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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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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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自信,却是溢于言表。
    吴道子盛名千古,在生前的开元天宝间,即已与善草书的张旭被时人并称为“书画双圣”,这地位已是举世公认,没有任何疑意,所以听他这话,郑老夫人母子并王缙都是点头称是。
    “若论善画马及各种异兽,却需推韦氏世族之韦无忝为第一、其余张藻擅画松、冯少府擅画龙,王太晟善山水等等,人有不同,其所擅长也是各自不同。”将这些背景加以介绍之后,翟琰略提音腔道:“然则要论及俗家人物,自我大唐开基建国百余年间,绝无一人能胜过贞观朝阎氏兄弟,其中,更以阎中书立本冠绝一时。”
    听他这句说完,王缙等人顿时明悟,太宗贞观朝,这阎立德、阎立本兄弟可谓声名四播、风流一时,其中尤以弟弟立本画名更著,又因他后来曾于高宗朝位居中书令、同平章事,身为宰相之尊,所以此时翟琰依惯例称其为“阎中书立本”。
    “《秦王府十八学士图》、《历代帝王图》,包括现在长安供奉的《凌烟阁功臣图》都是阎中书丹青妙笔。阎氏家传技法,画人物最重资料收集,重人物背景的理解与融合,我尝听家师言,中书昔日奉太宗饬令绘《历代帝王图》时,曾耗时数年,精研典籍,后根据其所处时代、地区及不同年龄和经历,包括施政得失,通过不同的坐姿、表情、服饰等等恰如其分的加以描绘,画成之日,太宗感叹竟日。适才所见这副画卷中,只看他场景布置及手足姿态,无一不是遵循于此”。翟琰言之于此,口中啧啧赞叹不绝。
    “大小尉迟又如何?”。听这些前朝名人掌故,王缙兴味大增,翟琰话刚一听,他随即开言问道。
    “也是太宗朝,西域来了一对僧人,一名尉迟质那,一名尉迟乙僧,这二人都以善画驰名,又因二人份属父子,所以并时人并称为大小尉迟。适才画卷中的构图‘洒落而飘逸’,绝是大尉迟的画风,至于眉眼间的细笔,用笔紧劲如曲铁盘丝,正是小尉迟所擅长。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一看到画中人物的着墨,某实敢以脑袋担保,绝无差错。”,说到这里,翟琰简直就有些咬牙切齿之状了。
    “哦!这是为何?”
    “凹凸花!用色沉着,堆起绢素而不隐指。只有这种西域画风处理阴影的晕染手法,才能绘出最真实的凹凸花效果,你看,你再去看那画卷中人物的衣衫,是不是有凹凸花!”,从牙缝中挤出这番话,黑面暴牙的翟琰此时看来简直就有几分狰狞,“尉迟父子、阎氏兄弟一代风流,可惜随着他们身死,这两派的独门技法已久不见于人世!我随师傅学画十年,专攻用色,平生以不得习晕染法为最大恨事,天可怜见,今天居然让我再睹此秘技,此天佑我,天佑我也!”,双手紧攥成拳,此时的画圣幼徒声音嘶哑、语近癫狂。
    见翟琰如此激动,听说刚才那幅画卷居然有如此来历,郑老夫人相顾瞠目,片刻之后,才见郑使君看向小胖球,正色道:“鹏儿,前些时日,你到书房私自取走你四叔的临摹,更到帐房支领钱财五十五贯,说,都送到那里去了?”。
    “郑小四这贱奴才,居然敢不听我话,来日少爷再收拾你。”,小胖球心下暗骂那帐房一声,口中却不迟疑道:“我也是为了给奶奶大寿置办礼物,钱送到山南西道梁州桑南泉那里。”
    “桑南泉?绝无可能,此人曾在家师坐下习艺两月,绝无这等技法”,自郑使君开始追问这画的来历,翟琰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小胖球儿。
    翟琰黑面暴牙,原本就貌丑,此时心中激荡、神情过于专注下,看来分外怕人,小胖球儿只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道:“我话还没说完,桑南泉那副拿回来被阿碧给毁了,刚才那副!是阿离昨天画的。”
    “阿离?”,今天第二次从小胖球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郑老夫人母子并翟琰二人都是一时哑口,太过吃惊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静默良久,才见王缙以手抚额,口中喃喃道:“伴读!……唐离……阿离呀!阿离,你到底是什么人哪……
    正在此时,就见文渊楼门轻推,一身簇新宝蓝缎衫的郑管家疾步走了进来,看他脸上强抑兴奋不能的表情,混似刚刚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给砸过……
    …………………………
    写文事实在太累,紧赶慢赶,才刚刚结束,连校对也来不及了。玄宗朝开元天宝间,这实在是中国两千年王朝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但反过来,叶子选择这个时期来写,日子也着实不好过,琴棋书画、声色歌舞,想写好这那一样都是最耗心力的活计。
    目前唐离还只是在偏僻的山南金州,一旦它日到了“黄金之城”的长安,那就要命了,且不说玄宗与杨贵妃,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还有高适、岑参、王昌龄、王之涣这等边塞大家,诗人且不说他,另外还有舞王公孙大娘、草圣张旭、画圣吴道子、药王孙思邈………中国王朝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时期向开元天宝间这样,集中出现了如此多的超一流人物,数着数着,我的头都发晕,这那一个人物不是名垂后世、风流千古的人物……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叶子今天又RP爆发了,不止是字数,写这种文事实在太耗心力,大家也爆发爆发,给票票、给收藏吧!谢谢!
第四十八章 争执
    出山南东道金州,与奔腾的如碧汉水结伴向东而行,披朝霞、带星月,胯下九花连钱不愧名马之誉,不过花费了九日功夫,襄州那暗黑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
    百年承平,份属一道首府的襄州远比金州更为繁华,唐离经城门守卒验看“过所”以后,便轻牵爱马随着人流入城而来。
    刚入城门通道,唐离就觉一股淡淡的清漆味道扑鼻而来,及至跨步正街,这股味道也愈发的浓烈起来,缓步走在正街上,少年看到的是三五聚集的驮马驴骡,更有甚者,居然有队队骆驼杂列其中。
    穿越四年,这是唐离第一次离开金州,好奇之下循着长长的驮马队伍走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坊市。将坊市设在城门不远处已是显的怪异,而更怪异的是,这个坊市中所售卖的居然只有一种货物,而买家除了操各地口音的唐人外,一多半居然是辫发长身的异族蕃商。
    漫步在这个硕大而拥挤不堪的坊市中,看着身周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漆器货物,听着各种希奇古怪的方音蕃语,唐离静静的感受着承平大唐的繁盛。
    “你看你这个人喏!咋个儿便宜了还想再便宜?这可是襄样儿漆器,对对,我知道在你们那儿叫‘库露真’,知道这个,你还好意思跟我讲价!通宝十二文,满襄州都是这价,不能再便宜了。”,唐离身边的这个老板用半白半官的话语跟一个辫发异族客商说完,还洋洋自得的拽文儿道:“‘襄阳作漆器,中有库露真。持以遗北庭,给云生有神’,听听,这可是诗中有载的贡品赐物。”
    听到如此对话,再看着眼前的场景,唐离才心下恍然,以前在金州时但知襄州漆器轻便好用,不想此地竟是大唐最负盛名的漆器产地及贸易集散地。
    “十二文!满襄州都是这价,这可是朱老爷亲口定下的,任你走到那里都是一样……”,牵马向坊市外而行,唐离还忍不住心中暗思道:“看此地商事如此繁盛,这朱老爷却能一言定市价,此人着实大不简单!”。
    趁了这热闹,好奇心得以满足的唐离再不多做逗留,寻人问了道学所在后,便牵马而去。
    这是一个虽略显蔽旧但胜在清幽娴静的大院儿,在门房处寄放了马,进院以后循着青石铺就的便道走去,两边粗大的槐杨树遮挡着阳光,在覆出大片绿荫的同时,也漏下三两斑调皮的阳光。
    走在这令人神清气宁的绿荫便道上,看着前方古朴而齐整的栋栋院舍,若非耳中听到的诵经声:“吾养吾浩然之气……可以忍、可以辱,更可以发,一发则天地为之色变……”,唐离还真有回到后世校园的错觉。
    山南东道道学学正乃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儒,其人本为京城国子监五经博士,后因母丧回家守孝,待三年期满,因感念江南清丽山水,又与本道观察使交好,再次复官时就升了一阶,留乡担任学正一职。
    老学正身为一道道学主管,与奉儒守官世家出身的郑刺史自然多有见面,循着惯例,每逢上元重阳等节令时,二人更有诗歌唱和,也算的是老相识。
    但此时老学正看着手中这纸便笺,却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郑使君是真心推荐眼前此子,却不见有半点要求特别关照的话语,乡贡生三字更是提都没提,需知,这是他道学学正手中握有的最大权利;但若说一点没有关照,偏生这信笺中又一再提到,务必要让这名唤唐离的少年入道学进士科就读。
    “莫非金州州学连个生员的空缺都没有了?这个郑使君,到底弄的是什么玄虚?”,短短两页纸,老学正却反复看了足有半柱香功夫才结束,“既然有郑使君书荐,本学正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有一点却需说在前面。”
    “学正大人请讲”,微微躬身一礼,唐离淡定说道。
    刚才看便笺时,半柱香的功夫,唐离面上不曾稍显急噪之色,此时答话也全然是冲和恬淡,既没有别的生员见自己时的卑琐,也没有那等狂生的倨傲。虽然不曾叙话,老学正对眼前的麻衣少年已先有了二分好感。
    “恩,坐下说话!”,老学正挥手示意,待他坐定后,才抚着颌下三绺长须道:“你既有心向学,选的更是进士科,那异日自然是想赴京应举的?”。
    “是”
    “能知向学求进,这总是好事。只是我大唐富有四海,读书求进之人也是多如过江之鲫,总不能都挤到了帝京去,所以欲要赴京应举,总需先得了乡贡生身份才好,无奈我山南东道地狭人稀,礼部分到本道的乡贡名额也就少,这些名额还需摊分出许多到各州州学,则本道道学愈发少的不堪。‘拔解’且不说,区区三十个名额,再经明经、明法、明算、道举诸科摊分,留给进士科的也不过仅仅只有八个,但生员却多达二八之数,一百六十人分八个名额……”,话到此处,老学正却是微微一顿,只将一双眸子细细观察少年的神色,希望能借以窥探郑使君的真意。
    观察良久,老学正从端坐的麻衣少年脸上看不到任何异常,心思一定后,遂虚咳了一声后续道:“老夫既然身为本道道学学正,自该禀持公心以待诸生,尔虽为郑使君书荐而来,也应一视同仁,好生专心课业,以期来日道学选试中能脱颖而出,摘得这乡贡名额,万不可因郑使君之故存了什么侥幸心思。这些,你可记住了。”
    “小子记住了!”,唐离起身作答,面上一如刚才的淡定。
    “既然来了道学,以后自称‘生员’就是了”,略一挥手,老学正正肃了面色道:“昔有子禽问于子贡,至圣先师如何能得人如此敬重,子贡所答者:‘夫子以温、言、恭、俭、让以得之’,此五字为立身备本,尔需牢记才是!在今后的道学之中,更需谨遵圣人教诲,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游于艺。切不可放松懈怠,浮浪妄行!”。
    “生员受教了”。老学正据《论语》以诫训,唐离恭谨而答,至此,参拜学正的必经程式已然完成。
    挥手示意杂役将唐离带往进士科学舍,老学正看着他那麻衣身影渐渐消失,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初次见面,这个着装朴素的俊秀少年给他印象很好,虽小小年纪,已颇具温文风仪,气度也很是不错。然则一想到异日的乡贡名额,他也只能无奈长叹。唐时进士的尊贵引来无数豪门或寒门子弟投身其中,乡贡生名额,这既是老学正最大的权利来源,也是他最大的苦恼所在,僧多肉少,紧巴巴八个名额够谁分的?
    若是刚才的便笺中直接言明,不消说他自然会给这少年一个。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分明是这金州郑刺使也仅仅答应帮唐离来道学而已。如此一来,年年让人虎视眈眈的八个名额,只怕怎么着也不够落不到少年的身上。
    …………………………
    随着那杂役左穿右绕,约花费了小半柱香功夫,唐离已是站在一个轩敞的屋宇前。
    “王教谕,这是进士科新到生员,金州唐离,奉学正大人令,特给您带来。”说完这些,向花白胡子的王教谕躬身一礼后,那杂役便转身自去了,而满厅不友好的目光,也都齐齐的注视到了少年身上。
    这王教谕身子瘦而高,一袭竹纹圆领儒衫穿在他身上显的空空荡荡,而五旬有余的面相也是骨包皮,衬的花白的山羊胡须也愈发的醒目了。
    “金州!”,目光注视唐离,王教谕口中喃喃念诵了一遍后,眉头随即就皱了起来。身在金州而至襄州道学,不消说,这必然又是学正大人承了谁的请托而塞进来的。
    想到这里,王教谕因唐离容貌风仪出众而带来的好感已是消失殆尽。
    “以前进过学吗?”,听到唐离已自解州学四年,王教谕本就不好的脸色也愈发的沉下了三分。
    “进士科试第一科便是帖经,你毕竟也曾进过学的,而今且将论语《子罕》篇诵来听听。”,既知唐离已离学四年,欲略加考校以知其学力根底的王教谕实在也无法出太难的题目,遂拣了个最最基本的诵经来探问。
    满厅学子听到如此问题,顿时一片叽喳声,诵经且不说它,诵的还是最基本的开蒙第一本《论语》,这等题目,且不说别人,便是这厅中最蠢笨之人也能随意诵出。
    只是让这些小至十四、大至十八的学子们大吃一惊的是,这个自金州远道而来的唐离,在沉吟片刻后,开口说出的居然是:“生员难以诵念”。片刻的沉默后,整个厅中爆出一片声震屋宇的哗然哄笑,而王教谕的脸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伸出抖颤的手指点向麻衣少年,王教谕说话时嘴唇都开始打起哆嗦,“尔连《论语》都诵念不出,安敢来本道道学,还要习进士科!”。
    见自己如此话语及满堂哄笑下,这名唤唐离者居然面无半分愧色,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无权赶人的王教谕只能痛心疾首对少年厉声道:“皮囊虽好、腹中空空。去吧,厅中右拐角最后那张书几!”,这句说完,他犹自不解恨的喃喃自语道:“不知羞耻,诚然朽木不可雕也……”。
    …………………………
    关于更新问题再解释:近几天实在杂事太多,所以更新稍稍放缓,一天一章三千字上,最迟到下周末,恢复一天两更。还请大家原谅则个!
第四十九章 情事
    “草包”唐离静静的坐在厅中右拐角的那张书几上,听那王教谕“通经”,越听心下越是感叹不已。近月以来,他也算搏下了小小的声名,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来的着实侥幸。且不说其它,单是这《论语》,若论对其整体的把握,他靠着后世上课时学到的那些,倒还能对付。但说道具体而微的对经句的理解,他是拍马也不及这些正经进士科的生员们。
    如今的情况看来,他典型的属于掌握了最核心,或者说最占据制高点的那一部分,但基础却几乎是一片空白。而其他那些生员,虽然没有他的这些识见,然则对经典本身的把握却胜他十倍百倍以上。
    越听,唐离越觉的自己此来襄州道学实在是最为明智之举,若是不在此系统的接受一下典籍的训练,冒冒然一头撞到长安,不说中进士,只怕是人也要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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