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却着实不多见,先不说李腾蛟的丰艳、郑怜卿的端秀,便是四嫂及蝈蝈、阿杭及青儿这些内房丫头也都是丽色过人,依往日她们要出行都是乘车,此时靓装露面的聚于一处,又岂能不扎眼?先是对街的那些满眼嫉妒的浮浪儿们指点轰然声不绝,随即在唐离几人横穿右边街道时,那些正联手踏地而舞的大姑娘小媳妇见这小郎君如此风流俊俏,也忍不住眉眼流波,激起阵阵脆笑。”没看到我们要挂灯笼吗?让开,都让开!“穿过右街,脸蛋儿红扑扑的李腾蛟随手指着前面那棵槐树下聚着的浮浪儿道。
这群浮浪儿本就眼巴巴的看着唐离一行人,见他们向自己这方向走,原本还乱说着等美人儿过来要讨几句口舌便宜,及至李腾蛟这一说话,他们反倒是哑巴了。
李腾蛟是典型的唐朝美女,本就长得丰隆艳美的她婚后日子得意,如今愈发的艳光逼人。加之自小生于宰相之家,虽然并不刁蛮,但眉眼气度乃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颐指气使的风范,这些浮浪儿们摄于她的艳色、气度,还真就应声腾出块地方来。”腾蛟姐姐好厉害!“郑怜卿的这句话引得李腾蛟咯咯而笑,随手就又指着旁边的一个闲人帮着挂花灯。
那闲人也不过二十郎当岁年纪,正对着几人猛看的他见李腾蛟指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一样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得到确认之后,他的脸竟然微微一红,随即就开始抹腿挽袖子的准备着上树,他这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自然又引来观者一片笑声。
见那闲人身手敏捷的爬树,郑怜卿的目光自然就转到了身边的唐离身上,看她脸上这副温馨无比的表情,不消说肯定是又想到了当日金州刺史府中旧事。
见夫君的目光迎了上来,玩心大起的郑怜卿挑眉向树上看了看,那表情分明再说:”你不是会爬树吗,怎么不上?“
虽然唐离倒还真有几分手痒,但这大庭广众之下毕竟不是他能显摆的时候,迎着郑怜卿这调皮的眼神儿,他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脸上还故意做出一副无奈叹息的样子。
见唐离如此,郑怜卿忍不住抿唇而笑,原本的羞意一时褪的干净,心中满是柔情蜜意的她主动反过手来将夫君的手越握越紧。
这些夫妻间背着人的小动作自不需多言,一时花灯挂好,唐离松了手,笑着鼓励道:”看她们跳的多起劲儿,你们还不快去。“
他这儿语声刚毕,迫不及待的李腾蛟已扯着郑怜卿及四嫂向右街跑去,唐离遂侧身示意蝈蝈及阿杭,青儿等人也去。
阿杭等人牵手而去,唐离身边就只剩下了蝈蝈。”身子总是乏,再说我也不会跳这个,站着看看凑个热闹就行。“面对唐离探询的目光,蝈蝈淡淡一笑道。
借着花灯的流光,唐离见蝈蝈清秀的脸比上次那个夜晚更显得瘦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也让她愈发的憔悴,在这样欢腾的环境中,她却不胜寒意般轻轻抱着肩,全身流露出一种疏离淡漠的气息。
在金州,在家中最为穷困的那些日子里,白天他要出去挣钱养家。全靠蝈蝈照料卧病在床的母亲,这一照顾就是三年,随后他去了襄州,连母亲带那房残破的小院就全压在这个当日年仅十四岁的蝈蝈身上。再然后是到长安,虽然他中了状元,置办了新宅,也不用再为钱发愁,但蝈蝈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日夜操劳。
从置办新宅以来,自己就从来没有管过家务,但这个家却在日复一日的扩大。尤其是在新买了近百人的护卫之后,唐府上下人等已接近两百人,二百人的吃喝拉撒也全都压在了刚满十五岁的蝈蝈身上。虽然后来让郑怜卿分担了蝈蝈的一部分职责,但府中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别的不说,单就是那沉重的礼节往来就不是个轻松事儿,更不用说蝈蝈每月还要兼办着别情楼的账目。毫不夸张的说,正是蝈蝈撑起了状元府一片红红火火的气象,也正是她夜以继日的操劳换回了唐离甩手不管府务的轻松。
仅仅一年多时间,原本的青衣丫头磨掉了最后一点稚气,成就了如今干练的模样。只是唐离此时深刻的感受到这份干练时,他才意识到要用一年多的时间完成如此大的变化,蝈蝈到底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也就是在这时,当日蝈蝈连夜赶着看账本的一幕又无比清晰的浮上了他的心头。
蝈蝈从来不向自己叫累,如今的她还是象一年前一样,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默默的照顾着这个家,对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又对她怎么样?想到这个问题时,唐离的心隐隐揪作一团。蝈蝈为什么会这样做,蝈蝈对自己的情意他真的就没感觉到?摇摇头的唐离终于意识到了原因,只因为蝈蝈总是这样付出,使他由最初的感激到随后的习惯,直至现在的忽略与漠视。他就像世间所有的薄情男子一样,将爱慕女子对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而不需任何回报。”蝈蝈,让你受累了,我对不起你!“唐离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蝈蝈一愣,片刻后低下头去的她极力掩饰着不想让对面的男子看到自己的红眼圈儿。”哪儿有少爷说这种话的!“接手府务的这些时间,锻炼出蝈蝈能力的同时,也使她学会了怎样控制自己的感情,等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回府如常。”少爷,我正有一件事儿要跟你商量。“”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这事儿想必蝈蝈已经想的久了,径直开言道:”两河那十几家别情楼上月已经开业了,隔着这老远的,咱们也没人在那儿盯着,不去看看实在不放心,他们真交上了账目来,我也每个底儿。因此我想着这几天往两河走一趟,好生看看那边的生意。二夫人是个能持家的,又历练了这么些时候,府中事务交给她当没有问题。“
听她说要去两河,唐离略一沉吟道:”赵阳明是个皇商,能做到他现在这一步,在账目上做手脚这种下作事儿必然是做不出来的,再则,只要我一天没倒霉,这轻重他还是分的出来的。“
言至此处,唐离看着眼有疑惑之色的蝈蝈道:”我不是反对你去两河,想说的是你这次过去,查验账目什么的倒不必放在心上。这几年跟着我好阿娘你也没少受累,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路慢慢走着看着,好生放松放松,发散发散。“
说话中间,一片槐叶随风飘落在蝈蝈肩上,唐离伸手帮她轻轻拂去。低声笑着补了一句道:”人都说灯下黑,我这粗心人一时没留意,蝈蝈就长成了大姑娘,等你这次从两河回来,我也该找阿娘商量下你的婚事了。“
听唐离这话,饶是蝈蝈历练的干练,但突然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心头一阵儿狂跳,感受着男子眼中流淌着的暖暖的温情,几年的期盼一朝成真,蝈蝈一时竟是痴了……”走,跳舞去!“见蝈蝈发呆,唐离拉着她就向右街走去,现在他的确是希望国故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放松放松。
这些不同的***随年龄长幼各自有别,唐离将国故拉到李腾蛟她们所在的***,见郑怜卿接了她的手去,笑笑就要转身回左街,孰知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旁边那个***中凭空伸来的一只手给拉了进去。
原来这踏歌也如上元夜跳连袖舞时一样,那些貌美的未嫁女子会大胆的主动将一些俊俏的风流少年拉进***中跟着一起跳,唐离扭头看去时见拉他进来的女子年在十五六之间,虽然容貌算不得太美,却胜在清新可人。
唐离微微一笑,那女子也毫不羞涩的回了个笑容,脚下却是半点不停。
因是群体而舞,所以这踏歌的动作也并不复杂,有当初连袖舞的底子,转了两圈之后唐离也就逐渐熟练起来,除引来同圈女子的一片彩声之外,也让旁边的观者称道不已。
右边舞的热闹,左边观者如潮,看到这一幕,唐离忍不住寻思着若是宫中教坊司能编出一套简便易行的舞蹈,能让这些看热闹的男人们也参与进来,岂不是更能显出普天同庆之意。
这踏歌最开始时节奏凌乱,及至跳的久了,整个朱雀大街都是循着同一节奏,中间有人出,有人入。但节奏却不会再乱。唐离在这个***中跳了几转后,又被蓄谋已久的李腾蛟趁着转过来的时机给牵了过去,这个小小的动作也不可避免的引来了阵阵笑声。
插花进这个***,正好另一边的就是蝈蝈,唐离顺势拉起她的手将***复原如初,合着整齐的节奏缓缓舞去。
踏地声、欢歌声不绝,入目处都是一张张笑脸,转着,舞着,不仅蝈蝈眉眼间的疲倦与憔悴渐渐散去,就连唐离也彻底融入了这欢快的氛围之中,此时的长安展现出了它最包容,也最温情的一面,身历其中的人无法不为其沉醉而又骄傲。唐离这种放松与欢乐直持续到唐月带着相府二管家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时才结束。
松开双手退出舞圈,唐离又向李腾蛟等人一一微笑后才带着二人向街左走去,见相府二管家满脸惶急的神色,唐离心头一沉道:”出什么事儿了?“”相爷在书房突发心悸晕倒,如今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醒过来,夫人让小的速来请姑爷小姐过府。“往日派头十足的相府二管家,如今说话时已抑制不住的打起了哆嗦……272。gif'/img'
第一百六十章 割股
身后跟着四嫂子及李腾蛟,唐离边疾步向内走,边向那管家问道:“岳父大人在书房晕倒的消息可散出去了?”。
“这事儿夫人有吩咐,任谁也不许说”,那管家边在前边带路,边扭头补充了一句道:“老爷刚晕倒不久,大管家就封了府,除了出去报信儿的人,其他人等都是只准进不准出”。
这一次直接进的是相府后院儿,一走入第二进那个宽阔的正堂,唐离就见这个外间听来寂静无声的堂房中早已坐满了人,李腾蛟那些哥哥嫂子们面色阴沉的坐着,除此之外,六个姑娘也已回来了两个。这些女眷们大多身着颜色艳丽的束腰裙衫,想必也是自踏歌会上匆匆赶来。
进了正堂,李腾蛟并四嫂自找地方坐下,唐离也正要如此,却见那二管家低声说了句:“姑爷这边走!”。
向李腾蛟安抚的一笑,唐离在满堂人的注目中向内房走去。
踩着厚厚的旃檀走进内房,唐离先就闻到一股极浓的安神宁本香气味,说来这种香乃是太医署依据李林甫病情用名贵香料杂糅多种贵重药材专为炼制,每一枝都价值百贯,但眼下只闻这浓郁的味道,合着是相府中人把它做柴火烧了。
内房之中除了榻上依然昏晕的李林甫,就只有相国夫人、李腾蛟大哥及李复道三人,坐在榻边的李夫人脸色沉重,眼角微微红肿;李腾蛟大哥却是木呆呆的没什么表情;而李复道则是深蹙双眉,双手于无意间早已紧握成拳。
这时节也顾不得礼数。进得房来的唐离向二人略一示意后便抢步向榻边走去。
此时地李林甫明显地老了。清癯的脸上平日里并不明显的皱纹此时重重叠叠地清晰无比,平日里刻意掩饰的白发在散披的枕上也已暴露无遗,而最为明显的就是眉间眼角的赤晕。再不是往日的若隐若现,而是转为现在极其明显地浅红。
静静看了片刻,感到到屋子中空气的沉闷,唐离小声问道:“可请过太医了。”
丈夫如此,相国夫人原本也是勉强忍住心头的担忧与恐惧,此时见这个最宠爱的女婿发问。说话时再也忍不住的流出泪来,“这事儿不好惊动太医署,请了几个长安名郎中来看过,却都不肯开方子,只说让躺着万不可惊动。”
知道这些郎中因忌惮李林甫的身份而不敢担干系,唐离略一点头后已向那点燃的四尊香炉走去,随手灭了三尊香炉,他又向那些闭着的窗户走去。
“屋子里太闷。要通通风才好!”,面对三人诧异地目光,唐离随口解说了一句,这时节的人都怕病人见风。他虽然不懂医道,但依据后世的常识也知道象李林甫这种情况通风透气实在是太重要了。
窗子刚一打开。外间略到寒意的夜风扑面而来,让唐离精神一震,手上地动作更快了。
一连将八扇雕花楠木窗全部撑起,在夜风的轻拂下屋内地沉闷一扫而空,放好最后一根撑竿的唐离刚刚转身,就听榻上有一阵轻哼声传来。
“老爷你醒了!”,相国夫人惊喜的叫声让唐离等三人都一齐凑到了榻边。
“闷死我了!”,吐出一口浊气的李林甫缓缓睁开眼来,喃喃自语了一句道。
见李林甫放在锦被外的双臂微动,顺势在榻侧坐下的唐离扶起老岳父靠在自己身上,右手在背后不断替他顺着气。
“总算没白招这个女婿”,见榻侧几人脸上都是一副沉重无比的表情,李林甫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了这句话后,才正色轻轻说了一句道:“我没事了,放心吧!”。
“这么多郎中还不顶一个阿离!”,相国夫人脸色一松的刚说完这句话,随即闭目默祷道:“多谢太上玄元皇帝,多谢太上玄元皇帝”。
随后李林甫便开始询问他晕倒后发生的事,相国夫人的这番安排倒也符合他心意,听完之后,他才轻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事要跟五弟及阿离讲。”
“阿离,帮我簪上头发”,见二人离去,在榻上盘膝而坐的李林甫沉吟了许久后,面向李复道,“五弟,你做兵部尚书已经多久了?”。
“五年”
“五年,时间是不短了!”,轻轻自语了一句,李林甫续道:“历练了这许多年,五弟也该多操些心了,明日到部好生准备一下,为兄这几日会有拜表呈上,调你入中书省为侍郎。”
苦苦等了五年,眼看着许多同侪辈都已升任各部、寺、监主官,惟独自己在兵部侍郎位上呆了两任有余,李复道心下如何不急?只是出于对三哥骨子里的敬畏与忠诚使他从不曾将自己这想法宣之于口,此时终于等到将要升迁的消息,李复道在瞬间的兴奋过后,心中竟隐隐有些不甘。低头思忖了片刻,他才道:“到中书省当然是好,只是我在京中也呆的久了,三哥你看能不能放我到地方做一任军镇节帅”。
唐离静静的替李林市挽着发髻,耳听李复道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忍不住心头一叹。所谓是三省六部,虽然说来同是侍郎,但兵部侍郎与中书侍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唐朝官阶分为九品三十阶,从九品算起,一生仕宦主要有三个坎儿,一个是七品;一个是五品;而另一个则是三品,这其中不仅是俸禄的区别。七品以下统称为‘吏’,只有升到七品,才真正算得上是“官”,称得起“大人”二字;而五品则是低级官员与中级官员的分水岭,五品官不仅可以穿绯衣官服,也意味着他的升迁已经脱离了吏部辖制,直接入了天子眼目;而三品以上才是真正的高官显宦,朝廷勋贵。不仅可以衣朱紫。而且正式进入了天子身边地小***,自此就算从具体事物中解脱,转而参与对天下大局地把握。
虽然都是侍郎。但兵部侍郎只是正四品官,而中书侍郎则是正三品;四品与三品之间虽然看来间隔极小,却是许多人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壕沟。从品级上是如此,从实权上来讲,身为统领全局的中书省佐贰之臣,其拥有地权利自然与一部侍郎不可同日而语。依唐离这旁观者
李林甫分明是有感于自己身体不支,有了早做打算的复道调任中书侍郎,稍加历练后再补上个“同平章事”的职衔,则他这位忠心耿耿的五弟顺理成章的就进了政事堂。可以说,只要做了中书侍郎,那么李复道就是距离拜相仅有一步之遥。
这个看似简单的安排之中,实在包含着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