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了账踏出店门,找算到地藏庵走走,那一带小店铺林立,是龙蛇混杂的活动场。
街边过来一名大汉,冲他颔首善意地找招呼,笑容怪怪地,身体高大,骠悍之气外露,虽是善意地含笑示意,笑容仍然显得怪怪地。
“你像有话要说。”
他也善地笑笑:“咱们认识吗?有何指教?”
“呵!彭老兄,这不就认识了吗?
大汉的怪笑更怪了些:“可否借一步说话?”
“呵呵!好哇!你老兄……”
“你老兄真是活报应?”大汉不答反问。
“消息传得真快。你不信?”
“这……老实说,是有点不信。不是兄弟有所怀疑,而是早些年的江湖道上,先后有不少自命侠义的人,以活报应为绰号。好像三四年前,就曾经出现过南北五位活报应之多,亮名号一两年,五个活报应都销声匿迹了。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而你老兄却如此年轻,显然不是其中之一,难怪兄弟心疑啦!虽则三爷说你真是活报应。”
“我在天下各地闯荡或混口食的扛湖朋友们,没有百万也有十万, 能响亮足取的绰号又有多少?少不了有许多人取相同或类目的绰号,毫不足怪呀!”
“话是不错,所以假冒别人名号的人真不少。如果你老兄真是活报应彭刚,请随我来;”
“在下为何要跟你走?”
“敝长上希望与你老兄,谈双方都有利的事。”
“在下认识贵长上吗?”
“你老兄对董三爷有恩,董三爷是敝长上的义弟。”
“闹江蛟董威?他的伤怎样了?”
彭刚明白这位疑心甚重的大汉,是高邮地头龙至尊刀的人。至尊刀已走投无路,事急脚跨两条船、恶劣的情势难以扭转,处境险恶,仍在作挽回劣势的挣扎,急需外力的援助。他,就是外力,而且是极为强大的外力,足以与两君抗衡的外力。
至尊刀首先与中天君合作,没料到中天君并没全力支援,失败一次便反脸无情,成了受到两方面攻击的目标,死伤惨重几乎一职不起。如果有彭刚出面相助,同心协力可以收拾残局东山再起。
彭刚一点也不同情这条地头龙,也不愿与这些黑道龙蛇套交情。他今天的目的是引起大张挞伐的冲突藉口、而至尊刀不是他的目标。
“托福托福。”
大汉转身举步:“大爷的伤势控制住了.咱们这里有最高明的金创郎中。要不是吉人天相,生死关头得到彭兄相助……”
没听到有脚步声跟来,大汉扭头回顾,发觉彭刚仍然站在店门久并没跟来,还在十余步外抱手屹立、并无跟来的迹象。
“彭兄……”大汉惑然叫。
“老兄,带口信给贵上。”
彭刚打断大汉的话:“别在我活报应身上打任何主意,那不会有好处的,桥归桥路归路,大家相安无事。如果再对在下不利,际们将增加一个最可怕的敌人。”
“彭兄请勿拒人于千里外。”
大汉口才不错,是做说客的料,一面说一面往回走:“敝上所提条件极为忧厚,彭兄见过敝上后再选定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
彭刚坚决地拒绝:“我怕你们那位大巫师离魂拿使者张百灵,再设下圈套对付我。强龙不斗地头蛇,我不想再栽一次。”
“彭兄,彼一进此一时……咦……”
彭刚突然向上飞升八尺,像是突然笔直向上拔升的,与轻功中的旱地拔葱身法差不多,全身不作势笔直升起,动与静之间快得令人目眩。
大汉扭身向左仆倒,一枚双锋针贴右腰擦过,胁衣出现前后两个小洞孔,很可能割伤了腰胁的肌肉。
双锋针是从彭刚的靴底三寸飞过的,这枚从他身后发射的暗器,以他的腰脊命门为目标、存心要他的命。他上升躲避,所冒的风险太大了,这比略向侧闪危险十倍,飞升的速度,绝对比侧闪慢得多。
藉机卖弄,成功地躲过致命一针。
猛然一记美妙而快速的后空翻,飘落时立即转身飞纵而起。
“你这卑鄙的混蛋,走得了吗?”他一跃三丈,穿越一些行人的空隙,大叫着排众狂追。
街上行人甚多,在人丛中由后方用暗器行刺,几乎可以保证一定成功,没有人会走在大街上,不时回头察看是否有人行刺暗算。
前面,江湖秀士扮成普通的市民,老鼠般在人丛中窜缝钻隙,奇快地窜走如飞,所经处哗叫声大起,有不少市民被撞得东倒西歪,无形中当住追赶的人。
彭刚不忍心冲撞哗叫的人群,也对这位秀士制造混乱,掩护脱身的手段颇感佩服,只好放弃追逐。
江湖秀士与云裳仙子,是他不愿惩戒的仇敌。他的目标是南天君的爪牙,最好能找到南天君本人了断。
其实他想穷追也无能为力,人群一乱,治安人员便纷纷赶来查问,追捕引起骚乱的人。高邮这几天风声鹤唳,巡捕们勤快得很,加强巡逻查缉,防止发生重大的血案,不论昼夜,临时征集的壮勇随时侯命出动。
他立即脱离现场,大白天活动成效有限,成为显著的目标、早晚会吃大亏的。
他需要人手,需要耳目。
开始留意先前找他的大汉,对自己断然拒绝与至尊刀商谈的事颇感后悔。
不管条件是否能谈拢,能获得地方鼠的合作,对他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的确需要获得至尊刀的助力。
那大汉早已被江湖秀士的一针吓坏了,走了个无影无踪。其实那一针的目标是彭刚,大汉恰好位于双锋针的经路上。
大汉命不该绝,看到彭刚的身躯,无缘无故地直线向上飞升,惊骇中本能地闪动,无意中逃过双锋针的一击,却以为是江湖秀士同时向两人攻击呢!
至尊刀的弟兄们知道,江湖秀士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在闹区不能闹事,他绕城郊转走西门漕河码头。
这条绕城小径地熟悉,先后经过多次,曾经发生意外事故,上次夜间在这里行动疗伤,不曾经发现假书生周云凤的侍女经过这里。
经过那晚藏身行功的地方,他突然心中一动。
那晚他被云裳仙子从背后攻击,打了他一记玄阴摄魂掌,躲在这里行功疗伤,两个女人发现了他。
那位被称小姐的人要帮助他,他拒绝了。
临行一瞥,他看清那位侍女的面庞,没错,是在板闸镇客店中,那位假书生周云凤的两位侍女之一。
他突然想到,那位小姐会不会就是周云风?换回女装以本来面目在高邮出现,该是合理的解释。
在清河县官舍,杀伤李知县的两个女人,其中之一就是假书生周云凤,那晚确是以女装出现的。
“奇怪!这鬼女人不像是坏人呀!”他喃喃地说,想起那位小姐热心帮助陌生人的事。
不管这女人是好是坏,他都要找这个女人了断。
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那天官舍搏斗,受伤的李知县其实是霸剑天罡,认为所救的人是李知县。
另一夹攻李知县的女人,是他颇不好感的窈窕淑女。阴阳双怪已被他整治得可能成残,已不足为害。所以他把窈窕淑女列为次要目标,准备先解决百毒天尊那些凶魔,再打听淑女和双怪的下落。而优先处理的人,当然是与百毒天尊一同行凶的假书生周云凤。
现在,很可能牵涉到南天君乾坤一剑周日升。
如果南天君要想把势力范围,向北扩展至推安,那么,策划刺杀李知县的阴谋主使人,舍南天君其谁?这就明郎化了。
李知县不会容许黑道组合,在淮安为所欲为。霸剑天罡不是省油之灯。绝不容许南天君的爪子伸到淮安来。所以,李知县与霸剑天罡,必定是阻碍发展的绊脚石,必须除之而后快。
百毒天尊与南天君有交情,这不是秘密。但交情与同路人,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不能以交情来认定是同谋犯。所以,他不能直指南天君是主谋。
百毒天尊一群凶魔,与阴阳双怪之间,的确不像一伙的,双方目标不同,而且有办迫联手的事故发生。可是,最后目标居然一致,同以李知县为目标,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波诡云谲,他真无法找出来龙去脉。但他不想慢吞吞探索,找到这些人就明白了。
想到女人,眼前立即出现一位艳丽的年轻女郎。
“我怎么总是与一些女人有瓜葛?这年头女人似乎都比男人强。”他心中暗叫。
这期间与他打交道的女人中,似乎一个比一个强,比男人更具在江湖称雄霸道的气势,表现比男人更出色。男人中,江湖秀五已经是武功超绝的高手,新一代的风云人物,但表现委实令人失望,简直没有多少勇者的形象,阴狠残忍根本不配称英雄人物。
“这期间,我的表现也差得很呢!”
他向自己说:“连我自己也觉得失望。我真该像爹一样,气傲苍天轰轰烈烈干一场。”
他老爹霹雳火彭直,一出道就威震天下,亦正亦邪气傲苍天,杀得那些邪魔外道心惊胆跳,杀得那些为非作歹的牛鬼蛇神们,提起霹雳火就发抖。
一挺胸膛,他向出现在不远处,纤手轻挽鬓的艳丽女郎走去,女郎正向他巧笑倩兮,风情万种眉目传情,眉梢眼角有动人的邀请意味。
“姑娘像是认识我。”
他也眉开眼笑,笑得邪邪地:“你的佩剑,很像传说中的武林十大名剑之一,杀气甚重的霜华剑,那白色的云头与银色剑穗是活招牌,据说沾了血便发出一刹那眩目的光华。”
女郎的佩剑装饰相当华丽,柄部的云头像是白玉所雕制,剑穗用银色丝所结,可能是剑名的由来。
“尊驾活报应彭刚的名号,已在江湖轰传”
艳丽女郎用绵绵的目光,含笑注视着他:“最先透露风声的人是至尊刀,但没有人肯相信。”
“我救了他的老三闹江蛟,露了名号。”
“但昨晚一夕之间,吓坏了不少人。”
“姑娘不会也吓坏吧?”
“不会。”
“我姓叶,小名如霜。”
“见鬼罗!你美得像朵富贵牡丹花,风华绝代热情如火,哪能如霜般凄冷?快改名。”
他流里流气怪腔怪调,心目中已把双方当成敌人,说的话哪会客气?嘲弄味十足:“如果是你老爹为了配合剑名,而取的芳名以便相互映辉,今后日子是相当难过的,会把所有的吉士佳子弟,吓得发寒噤躲得远远地。”
“你吓倒了吗?”
“不会。哦!姑娘的芳名……”他学女郎的口吻腔调,居然神似,而且不需用假嗓,大男人发女声,真需要几分天才。
“那就好,真正的男人是不会怕我的。”女郎叶如霜落落大方,不介意他发泼赖的态度:“由于你的出现,所有的牛鬼蛇神,有志一同默认须暂时停止杀伐,以免被你把他们当水匪加以痛宰。因此从今晨起,各方面偃施息鼓,停止你砍我杀,恢复正常的交往。”
“真的呀?不久之前,辽湖秀士那混蛋,就在大街上,从我背后用双锋针偷袭。”
“真的呀?也许你不能怪罪各方的龙蛇。江湖道各色朋友良莠不齐,有些人天生傲骨我行我素,不愿受任何人或事管制干预。任性走险不理会天理国法人情。江湖秀土该是这一类人,南天君根本管不了他。”
“南天君管得了你吗?”他探口风,想先弄清双方到底是敌是友。
“我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叶如霜笑容恬静。脸上毫无傲态:“南天君有自知之明,他的爪牙众多,不愿管也不敢管我这种人,他知道管了不会有好处。你也一样,他如果事先知道你是活报应,必定设法回避你,他付不起招惹你之后所需付的惨重代价。”
“哼!他正在向我挑战。”
“不会的,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这些拥有地盘的江湖黑道豪霸是相当聪明的,不会逞强招惹那些无根无底,武功惊世威名赫的真正强龙,应付的手段八面玲珑,多方笼络以增加白已的声势。南天君与百毒天尊的交情,就是在这种心态下产生的。”
“哦!你是知道不少江湖秘莘。”彭刚大感惊讶,似乎这位姑娘是冲他而来的,但没有敌意,隐有分析与替各方化解过节的意味。
“出外增加阅历增长见识,不留心江湖动静会吃亏的,所以我会冷静地注意动静,多了解些异闻秘莘。”
叶如霜的话谦虚而老练,与她的年岁不相符:“他们在西关有一场盛会,你去不去参加?”
“什么盛会?”
“正确的说,是宴会,一种没设正式座位,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所为散宴。”
“散宴?那种商纣式酒池肉林散宴?”
“是呀!这是一些大豪大霸们,喜欢用来表示豪气,结交朋友无拘无束的宴会,欢迎有豪气的好汉参加。这种宴会是不许闹事的,517Ζ必须尊重主人的声望和立场,闹事会引起从怒群起而攻,是极为犯忌的事。”
“主人是谁?”
“早些年的江湖大豪,笑阎罗罗天雄。”
“唔!我听说过这号人物,心硬如铁,为人颇为公正的江湖名宿。好,我去参加。”
“走吧!我正打算去,有你这位活报应同行,我的胆气也壮些。”
“可带刀剑?”
“不带刀剑,谁知道你配不配参加?”
“可是,如果发生事情……”
“主人如果没有控制局面的能耐,敢设这种牛鬼蛇神聚会的英雄散宴吗?”
“说得有道理。走!”
两人伴肩向城西郊走,谈谈说说颇为投缘。
彭刚难免暗怀戒心,小心地不暴露自己的底细,他的见闻不算差,但却不知道这位自称叶如霜的美艳姑娘,到底是何来路,新一代的江湖成名人物他所知有限,连被公认为风云人物的江湖秀士,他也略有风闻而已。
散宴,通常主人必定是有钱、有势、有名望的富豪举办,而且必须有园林大宅,作为宴会场所。散宴的形式,文与武各有风格。
文人的曲水流觞,就是常用的一种形式,源自汉晋,源远流长。
武的形式更古老,商朝的皇旁纣王设酒池肉林,规模之大。可想而知,酒用池盛装,肉挂成林随意取映。
不论形式是文是武,酒菜都是集中放置的,即使有桌椅,不也不分主宾,往昔都在席地而坐,各自取食但求宾主尽欢,美女穿梭其间,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文的放诞之余,流放羽杯吟咏赋诗。武的兴起得意,不妨拔剑起舞助兴。
总之,要举办这种散宴,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不是一个升斗小民也可以设宴狂欢的。
西关外北郊的两里左右,罗家的雄风园大大有名,论园林别墅,雄风园名列主高邮第一家。
罗家也是武林世家,三代以来名人辈出。
这一代的老主人笑阎罗罗天雄罗大爷,在江湖上称雄二十五余载,但并非名列黑道名人,也不是侠义英雄,邀游天下以武会友,打抱不平伸手管些闲事,为人颇为公正,所以自比阎王,一支几戟出神入化,二十五年来罕逢敌手。
这位爷已经息隐五年,安居纳福不再在外游荡,花甲年纪依然龙马精神,家中众多子侄人人武功了得,想登门寻仇的人,最好先秤秤自己的斤两。
高邮的江湖大爷至尊刀,在本地就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正派经营所有的江湖行业,赌场妓院也不敢做得过份,怕罗大爷的子侄位出面干预。
这几天高邮龙蛇毕集,高手名宿风云际会,闹得已经不像话难以,再不设疏导,早晚会有尸体落入官府手中,兴起大案对谁都没有好处。
罗大爷无权干预江湖恩怨,但有权排难解纷。
举行散宴招待各方英雄好汉,他愿意听取各方的高见,以便决定采取何种行动,也让各方龙蛇有交换意见的机会。
如果高邮不幸成为屠场,罗大爷的声望难免受到影响,因此各方龙蛇也希望知道他的态度意向,必定派些重量级的人前来与会探风色。
园门大开,罗家的子侄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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