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给自己一个幸运的理由,哪怕能找到一个也行。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幸亏自己受伤了,明天正式出兵就不用去了。可是,本来自己来平西战场也不是为了打仗呀,他是为了把六儿接走。
要是六儿知道我受伤了,一个同情怜悯再回心转意,嘿嘿。
人家是塞翁失马;我是四宝落马。
异曲同工!
妙!
鲁四宝正嘎嘎地偷偷乐着,乐得浑身的伤口都要裂开了,乐得青紫的脸都开始疼上了。
忽然听到帐篷外一声山炮似的高声大叫,“四宝弟,我是,是我。”
鲁四宝大叫一声,“谁啊。”
帐篷外回叫,“胖姐,董婷。”
鲁四宝的眼睛一亮,就好像老鼠马上要见到大米,激动的差点从床上滚下地去。
今天这悲壮地一摔,居然没有一个人来t恤自己,全他妈是看热闹的。
表哥董青不知所踪。
六儿自己也伤着哪。
没来几天,一营的兄弟和自己也不熟……
如今四宝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连屎壳郎都要绕着哥走开。
妈的,可有个人真心来看我了。
鲁四宝浑身的毛孔都兴奋了起来,他颤抖着嘴唇叫着,“快进来。”
胖姐一听,哎呀妈呀。
臊了个大红脸,瞧我这一来把四宝弟美的,看来我胖姐也是挺受欢迎的。胖姐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好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其实上午别了六儿,从军法营出来,胖姐就风风火火地来找鲁四宝了。
谁知走到鲁四宝的帐篷门口一看,立马傻眼。
各营集结点厶解散之后,宋营的人们兴高采烈地结伴来看鲁四宝;那人啊,乌泱乌泱地,一波接一波。
没抓到奸细,能看看被奸细弄伤的人也行啊;反正看一眼也不要钱。
再说上午的恶**件,只有这么一个受害者;人们都好奇,这万分之一的不幸,让哪个倒霉蛋给赶上了。
因此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胖姐在人群中整崩了几下,愣是没挤进去,她悻悻地回了七营。
吃罢午饭,胖姐难以抑制自己冲动的心情,刚要出门,正赶上大将军组织全军大会:金营下战书,明天要在五里坡大决战。
该死的金人!
你们早不打,晚不打,不能等我看完四宝弟弟再打吗?
胖姐在会上表态:对于金营下战书这件事情十分恼火,姑奶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刚一散会,胖姐就骑着马冲来了。
此刻站在门外,一听四宝招呼快进去,胖姐激动的喜不自禁,腰肢乱颤。
哎呦,好像没有腰呀,胖姐摸了摸自己的胖肚子,把腰带紧了紧,这样看起来就有腰了吧……
鲁四宝可等不及了,可有人能照顾他了,他急急嚷了句,“千万别走。”
胖姐的手颤抖着一掀帘子,迈了进去。
只见微弱的烛光下,四宝的头上缠着厚厚地白色棉布,左一层,右一层,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
胖姐心疼地走了上去,“四宝弟,你怎么变这样了。”说着,胖姐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四宝。
鲁四宝一摆手,“别过来,千万别靠近我!我浑身疼,全身都是伤。”
胖姐的手一缩,尴尬道,“我不过去。我替小六儿来看你。”
鲁四宝叹了口气,“我的婶啊,我不活了!我现在和小六是同命相连了,你回去替我慰问她;买卖不成情意在,难得她还想着我。”
胖姐点头,关切的问,“邓军医给你看过了?”
鲁四宝皱眉,哭腔道,“我伤这么重,老头楞说死不了,养养就好。”胖姐一抿嘴,忽然把手伸向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摩挲着……
鲁四宝吓得一激灵,紧闭双眼。
他心想,这是要干什么?
我一代美少年,这大姐难道要趁人之危,对我非礼?
鲁四宝顿觉冷汗直冒,双手僵硬,满脸通红。
只见胖姐低头不语,认真地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小蓝布包。借着烛光一看,那针线活缝的,七扭八拐,线头都没剪利落。她颤巍巍地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了鲁四宝给她的那半块玉如意。
“四宝弟,还给你。这是你的护身符吧,它一摔两半了,你就倒霉了。”
鲁四宝拍了拍胸口,原来如此,吓死我也。他长出了一口气,“我给了你,就是你的,送人的东西哪能收回来。”
胖姐红扑扑的胖手拿着那半截玉佩,硬往四宝手里塞;鲁四宝推脱着。你推,我让。就这样,俩人的手不经意地碰在了一起。
男人一愣,瞠目结舌;女人一惊,欲语还休。
烛光摇曳着,映照着他们各自的容颜身形。
胖姐烛下望四宝,越看越俊越激动;四宝烛下观胖姐,越看越肥越揪心。
鲁四宝眼珠一转,微笑道,“别推了,反正两半了,这半也送你吧。”
胖姐一听,眼中春水涌动,嘴唇有点颤抖,“那就谢谢了。”
鲁四宝暗想,我得赶快把这块玉佩鼓捣出去。还敢号称玉如意,我自从戴上它,一天也没如意过;赶快转送,让厄运去,阿弥陀佛;想着,他摘下了那半块玉佩,递给了胖姐。
胖姐这次很慎重,只捏了玉佩上的挂绳,没有接触四宝的手。她把玉佩慢慢塞进了早晨匆匆赶制的小布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鲁四宝盯着胖姐,欲言又止。这种要求要怎么开口才好,多难为情……过了片刻,他眼神凄迷,幽幽道,“大姐,四宝有一事相求。”
四宝透过白棉布的缝隙里,露出的莹亮目光,让胖姐心生怜爱,笑着点头。
鲁四宝羞涩道,“我想要一面铜镜,照照我这张脸。顺便给口水喝。”说罢,他巴巴地望着胖姐。
如果六儿在这里,先会上前扇鲁四宝俩大巴掌,后带奉送上一句警告:水给你喝,可一个爷们,受点伤照什么镜子,去死。
可是胖姐不是六儿,她很想为这个小男人去做每一件事情,“我这就去拿。”
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明日巳时,南宋义军和金军就将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厮杀较量了。
可是,呆呆的胖姐早已将这些抛在脑后。
她骑着马从一营出来,穿过二营,三营,四营,五营,六营,到了七营;再穿回六营,五营,四营,三营,二营,跑回一营。
千军万马中,大家在检查武器,舒展筋骨,喂饱马匹……积极为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没有苏六儿的美丽活泼;刘彩云的冷艳清丽;郭素素的雅致窈窕;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来去。
可是她却飞奔在路上,平凡无奇;她滑稽可笑,渺若尘埃。
风驰电掣,一路尘嚣。
只为了给四宝弟送一面小小的铜镜和一个小小的水壶。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需用什么来表白?
当满头汗水的胖姐飞x下马,喘着粗气,走向帐篷的那一刻,里面悠悠传出来两个声音:
“呦,兄弟,艳福不浅,听说有个姑娘来看你。”
“唉,别逗我了,一个肥婆。”
肥婆!
胖姐脚下一软,肉乎乎的脸蛋抽动了一下;额头的热汗,立刻被风吹冷了。
那感觉仿佛是三九严寒,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到脚心,寒彻骨髓。
一股自卑的寒潮,轰然间滚滚奔来,它汹涌地冲垮了胖姐自尊的堤坝;眼看这堤坝渐渐就要融化与倒塌。
“邦郎”“邦郎”两声,铜镜和水壶从胖姐颤抖的手中跌落了,摔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一颗滚烫的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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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大战在即(一)
星空寂寥,“邦郎”“邦郎”两声划破了暗夜的凄冷。
鲁四宝在帐篷里一抖,惊呼道,“胖,董姐姐,是你吗?”
胖姐咬着双唇,艰难地开口道,“镜子和水壶放门口了,我走了,保重四宝。”
说罢,胖姐紧走几步,翻身上马,她握着马缰绳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没有留恋,也不再抱有幻想。
就这样,扬尘而去?
既然走了,绝不回头。
“驾”
一声马鞭长鸣夜空。
这马鞭却也重重抽打在了鲁四宝的心头,他呆住了。
这时,一个身影窜出了鲁四宝的帐篷,只见他弯腰捡起了铜镜和水壶,转身进去拿给了鲁四宝。
“鲁四宝,给你,屋外没人了,那肥婆跑得还挺快。”
鲁四宝一听到“肥婆”两个字,脑袋嗡嗡直响,他嚷了句,“我说苏猛,你怎么说话哪,谁是肥婆?董姐姐人挺好。”
刚才和鲁四宝对话的人,正是六儿的哥哥苏猛,他代表老爹苏成渝来看一眼四宝;毕竟人家是为了六儿才大老远跑到平西大营的。
苏老爷子挺仁义,还懂礼。
苏猛就是个愣头青,他脖子一伸,争辩道,“你不说是肥婆吗。”
肥婆!
四宝呀四宝。
身在异乡,重伤在塌。
你不是心里挺感谢胖姐姐的吗,怎么嘴里冒出了一句“肥婆”。
鲁四宝现在最他妈恨的就是这两个字。
仔细想想,确实伤人不浅。
那胖姐姐以后不会不理我了吧?
毕竟一个姑娘家,被个男人在别人面前这么形容自己,隔谁都会觉得难堪不已。
鲁四宝心中满怀歉意,他双肩一纵,随口道,“你不懂,那,那是爱称。”
鲁四宝这句话本是戏言,可是偏巧苏猛是个一根筋的人,他翻着白眼,正色道,“四宝兄弟,你这变心也忒快了点吧,整个一陈世美。前几天还喜欢六儿那种小瘦妹,这几天就改成大胖姐了。”
鲁四宝一看苏猛义正言辞的样子,把自己活脱说成了****不如,气得一把蒙上被子,“小爷我要歇着了。”
苏猛一摇头,幸亏妹妹六儿没跟他,不然非变第二个秦香莲不可。
都临走了,苏猛的嘴还不消停,“还爱称哪?都爱走了。我看人家八成听见你叫她肥婆了,气都气死了。明天就开战了,万一一个没留神,让那帮金兵的弩给射上了,还肥婆,瘦妹你都见不上了。”
鲁四宝一听,火气登时就窜了上来。
好你个苏猛,我还以为就我鲁四宝是个乌鸦嘴;我要是乌鸦你就是大乌鸦,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你说你刚才瞎问什么,你要是不问,我也不会说“肥婆”两字;要是不说那两字,胖姐姐就不会被气走了。
鲁四宝这么一推理,得出了一个让他心里好受点的结论;原来错误都在苏猛!
他暗暗庆幸:幸亏没把六儿娶进门,不然面对这么一个大舅子,我得早死!
鲁四宝在被窝里越想越生气,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叨叨着,“去去去去,趁小爷我要发飙之前,给我出去。”
苏猛一跺脚,不屑道,“我说你真是小肚鸡肠,说句话你至于吗?该摔,摔一次都便宜你了。”
说罢,苏猛匆匆离开了。
*****
苏猛儿出了一营,扬鞭策马不停歇,直奔七营地,去看他的心上人——刘彩云。
刘彩云出了七营,扬鞭策马不停歇,直奔一营地,去看她的心上人——董副将。
董副将出了一营,扬鞭策马不停歇,直奔军法营,去看她的心上人——苏六儿。
结果。
苏猛儿没找到刘彩云。
刘彩云没找到董副将。
董副将被大壮小壮拦下了:苏六儿已睡着,小呼噜都打上了。
苏猛儿垂头丧气回了二营。
刘彩云闷闷不乐回了七营。
董副将脸色铁青回了一营。
大战前夜,来回的马蹄印迹在各营间交错穿插着。那马蹄声声,好像在谱写着一段依依难舍,望君珍重的离别曲。
*****
啥叫无福之人跑断肠,有福之人不用忙?
七营营地。
郭素素趁没人注意,溜溜达达就晃到了周福臣的帐篷附近。
她学着布谷鸟的叫声,轻轻打了个口哨;帐篷里立刻有了回响,她开心极了,跑到了不远的一棵大树旁躲了起来。
这棵大树,被冬风吹得叶子几乎都掉光了,可是胜在足够粗壮,足矣隐蔽;素素喜欢它,素素叫它相思树。
周福臣的帐篷里,摇曳烛光下,两个身影正在窃窃私语,一个青年站着,一个老者坐着。
听到外面的那声暗号,周福臣在唇边吹起了黄莺般的哨子。
坐着的老者稍有不快,低沉道,“福臣啊,你都多大的人了,男人大丈夫,岂可感情用事。儿女之情误事,老夫不想多说,劝你最好早做了断。”开口的正是邓军医,老头眯着眼睛,捻了捻胡须。
周福臣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纠结,“属下知道。”
邓老头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记住,这次大战后,把六儿和那青年一起放到伙房,多加保护,日后老夫留有重用。还有,你明天保住性命要紧,切不可莽撞冲锋杀敌。”
周福臣稍一欠身,目光坚定,抱拳正色道,“属下谨记。”
邓老头冷冷一笑,眉间掠过一丝无奈,“快出去吧,有人等你;留住你人,难留你心啊。一会儿老夫自会离开。”
周福臣皱了皱眉,倒退几步转身出了帐篷,他几个箭步就窜到了那棵大树之后。
月光下,一个窈窕的倩影婀娜多姿,依树而立;那淡淡地一笑,柔美得就像是深夜里带露的薄雾。
郭素素一见周福臣,心如甘泉,甜丝丝涌出一声,“周大哥。”
大战在即,生死相悬。
素素早已没了往日的矜持,她上前一步,用细细的臂膀紧紧拥住周福臣。
周福臣用力挣脱着,但是素素绝不妥协;仿佛一松手,这男人就要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一般;她越抱越紧。
周福臣的身体在挣扎,但是他的心却想靠近。这柔情让人深深沦陷,无力自拔;情愿沉醉不愿醒。
就这样,不觉间,他们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彼此手脚麻木,精疲力尽。
周福臣轻轻扶开了素素,故作冷漠,“素素,别再来找我了。”
素素绝望而不解地凝望他,“周大哥,为什么你总说这样的话,我会伤心,你知道吗?”
周福臣的大手捧起素素的小脸,心疼地说,“你和我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
素素摇着头,眼底生出一团薄雾,急切地问,“什么叫不会有结果,难道你,你娶妻生子了吗?”
周福臣眸光黯淡,双唇颤抖,决然道,“没有。”
素素仰起头,一记又爱又恨的粉拳挥向他,“那就没什么能阻拦我们,你是不是怕我们会战死,会被金人杀死?才说不会有结果?”
周福臣低下头,辩白道,“不是,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死。唉,你不会懂的。”说着,周福臣轻轻推开了素素。
素素的两只小手牢牢抓住周福臣的肩膀,头顺势偎在他的怀中,柔声低语,“周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夜的风不再凛冽咆哮,仿佛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想要偷听这对男女的声声低语。
素素的一头秀发,被柔和的夜风吹得轻轻飘散,一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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