,他的双臂抱胸向后靠着还翘起左腿的坐姿显得随意了一些。
深紫色的瞳孔微微弯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被尊称为王子的少年脸色温和,总似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是仔细去看,却又能发现那一点笑意并未浸透到他的眼底深处,反而给那双看似温和的深紫色瞳孔带上几分奇异的锐利而危险的意味。
从对面的窗子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白色的颊越发明亮了几分。
虽然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着些微的差别,但是却没人能否认他们的相似。
无论是谁,一眼看去的唯一的感觉完全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除了眼睛颜色和肤色,两人无论是相貌、身高大小,就连眉眼那一点纹角的痕迹都相像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相像到这种地步吧?
房间中注视着两位少年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底如此想着。
此刻,两位少年王之间微妙的对视让这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处于停滞状态一般异常的沉重。
那种迎面而来的极大的压迫感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识相地保持着沉默。
尽管今天他们聚集一堂的目的是谈判,但是此刻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打破这种让人心头发麻的寂静,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起来。
安静的房间里,此刻几乎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轻微的呼吸声。
啪嗒——
突然打开的大门在一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纷纷侧过头去。
在进门的一刹就承受了房间里所有人投过来的近乎刺痛的注视,即使是一贯神经大条承受能力强大的埃及王弟也不禁动作一僵。
然后,他茫然地回望了回去。
“怎么了?”
游戏开口询问,困惑中带着一点尴尬。
为什么都看着他?
他还以为他来迟了,屋子里这么多人应该人声鼎沸说得正热闹可以让他偷偷溜进去才对。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头,露出抱歉的笑容。
“既然都到齐了,今天就把一切事情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也好。”
一声长长的叹息,走出来的年老的大祭司转移了大家的视线,汇聚了众人的目光。
游戏趁机轻手轻脚地将门一关,快走几步跟在西蒙身后。
西蒙手中权杖一拄地,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浅的光圈一瞬间膨胀扩散到整个房间,它可以防止房间里的声音传到外面。
“你不是阿克那丁之子亚顿。”
大祭司满是皱纹的眼角动了动,他站在长桌的中间,左右看了看,终是落到那个曾经自称为先王兄长阿克那丁之子亚顿的少年身上。
他看见少年的胸口,黄金眼安静地躺在那里。
“当年是我亲自动手杀死了亚顿。”
他说,“阿克那丁没有任何血脉留下,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西蒙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或许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踌躇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再度一声叹息,将十几年前王妃诞下的双生子而被先王和自己隐瞒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本因为大祭司开口而安静之极的房间终于在大祭司吐露‘真相’的一刻发生了骚动,站在年轻法老王身后的那些从未曾听过此事的大神官们面面相觑,终是忍不住私下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而对面那些因为担心主人的安危而迅速赶来这个神殿的紫瞳的埃及王子的下属们也是忍不住惊诧地彼此相望。
拉兹错愕地看向仍旧是神色淡然地坐在前方的主人,她虽然一度猜测到主人‘亚顿’的身份可能是假的,但也做好了就算主人不是埃及王室也跟随到底的准备。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事情峰回路转,主人并非丧失了王位继承权,甚至可以说,和现任法老王身为双生子的主人有着更贴近的王位的资本。
一片混乱中,大半身子隐在西蒙大祭司身后的游戏却是在西蒙说出这种事后就迅速瞥了某人一眼。
而他的目光很快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深紫色的瞳孔看了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浮现出隐隐的笑意。
那颇有深意的一眼,顿时让游戏脑中浮现出昨日和对方私下里的交谈的情形。
…………
“另一个我,这样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看着自家伙伴苦恼的神色,深紫色的眼弯了起来,透出几分笑意,“难得西蒙帮我想出了如此妥当的说法,就按照他的意思来。”
“可是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现在说要做‘你自己’的双生子……总觉得这样很奇怪。”
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游戏按了按已经有些混乱的脑袋。
“而且,另一个我,我不想欺骗‘那个你’,我不想再说谎。”
正是因为这一点,就算西蒙催促,他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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