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警局边上发现的女尸并非楼夕。
和先前所有受害人一样,女尸左脸印着血色的红色桃心,支离破碎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摆成了个“6”形。
江炎俯□,极为认真地查看着尸体的情况。
完全没有任何不同先前的犯罪手法,说明嫌疑人并没有产生什么心理上的变异。
那是为什么?
江炎皱起眉,却猛然瞥见尸体手里隐隐露出的白条。
为避免尸体和可能性证据被破坏,直到回了警局,众人才在季婷等人的帮助下,取出了受害人手里紧拽的东西。
浸满血迹的便条和揉得快要碎裂的相片,季婷有些犹豫地递上前,下意识地扫过江炎的双眉紧皱。
“不来做个交换么,江炎。”
是用报纸拼凑出的段落,像某种恐吓一般,带着可以想象的嘲讽语气,俨然纸上。
而相片里,楼夕略显苍白的脸上血迹分明。
红肿的额间还有向外冒出的殷虹,双眼紧闭下,楼夕本是粉嫩的红唇因为失血微微发紫。
“今晚十二点,旧码头见。”
新闻里面色苍白的记者不断报道着发现新受害人的消息,平川一脸好笑地盯着屏幕里人们的满眼惊慌,很是玩味地摆弄着手指,极为满意地开了口。
你现在,是不是也很难过呢。
心爱的女人被人折磨,哦,对了,还有止也止不住的伤口。
平川看了一眼身旁昏迷不醒的楼夕,一时间,笑意盎然。
第57章 迷雾重重(八)
“不可能。”
毫无商量的语气,郁照猛地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因为愠怒的脸色涨得通红。
“那你想要怎么样?事情很明显就是冲江炎来的;就算我们去,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是难得的恼怒,季婷略显焦躁地看着面前人;忽然的脱口而出。
或许是因为说中了心事,郁照原本难看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他垂下眼;有气无力地拉开椅子坐下。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喃喃轻如自语,季婷愣了愣;明显看到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知道你在乎楼夕,”季婷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出的话,带着几分酸楚的情绪,“但是,事已至此,除了江炎;谁都没有更好的能出面把她救回来的办法,不是么?”
“如果不是他,楼夕也不至于被绑架。”“江炎”的名字对此刻的郁照来说就是难以言喻的某种刺激,他抬起头,反将一军。
“你能不能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季婷被他的态度搅得一片混乱,她回过神,只觉得是咬牙切齿的怒意,“就算你真的把她救回来,楼夕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郁照!”
是忽然的停顿,不大的办公室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我……从来没有祈求过能和她在一起……”
郁照极为轻地说了一句,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这话里的份量。
季婷看着他,只觉得鼻尖酸得厉害,一时间,控制不住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郁照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和楼夕的关系,是我不对,是我让你见到她,可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不是么。那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去追究了么?现在算什么?这样算什么?”几乎是带着哭腔,季婷垂下眼,泪水如断了线的串珠一般滴滴落下,“我呢?我又算什么?”
郁照有些懵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竟无言以对。
他知道她喜欢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季婷的活泼、可爱都让他微微有些心动。
只是,谁让他又见到了楼夕。
见到了那个他朝思夜想的梦。
如果说江炎爱她,郁照自以为,自己对楼夕的爱绝不必江炎少到哪里去。
只是他不能,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另外的人。
他逃避,试图说服自己去接受季婷,试图去改变一些什么。
然而,这一次,在听到楼夕被绑架的消息时,内心迸涌而出的,除了愤怒,便是意乱心慌的措手不及。
什么江炎、什么订婚、什么五年之约。
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被郁照抛在脑后,他能想到的,只有把她救出来,只有再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从头到尾,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或许早已容不下季婷。
郁照抬起头,挪动的唇间是让人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他说。
“季婷,对不起。”
夜幕时分。
江炎放下手上握得温热的资料,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楼夕留下的衣物。
他将它们叠得整整齐齐,好叫她在回来时候一眼就看到。
这种紧迫而不切实际的心慌意乱,让江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静下心来。
他怕她受伤,这种恐惧像某种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般,让他不能自持。
“等我,楼夕。”
江炎抬起眼,镜中人面无表情。
年久失修的旧码头上,刺骨的风生生作响。
楼夕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却似拆了骨头般的使不出力。
额间肿胀的伤口让她动弹不得,只稍稍挪了挪脖子,就生生顿顿痛得不能。
平川一脸笑意地靠在江边,又是极快地扫过一眼楼夕昏昏沉沉的侧颜。
“很准时嘛,”上扬的语气里全全是满意,平川直起身,狠狠掐了一把楼夕额间的伤口,才刚结上的新痂猛地散开,一时间,血流不止,“江警司,幸会。”
楼夕疼得发憷,拼了命地转过脸,昏暗街灯下,终于看清了前方来人的影子。
江炎。
是江炎。
一时间,千种万种说不清的情绪怵然涌上心头,楼夕只觉得鼻尖酸楚得厉害,视线也早已看不清楚。
“别担心,我在。”
江炎的身影愈来愈近,寒风凛冽里,楼夕听到的,却只剩下这样一句。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的那样,带着明媚无比的春光,照暖她的心间。
“光说不做可不行啊,江警司。”
平川极为好笑地扫过两人的腻腻歪歪,伸手指了指楼夕血流不止的伤口,“哎呦,这么多血啊,连我看了都心疼了。”
“你想怎么样?”江炎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男人的讪讪笑意,语气冰凉。
“怎么样?”平川眯起眼,不轻不重地重复着江炎的话,“给您的便条上写得不是很清楚么,做个交换。”
语罢,竟是饶有兴致地偏过头,笑了,“小梦死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活的,只不过,要不要你的红桃皇后和我一起陪葬,可就是你的选择了,江警司。”
刻意的加长音,平川动了动步子,一手掐起楼夕显瘦的下颚。
“想必楼队长还不知道,当年楼法医为了你和黑桃j做交换的事吧……”平川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楼夕身上,猛地一阵贱笑。
江炎很明显地愣了愣,风向他眼里吹进了沙,有些隐隐绰绰的痛,“她知道。”
平平静静的三个字,却叫他疼痛难熬。
平川眯起眼睛看着江炎,擒着楼夕的手松了松,颇具玩味地向前走了两步。
“不可能。”
一字一顿,像是试探,却又不是。
“如果不可能,她又怎么会只身来找你,”江炎的思绪转得飞快,仿佛可以预见的那样,狼狈不堪的女孩瘫坐在房间中央,心中咒骂着自己的名,“却是,一开始我想瞒着她,可你觉得,瞒得住么?”
平川偏头想了想,语气沉凝,“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还用我开口么,江警司。”
凉风徐徐,吹皱了未来所有的幻象。
额间有血留下,流进嘴里,成了最为苦涩的腥甜。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选择。
凉风瑟瑟,楼夕仿佛又看见十多年前,父亲毅然决然的身影。
带着梦中无法忘却的,颤抖而不愿的疼痛。
江炎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眯起眼睛看她,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的模样。
然后他笑了。
好像第一次吻上她额间时候那样,幸福的,捂着嘴笑了。
“傻丫头,”江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轻像是怕惊着了树桠上熟睡的麻雀一般,“听话,闭上眼。”
她仿佛看透了他的选择,如果十几年前是楼天明选择了江炎,那么这一次,他是不是也如那样一般,铁了心地想要换自己的命。
“不要……”
费劲气力地喊叫,血水和泪水混作一段,楼夕只觉得脸上干干涸涸的疼,还有心里绵延不断的情绪,撕心裂肺,痛骨彻心。
明明在知道父亲秘密的一瞬间,她还是恨着的。
明明是因为赌气不想再依赖他,所以才以身犯险。
却在真真正正看到他的那一刻,痛得连心跳都快停止。
如果过去是痛,你欠我的未来还要怎么去弥补。
不要。
不要答应他,江炎。
不要。
是深潭,是跌落,是不堪。
像是襁褓里的婴儿,楼夕只觉得自己身处无线黑暗之中,全身上下使不出任何气力。
江炎。
江炎呢。
四周寂静,静得只能听见楼夕自己的心跳声。
恍恍惚惚间,时光的另一头,她好像看到了些什么。
是熟悉的身影,带着男人薄荷味道的清香。
江炎。
江炎。
楼夕撒开步子跑着,眼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近,却在下一秒,梦空一场。
哪里还有什么江炎,像是泡沫,消散不见。
江炎。
江炎,你在哪里?
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喉头痛得发涩。
好难过。
好难过好难过。
好像心头原本填满的一块,被一点一点抽干。
他还在么?
他死了么?
为什么记忆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看不到。
“医生,医生她动了!”说话的是邵宇,满是疲惫的脸上终于生出一丝笑容,慌忙摁着床头的传唤铃,禁不住拉开嗓子喊了一句。
“快,快……”然后是季婷,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鼻尖红红一片,像极了迷路的孩子一般。
还有几天没有合眼的郁照,看着楼夕微微皱眉的模样,也是笑了。
“楼姐姐……楼姐姐……”
林月夫妇带着小米冲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刚刚冲好的中药。
好恍惚。
好亮。
这里是哪里。
楼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季婷、邵宇、郁照、林月、王超、小米……
还有面色欣慰的大夫和护士,一点一点,清晰地映在眼前。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江炎。
江炎。
我的江炎呢。
第58章 迷雾重重(九)
“江……江炎……”
楼夕动了动嘴,气若游丝。
“楼……楼姐姐,你刚醒……饿了吧?我和妈妈特意给你煲了汤给你的。”
小米有些虚晃地眨着眼;牛头不对马嘴地补了一句。
“小米……小米乖……”楼夕想要抬手摸摸小米的脸,却怎样都使不上劲。
“队长,你才刚醒;不要说话了。”邵宇一把接过楼夕半抬着的手,小心翼翼地放下;语气里多少是关切。
“是啊是啊;这汤我先放在这了,等晚点你要觉得饿了;还能热着吃。”
林月点头附和着,顺手将手里的锅碗放在桌上。
不对。
总有什么不对。
楼夕闭上眼;印象里众人的眼神都显得迷迷晃晃,好像总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一般,藏在心底,不愿多说。
然后瞬然闪过一丝念头,心里忽地落空了一拍。
对;是江炎。
“江炎呢?”楼夕猛地睁开眼,满脸苍白。
就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病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她问得,本是什么不该存在的人一般。
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楼夕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手下一软,手背上的吊针插得生疼。
因为气压回流的血液丝丝映在针管里,楼夕吃痛地咬着双唇。
“江炎呢?江炎在哪里?”
然后是发了疯一般的低吼,全然不顾形象的尖叫。
楼夕只觉得心底空空落落的疼,是夜里的鬼魅突然成了真,一口一口,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准个吞噬。
“告诉我……告诉我啊……江炎……江炎呢……”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楼夕累了,困了,这才静下心来。
只是,满病房那么多人,却不曾有谁回答过她的问题。
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好像那夜码头生冷的风,吹得她透心彻骨。
是不是最不敢想象的答案,才是最后的答案。
“小米,”楼夕偏过头,轻轻拽了拽小米垂在身旁的臂膀,“告诉楼姐姐,你江哥哥去哪里了?”
“问谁呢?”
说时迟那时快,本是紧闭的病房门“撕拉”一声被推开,透过人群,隐隐地,好像是她熟悉的身影。
“说你呢,江哥哥。”小米恰逢其时地露了个再甜美不过的笑颜,又坏笑地指了指楼夕,“楼姐姐不听话,非要你哄……”
不过一句童颜,却让楼夕原本苍白的脸上顿时起了些血色。
哦不,何止是血色,简直是,满脸通红。
“我没要……”楼夕低声嘟哝着垂下眼来,又忍不住想要看看江炎的模样,就像小孩一般偷偷抬起眉梢,难免是几分可爱。
“诶,这点我证明,”邵宇手舞足蹈地冲江炎打了个招呼,应声附和,“就刚才短短十分钟,我们队长可是喊了不下二十次的“江炎”……”
邵宇的语气逗得很,众人听罢,也是轰然一阵大笑。
楼夕羞得厉害,就差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江炎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愈走愈近。
楼夕这才看到他绑着绷带的左腿,还有右脸上新结的血痂。
她想要坐起来,手臂却不听话地软软绵绵,刚刚好倒在他迎上的臂弯里。
“想我了?”
江炎好听的声音快要将她吞灭,楼夕只觉得鼻头一算,“哇”地哭出声来。
好久好久,她都遏制不住那些迸涌而出的情绪。
这是第二次,那种失去最爱人的痛感密不透风地折磨着她。
像个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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