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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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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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那股一个男人最自然最原始的粗犷和野性就会令她心慌意乱,冷不丁的就会有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夫复何求这样的字眼在她脑海里蹦出来,然后她自己都会被自己吓一跳,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脸红心跳。一切的一切,就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地发展着,平时肖锋在院里练功,她就坐在槐树下的那条石凳上托着下巴静得像只温驯的小绵羊,看得如痴如醉,常常看着看着,眼前的肖锋就和西坠的夕阳交融在了一起,化成了幻影,进入了美得像梦一样的境界里。

第九章 大难不死(3)
突然累得满头大汗的肖锋一跺脚,收了招式,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小怡姐,水呢?”
  这个时候,小怡就会如梦方醒地咯咯笑着,端来凉水,盆里泡着干净的毛巾,为他除热擦汗。常惹得屋里的陈老七连连咳嗽,小怡这才缓过神似的从毛巾里缩了手,冲着屋里喊:“外爷,又叫烟呛着了吧?”
  陈老七就半揶揄半玩笑地应声:“我气着了。”
  两个人就会相互伸伸舌头,掩着嘴偷偷地笑。
  肖锋练武给她看,小怡说:“我也不白看你的,你以前跟五伯练场子不都收钱吗?”
  肖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干吗呀,你也要给我钱啊?”
  小怡露着小白牙咯咯地笑,“美得你,我还想钱呢!我教你读书,识文断字不好吗,这样你就真的文武双全了,到时准也会有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女孩子爱上你。”
  肖锋说:“别介啊,我一看书头都大了,你让我读书还不如罚我抡斧子砍柴呢。不行不行,再说了我干吗要去娶一个别的女孩子回来,咱家不已经有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吗?”
  小怡就会长长地咦了一声,嗔怒道:“我可没爱上你,你不行也得行,不听话,我以后就真的不理你了。”
  肖锋无奈,就硬着头皮每天晚上去船上睡觉之前,跟着小怡习文练字。
  那天小怡让肖锋给她写个小作文,以此测试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学习到底有没有收获。
  肖锋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夜,才鼓捣出一段三百字的短文,故事倒是很有趣味,小怡看完说:“嗯,不错,看来这朱肚皮女士真行,一下竟生了四个孩子,那得受多少罪啊!”
  肖锋说:“我写这故事没朱肚皮女士啊!”
  小怡一怔,美目含忧,“怎么没有,这不是吗?”
  肖锋一看,脸腾的就红了,“我写的不是朱肚皮,是朱月坡。”
  啊!小怡的杏眼圆睁,张着的小嘴半天没合拢,跟着就咯咯地大笑不止。
  把个肖锋臊得不敢抬头。
  “我的天啊,”小怡强忍着笑,“有你这样写字的吗,该挨着的不挨,不该挨着的挤成堆儿。怎么样,啊,怎么样,平时里我叫你好好练字,你成天跟害疼似的,现在知道后果了吧,再不好好练,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丑事。羞不羞,嗯,叫我看看你的小脸到底是红是绿?”说着小怡的手就勾了肖锋的下巴。
  肖锋就悲悲戚戚道:“别笑话我了嘛,我以后听你的话,我改了行不行?”
  后来的日子里,肖锋真的也就体味到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这些古训的真切性,对习文练字渐渐地发生了兴趣。肖锋的听话和乖顺,让小怡更是生出了难以言表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她想有一天自己真的做了母亲,相夫教子或许就是这个滋味吧。
  而现在肖锋却受了重伤,生死未卜,这怎么能不让小怡格外担惊受怕和心疼呢?
  陈老七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灾难祸福经历得太多了,他不像小怡那样失声痛哭,可在闷头抽烟的同时,也是老泪横流。近半年来,他越发坚信自己识人断相的眼力,也更加坚信当初作出认肖锋做干孙子的这个决定的正确性。肖锋虽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可他把自己当成了亲爷爷看待,自从肖锋来到这个家,他陈老七再也没干过一回重活,肩挑手提,肖锋一个人全包了,甭管自己还是小怡,谁生了病,无论刮风下雨,白天黑夜,肖锋一句话不说,披了衣服就去抓药、请先生,事无巨细,他以一个男人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陈老七和小怡在心疼这个没人疼没家归的孩子的时候,肖锋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报着陈老七和小怡给予他的点滴恩情。他陈老七刚强了一辈子,可现在老了,很多事真的是做不来了,他知道自己跟坟墓越来越近了,陈老七不怕死,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完全是自然规律,这一点他早看透了,只是他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外孙女小怡,这孩子聪颖伶俐,叫人喜欢,他常想,自己指不定哪天就一蹬腿说走就走了,可留下小怡孤零零一个人,她可怎么活呢。现在他不怕了,家里有一个新的男人,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肖锋像一座山一样,接过他陈老七手里的接力棒撑起了这个家,天塌下来,有肖锋给顶着,他陈老七还怕个啥,把小怡交给这样的年轻帅气、忠实厚道的后生,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陈老七有时真想当着肖锋小怡两个人的面把话给撂明了,他也看出来了,肖锋小怡两个人无论脾性还是外表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说肖锋是火,那小怡就是灭火的水,都说水火不相容,可他看出来了,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傻瓜都看得出来,肖锋平时里可都听着小怡的话呢!她吩咐的事交代的话,他都记得死着呢,尤其每当两个人成双入对进进出出的时候,陈七老汉想撮合两人马上成亲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他所以一直还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一是他还不愿意过早地服老,他还私下里觉得自己的身子骨硬朗着呢,一时半会还见不了阎王,二是他觉得既然有的是时间,况且现在两个人这样也挺好,就不如保持现状,于是他也就不急于一时,只是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把两人的婚事操办得圆满、排场。 。。

第九章 大难不死(4)
令陈老七没想到的是,正当一切都按照他的打算进行得好好的时候。肖锋却突然受伤了,且看那伤势还不是绊倒磕了皮肉的小伤,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万一肖锋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小怡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过,往下……陈老汉无论如何不敢去想了。他酝酿了半年之久的计划,突然之间一下乱了。陈老七怎么会不为之难过?
  “嘿,嘿!麻先生来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所有的人呼啦一下全闪到两边,让出一条小道儿,麻先生从几个后生的肩上突的一下跳下来,撩着长袍的下襟,紧走几步,迈过门槛,到了肖锋躺着的床前,撑开肖锋的眼睛看了看,又撩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伤。
  先止血,可包扎伤口之前,得把留在里边的弹头给取出来,再仔细一看,麻先生的脸色霎时变得阴郁了很多,弹头钻得太深,叫膝盖骨给夹住了,麻先生举了举手,挽了袖口,接过身边一个后生给他提着的药箱,取了棉球,酒精,药水,小心地除了伤口上的污血,消了毒,真要下刀了,麻先生却一拍脑门子,“真他娘的是老糊涂了,怎么就忘带麻药了呢!”
  所有的人一听就傻了,没麻药,你做手术,那不把人给疼死啊!
  这时肖锋竟吃力地睁开眼,声音很小,看得出来即使这样,他也是攒着劲才发出来的声儿,“没事,大夫,你该动刀就动刀吧,我硬挺一下,就过去了。”
  麻先生心里也没谱,“你能挺得住吗?”
  肖锋点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现在再派人回去拿麻药,肯定来不及了,估计麻药还没拿来,这人也就因为流血过多给交代了。
  麻先生叫几个人按好肖锋的四肢和头,并交代,在他手术过程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没有叫松手之前千万不要松手。
  哭得泪人一样的小怡一直守在肖锋的旁边。
  麻先生说:“你是他……?”那意思这都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往外趔点着!可麻先生旋即回过味了,就哦了一声对小怡说,“最好最好,你抓着他的手。”
  这是小怡生平第一次去握一个年轻男人的大手,当她的小手真正地触动到那双大手时,小怡的心竟瞬间悸动了一下,她说不清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这双手宽大,粗糙,坚实。小怡刚一握了肖锋的手,麻先生的手术就开始了,他的手术刀捅入肖锋膝盖的刹那,意识已经极近模糊的肖锋霎时感觉到一种冰凉, 接着就是了一阵绞心的疼痛,这种疼痛令他抓狂,难忍。惊悸之中,他一把反握了小怡的小手,那双小手柔若无骨,纤细滑腻,不盈一握,当两个人的手掌心挤扰的瞬间,肖锋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东西汇入体内,这东西犹如一股一股的溪流,暖暖的,缓缓的,却又不可阻挡地传感到全身,流入他的心田,刹那间让他感觉到心旷神怡,令他原本抓狂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肖锋的牙咬得咯嘣嘣直响,额头上的汗像蒸浴蒸过一般,满脑门子水汪汪的,小怡腾出一只手,用毛巾不住地给他擦拭,不停地在他的耳边低语安慰,一声声近乎呢喃的细语,在整个在常人看来难受得近乎残忍的手术过程中,却给了肖锋最有力的支撑。当麻先生终于用镊子夹着将那块沾着污血的弹头当啷一声扔到铜盆里的时候,所有人的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而肖锋却头一歪,昏死过去。

第九章 大难不死(5)
在场的人谁都看出来了,今晚如果没有小怡,肖锋要想挺过这关,难!狗蛋也伤得不轻,麻先生给他医治了之后,一连睡了三天,他才算真正睁开了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刹那,狗蛋惊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的床头竟站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背着身撅着圆圆的屁股正收拾桌子。
  狗蛋几乎是惊叫出来的,“杏儿。是你吗?”
  果然是杏儿,杏儿转身,笑靥如花。“你醒了?”
  狗蛋点点头,又惊又喜,“杏儿,你咋来了?你爹他……”狗蛋那意思是,就你爹那个老封建脑袋瓜子怎么能放你出来呢?大老远的你竟跑到陈家湾来了,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杏儿说:“先甭问,这是我给你熬好的药,你先喝了再说,麻先生吩咐过,要及时吃药,你才会快一点好起来。”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之后,狗蛋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生瓜蛋子,在喝着杏儿一勺勺送过来的汤水的同时,瞪着一双大眼,不转眼珠地盯着杏儿那张脸蛋看个没完。
  “你看什么呢。”杏儿有些害羞地说,“我脸上有东西吗?”
  狗蛋还是不眨眼地看,摇摇头,“没有,你脸上干净着呢,杏儿,你真好看。”
  杏儿的小脸噗的一红,犹如熟透的石榴一般,笑骂,“你喝你的药吧,啊!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厚脸皮了。是不是这段时间有了新婆娘了?”
  狗蛋吓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真没有,我哪有那时间啊!”
  “什么意思啊,有时间就去找了是吗?”杏儿嗔怒道。
  狗蛋有点急了,憋了半天,道:“有时间我也没那个色胆儿啊,我只想着你一个人。”
  “嗯,这还差不多,不准你跟别的女人来往,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听到没有?”
  “哎,听到了,我都记心里了,杏儿。”狗蛋连连应是。
  狗蛋发现这么长时间不见,杏儿越发变得漂亮了,更成熟了,此外在杏儿的身上还多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狗蛋现有的文化素养还不能让他找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是不是一种女人的忧伤?”在后来的某次交谈中,狗蛋从陈文孝的反问里一下蹿跳起来,“对对,是忧伤,就这样意思。”
  是的,如果说以前的杏儿是一个大胆,任性,漂亮的有钱人家的千金,那而今,一段爱情的磨难之后,她的性子里已经融进了一种后来的东西,那就是忧伤。对爱的执著和相思的沉淀。
  当时杏儿跟狗蛋的事儿被她爹发现以后,杏儿一连被她爹在屋里锁了五天,她在屋里又哭又闹,不吃不喝,还说要以死相抵,那意思绝不向扼杀美好爱情的封建的宗法礼教妥协低头。
  杏儿她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劝康举人,“她爹你就放闺女出来吧,你看在里边哭得都没个人声儿了,这样下去闺女非出事不行,她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康举人却说:“死,死,都死去,随她的便,死她死,活她活,真死了,我心里倒清净了,养个这样的闺女,我康财东的老脸都丢光丢净了。想跟那个穷光蛋狗蛋成亲,除非我死了,否则门都没有。”
  后来还是在杏儿她娘劝了这头劝那头,老康家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康举人这次有言在先,杏儿打此以后不准踏出院门半步,缺啥少啥,叫人去代办,如有半点违背,打断她的双腿。
  杏儿一是慑于她爹的威严,二是一时半会跟狗蛋联系不上,只好委屈照办。其实,后来的很长时间里,狗蛋若干次趁着天黑,来过五里堡,他经常在杏儿家的院墙下徘徊,想翻墙进去,又怕被抓,那样给杏儿将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于是就咬咬牙忍了,他想只要能听到杏儿的声音,知道她好好的没事,自己就放心了。可每次康家的院落里都静得吓人,没有一点声响,狗蛋心想,这样也好,这说明杏儿现在又恢复正常的生活了,既然自己爱她,又没本事养活她,那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对他狗蛋就是最好的安慰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大难不死(6)
只是每次康家的那条大黄狗对狗蛋都不友好,隔着墙头,冲着狗蛋一个劲地狂叫,弄得好几次狗蛋只得怏怏离开,临走还骂呢,“操,连你都不待见。”
  杏儿却不这样想,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又跟从前一样了,可她的那颗少女的心扉一旦打开,无论如何是关不上了,她对狗蛋的牵挂和思念一刻也没有减弱,院门虽然锁住了她的人,可她的心却常常游荡在大门之外,并且暗暗发誓除了狗蛋哥这辈子她谁也不嫁了。女人的身体是脆弱的,可追求爱的心却是世上最坚强的。
  这期间,陈家湾抗日义勇队成立了,那些在陈家湾受了训练的后生们,一些人又回到了本村,回来后就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组织,五里堡就成立了妇救会。妇救会的会长亲自找到了康家,跟康举人说现在咱们的妇女要翻身解放,做自己的主人了,你们家杏儿得参加妇救会,学习文化知识哩。
  康举人说:“我家杏儿不去。”
  杏儿一听却高兴得一跳老高,“谁说我不去了,我去,我愿意去。”
  妇救会的会长说:“杏儿既然自己愿意去,你作为家长就不能阻拦哩,阻拦年轻人参加革命的热情,你就是反革命,那咱们可要革你康举人的命,现在全中国都在打倒封建势力。”
  吓得康举人直吹胡须,“他妈的,这世道真的乱了。”可他知道自己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阻挡青年人对自己命运的支配,他就成了反革命了,那么多后生就要革他老朽的命,他能不怕吗?
  杏儿就参加了妇救会,没多久,就成了妇救会的骨干,成了忙人,康举人家原有的那种等级森严的封建家庭制度顷刻间土崩瓦解了,杏儿犹如出了笼的小鸟,再想囚住,已经不可能了,康举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就这样,杏儿就有了跟狗蛋见面的机会。两天前,肖锋带着义勇队在一个叫张家坳的山垭里跟小鬼子干了一仗,那是一个由日本少佐腾元带领下乡征粮的小分队。
  战斗是在夜间打响的,那天一大早苏家集的村长王洪华就火烧火燎地跑来报告,说:“日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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