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来呀,请贵妃前来观舞!”,不知何时起身的玄宗待光华大放后,蓦然一指楼下厢房道:“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联传上来!”。
第九十三章 科试
一曲长萧奏罢,见观舞楼上大放光明,原本靠前半躬着身子的唐离长出一口气,随即就觉整个身子疲累不堪,说起来,这连着大半个月时间,他倒是从不曾好好休息过,刚才那番幻术歌舞又投入过多心神,此时大戏落幕,沉入骨子里的疲倦一体浮上身来,这滋味儿还着实是不好受。
“去,再给唐公子送一樽鱼儿酒过来!”,见唐离这番精力憔悴的模样,旁铡丫着的杨鱼钊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长萧,向一边专司杂务的小厮吩咐道。
“前些日子还不觉得,这事儿一停啊!人还真感觉身子实在是乏的透了”,这一开口说话,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嘶哑了起来,揉着眉心说了这一句,唐离扭头间见杨芋钊也是额头细汗一片,眼色发赤,遂轻笑道:“看老杨你现在这模样,只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说业这次能顺利成事,还多亏你襄助,赶紧找个坐处好生休息才是。”
正在杨芋钊闻言欲要说话之时,却见厢房门看处,都阳侯府管家满脸激动神情的疾步进来道:“唐公子,快随我去,陛下要见你!”。
“见我!”,随口应了一句,见旁边着的杨芋钊闻言神色一黯,唐离跟上问了一句道:“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
“陛下口诏,‘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联传上来!’好我的唐公子,你就快着点儿吧!这可是陛下召见!多少人几百辈子都修不来的机缘”,此时这管家简直比唐离都急,迭声催个不停。
“如此。杨兄,咱们这就走吧!”,唐离向杨芋钊一笑示意后,当先向厢房外走去。
“我!”。杨芋钊微微一愣,见唐离已开始动步,并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当即心中一喜,向身前这个满脑子古怪主意的少年投去感激地深深一瞥后,肃容正色随后跟去,边走还不停整理着身上的衫子。
“山南拔解贡生唐离。参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等时候,任唐离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一上了观舞台,也只能做恭谨的行参见大礼。
“平身吧!”,见上来的这么个年不过十五六岁地少年,玄宗陛下讶声道:“噢!今晚这场歌舞竟是你操办的?”,边说着话,他还不忘向身边的都阳侯看了一眼。
“陛下。今晚这一切悉由唐离全权操办!唐离本是礼部侍郎亲点的拔解生,不仅才学好,音律也是极精的,实不相瞒陛下,臣原本还存着心思请他到諲出任教习的!可惜呀!。至于后面那个。乃是臣远亲族弟杨芋钊,这次倒也做了些琐碎事情!”。此时都阳侯是心情大好,加之他已看出玄宗对这唐离大有好感,索性顺水推舟说上几句好话,只是在这等时候,他自然不会忘记。
站起身来的唐离见都阳侯已替自己作答,遂也不多插话,只是见身后拜倒地杨芋钊此时满脸通红,眼中更是雾蒙蒙一片,不仅心下暗自一笑。
“唐离!”,玄宗皇帝只觉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摇摇头再不多想,挥手间示意杨芋钊平身,他却铙有兴趣的向唐离开言问道:“幻戏及《秦王破阵乐》这些且都不说了,联来问你,这最后两首词是怎么回事儿?那词温婉蕴藉,却是上佳之作,尤宜歌女配乐唱奏,只是形式及曲调都着实古怪地紧!而且以联听来,似乎这词与曲之间的配合仍显生涩,这又是什么缘故?”。
其时觐见皇帝,非得天子允准,是不能随意抬头的,否则就是“不敬”之罪。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唐离自不能抬头起来四下张望,说起来,自刚才上楼到如今,虽然近在咫尺,他还真没能细细打量过这位皇帝陛下的真容。
不过这玄宗倒还真不负他梨园祖师爷的名头,开主不问其它,着先上来的就是这么个问题。
听到如此问题,还真叫唐离实难回答,今晚最后那两首词,一是晚上唐韦庄的《诉衷情》,一是宋代欧阳修的《生查子》,他虽然因为个人喜好能记住这些词,但对于《诉衷情》,《生查子》该如何配乐却是一无所知,今晚所唱,实实不是原调,却不想一下儿就被这位精嗜音侓的皇帝给听了出来。
正在唐离筹措着该怎么回答时,却听观舞楼上一阵脚步声响,随即就有一个翠衣侍女上前跪伏道:“启奏陛下,贵妃娘娘近日忧思成疾,已难奉诏起身来此。”
“爱妃怎么了?速带联去!”,玄宗闻言,顿时起身向观舞楼口行去,只是在经过唐离身边时,才随意说了一句道:“力士,后日记着传这唐离到兴庆宫梨园,看看联新手调教地三百教坊子弟”。
“老奴遵旨”,一声略带苍才的声音传来,随即就听一阵肢步乱响,不过片刻功夫,观舞台上除了一些侍女家丁,不说三们国夫人,便是都阳侯也都随驾走了。
玄宗走时,唐离少不得要再次行礼相送,些时站起身来,见这一瞬间人去楼空,少不得心底暗道一句:“看来这杨贵妃倒还真是个会撒娇的!”
贵妃娘娘被送回府中虽也有多半月功夫,但由于都阳侯的谨慎,竟是将她入在一个单僻出的院落中安置,所以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往来侯府,唐离还真就没见过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地大美女到底长地是什么样子,只是倒也不曾听说她患疾,此时突然忧思成疾,这分明是邀宠的手段了。
“对了,阿离,你看清楚陛下长什么样了吗?”,杨芋钊这突然变化地亲昵称呼让唐离一楞,随即一笑道:“怎么见,人这么多,就是想偷看一下也不成啊!”。想到来都阳侯这么些日子,又赶上面圣的机会,居然连皇帝和贵妃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唐离也自觉得窝囊。
“看你刚才那从容的样子,阿离你怎么说也比我好,不瞒你说,哥我刚才站起身的时候,腿都打着颤”,杨芋钊哈哈大笑声中,一拍唐离的肩膀道:“阿离你科试在即,后日这面对圣的机会可千万莫要放过才好。”
此时的唐离也明白这杨芋钊定是因为刚才自己喊他一起面圣,所以才会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变化,不过这关月来相处,他对这个办事能力极强,惯能察言观色,身上甚至带着两分街上流痞气的大汉有了几个好感,加之两人又有这么一段精诚合作的经历,是以听到他这亲呢的称呼,倒也安然受之。
“后天的事儿后天再说,现在还是回家好好睡上觉才是正经”,身子疲累,唐离也无心与杨芋钊多闲话,挥挥手便自先去了。
走下观舞台,唐离深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忙了许久的事儿,并且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总算也是个如意的了结。
一阵凉风吹来,适才因激动带来的兴奋过后,但觉身上陡然生起一股寒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唐离加快步子向府门处行去。
愈近府门,外边的喧闹声愈大,而此时再向天际看去,只见整个长安上空已被映成火红一片。
站在府门处,唐离看着门外手提花灯,喧闹拥挤的人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这等样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乘车自然是不敢想了,就是步行,回到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唐离,唐离!”,正在他站在府门处发呆的时候,就听一个脆声传来,随即就见提一盏兔子灯的李腾蛟自街角处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在这个时候,灾个地方见到她,唐离还真是吃惊。
“等你去玩儿”,迫不及待拉起唐离的衣袖,李腾蛟就拽着他向街边一辆葱油淄车走去,边口中不住催促道:“等你等的灯油都快熬干了,快些走!”。
见李腾蛟精心勾画的脸上冻的发红,边随着前行,唐离问道:“你到底等了多久,怎么不进去?”。
“天还没黑我就去了你那院子,后来就直接转到这儿来!”,边拖着唐离让他快走,头上三丫髻晃晃悠悠荡个不停的李腾蛟嘟起嘴道:“我就是嫌和家里人一起观灯太闷,才来找你玩儿,还进去干什么?一进去又是要给这个行礼,给那个行礼,烦也烦死了!”。
说着说着李腾蛟愈发急了起来,竟是放了衣袖,一反抓起唐离的手,跑了起来,口中忧自道:“哎呀,你到是快点儿行不!”。
第九十四章 定婚
感受着李腾蛟急切的心情,看着身周这些长安百般欢快的神色,吃这闹腾腾的气氛一激,渐渐融入其中的唐离但觉身上的疲乏倒是消了几分,当下也不等催促,加快了步子向油绿淄车行去。
“阿三,你怎么也在这儿!”掀开车帘,唐离蓦一眼见到的大头阿三,大感诧异的出言问道。
“这可是上元夜呀!你和那野道长都走了,就留一个孩子在家,我不带着他谁带!是吧!阿三”,正上车的李腾蛟说这些时,还不忘扭头对唐离哼了一声。
阿三回应的照例是略显呆滞的笑容。
“这小丫头倒是有心了!”看阿三身上裹着的那件厚厚皮裘,唐离看向李腾蛟的眼神中又自有了几分不同。
“你这是干什么?”马车上,唐离见李腾蛟拿着喷香的脂粉盒向自己靠上来,当即矮着身子退了半步,出言问道。
“涂粉哪!”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咯咯笑着的李腾蛟还顺势拿起身边一条硕大的花朵道:“看,我还给你准备的有簪花,这可是宫里出来的,今晚你一出去,必定是出尽风头。”
时俗,给衣衫薰香不分男女概是如此,而长安贵家少年出游也好以粉敷面,鬓间簪花。但看着车中早就备好的那件薰香儒衫,还有李腾蛟手中的脂粉盒及硕大的鲜花,唐离却是连连摆手拒绝,来此数年,或许他别的都能接受,唯一着这种男子涂脂抹粉的习俗却是从心底里感到恶心,而且每每看到这些时。脑海里还不忘蹦出个“人妖”这个词来。
“没劲!”见唐离执意不肯。李腾蛟也只能无奈做罢,随手塞过一盏灯道:“咱们走!”。
看看自己手中这盏胖乎乎的小猪灯,再看看阿三手中的羊灯,唐离愣了片刻,向李腾蛟伸出个大拇指后,率先牵着阿三跳下车去。
“护好你地灯,别让人家撞灭了!”憋了半夜的李腾蛟下车后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咯咯笑着冲进人群中,拿自己手中地兔儿灯左撞撞这个人的灯笼。右撞撞那个人的灯笼,偶尔有一个得逞的,跳开身子的她当即向着唐离眨眼示意,笑个不停,这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纵然是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市,也是清晰可闻。
有灯会,自然就有“斗灯”,习俗如此。是以街市中人对李腾蛟的行为并不恼怒,多有随着她一起笑出声来的,只是旁边有几个“花”样少年见她长得绝美,又活泼开朗笑的可爱,不免借着斗灯地机会四下围上来嬉戏。
处于四下合围中的李腾蛟左闪右挪拼命护住自己手中的灯盏不灭,银铃笑声不绝的同时。频频向唐离示意上前解围。
长安热闹似火。身边人声鼎沸。再看着眼前少男少女无拘无束的嬉戏,如此场景笑声恍似流过唐离的心田。身上疲乏尽消,面上一笑的他突牵着阿三向李腾蛟跑去,这样一个长安的夜晚。属于狂欢。
“唐离,左边;阿三,右边,跟着我转!”,见二人上前救援,李腾蛟地笑声愈烈了,口中呼喝声中,三人组成一个三角阵形,来回旋转不停。
紧握手中的胖猪灯,此时的唐离别的什么也不想,只顾紧盯着对方少年手中那几盏长着两只角的怪灯,脚下移动游走不休,左挑又(右)拨、上闪下撞,当他终于成功撞熄了对方一盏***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声,一如李腾蛟的笑声般,简单而纯粹。
经小半盏茶地功夫,在阿三地羊灯光荣牺提后,唐离、李腾蛟手中地花灯虽已变形不堪,但终于成功剿灭了对方的四盏怪兽灯。
当对方第四盏怪兽灯刚灭,眼见旁边又有几个簪花少年见热闹围了上来,哈哈笑着地唐离高叫一声“走!”左手顺势抓过李腾蛟的手,而这小丫头则一把抓住身边的阿三,三人护着灯笼仓皇奔去。
前方,一对颤巍巍行走的年老夫妇见三人跑来,似是害怕冲撞般,忙向左右分开,唐离等人也不在意,径直护着灯笼向前跑去,孰知堪堪经过这对老年夫妇身边时,却见两盏娇小的花灯轻轻碰了上来,这机会把握的是如此之好,以至于疾步而行中根本防无可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花灯黯然熄灭。
这真是一对老人,而且是一对年纪不下七十的老人,稀疏的华发、掉光了牙齿的干瘪嘴唇正慈祥的笑着,看看他们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再看看他们手中重新并做一处的那对娇小的鸳鸯灯,唐离与李腾蛟愕然相视一眼后,脸上都绽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反倒是这对此时重依偎在一处的老人,见到唐离两人这等神色,裂开嘴向二人微微一笑,人言“老小,老小”着实不错,此时这两个手执鸳鸯灯的老人,那笑容分明就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模样,尤其是老公公转身欲去时眨眼动作,更是让二人忍不住失笑出声。
目送这一对相互搀扶的老人颤巍巍融入人流,唐离只觉一股莫名的温馨与温意在心间流淌,连带着向李腾蛟说话时都多了几分温情:“别生气,赶明年咱们也扮做老头、老太太,做一盏带四个角的怪兽灯,逮谁撞谁,一个都不放过!”
“我不生气!”看着人群中那对老人消失的方向,终日笑声不断的李腾蛟难得的正肃了面容,悠悠轻叹道:“我在想,若是我们也象他们这么大年纪时,还能一起出来斗灯玩儿,该有多好?”
此言一出,只让唐离心下一颤,只是不过片刻功夫,李腾蛟又咯咯笑出声道:“不过,我不要四只角的怪兽灯。我还要兔子灯,不过要长八只角才行!让谁也斗不过我!”
看着她这欢快明媚的笑容。此时的唐离竟不期然想起远在金州的那个白衣女子来,这两人反差是如此之大,一个总是幽怨哀伤,一个却总是欢笑不断……
正在他愕然失神的当口儿,却觉衣衫一动,低头看去时,却见灰蒙蒙眼睛地阿三正拉着他的衣襟儿,结舌说道:“羊……羊灯……不好……我……我也要……要八只……八只角……”,好容易将这句话说完,大头孩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己熄灭地羊灯。手掌几番松紧之后,终于“啪”的一声将之丢弃于地。
听阿三说的好笑,笑声不断的李腾蛟低头一把将他抱住,边呵痒痒边道:“好你个阿三,居然敢跟姐姐抢,姐姐现在就让你长八只角!”
看着这两人闹做一团,看着素来沉默寡言的阿三第一次如正常孩子般哈哈连贯笑出声来,唐离心中适才那股温暖之意愈发的浓厚了。等他们疯着闹了好一会儿,他才将二人拉起,笑着道:“八之角,你们两人都有,一个也跑不了。”
哈哈的笑声随即响起,嬉闹着的三人涌入人群深处。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千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继续向前。唐离听到的是欢歌如潮,看到的是花灯如海。似乎整个长安城中百余万人都出来了一般,便是他们现在所处宽达一百五十余米地朱雀大街上,此时也是水泄不通,热情奔放的长安人在这个夜晚全然忘却了门第、出身的尽情欢乐着,当此之时,真可谓是:“王孙公子意气娇、不论相识也相邀”。
“好多人,好热闹”时隔千年,重见如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