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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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意恩仇-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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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氏的房间里,宋昆英哭哭涕涕地向母亲和朱氏诉说了事情的真相。如果按日子推算,宋昆英怀孕已经快四个月了。
  翁氏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女人,她只是丈夫的附庸。她立即跑到厅堂,像一部传声机似的,把刚才听女儿讲的一切重复给丈夫听。
  宋满福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遇事会冷静思考。他叫刘聿义请出朱氏,几个人在厅堂里商议着解决问题的办法。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宋满福决定,请刘聿义辛苦一趟,到与邻省交界的枫石县城关找徐仁虎,让徐仁虎把宋昆英接走,就算是结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办什么结婚手续呢?
  原来,徐仁虎出逃后,暗中继续与宋家保持书信联系。当然,所有的信件都是经过第三人转交的。而且据宋昆英说,她已将怀孕的事告诉了徐仁虎。徐仁虎回了信,要她保重身体,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徐家几代人丁单薄,最大的希望是人丁兴旺。
  经朱氏同意,刘聿义答应到工厂请几天假,往枫石县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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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顶缸(1)
这就是枫石县城关么?五米宽的主街道,铺着河卵石。街道两旁是连成一片的二层木瓦房,临街一层开着各式店铺,货架上的货物很少,多是低档商品。木瓦房中间,夹着几座砖混结构的多层屋子,外表装修得美轮美奂,显得鹤立鸡群。那都是些政府机关。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稀稀拉拉,今日还是星期日,平常街面上的行人更少。这里与青玉县不同,农民们逢初一和十五进城赶集,挑着东西来卖,然后再买回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站在城关中心的十字街两头望,街头街尾一目了然,各条街均只有七八百米长。这个所谓的枫石县城还不如青玉县的平湖镇大,更没有平湖镇的繁华。要是有谁在十字街当中放个响屁,说不定全城笼罩在一片臭气之中。
  刘聿义对此感到了失望。同厂的一个同事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一走出青玉县,天特别地蓝,地特别地广,山特别地秀,水特别地清,连女孩子都长得特别漂亮。其实不尽然,枫石县离青玉县三百五十公里了,还不就是这个样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当然,枫石县城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知为何,街上居然有全副武装的民兵在巡逻,两个人一组,肩上扛着九九式步枪,据说都是当年打日本鬼子时用的单发子弹步枪,射程远,但每打一发子弹,便要重新装子弹。民兵们身上还挂着子弹装,脚上穿着翻毛黄皮鞋,踩在鹅卵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民兵们精神抖擞,挺胸迈步,好威风!刘聿义感觉到,枫石县“全民皆兵”搞得好,美帝国主义者和蒋介石反动派见了一定浑身发抖。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济比青玉县更落后的枫石县,也有自己的优势。
  刘聿义昨天下午动身前来枫石县城关。为了节省几元路费,正规的客班车不坐,搭乘了一辆过路货车。从青玉县城关到枫石县城关,运输公司客班车的票价是十三元五角钱,没有直达车,中途要在瓯江县城关过一夜,车票价不含中途住宿费。昨天,他才给了货车驾驶员五元钱。驾驶员把他塞进货车车厢里,所幸车厢里装的是一袋袋稻谷,躺在上面比坐火车卧铺还舒服,尽管他还没见过火车,所谓的火车卧铺也是道听途说。山区公路坑坑洼洼,泥土飞扬,汽车平均每小时才走十五公里,两个驾驶员轮流驾驶,刘聿义在车厢里颠簸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为了节约每一分钱,用餐时没跟随驾驶员走进路边饭店,而是在车上啃着母亲给他准备的馒头。只可惜了没带个水壶,一路上渴得咽喉直冒烟。下午一时半,他才到达枫石县城关。
  尽管饥肠辘辘,还是先去一家旅社登记了住宿。四人房一宿每位八角钱,大厅一宿每位五角钱。他选择了大厅,省下三角钱够一餐的伙食钱了。登记完住宿,把行李寄存在服务台寄存室后,立即上街,先填饱肚子再说。
  街上倒有好几家小吃店,他选了家食客较多的店铺。根据以往的经验,食客多,老板一般不宰客。他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同桌已经有一位食客了。小吃店伙计过来询问他需要什么?初来枫石,不知这儿的食谱,他就指着对面人的食碗,说:“跟他一样。”
  “一碗榨菜油渣面。”伙计大声地朝着伙房吆喝着。
  对面坐着的食客抬起头来,朝他望一眼。刘聿义感觉到对方射过来的目光异常冷酷,似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剑。有的人经常瞧你,也许过了三年五载,你可能连这个人的眼睛是大是小也记不得了;有的人也许只对你短短的一瞥,然而这一瞥也许会让你终身难忘。此时对方的目光显然属于后者。令刘聿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个人心中一定积压着一团怨气,不然注视着四周的目光中不应该带有如此深的仇恨。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此人十有###不是善类,只有阶级敌人才会仇视社会主义的一切,才会仇视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革命群众。进而想想,也许自己的这种思想太偏激,狡猾的阶级敌人是不会在自己的脸上挂一面招牌的。对面坐着的人,还不知道他姓贫,还是姓富,怎能随便将他归类于阶级异己分子一边呢?再说,他来枫石县是来传达信息,而不是来闹革命的。于是,他朝着对面的食客笑了笑,以表示友善。
  

第十九章 顶缸(2)
对面的食客对他的示好微笑没有作出回应,低着头,吃着面条。
  刘聿义对对方的态度不反感,萍水相逢,陌生人之间是用不着套感情的。吃完面,各走西东,再见面连招呼都不用打的。由于他所要的面条还没送来,闲着无事,不由又看了对方一眼。此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天生的一副凶相。如果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有一双慧眼,请对面食客去串演“南霸天”一类的角色,连化装都可以免了。也许,正是名演员来体验生活也说不准。
  对方似乎注意到刘聿义在观察自己,又抬起头来,瞪了刘聿义一眼。刘聿义连忙转过头,装着环视餐厅里的情况。
  伙计把面条送来了,刘聿义低头吃面,再也不敢看对方一眼了。然而,就刚才那么短短的几眼,也许会常常在噩梦中与对方相遇,那特殊的形象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太深了。
  吃面间,隔壁桌的几个食客的议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理平头的食客说:“你们知道吗?咱们枫石县出了大案了,一对江洋大盗就藏在城里后街的一条巷子里。昨夜,公安人员团团包围了巷子,双方激战了五个小时,真是弹雨倾盆,硝烟弥漫,枪口射出子弹时带出的火光照亮了巷子。行人走路都用不着打手电筒了。”
  “瞎编吧?”另一个理着分头的食客说,“子弹那么密集,还有行人么?城里人就不怕被流弹击中么?”
  “打个比喻吧。”理平头的食客申辩着说。
  “咱们枫石县过去是个治安模范县,连个小偷都难得一见,怎么一出就出了个江洋大盗呢?”又一个穿着自制蓝色土布短袖装的食客颇感惊讶,“捉到了吗?咱们县的公安可不一般,听说公安局的墙上挂满了奖旗奖状,还有省公安厅颁发的呢。”
  “你以为是捉小鸡啊?江洋大盗有那么好捉么?”那个理平头的食客口沫横飞地说,“没有三分本事,敢上梁山么?”
  “上梁山的就不是土匪,那叫英雄好汉。”理分头的食客说,“别给江洋大盗脸上乱贴金,别把自己弄进民兵纠察队里去,到时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别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尽找茬子!那是口误。”理平头的食客说着。
  “快说吧,后来怎么结局呢?”穿蓝布衫的食客似乎急着知道结果。
  “两个江洋大盗艺高胆大,会双手使枪,枪口瞄着你的左眼,子弹不会跑到右眼里去。老的那个听说是当年四川华莹山的双枪老太婆的师弟,师姐参加了共产党,师弟投奔了国民党,两人反目成仇。国民党兵败了,树倒猢狲散,师弟上山为匪。土匪被剿,就下了海当了个江洋大盗,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理平头发的食客说到兴奋时,手舞足蹈,有一套乡间说书人的口才。
  “你做过户籍调查?”理分头的食客讥讽地说着。
  “别打岔,听他讲。”穿蓝布衫的食客抗议了。
  “两个江洋大盗会飞檐走壁,见公安局的人围捕来了,年轻的大盗拔地三丈,霎时不见了踪影;年老的大盗毕竟年岁大了,又邪不压正,冲不出公安局神枪手的火力网,大腿中了一枪,从屋顶摔了下来后就不省人事了。”理平头的食客说得有声有色,仿佛亲眼目睹似的。
  “怪不得呢,今天早上我进城里,见各个路口都有公安和民兵设立检查关卡,进城不查,出城查,查得可严,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理分头的食客说着。
  “听说江洋大盗就住在县公安局背后的那条街巷里,以杀猪卖肉打掩护。正应了那句话,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理平头的食客继续说着,“杀人的改行当杀猪的,省了拜师学艺呢。”
  刘聿义无意中注意到对面的食客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对邻桌食客们的议论很关注。但刘聿义不敢正视对面的食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喂,你是哪里来的?”从临街的窗户边传来了粗壮的问话声。
  刘聿义闻声望去,只见两个戴着红袖章的男子在盘问坐在窗下桌旁的食客,红袖章上印着“治安巡查”四个黑色的大字。其中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男子肩上还背着一把“汉阳造”九九式步枪。刘聿义心想,枫石县戒备森严,莫非真的出了个江洋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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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顶缸(3)
“俺是山东人,”被盘问的食客说,“俺是山东泰安供销社的采购员,来采购笋干的。”
  “证明。”问话的民兵向山东人伸出了手。
  山东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盖有公章的证明条给民兵看。民兵看了一下证明条后,将证明条还给了山东人。然后,民兵又转到了别桌,对被认为有疑点的食客进行盘查。
  刘聿义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放着从机械厂开具的身份证明书。在,他放心了。那是厂部秘书主动给他开的,说现在阶级斗争很激烈,开张证明书去路上保险。忽然,他发现坐在对面的食客不在了,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莫非那人有隐身术,来无踪,去无影,像崂山道士一般?
  伙计走过来了,见坐在刘聿义对面的食客的面碗里还有半小碗面条没吃完,他没有按规矩把面碗收走,只是朝着刘聿义诡秘地一笑。
  刘聿义不知伙计此笑是什么意思,也没去多想,自管自地吃着面条。
  两个民兵走到刘聿义面前,只是看了看刘聿义的面孔,没有盘问,就走了。
  刘聿义吃完了面条,叫唤了声:“同志,算钱。”
  伙计很快地来到了面前,将刘聿义与对面食客的面碗一起收拾了起来,说:“半斤粮票,三角钱。”
  “这么贵?”刘聿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吃的榨菜油渣面,里面却一块油渣也没有,别是算错了吧?”
  “这么简单的算术还会算错吗?”伙计笑了笑,“我干这个活已经七年了。”
  “这碗里的面别说半斤,连四两都不到。再说。这样的面一碗怎值三角钱?”刘聿义不仅想不通,甚至有些气愤了。
  “不是一碗,是两碗。”伙计在纠正着说。
  “我才吃一碗,哪来的两碗?真是莫名其妙。”
  “这不是两只碗吗?”伙计指着桌上已重叠起来的两只碗,上面的一只碗还装有对面食客吃剩的残汤剩面,“不能说碗里的面条没吃干净,就不付款了。”
  “他的账怎么要我付呢?我跟他素不相识,又不是一伙的。”刘聿义严正声明着。
  “你俩不是一起来的么?要面条的时候,你还说过,跟他一样。”
  “我是说过这句话,但并不证明我跟他是一伙的,要为他付款啊。”
  “承认说过这句话就行了,不是一伙的能吃一样的面吗?同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出门在外,放聪明点。也许你初来枫石,还不知道吧,这儿是治安模范县,不要贪图小便宜。”
  刘聿义与伙计的争执引来了整个餐厅食客的注目,刚才盘问食客来历身份的两个民兵走了过来。没背枪的那个问:“什么事?”
  “遇见了个吃白食的。”伙计对民兵点了个头,介绍着说。
  “别人吃了面条,怎么要我付款呢?我不认识刚才对面的那个人。”刘聿义为自己申辩。
  盘问的民兵打量着刘聿义,那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小偷似的,看得刘聿义浑身毛孔直竖。民兵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与那个吃了面条不付款就走的人不是一伙的?有吗?请出示证明。”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怎么有可能拿出与对面食客不是一伙的证据呢?刘聿义说:“对面食客姓谁名啥,住在天南还是地北,我一概不知,真的不是跟他一伙的。”
  他本来想反问:“你们说我跟对面食客是一伙的,又有什么证据呢?”终究,他不敢说出口。
  “拿不出证据来了吧。”盘问的民兵笑了笑,“付款吧,这是公私合营集体单位的小吃店,不会讹你的。年轻人,爱占小便宜的毛病要改正。大错误就是从小错误积累而发展起来的,要改邪归正,要悬崖勒马。”
  “要我出冤枉钱,没道理。”刘聿义不是心痛出这一角五分钱,是感受到人格受到了污辱。
  “不出钱是么?”盘问的民兵注视着刘聿义,“我是维持治安的民兵纠察队,只好请你到民兵纠察队部走一趟了。有什么委屈,直接跟我们队长说去。”
  

第十九章 顶缸(4)
背枪的民兵跨前一步,站到了刘聿义的背后。看来,民兵要行使自己的职权,采取“革命手段”了。那个伙计却一下子变换了面孔,显然不想让事态朝着激烈的方向发展,毕竟做贼心虚嘛。他用手拦住了背枪的民兵,赔着笑脸说:“不交面食钱只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这个年轻人一时糊涂,两个民兵同志原谅他一次,他会交钱的。谁会愿意为了一角五分钱而上专政机关呢?”
  典型的一出双簧!刘聿义满肚子的火气发不出来,也不敢发。这里不是青玉县城而是枫石县的地盘,头顶别人的天,脚踏别人的地,只能哑巴吃黄连了。无可奈何之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半斤粮票和三角钱,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慢。”盘问的民兵叫住了刘聿义。
  “怎么啦?”刘聿义瞪着眼问,“又有什么不对啦?”
  “要谢谢服务员同志为你讲情。”盘问的民兵很认真地说着。
  刘聿义望了一眼伙计,不屑地问:“凭什么要谢他?”
  伙计把盘问的民兵拉到一旁,说:“算了,算了,年轻人不懂事嘛。”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刘聿义有气无处发泄,闷闷不乐地走上街头。他掏出宋满福所写的地址信笺看了一下,“吉祥路81号”,那是徐仁虎父子隐名埋姓藏身的地方。他认为,枫石县城关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在城里多转几个圈,当做游街观赏,准能找到吉祥路。不料,枫石县城关虽小,弯弯曲曲的街巷多,像迷宫似的。转了两个小时,又回到了中午吃榨菜油渣面条的小吃店门前。
  刘聿义有着天生不服输的脾气,便朝着对面一条街道走去。这条街道,他刚才没有经过,大约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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