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风从海面吹来,扬起了埃及王弟纯白色的披风。
白瓷色的手臂上,黄金饰物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在等待自己的王兄里维和埃及王弟礼节性的谈话结束后,瓦特上前一步。
“埃及王弟,这一次来到埃及,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他说,与刚才对大神官的礼节性微笑相比,此刻的笑容明显要温暖许多。
埃及年少的王弟抬头注视着瓦特的脸,然后,他也笑了起来。
“我也一样,米坦尼二王子,希望你能安全回国。”
瓦特笑着点头,他俯□,伸出双手,给予了埃及王弟一个亲热的拥抱。
“我依然坚持我的想法。”
借着唇凑近对方耳边的机会,他用只有王弟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但是,你同样也可以坚持你的想法……埃及王弟,我会向密特拉神祈祷,希望你是正确的,希望我永远不会接到你的死讯。”
米坦尼的二王子说完,他站直了身体,似乎是打算上船。
但是他突然又多看了埃及王弟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米坦尼和埃及作为盟国还经常联姻不是吗?可惜我没有王妹。”
他笑着说,“不过更可惜的,王弟殿下如果是埃及王妹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大概现在就会向法老王求亲吧?”
埃及大神官赛特顿时皱起眉来,不远处的黑发侍卫眼底浮现明显的怒意。
“这样对王弟殿下太失礼了,瓦特。”
里维王子训斥道,“快向殿下道歉。”
“没关系。”
被开玩笑的埃及年少王弟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生气。
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弯了起来,于是王弟那张稚嫩的白瓷色的脸越发显得可爱。
“不过,就算瓦特王子您是米坦尼公主,我大概……不,我肯定也不会愿意向米坦尼王求亲的。”笑眼弯弯的王弟说,“虽然我要求不高,但是,起码要在普通人的水准之上啊。”
瓦特:“…………”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继续屡战屡败。
这大概就是遇上埃及王弟的米坦尼二王子的真实写照。
顺着年少王弟的话,除了哭笑不得的瓦特王子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无法遏制地在脑中想象了一下瓦特王子的女性模样……
然后,集体静默。
就算是考虑到联姻的利益,但是让那样的女人成为埃及王妃的话,那简直就是埃及的耻辱啊!
哪怕是一切以埃及利益为重的赛特大神官在那一刻也不禁在心底如此想着。
米坦尼的王船缓慢地驶离了舍易斯城的港口。
【米坦尼王重病不治身亡,临死前指定大王子继承王位。】
【里维王子继位前夜突然暴毙身亡。】
【七日后,米坦尼二王子瓦特在米坦尼的王都登基为王。】
以上这些,都是五年后才会在米坦尼国发生的事情。
此时,无论是乘船归国的两位米坦尼王子,还是转身回去王宫的年少王弟,都无法得知这样的未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仅此而已。
“那个米坦尼王子太失礼了!就算王弟殿下是女性,也只有王才有资格迎娶您!”
“……克雅,你觉得你这种话会让我高兴么?”
“他说得没错,如果您身为女性的话,是必须和王结婚的。”
“……这种无聊的事情为什么你会跟着凑热闹啊?赛特!”
“我只是在说出事实而已,从埃及王室血统来考虑的话……”
“闭嘴!立刻!马上!”
不管怎样,埃及年轻的大神官在经过持久抗战之后终于成功的在王弟这里赢了一局。
嗯,真是可喜可贺。
***
当埃及年轻的法老王在他面前最后一张莎草纸上签上字时,埃及的夜空已经有无数的明星在闪耀。明亮的星光洒落在平静的尼罗河上,水面折射出的光芒让整条尼罗河都仿佛发出光来。
少年王在王宫的长廊之中走着,目光注视着波光粼粼的美丽尼罗河。
“王,明日启程返回王都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马哈特跟在他的身后。
既然事情差不多都已经解决了,法老王自然也没有再留在舍易斯城的必要。
毕竟埃及王城底比斯,才是神为伟大的法老王所指定的黄金之都。
在跟随少年王来到王的房间的外房时,马哈特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黑发侍卫克雅,以及向法老王迎来的老年女官卡琳。
在法老王的示意下,他退了下去。
“王弟殿下已经睡着了。”
低头行礼的老年女官说,她直起身子,迎上去解下王的披风。
“很抱歉,王,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多嘴的缘故。”
因为早就决定了不留活口的缘故,了解他的王弟软心肠的少年王一开始并不打算让王弟参与到这件事里面,但是卡琳却认为,与王室有关的事情,王弟都应该了解。
“王您宠爱王弟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保护过头的话,反而对王弟不好。”
“王弟性子太软,我觉得应该恰当地对他进行一些教导,哪怕是让他看到不好的一面。”
“毕竟您不可能保护王弟一辈子。”
那个时候,卡琳是如此对少年王说的。
卡琳在王宫生活了一辈子,王宫之中的水有多黑、有多深,她很清楚。
在她看来,王弟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王宫内生存。说难听一点,就是不知世事险恶。
虽然法老王现在护着他,但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应该适当的让王弟学会独立,不能总是依赖着他的王兄。
年轻的法老王走进内房,暗淡的灯光下,他的王弟正侧身蜷缩着躺在床上,将身子团成一团,睡的正香。
他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王弟柔软的发。
“以后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年轻的法老王说,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他沉睡中的王弟。
“王,您不可能一直保护着他的。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王弟殿下是您的继承人,万一您……他就是下一任的法老王。”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卡琳注视着王弟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悲伤。
“他必须学会和懂得的东西,太多了。”
“不用了。”
年轻的法老王说,简单明了,“如果有那一天,朕会带着他一同前往冥界。”
“您在说什么?王弟是埃及唯一能继承王位的人,如果您和王弟都不在了的话,埃及该怎么办?”年老的女官沉下脸来,“法老王,我不记得您的父王阿克纳姆卡诺王有这样教导过您。”
少年王抬头,绯红色的艳丽瞳孔注视着卡琳。
“如果失去了朕的保护,即使他成为王,你认为他能多活几天?”
他问,俊美的脸上的神色是冷淡的,毫无表情。
卡琳一时语塞。
她想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要想办法改变王弟的性格才对。
但是,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这句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有些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年轻法老王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再一次落在他的王弟的睡脸上。
“与其让他死在那些低贱的罪人手里,朕宁可亲手赐予他死亡。”
他说,话中的含义是残酷的,语气是冷淡的。
抚摩着他的王弟白嫩的颊的浅褐色大手却是很轻很柔。
但是即使是这样轻柔的动作,也让沉睡中的王弟醒了过来。
浅紫色的双眼眨巴了几下,睁了半截,年少王弟揉了揉眼,注意到那抚摸着自己的手,他下意识将视线向上移了起来。
然后,他笑了起来。
因为还处于半醒半睡之中,那张稚嫩的脸显得有些迷糊,却越发让人觉得可爱。
少年王绯红色的瞳孔在那一瞬也在月光下沾染上了一点柔软的暖色。
“是明天回去吗?”
“嗯。”
“……还是坐船?”
“嗯。”
“……呼……我想坐飞机(日语)……”
声音越来越低的王弟嘀咕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再一次睡了过去。
因为听不懂他的王弟在说什么,年轻的法老王眼底露出不快的神色。但是看着王弟那睡得香甜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了把他的王弟叫醒训斥一顿的念头。
“他没有做王的资格和能力。”
少年王说,“朕的想法不会改变。”
“我们遵从您的任何意志。”
弯腰退下的女官回答。
第七十八章
幽暗的河底,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被杂乱的水草纠缠着,在水中无规则地浮动着。
那具较大的尸体的胸口,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诡异咒文的烙印。突然,烙印闪过一道血红色的暗淡光芒,尸体在一瞬间腐烂融化成一滩腥臭的黑水,又在瞬间被清澈的尼罗河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河面之上,袅袅浅灰色雾气腾空散去。
白色的鹰在碧蓝的天空掠过,发出一声长鸣。
尼罗河水拍打着船底,可称之为庞然大物的埃及王船上,巨大桅杆顶端的旗帜迎风飘扬,旗帜上金色丝线绣成荷鲁斯之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船头,迎面吹来的强劲的风将他金色的发丝吹得飞扬起来,深蓝色的披风在他身后不停地翻飞。
双手展开一张地图,少年王低着头,看着图上详细标记出来的埃及正在建立神殿的几处地点。马哈特大神官站在他身边,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移动着,每指向一处,便详细说明当地神殿建设的进程。
年轻的法老王沉吟了一会儿,将这张地图卷起来,随手递给了马哈特。
船舱的门开了,埃及年少的王弟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上王船的甲板,一件厚实遮风的披风将他头部以下的身体挡住,垂落在地,连脚都盖上了。即使大风迎面吹来的时候,这件厚实的披风也仅仅是下角摆动了几下,而没有飞扬起来敞开。
很显然,这是卡琳的杰作。
因为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拎上了船,所以王弟现在似乎还显得有点困倦。
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他向他的王兄走去。
船头的风本来就很大,当他已经很接近他的王兄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狂风猛然袭来,年轻法老王的披风几乎是被这股狂风笔直地向后扯了起来,恰好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
年少的王弟在那一瞬恰好抬起一只脚向前走,这股狂风突如其来地刮来,顿时吹得他几乎站不住脚,那深蓝色的披风又恰好打在他脸上,整个儿遮住了他的眼。
视觉一失去,平衡感顿时失调,他顿时一脚踩在自己的披风上。
一个踉跄,他眼看就要向后跌坐下去。
少年王那绯红色的瞳孔本就是一直注视着向他走来的王弟,此时立刻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游戏的手臂。
一拽,他的王弟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怎么走个路都不稳!”
搂着他的王弟的年轻法老王低声训斥道。
因为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揉着被披风打到而有点疼的眼部的游戏这么想着,抬起头来。
他怔了一怔。
因为他发现亚图姆现在似乎并不开心,那双盯着他的绯红色瞳孔带着很明显不快的神色。
因为已经站稳了,所以他想站直身体。可是亚图姆的手紧紧地抱着他,让他后退不开。
他困惑地仰着头看着那皱着眉盯着自己看的少年王。
“王兄?”
没有反应。
“王兄…………呃!”
浅褐色的手指一把捏住年少王弟的下巴,向上一抬。
年轻的法老王突然低头,张唇一咬。
顿时,年少王弟白嫩的左颊上就出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牙印。
亚图姆手一松,头也不回的走了,冷着一张俊美的脸,显得很不愉快。
马哈特赶紧跟了上去,在经过满头雾水的王弟时,他看了王弟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明明在清晨上船的时候,因为能返回王都,亚图姆的心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的。
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的游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颊,那咬出来的齿痕不浅,不过没出血。
“王弟殿下。”
跟在他身后的黑发侍卫的神情有些尴尬,话也是吞吞吐吐的,“那个……大概是因为我,很抱歉……似乎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
“早上的时候,马哈特大神官找我过去,让我说一下您在那天下午经历的事情。”
“他以前不是问过吗?”
“是的,但那次您只是粗略说了一下,所以马哈特大人希望我说得更详细一点。”
“然后?”
“所以,就是那个陌生人对您无礼的事情也……”
无礼的事情?
游戏很困惑地想。
那个人好像也没做什么……等等!是指那个吗?
游戏终于明白马哈特会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此时他下意识摸着自己脸上的咬痕,也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另一个我是因为这个事情在生气?
“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并不是那样!王弟殿下。”本来因为一时不慎说出这种事情让王弟殿下困扰而觉得很愧疚的克雅突然露出很严肃的神色,“或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但是您有时候实在太没有警惕性了。在那样复杂的形势中为什么要轻易地接近一个陌生人?”
“也不是……”
只是那个时候,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需要警惕那个人,所以……
但是要怎么解释,对亚图姆说是自己的直觉?那样的话,且不管亚图姆什么反应,至少绝对会被赛特骂个狗血喷头的。
年少的王弟还在头疼地想着,突然觉得脚下的甲板猛烈震动起来。
一直在安稳航行的庞大船身突然一震,然后整个船只都猛烈摇晃起来。
“王弟殿下!”
克雅一把抓紧他的主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身边的一根桅杆。
他大声道:“天色变暗了!”
正午时分,正是一日中最明亮的时刻,但是四周却明显阴暗了下来,一层似乎很薄却柔韧的灰雾遮蔽了头顶的太阳,光线都被它吸了进去。
护卫在王船四周的船只也骚动起来,埃及人愕然发现他们法老王的王船突然被不知从何冒出的灰色浓雾整个笼罩起来。他们纷纷想要靠拢过去,但是那将王船包围得结结实实的雾气慢慢向外面散开,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他们发出焦急的叫喊声,但是就连他们的声音,也无法让里面的人听见。
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王船在河中央静止下来。
急促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年轻的法老王带着他的侍卫匆匆向他的王弟走来。他的胸口,黄金积木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王兄……”
“站在这里,别乱跑。”
看了游戏一眼,确认他没事之后,年轻的法老王带着两位大神官走上船头。
和黄金积木一样,赛特握在手中的黄金权杖、马哈特胸口的黄金轮都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阴沉的浓雾骚动起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