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并不想休息,但在这夜里,他根本就不能找到蚩尤所在的方向,因此他只好强迫自已稍作休整。
半梦半醒之中,轩辕突然感到自己的思感像是乘风而飞一般,向四面八方无休止地扩散,仿佛可以清晰无比地捕捉到方圆十里内的任何动静,即使是蚂动叶落也不例外。
倏然间,轩辕一震醒来,心中大喜,他记起了广成子的话:“精神是无限的,所以,梦非梦,醒非醒.当精神与天地融合后,天非天,地非地,我非我,整个人已与天地同在、同感。那也就是说只要将精神嵌入天地大自然之中,思感便可以触摸天地间任何一个角落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蚩尤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眼下遁迹?”
思及此处,轩辕敞开心扉,在吐纳之间将所有的杂念全都排斥身外,思感也逐渐延伸,一切渐渐变得毫不实在起来。
轩辕恍若进入了一个绝美的梦的世界,心神仿佛是在万水千山之顶横渡、飞跃,便如同乘坐在一只大鸟的背上巡游天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他的视线。
倏然之间,轩辕竟仿佛看到了有邑氏的那条小河,看到了有邑氏的那石殿。
是的,轩辕的思感竟来到了有邑氏。他看到了凡三,当切是他让凡三返回有邑氏接叶清的,不过凡三此刻似乎睡得极香。他的思感扫过每一间屋子,一切全都毫无遗漏地映射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竟看到了叶清!她的身边还有几个打了结的包裹,显然是欲远行,轩辕的思感扫过她的身上之时,她显然抖动了一下,仿佛有所觉。她没有睡,却瘦了许多。
轩辕的心中多了许多怜惜和歉疚,他的思感又转到了另一个地方,突地,他浑身一震,差点惊醒。
轩辕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尸体,死状各不相同,但却与这几天所见到的被蚩尤击杀的死者死状相差无几。
是的,轩辕看到了蚩尤,他还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正在蚩尤那焦寒躯体下挣扎却又无法挣脱的女人。
蚩尤的状态已陷入了疯狂,以暴戾的形势蹂躏着身下的女人,而在他的身边更有几具女人的尸体赤裸地摆放着,下身一片狼藉……
轩辕一下子惊醒过来,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蚩尤又在做伤天害理之事了,他哪里还有睡意?
轩辕的惊动让与他相偎的陶莹也惊醒了。
“夫君怎么了?”陶莹睡意未减地迷糊问道。
“蚩尤又魔性大发了,我不能再等,我一定要赶去制上他,绝不能让他再乱杀无辜!”轩辕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难道夫君知道他在哪里?”陶莹讶然问道。
“我的思感刚才感应到了他的存在,我想,应该可以找到他!”轩辕肯定地道。
“思感?”
轩辕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可是在迷糊中,他思感感觉到的竟是高阳城内的动静。
轩辕不由有些急了,这思感好像并不由他控制或者说不全由他控制,总是乱跑,想找蚩尤却找不到,不需找的地方反倒去了。
轩辕感应了半天,感应到了有侨氏的龙潭,感应到了高阳氏、陶唐氏、有熊氏,可是就是没有再找到刚才蚩尤所在的那个地方,不禁大急之下醒过神来。
“找到没有?”陶莹轻问道。
轩辕不由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思感好像全不听我指挥,只会向我熟悉的地方跑。”
“那你故意想想蚩尤,说不定便可感应到他的所在也未为可知。”陶莹提议道。
轩辕苦笑道:“那样更不行,这一切必须顺其自然,方能够融入自然。”
陶莹听到此处,也是无能为力,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若是你一人,能追得及吗?蚩尤的武功只怕……”
“难道莹莹不相信为夫的实力吗?”轩辕微责道。
陶莹亲了轩辕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叫关心则乱嘛。”
轩辕一笑,道:“我得立刻启程,你们在熊城会合,你去向你爹借来惊夜枪,或将你爹请来,然后再会同木青聚齐十大神兵,我要让蚩尤永远不得超生!”
轩辕别过桃红诸女,不等大军拔营起寨,独自一人携带尊神刀而出。
轩辕绝对不能让蚩尤继续为祸作乱!他弃马徒步,但其速绝对比马快,只要他能够察觉蚩尤的方位,就定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天刚亮,轩辕找到了那个村落,那是一个并不大的小部落,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活人,鬼气森森,地上的鲜血已经全部冰冻。
轩辕找到了那间小屋,但是蚩尤已经不在,地上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女尸,蚩尤杀死了最后一个女人。
这是他昨晚思感所到过的地方,可是他却没有能力阻上合龙作恶,这确实是一种悲哀。
轩辕看到了一行以血书写的字符,正是蚩尤所留。
“轩辕,我要你的女人也都落得这般下场!”一串腥红的字符写在一具赤裸女巳那白皙的胸脯之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轩辕的指骨不自觉地发出一串爆响,他知道,蚩尤已经感应到了他的追击,所以才留下这一行血字。
轩辕一振臂,他所处的小屋”轰”然崩塌。他不想让这些尸体再袒露在世人的面前,是以,便让这间屋子变成一座坟墓了。
轩辕自尘土之中走出,抬头望了望天空,灵鸠正向北方飞旋,似乎正在搜寻蚩尤的踪迹,显然灵鸠也追丢了蚩尤。
轩辕闭上眸子,努力地静下心来,思感跟着灵鸠的目光不住地延伸。他知道,一定可以凭借思感找到蚩尤,因为这里是蚩尤作恶之处,仍旧残存着蚩尤的魔气,他的思感便可以在魔气的刺激之下找到蚩尤的所在。
轩辕想得没错,他的思感真的捕捉到了蚩尤的所在。
蚩尤的座骑竟是一只巨虎,白额金精,纵跃如飞,此刻已在五十里开外。
轩辕恍然,难怪蚩尤的速度会如此快捷,自己诸人在其后日夜不停也追不上他,而且蚩尤还有时间作恶,看来全是因为这只巨虎的功劳。
有这样一只巨虎代步,蚩尤一路上根本就不用停,而战马要不断地休息补充草料,巨虎却只须蚩尤用人去喂它,它便很快地可以补充体力继续奔跑。是以,如果是以战马追赶这只巨虎,那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虎的速度,在全力疾奔的情况下,比马更快许多,其纵跃如风的去势,战马根本就无法企及。
轩辕的精神紧锁住蚩尤,他不想让蚩尤再次自他的思感之下走脱。
蚩尤似乎也已经感受到来自轩辕精神的束缚,向北逃逸得更快。他并不想现在便与轩辕正面冲突,仿佛明白此刻的轩辕已不再是昔日的轩辕,如果返身迎战的话,惟有败亡一途,因为他的伤并未痊愈。
轩辕极速疾追,他的力气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他知道,巨虎的速度不会比他更快,事实上,天下间能比他速度更快的只有飞鸟,但蚩尤所乘的并不是飞鸟,只要蚩尤稍作停顿,他便完全有机会在到有熊势力范围之内将其截住,更逼得蚩尤不敢在中途停下来作恶。
蚩尤似乎在与轩辕较劲,巨虎也仿佛是后劲无穷,一直以极速奔驰,两人这一日皆一直跑到天黑,这时巨虎才出现了疲怠之像,速度也渐慢了下来。
轩辕和蚩尤虽可以几天之中不食不饮,但是巨虎却是肉身凡胎,没有食物填肚子,便很难有力气维持原有的速度。
轩辕绝不停歇,这种结果正是他所估料到的,也是他追到蚩尤最好的机会。
蚩尤也心中大急,如果这样下去,到明日天亮之前,轩辕就会追上来。那时,他便必须要面对轩辕的正面攻击了。他与轩辕的精神紧锁在一起,所以当轩辕知道他的方位之时,他也自然地知道了轩辕的方位,这是相互的,是以他有些着急。
蚩尤急,不只是因为轩辕的武功,更是因为再往前便是有熊的势力范围,如果他在那里被截住,不仅将面对轩辕,还要面对有熊的许多高手,所以他必须要甩开轩辕。
夜已极深,轩辕的速度有增无减.此地已处常羊山麓,地形复杂,山峰林立,奇林怪石极多,正好给轩辕以借力之用.而对于蚩尤来说,地形复杂更增了其行动的不便。
轩辕便像是夜鸟一般,滑翔于山林之间,思感依然遥遥地紧锁住蚩尤。他明白,此刻他己追近了蚩尤近五十里,只要再有地形之助,明日大阳出来之前他便可以与蚩尤痛快一战了。
但轩辕正在得意之时,倏觉另一股阴冷的思感气机直切入他与蚩尤紧锁的气机之中。
轩辕吃了一惊,他感到了那股气机深深的故意,一时之间竟冲淡了他与蚩尤的联系。
轩辕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股异常阴冷的气机他并不陌生。当日他在崆峒山正要出关之时,正是这神秘的思感干扰了他,差点让他走火入魔,若非太乙子及时出手,只怕他极有可能步上广成子的后尘。
广成子一身修为虽已达天人之境,但是仍然无法逃脱天劫之灾,钻武太深,使其仙心入魔。这一百多年来,广成子不只是在深窥结界,更在强压自己心中的魔火。是以,这一百多年来,他从未出过紫霞洞天,便连那块大石头也不曾离开过。因此,他的身体已与大石被青苔完全结在了一起。
这一百多年来,广成子一直都在找一个可以继承他精神和武功的传人,他也知道如果不将自己的功力和精神嫁接给别人的话,因最终总难免走火入魔,而为祸天下。而轩辕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对象,是以他毫不犹豫地将一切让轩辕全部继承了,包括他对结界的领悟。而轩辕在消化广成子给他的一切之时,便一直在与这股神秘的思感和精神力在纠缠.而今日,他终于再一次相会这股奇异而神秘的精神力。
轩辕只好放弃追装蚩尤,他的思感顿时与这股神秘的思感结集,他找到了对手!
是的,轩辕找到了对手,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便是天神据比,也就是真正的刑天!
刑天竟然在这里,而且正朝轩辕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奔来。
轩辕明白,追杀蚩尤的事只能放在一边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同一时间中能对付蚩尤和刑天两人,更不想这样面对这两大无敌凶魔,而天下间也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对这两人以一敌二,即使是当年女娲和伏羲重生,也是无能为力。
轩辕不追,他只是等,静静地等,他的位置便在常羊山的主峰之上。
山风凛烈,轩辕的心却平静得难以形容,仿佛整个天地全都装在他的内心,抑或他便是山风,山风便是他,天与地与他,三者一体,随天地动而动,随天地静而静,所以他的心有着难以形容的平静。他知道,刑天一定会来的,而且这是不可能躲得过的,再说他根本就不想躲。
夜色,并不能挡住轩辕的思感,更不能束缚他的思想。生命,便像是存在于虚空任何角落的空气,随一呼一吸之间不住地流转。
轩辕知道,刑天来了,就在山峰的另一面,于是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神色依然静如五岳。对于他来说,黑夜与白天没有什么区别,至少,他已经看清了刑天的所在。
阴沉的杀气顿时弥漫了每一寸空间,气机随着凛烈的山风不住地爆炸变异,虚空之中似乎无端地多出了无数的鳞火,诡异之状莫可形容。
鳞火之下,刑天身上泛着惨绿的光泽,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不过,轩辕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终于来了。”
“宿命定下的一切,你必须以血偿还我弟弟的血债!”刑天的声音嗡声嗡气,但轩辕仍听得清这只是通过腹膜振动发出的声音,也可以算是一种腹语。
“刑地?”轩辕反问道。
“还有刑月,你不该杀他们!”刑天的脚步缓移,声音更为沉郁地道。
轩辕看见了刑天脸上的表情,但看与不看都一样,对于这种人来说,他是不会产生什么异样表情的。
“或许正如你所说,这是宿命,即使没有他们,你我今日仍会相遇的,因为正邪不两立!”
“何为正?何为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广成子那老儿会这么庸俗吗?”刑天冷哼着反问道。
轩辕笑了,他不想与刑天纠缠大久,淡淡地道:“出手吧!”
刑天踏前一步,倏觉地上的草茎将脚绊了一下,不仅如此,四周的生机以无法理解的形式疯长,本来枯萎的草、凋零的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枝长叶。
刑天一声低吼,身子拔地而起,他知道轩辕已经出手了。
刑天身子飞起之时,地上的草茎如千万条灵蛇一般向天空中狂长,仿佛欲追上刑天食其筋骨皮肉。
大树的枝丫上突地长出许多的长枝,直延向刑天。
所有草木全都活了,以难以理解的方式活了过来,仿佛是有了灵魂有了思想,而且它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袭击刑天!
常羊山的草木全都疯了,全都变得野性而狂暴,连缠于古树上的长藤也离树而出,直射向天空中的刑天。
刑天大大地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个世界最为实在而强大的力量便是生机,而常羊山上的草木之所以在突然之间疯狂起来,正是因为刑天的生机无休止地向常羊山聚敛,可此刻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对手轩辕。
刑天狂吼着向轩辕扑去,在空中掠过的躯体引下八道电火,而后整个人如一团冰焰般迎向轩辕的面孔。
“锵……”一道冰电划破长空,轩辕划出的刀与冷电交接,身子推移之中,这道冷电仿佛是一柄直插天顶的神刀,将夜空划分为两半。
“叮……”龙吟凤鸣般的轻响传遍了整个常羊山麓,震天彻地。
刑天的身子随着八道电火一齐被切成两半,但这只不过是一道光影而已,刑天并非已成两半,而是化出了两道身影,依然速度不减地直袭向轩辕。
“来吧!”轩辕一声轻嚎,手腕翻旋的同时,一道浓烈的紫色火气升天而起,在刹那间化成一条巨龙,吐着电火直撞向刑天。
“轰……”的两道身影同时幻灭,只是带着一道电火又坠落回原来立身之处。
刑天一落地,所有的植物,包括花草树木,全都如一条条蛇一般在刹那间缠住了他的四肢,每一种植物都如饥渴的蚂蝗抽吸着他体内的生机。
刑天骇然大惊,这些花草在刹那间变得凶残无比,全都似乎成了食人之物,而且越缠越紧。
刑天冷哼一声,那些草茎、树枝、花质在顷刻间爆散成飞灰,而此时轩辕的刀已经劈至!
轩辕的刀,拖起一抹紫电,以开天劈地之势直斩刑天!
刑天竟无法感觉到轩辕这一刀会自什么方位劈来;这是一股绝不同于寻常的气机。
不同寻常之处便在于,你根本就感觉不到它力道的中心究竟是在哪里,仿佛天地每一个方位,每一个角度都是它的出刀点,尽管那一道紫电是自上空而至,可是刑天并不知道,他根本就无法看,他只是一个凭着知觉而活的人,对敌时全都凭着思感去对敌。
眼、耳、口、鼻全都已经在一百多年的休眠中退化,他靠肌肤去感受周围空间的振动而判断对方的方位,靠腹腔的振动来说话,可是此刻的轩辕无论是思感还是精神,都已与天地融为一体,刑天对轩辕的气机与思感的敏感度也随之下降。
而常羊山的生机在不断地狂升之际,那些草木的生机也与轩辕的生机逐渐融为一体,使刑天对轩辕生机的触觉了变得薄弱起来,甚至是感受不到轩辕所在的方位,辨不清哪是草木,哪是轩辕。
第十五卷 第十七章 精神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