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真实的老子:老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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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真实的老子:老子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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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喜说,他现在做关令已经做得很无聊了,迎来送往不说,还要提心吊胆,提防间谍、走私者、斗殴者。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豪情气概,但那也是把脑袋提在裤子上的职业,当不得人生之真和自然之真的。他年轻时好学深思,对天地自然也有会心。列国的争斗、兼并年复一年地加剧,虽然他的函谷关还平和,一种冷战中的平和,但他已经感到了透骨的寒意。这样的生活何时是尽头?这样的生活就是人生的内容吗? 
  每当尹喜走上城头巡视,他观察得最多的是远山、天空、风云。军士们因此传说他在望气,这个传说流传开了,他也想象自己会望气。有时候,看着天边各形各色的云气,他真的想过它们可能就是各种各样的答案。因此,当他看到老子时,大声地对在场的军士们说:怪不得他这几天看到东边有紫气过来,原来是圣人到了。 
  军士们很高兴自己立了一功,他们更乐意去传播这个“紫气东来”的故事。看到关令对老子由衷地尊敬,他们不禁对老子更好奇了。听说老子对道很有研究,几个受关令影响也很受宠的军士提出要求,希望关令请老子讲学,对他们讲讲话,也让他们听出个道道来。 
  招待老子一两天后,尹喜就明白,老子是对关内周王室和诸侯国们失望,或说没有什么兴趣,要西去隐迹了。他很理解老子,只是他的身心还有牵挂,否则他会跟从老子的。军士的提议让他很高兴,是得让老子留下点东西再走,人之将死将隐,其言至善啊。据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那哀是善是美。龙凤隐迹时,会有惊心动魄的风云之变。天鹅辞世时,会唱出最美丽的歌声。老子肯定有老子的龙凤之姿或天鹅之歌的。 
  知道军士们都有求道上进之心,我不免感动。我当然乐意跟军士尤其是跟尹喜分享我对道的体悟,还未出关就有了闻道的听众,这是一个好兆头啊,对好兆头得谋用好才对。因此,这个对几个人的讲学就开始了。 
  但看到关令和军士们恳切的目光时,我一下子又犹豫了。我能讲明白吗?我能讲出来吗?这种天地人生之道只有沉默地感受它,才会渐渐充满;而一旦开口言说,就会更加空虚。 
  我想到了大道和函谷关的名称。道是可以说的,但说出来的道就不是那个永恒的道了。在说与不说之间,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有着我们能够接近的永恒大道。〖JP2〗名称也是可以起用的,但起用的名称就不是那个恒常的名了。在命名和悬搁的模糊之间,有着我们可以接近的本名。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沉吟良久,我终于对尹喜们说出这个简短的格言来,〖〗尽管早在为王室服务时期,我就把这句话告诉这个世界了。但道的散播如此艰难,几十年之后,仍需要我来努力传播,以均衡道在这个世界的分布、自觉程度。这种不均衡的天地人生分布,使得道理在此时此刻说出,仍觉得新鲜。 
  是的,这个话如此有力,一下子让关令欣喜若狂。军士们也想到,是这样的,我们经常有话说不出来,说出来时已经不是心里想说的那个意思了。 
  老子接着慢条斯理地讲起玄远大道。一般人都知道,道的重要,这个事有门道,那个人有道道,从这些具体的现象中找出道的名字容易,但说明道是什么却很难。我们从极近的生活中一下子跳到极远的宇宙尽头,我们的心思如果足够,那就要承认,那个尽头的神秘也好,深邃也好,高明也好,其实是无,是虚空,是无所不包,是无生万有,是虚空生成一切色相,那个尽头、原始,就是道,它又在过程、终点之中。 
  如果勉强地给道命名,可以说,无是万物创始者的名字,有是万物母亲的名字。这里的无、有,就是永恒常在的大道,所以用常无这个概念,去把握万物的原始,用常有这个概念,去领悟万物的边界。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不过表达时有了不同的名字。它们同是那深远而神秘的物自体,道。这个无和有、肯定和否定的相同关系,就像在绳索的结玄处,微妙难以捕捉。道是如此玄得超乎我们的形象、感觉和认知,玄乎其玄,但它是这个美妙的大千世界的门户、根源。 
  (第1章) 
  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杪;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人名事典:
  函谷关: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传说老子在此著《道德经》。 
  关尹:人名。又称尹喜,关令尹。周王朝大夫,春秋时期的思想家。 
  楚、宋、晋、齐、鲁、秦:国名。周王朝诸侯国。 
  周王朝:分西周、东周。西周跟夏、商一起,习惯被称为三代。东周则分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 
  尧、舜、禹:人名,华夏文明邦国部落时代的领袖。 
  玉石时代:上古中国时代名,即考古学中的石器时代,在青铜时代之前。 
  庚桑楚,阳子居,蜎渊,文子,孔子:人名。受业受教于老子的春秋时期的思想家。阳子居即杨朱。 
  徐甲:老子僮仆,虚构名,书中为老子少时朋友徐任的孙子。 
  《连山》、《归藏》:跟周易一样的上古中国易书,一般以为是对上古中国三个历史阶段的天地生人系统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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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为什么要写老子传(1)
余世存
  人们多爱贴标签,或说把人归类,听说我写了《老子传》一书,朋友就说我是一个文化保守主义者。这当然省事。只是我不知道文化有什么需要保守的,那些声称需要保守文化的人其实是在玩弄文化,使得穷苦匮乏的心灵深受污染、毒害。文明的每一次大创造之后,都会产出不肖子孙来败家造孽,伟大的五四诸子之后即如此,伟大的先秦诸子之后也如此。我写老子,希望能够借老子的人生来示范一种文明或人生常识。 
  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明白,我们的现代转型是一种僭越人生常识的仿生生活,一个伪现代笑话。这其中有错误,更有罪行。用西方人的话,人民都犯下这样那样的罪错了;用我们东方人的话,这是我们的共业。我们共同的业力带来了共同的报应,水的污染、空气的污染、食品的污染、土地的污染,地火水风或说金木水火土都污染了,*地怨……这个笑话通过手机、网络、央视等传媒无远弗届地传递给大家,大家笑过后继续造业。 
  我带着我的《老子传》回到阔别两年的“首善之区”或所谓的文明社会,仍为房价等盛世现象吃了一惊。听着80后朋友说开车堵车的愤怒和无奈,看着那些权贵或超级富豪们一样堵在人生的路上,听说少有人知的知识分子将有长达11年的和谐岁月,学者也不得不做电话访问……禁不住想到我的类人孩们,他们或我们至今仍无走路权也不会走路,没有交友权也无意*,没有说话权也不敢自由放肆,我明白共业之于当代的意义。 
  在上海,我跟朋友去新落成的虹桥2号机场时,朋友们走进平行滚动梯里,我则在一边昂首阔步,结果我远远地走到了朋友的前面。朋友们出了便捷的滚动梯后一脸沮丧,问我为什么有先见之明。我说,无他,看见了前面有三个人高马大的“类人孩”,只要有三个以上就会挤做一团,自然会把滚动梯里的快步通道挡住。 
  我同样仍为媒体的无耻和势利而吃惊。一个意大利朋友说,你出去这么久,没看到你们的媒体更垃圾了吧。那么多的小说、养生、中医骗子……都是有毒的啊。是的,我确实看到了那么多谈身心健康的书刊,看到了那么多跑马场继续无耻地跑马圈占同胞的头脑和心智,看到那么多养生班、生命调理一类的讲座。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但这都是怎样的医者和媒者?舍本求末地指导同胞的生活、装模作样地妖魔化我们的祖先。而五四一代和*一代,这社会的中坚两代,多少都受过相当的教育,却也仍缘木求鱼地、随波逐流地关怀自己所谓的身心健康。 
  我知道有权的媒体仍在威福,无势的媒体在装孙子做二丑地媚俗或媚雅;只是确实仍为我的朋友参与其中的罪性吃惊,虽然我的媒体朋友多半不会同意我的意见,我一些媒体朋友甚至感觉好极了悲壮极了文化极了。媒体不愿意发表年轻无名者的思想,不愿给精神生长的空间,它们说,那样的文字太慢,那样的文字需要解释,那样的文字没有市场……它们追求把大家的眼球抓住的快餐文字,让大家的心跳、脚步、呼吸、生活节奏加快,再告诉大家要注意平和、身心健康;它们提倡文化,它们自己从不曾有三天安静的状态去读书思考亲近自然;它们污染读者和市场,它们却说是在为读者和市场服务。它们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不觉得自己在造业。 

后记  我为什么要写老子传(2)
我在《非常道》里收了有关鲁迅的一则轶事:在他去世前两三年,他跟朋友谈论最多的话题是“中国式的法西斯”,他跟人说:“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近来这样的黑暗,网密犬多,奖励人们去当恶人,真是无法忍受。非反抗不可。”但他又悄声对朋友说:“遗憾的是,我已年过五十。”我经常想起这条言行,因为我自己也年过不惑,我日益面对自己失去新锐敏感的心灵而无能自已。 
  是的,我已经日益脱敏。我不愿意冒犯我的朋友,不敢冒犯我们的媒体。我不再是一个敏感词了。但这一切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啊。我的身心疲惫。我跟同胞一道犯下业力。生态、世态、心态秩序完全失衡,我们多多少少参与了这种种罪行。我写了龚自珍以来的“中国男”,读者朋友好意地理解为是我呼唤纯爷们的作品,其实我哪里还有那样的心力。 
  在一个污染的时代,个人有何作为?我经历了中年丧乱,在穷窘孤绝的状态里,我回到自己的文明源头,我写《老子传》,我知道只有能够面对自己的人才有解救之道。我在公开场合盛赞存在主义思想家毛喻原是“中国的克尔凯郭尔”,毛先生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在于他面对自己时微笑示意的程度。我希望我的《老子传》能够救赎自己,我们必须先把自己救出来。确实,在写作《老子传》的日子里,我对自己的微笑最多了。那确实是开心的日子。我希望我写的文字能够慰藉人类的良心。吁嗟默默,谁知吾之廉贞?有朋友说老子传是我回向社会的温情之作,我同意。老子本来就是一个有着至情的人类之子。就像人们对我的误解,说我是中国精神的最大破坏者一样,人们对老子的误解也是令人悲悯的。 
  据说老子的《道德经》的西文译本有200多种,在西方的传播非我们所能想象。大数学家陈省身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他当年进爱因斯坦的书房,看到爱因斯坦的书不算多,却有德文版老子的《道德经》。时隔半个世纪,陈先生还记得那一情景。但从黑格尔、尼采、托尔斯泰到爱因斯坦、海德格尔,都未必读懂了老子。卡夫卡坦言:“老子的格言是坚硬的核桃,我被它们陶醉了,但是它们的核心对我却依然紧锁着。我反复读了好多遍。然后我却发现,就像小孩玩彩色玻璃球游戏那样,我让这些格言从一个思想角落滑到另一个思想角落,而丝毫没有前进。通过这些格言玻璃球,我其实只发现了我的思想非常浅,无法包容老子的玻璃球。这是令人沮丧的发现……”我希望这些往而愿返的现代精神能够在我的书中找到呼应、安慰和归宿。 
  我在上海短暂逗留的时候,北大的朋友给我出了一个上联:海上繁华难破老子寂寞。我对的下联是:山中云水愿征诸君深情。  
  2010年4月12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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