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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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于室-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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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恶的是,家境好、外表又比一般人出色,占尽了所有便宜!
  她却是做了再多,也得不到同等回报,连母亲的伙食费、医药费都筹措不齐,甚至可能将连工作都不保……
  “我还以为遇到灵异事件了。”堂义敛起笑,直视她泪流不停的脸。
  他的爷爷上星期住进这家医院的VIP病房,探完病,他舍弃电梯,从十楼走了下来,这是他沉淀思绪的方式,用来平定紊乱的心情很有效果。
  走到六楼,他便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害他一度以为撞鬼了。
  幸好不是。
  不过,一天之内遇到同一个女人两次,对他而言,比撞鬼还要让他意外。
  千雅别开眼,不想看他。
  他自信傲然的存在,更突显出她的卑微与渺小,使得她的心口一阵绞痛,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扑簌而下。
  她氾滥的泪,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凝视她好一段时间,堂义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
  他想,可能是她的亲人或朋友病情不乐观,导致她情绪不稳。
  千雅只是抽泣,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穷得连母亲的伙食费都付不起?
  他知道后,会用什么恶毒的话取笑她、刺激她?
  “只是哭,能解决问题吗?”堂义斜睨著她,被那持续不辍的哭声搞得烦躁起来。
  听在她耳里,他的话成了无谓的风凉话,千雅忽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瞪住他,低吼道:“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懂什么?!”
  堂义拢起眉,先是愕然,继而转为不悦。“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没好气的冷嗤。
  千雅瘪著嘴,委屈落泪。
  虽然深知自己的行为只是迁怒,可是,她就是觉得老天爷好不公平。
  “你给我说清楚!”堂义逼近,一把拉起她,强迫她与他对视。
  无缘无故扣了一大顶帽子给他,他非弄明白理由不可。
  千雅敌不过他庞大的力道,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又气又恼。“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她气急败坏的哭吼。
  今晚,一定有哪根神经松弛断裂,她才会像这样失控的在外人面前纵声大哭。
  “我不懂你也要说!”堂义沉声命令。
  千雅回开他锐利的黑眸,抽抽噎噎道:“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她失魂地感慨低语。“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有办不到的事,还是被瞧不起……”
  堂义一语不发,只是聆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呜咽,表情空洞茫然。
  她像个迷路的小孩,哭得好伤心、好绝望,一滴一滴的泪在脸上恣意奔流。
  堂义似懂非懂。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成这副德性,竟然莫名扯动他的心弦。
  突然,他有点羡慕,她能如此肆无忌惮号啕大哭,宣泄内心种种不好的情绪。
  从他小学三年级时,不小心晓得某个秘密后,就未曾再掉过一滴泪。
  也是自那时候起,他变得爱跟父母唱反调,父母要他往东,他一定往西。
  反正,他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这个秘密,他一直偷偷藏在心底深处,没透露给双胞胎哥哥堂司知道。
  收回飘离的思绪,堂义退到角落,抽起了烟。
  两人各据一隅,没再交谈,任凭气氛忧郁消沉。
  那刻意压抑的抽泣声,魔音穿脑似的不断钻进他耳里,搞得他火气直升。
  堂义捻熄烟头,转身欲走,临去前,他深深看了她涕泗纵横的脆弱模样一眼,最后还是没多过问。
  冷清的楼梯间,又剩下千雅独自哀伤啜泣,怨怼著这世间的不公平,许久,都无法平复……
  堂义驱车来到一家知名饭店,堂家二少大驾光临,饭店自然殷勤接待,即刻安排一间高级套房给他。
  进房后,他拨了一通电话,简短几句交谈,约了近来急速窜红的模特儿。
  等待的空档,堂义已冲洗过身体、喝了几杯酒,穿著浴袍站在落地窗前,将北市闪烁的夜景尽收眼底。
  一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光,让他想起刚才在医院楼梯间,那名女记者的迷蒙泪眼。
  他撇唇,嘲弄的讪笑。
  若撕开堂家这层包装,到底,真实的他,还剩下什么?
  他和堂司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被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堂家收养,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约莫半小时,门铃响起,堂义抛开无聊的想法,开门让妖娆娇媚的年轻名模入内。
  甫关上门,他便悍然掠夺女人的唇,度过激情的夜。
  这是他排遣寂寞的唯一方法。然而,他从不曾让女人留下来过夜,欢爱之后,他会要求女人离开,隔天再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当作补偿。
  女人贪恋他迷人出色的外表,也贪图他傲人的家世,况且他出手大方,纵使被他招乎即来、呼之即去,也甘之如饴。
  他来去如风,浪漫多情,反而令女人倾心。
  征服花花公子,是这些美丽女人最大的成就感。
  堂义深知这点,也乐于和她们玩游戏。
  他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对哪个女人付出真心,所以,对于爷爷排定的策略婚姻,毫无异议的接受。
  反正,对他来说,他的妻子是谁没差。
  那只是个称谓罢了。
  第三章
  在有经济压力,不得不保有目前唯一收入来源的工作,以及上司下达最后通牒的情况下,千雅纵然感到力有未逮,也要竭力为被赋予的重责大任忙碌奔波。
  一次又一次被拒于“风光堂生活事业公司”的大楼门外,再一次又一次登门拜访,千雅自己也已算不清重复了多少回。
  她照常被挡在一楼的Lobby,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月底越来越近,千雅越来越焦虑不安,每一天醒来,就要面对失去工作的煎熬与恐惧。
  下了班,她徒步走了一大段路,思索著该如何突破目前的困境。
  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她混乱的脑海想得到的唯一办法,还是去求和堂司关系亲密的双胞胎弟弟──堂义出面,希望他能帮她美言几句。
  这一周,她前前后后去了他常去的夜店Room8,也瞧见到了他,但却一句话也没敢跟他说,便失落离开。
  今晚也是,辗转搭车抵达Pub,她却不由得犹豫却步,在门前徘徊。
  如果她逃走了,就连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况且这么胆怯怕事,是不能成为一名好记者的。
  千雅拼命替自己做心理建设,待储备够了勇气,她推门而入。
  和之前几回一样,她点了一杯最便宜柳橙汁,接著离座四下搜寻堂义的踪影,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他今天没有来。
  她走回座位等待他的到来。
  皇天不负苦心人,晚上十点左右,千雅看见了他!然而,与他对上眼的瞬间,竟慌张地低下头,闪避他的目光。
  要接近他谈何容易──
  光是站在他身边,她的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再者,之前在医院楼梯间,她还当著他面痛哭流涕,甚至把他当成出气筒,吼出心里的不满。
  事后想起来,她都羞愧得无地自容。
  千雅无意识的嚼著冰块,又陷入挣扎。
  十一点一到,千雅决定撤退,反正在这也只是浪费时间。
  她拎起包包,尚未站起身,右肩蓦地一沉,多出一股压力,定睛一看,搭在肩上的是一只黝黑的大掌。
  “小姐,一个人啊?”
  男人浓浓的难闻酒气灌进鼻腔,千雅的五官不禁皱成一团。
  “不要急著走嘛!再陪我喝几杯。”酒醉的男人搂著她纤荏的肩头,将他带进怀里。
  千雅受到惊吓,发出惊呼,使劲全身力气试图挣脱男人的触碰。
  店里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看著这突发状况,却没人上前平息事端,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她激烈的反应,反倒惹得醉汉兴致勃勃,对方轻而易举制伏住她娇小的身躯,将手里的酒往她嘴里倒。
  “呜──”千雅紧闭双唇,内心惊惶至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酒液自她唇角滑落,沾湿了她的颈项及衣领,狼狈与抗拒的模样,对醉汉不啻是最佳的致命吸引。
  眼见即将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Pub里几名男服务生合力把醉汉架开。
  一自魔爪中解脱,千雅连掉落的包包都无暇顾及,转身便逃离现场。
  堂义一连几天都注意到她,显然是刻意来找他的,他等著,可是,她只是一直偷看他,什么行动都没有。
  今晚也不例外。
  她总是等到他来,坐不到半小时却要走了。
  目睹她遭受酒醉男人的骚扰,软弱无力、不懂大声斥喝对方,难怪对方会得寸进尺。
  对他可以大小声的吼,需要她发飙的紧急状况,却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红著眼,一脸倔强。
  堂义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冲出夜店后,他起身拣起她遗落的黑色大提袋,往门外而去。
  “阿义,你要去哪?”被他扔下的女伴,十分愕然。“干嘛理那种平凡的女人嘛……”女人犯嘀咕,不能理解。
  千雅仓皇的在红砖道上疾跑,直到双脚发软,再也使不上力,靠著墙,瘫坐在砖道,用力胡乱地抹著残留的液体。
  她喘著气,沉溺在惶惧的情绪里,觉得世界正在崩塌。
  夜深,路上行人稀少,意外的给了她一点点安全感,她紧紧抱住自己,适图止住浑身的剧烈颤抖。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惊动她敏感的神经。
  她瑟缩著,动也不敢动,内心的恐惧臻至极点。
  堂义居高临下的盯著她,一道无以名状的怜惜闪过心头。
  “宋千雅。”他轻轻呼唤她的名。
  千雅怔了下,惊慌失措的情绪,让她一时分辨不出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出自谁的口中。
  堂义俯身伸手想扶起她,一碰到她的手臂,才发现她抖得厉害。
  他收手,不让她再受二度惊吓。
  “宋千雅,抬头看我。”他的语气比刚才更柔缓,降低她的害怕。
  她皱紧眉心,终于怯怯地仰起脸,眨掉眼中的水雾,一张几近完美的男性脸孔落入眼帘。
  怔忡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低喃道:“堂义……”奇异地,见到他后,她的恐惧感消失了泰半,但更想哭。
  “还好没吓傻。”他低笑,藉以转移气氛。
  千雅吸了吸鼻子,咬著唇不发一语,他的出现令她诧异,不过,此刻她没心思探究原因。
  “你的。”堂义把大型提袋塞到她怀里。“里面装了什么?全部家当?”他不改本色的调侃。
  千雅紧紧抱住装了采访资料的大包包,像是溺水的人攀住了浮木,稍稍有了一点踏实感。
  只是从他手中接过已使用多年而有些破损的提袋,令她感到窘迫。
  一句谢谢哽在喉头,迟迟说不出口,于是还是沉默。
  “我送你回去。”堂义突然说。
  千雅摇头,拒绝他的好意。
  她可能会是世界上硕果仅存,拒绝他接送的女人……
  并非无视他非凡的魅力,单纯自卑的认为自己不配接受罢了。
  他身边的女人全是抢眼的美女,她跟他站在一起,只是个笑点。
  “特地到Room8找我?”堂义明知故问,非要她开口不可。
  千雅盯著自己的膝头,若有似无的颔首,不看他,因为怕他看出她的不自在。
  “找我有事?”他故意制造机会,让她表明目的。
  她三缄其口,他这么正经的问,她更难启齿。
  “没见过像你这么别扭的女人。”堂义不太高兴的啐道。“人都站在面前让你问了,还不说?”他提高声调,暗示她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有下次。
  他态度如此友善,令千雅受宠若惊,倘若她够聪明、够识时务,就该踩死她那根本不值钱的自尊,紧紧巴著他,恳求他说服堂司,答应她的独家专访,哪怕是摇尾乞怜,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会……装可怜、装可爱、博取同情,这些她都做不来。
  正因为这固执古怪的臭脾气,才会不受欢迎。
  丢弃了所剩无几的尊严,等于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她冷冰冰的态度,让堂义碰了钉子。“莫名其妙!”他完全搞不懂她。
  更奇怪的是,在意起她,进而费神想探究的自己。
  可能基于好奇,他忽然想了解她和自己五花八门生活圈所接触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几次下来,她的种种做法,确实给了他不同以往的经验。
  女人总是费心讨好他,而她倒是很会惹他生气发火。
  总而言之,以前女人没对他做过的,她全都办到了。
  千雅很讶异他没有一走了之。
  他的存在虽然打乱了她的心跳,却也驱散了盘踞心头的强烈恐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那天你去医院看谁?”堂义打破沉默,很难忘记她哭吼著的容颜。
  他以为又会是跟空气谈话。
  “我妈妈。”千雅嗫嚅道,细微的音量挟著浓重的鼻音。
  堂义轻应一声,她愿意讲话居然让他松了一口气。“她怎么了?让你哭得那么伤心。”
  她摇头,没能坦然告知实情。
  “一点都不可爱。”堂义批评。“你男朋友受得了你?”他随口问道。
  “我没有男朋友。”千雅近乎自言自语,含糊不清的澄清。
  她不想让他误会,急于辩解的心态连她都觉得诡异。
  “我想也是。”他嗤笑,理所当然的附和,毫无意外。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笑话吧!她的心竟然闪过一瞬间的奢望,想著他对她是否有点特别……
  这世上没有奇迹的,即便有,也不可能降临在她这种平凡丑小鸭身上。
  他说话刻薄,又不全然冷漠无情,在他的陪伴下,先前的不愉快与惊吓冲淡了许多。
  千雅正想对他致谢,他的手机却抢先一步响起。
  接听电话前,堂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拢起,又旋即松开。
  趁他讲电话之际,千雅说了声谢谢,尔后迳自走开,担心赶不上午夜十二点的最后一班捷运。
  堂义和来电者应答了几句就结束交谈,随后迈开长腿追上她,他从身后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继续前进。
  千雅惊疑的望著他,分不清现下加速鼓动的心跳,是走得太急所致,抑或是他正握住她的手之故──
  她转开脸,没办法看著他的脸超过三秒钟,他深邃的眼睛像两潭深渊,陷落后将会无法自拔。
  “我送你回去。”堂义牵著她,不由分说的往回走。
  由于他的举动太突然,千雅著实怔愣住,被动的跟著他走了几步,脑袋才恢复运转。“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手足无措。
  “我想送你。”堂义语气坚定,携她继续前进。
  他很强势,可是力道控制得宜,并未弄疼她的手腕。千雅失神的凝望著他小麦色的大掌,心海翻腾。
  但她心里明白,他是王子,而她永远成为不了公主,这短暂的交集,或许是这一生中幸运的总和。
  跟著他,好像去到哪里她都不怕,这一刻,她觉得他好可靠,而不是报章杂志形容的花心大少。
  大概是她近来太心力交瘁、太脆弱,心才会这么快被他收买。
  更或者,早在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的刹那间,再也难以忘怀……
  那份怦然心动,就像迷恋偶像,被出色的外表吸引,并非真的爱。
  只要能静静欣赏便已满足,不会傻得奢盼获得回应。
  堂义熟练的驾著车,在了若指掌的台北道路中奔驰。
  渐渐地,副驾驶座上,千雅察觉出不对劲──他在绕路!
  她狐疑的瞄了他一眼,马上调回视线。
  “前面红绿灯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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