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桑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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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桑觉寺-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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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无疑又是闹着玩的。在如此陈设、如此森严的一幢房子里,她既探索不到什么,也不会遭到什么不测,她可以万无一失地去她的卧房,就像在富勒顿去她自己的房间一样。她一面上楼,一面如此机智地坚定自己的信心,特别当她感到蒂尔尼小姐的卧房离她只有两门之隔时,她相当大胆地走进房里。一看炉火熊熊烧得正旺,情绪觉得更加高涨。“真棒多了,”她说着朝炉围子走去。“回来见到炉子生得现成的,这比要在寒气里哆哆嗦嗦地干等强得多。就像许多可怜的姑娘那样,无可奈何地非要等到全家人都上了床,这时才有位忠实的老仆人抱着一捆柴火走进来,把你吓一跳!诺桑觉寺能这样,真是好极了!假如它像别的地方那样,遇到这样的夜晚,我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环顾了一下房内。窗帘似乎在动。这没什么、只不过是狂风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了。她勇敢地走上前去,满不在乎地哼着曲子,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她大胆地往每个窗帘后头探视了一眼、在矮矮的窗台上没有发现可怕的东西。接着,一把手贴近百叶窗,便对这风的力量确信无疑了。她探查完之后,转身望了望那只旧箱子,这也是不无裨益的。她蔑视那种凭空臆想的恐惧,泰然自若地准备上床。“我应该从从容容的,不要急急忙忙。即使我最后一个上床,我也不在乎。可是我不能给炉子添柴,那样会显得太胆怯了,好像睡在床上还需要亮光壮胆。”于是,炉子渐渐熄灭了,凯瑟琳打点了大半个钟头,眼下正想上床,不料临了扫视一下房间时,猛然发现一只老式的黑色大立柜。这只柜子虽说处在很显眼的位置,但是以前从未引起她的注意。转瞬间,她立刻想起了亨利的话,说她起初注意不到那只乌木柜。虽说这话不会真有什么意思,但是却有些稀奇古怪,当然是个十分惊人的巧合!她拿起蜡烛,仔细端详了一下木柜。木柜并不真是乌木镶金的,而是上的日本漆,最漂亮的黑黄色的日本漆。她举着蜡烛看去,那黄色很像镀金。
  钥匙就在柜门上,她有一种奇怪的念头想打开看看,不过丝毫也不指望会发现任何东西,只是听了亨利的话后,觉得太怪诞了。总之,她要打开看看才能睡觉。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蜡烛放在椅子上,一只手抖簌簌地抓住了钥匙,用力转动,不想竭尽全力也拧不动。她感到惊恐,但是没有泄气,便换个方向再拧。突然,锁簧腾的一下,她以为成功了,但是多么奇怪,多么不可思议!柜门依然一动不动。她屏着气,愕然歇了片刻。狂风在烟囱里怒吼着。倾盆大雨打在窗户上,似乎一切都说明了她的处境之可怕。但是,不弄清这桩事,上床也是枉然,因为心里惦记着眼前有只柜子神秘地锁着,她是睡不着觉的。因此,她又搬弄钥匙。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果断利索地朝各个方向拧了一阵之后,柜门猛然打开了。这一胜利使她欣喜若狂,她把两扇折门拉开,那第二扇门只别着几个插销,没有锁来得复杂。不过她看不出那锁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两扇折门开了以后,露出两排小抽屉,小抽屉的上下都是些大抽屉,中间有扇小门,也上着锁,插着钥匙,里面很可能是个存放重要物品的秘橱。
  凯瑟琳心跳急剧,但她并没失去勇气。心里的希望使她脸上涨得通红,眼睛好奇地瞪得溜圆,手指抓住了一个抽屉的把柄,把它拉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她不像刚才那么惊恐,但是更加急切地拉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个个都是同样空空如也。她把每个抽屉都搜了一遍,可是没有一个有东西。她在书上看过很多隐藏珍宝的诀窍,并未忘掉抽屉里可能设有假衬,急切而敏捷地把每个抽屉周围都摸了摸,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发现。现在只剩下中间没搜过。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丝毫不曾想到会在柜子的任何部位发现什么东西,而且迄今为止对自己的徒劳无益丝毫也不感到灰心,但她不趁便彻底搜查一番,那未免太愚蠢了。不过,她开门就折腾了好半天,因为这把内锁像外锁一样难开。可最后还是打开了,而且搜寻的结果不像先前那样空劳一场,她那迅疾的目光当即落到一卷纸上,这卷纸给推到秘橱里边去了,显然是想把它隐藏起来。此刻,她的心绪真是无法形容。她的心在扑腾,膝盖在颤抖,面颊变得煞白。她用抖索索的手抓住了这卷珍贵的手稿,因为她眼睛稍微一瞥,就能辨明上面有笔迹。她带着敬畏的感觉承认,这事惊人地应验了亨利的预言,便当下打定主意,要在睡觉前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
  蜡烛发出幽暗的亮光,她转向这微亮时,不觉心里紧张起来。不过,倒没有立即熄灭的危险,还可以再燃几个钟头。要辨认那些字迹,除了年代久远会带来些麻烦之外,恐怕不会再有任何别的困难了,于是她赶紧剪了剪烛花。天哪!她这一剪,竟然把蜡烛剪灭了。一只灯笼灭了也决不会产生比这更可怕的结果了。半晌,凯瑟琳给吓得一动不动。蜡烛全灭了,烛心上一丝亮光也没有,把它再吹着的希望也破灭了。房里一团漆黑,一点动静都没有。骤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起,顿时增添了新的恐怖。凯瑟琳浑身上下抖作一团。接着,当风势暂停的时候,那受了惊吓的耳朵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渐渐消逝的脚步声和远处的关门声。人的天性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手稿从手里撒落下来。她摸到床边,急忙跳了上去,拼命钻到被窝里,借以消除几分惊恐。她觉得,这天夜里是不可能合眼睡觉了。好奇心被正当地激发起来,情绪也整个给激励起来,睡觉是绝对不可能的。外面的风暴又是那样可怕!她以前并不怕风,可是现在,似乎每一阵狂风都带来了可怖的信息。她如此奇异地发现了手稿,如此奇异地证实了早晨的预言,还要作何解释呢?手稿里写着什么?可能与谁相关?用什么办法隐藏了这么久?事情有多奇怪,居然注定要她来发现!不过,她不搞清其中的内容,心里既不会平静,也不会舒坦。她决定借助第一缕晨随来读手稿。可这中间还要熬过多少沉闷的钟头。她打着哆嗦,在床上辗转反侧,羡慕每一个酣睡的人。风暴仍在逞凶,她那受惊的耳朵不时听到种种声响,甚至觉得比风还要可怖。时而她的床幔似乎在摇晃,时而她的房锁在搅动,仿佛有人企图破门而入。走廊里似乎响起沉沉的咕叹声,好几次,远处的呻吟简直把她的血都凝住了。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过去了,困乏不堪的凯瑟琳听见房子里各处的钟打了三点,随后风暴平息了,也许是她不知不觉地睡熟了。


第七章
  第二天早晨八点.女仆进屋折百叶窗发出啊声,才把凯瑟琳吵醒。她一边纳闷自己怎么闭的眼,一边把眼睁开,见到了敞亮的景象。她的火炉已经生着,一夜风暴过后.早晨一片晴朗。就在她苏醒的瞬间,她想起了那份手稿。女仆一走,她便霍地跳下床,急火火地拣起纸卷掉地时散落的每一张纸片,然后飞也似地奔回床上,趴在枕头上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她现在清清楚楚地发现,这篇手稿并不像她期望的那样,没有她通常战战兢兢地读过的那些书那么长,因为这卷纸看来全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纸片,总共也没有多厚,比她当初想象的薄多了。
  她以贪婪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张,其内容使她大吃一惊。这可能吗?莫非是她的眼睛在欺骗她吧?呈现在她面前的似乎是一份衣物清单,潦潦草草的全是现代字体!如果她的眼睛还靠得住的话,她手里拿着一份洗衣帐单。她又抓起另一张,见到的还是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差别。她又抓起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没有见到任何新鲜花样。每一张都是衬衫、长袜、领带和背心。还有两张,出自同一手笔,上面记载着一笔同样乏味的开销:邮资、
  发粉、鞋带、肥皂等。包在外面的那张大纸,一看那密密麻麻的第一行字:“给栗色骡马敷泥罨剂”,似乎是一份兽医的帐单!就是这样一堆纸(她这时可以料想,兴许是哪位仆人疏忽大意,放在她找到它们的地方),使她充满了期望和恐惧,害得她半夜没有合眼!她觉得羞愧极了。难道那只箱子的教训还不能使她学乖一些?她躺在床上,望见了箱子的一角,这个角仿佛也在起来责备她。她最近这些想象之荒诞,现在可以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居然设想多少年代以前的一份手稿,放在如此现代,如此适于居住的房间里,而一直未被发现!那只钥匙明明谁都能用,她居然设想自己头一个掌握了开柜子的诀窍!
  她怎么能如此欺骗自己?这种傻事千万别让亨利·蒂尔尼知道!说起来,这件事多半怪他不好,假使那只柜子与他描绘她的奇遇时所说的模样不相吻合,她决不会对它感到一丝半点的好奇。这是她唯一感到的一点安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清除她干傻事的那些可恨的痕迹,清除当时撒了一床的那些可憎的票据,于是她立刻爬起来,把票据一张张叠好,尽量叠成以前的样子,送回到柜中原来的地方,衷心祝愿别发生什么不幸再把它们端出来,让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
  然而,那两把锁起先为什么那样难开却依然有点蹊跷,因为她现在开起来易如反掌。这其中定有什么奥秘。她先是自鸣得意地沉思了半分钟,后来突然想到那柜门起初可能根本没锁,而是她自己给锁上的,不禁又臊红了脸。
  她想起自己在这房里的举动,觉得十分难堪,于是便趁早离开了这里。头天晚上,蒂尔尼小姐把早餐厅指给她看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里。早餐厅里只有亨利一个人。他一见面便说,希望夜里的风暴没吓着她,并且狡黠地谈起了他们这座房子的特性,这些话使凯瑟琳感到十分不安。她最怕别人怀疑自己懦弱,然而她又撒不出弥天大谎,便只得承认风刮得她有阵子睡不着。“不过,风雨过后,我们不是有个明媚的早晨吗?”她补充说道,一心想避开这个话题。“风暴和失眠都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了。多好看的风信子啊!我最近才懂得喜爱风信子。”
  “你是怎么懂得的?是偶然的,还是被人说服的?”
  “跟你妹妹学的,我也说不上是怎么学的。艾伦太太曾经一年年地设法让我喜爱风信子,可我就是做不到,直到那天我在米尔萨街见到那些花。我天生不喜爱花。”
  “不过你现在爱上了风信子。这就更好了。你又增添了一种新的享乐来源,人的乐趣多多益善嘛。再说,女人爱花总是好事,可以使你们到户外来,引诱你们经常多活动活动,否则你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康说喜爱风信子还属于一种室内乐趣。但是一旦来了兴头,谁敢说你到时候不会爱上蔷薇花呢?”
  “可是我并不需要这样的爱好把我引出门。散散步,透透新鲜空气,这样的乐趣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逢到天晴气朗,我有大半时间呆在户外。妈妈说我从不着家。”
  “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你学会了喜爱风信子。能学会喜爱东西的习性本身就很了不起。年轻的小姐禀性好学,这是难能可贵的。我妹妹的指教方式还令人愉快吧?”
  凯瑟琳正窘迫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这时将军进来解救了她。他笑盈盈地向她问候,一看样子就知道他心情很愉快,但他温婉地暗示说他也赞成早起,这并没使凯瑟琳心里进一步平静下来。
  大家坐下吃饭时,那套精致的早餐餐具引起了凯瑟琳的注意。幸好,这都是将军亲自选择的、凯瑟琳对他的审美力表示赞赏,将军听了喜不自胜,老实承认这套餐具有些洁雅简朴,认为应该鼓励本国的制造业。他是个五味不辨的人,觉得用斯塔福德郡的茶壶彻出来的茶,和用德累斯顿或塞夫勒 的茶壶沏出来的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这是一套旧餐具;
  还是两年前购置的。自打那时以来,工艺水平已有很大改进,他上回进城时,就见到一些别致的样品,他若不是因为一点也不爱慕虚荣的话,也许早就动心要订购一套新的了。不过他相信,她不久会有机会选购一套新的,尽管不是为他自已。在座的人里,大概只有凯瑟琳一个人没听懂他的话。
  吃过早饭不久,亨利便辞别众人到伍德斯顿去了,有事要在那里逗留三两天。大伙说来到门厅,看着他跨上马。凯瑟琳一回到早餐厅,便连忙走到窗口,希望再看一眼他的背影。“这回可真够你哥哥受的,”将军对埃丽诺说道,“伍德斯顿今天会显得阴阴沉沉的。”
  “那地方好吗?”凯瑟琳问道。
  “你说呢?埃丽诺?说说你的看法,因为说到女人对男人和地方的感受,还是女人最有发言权。我认为,拿最公正的眼光来看,你得承认伍德斯顿有许多可取之处。房子坐落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朝着东南方向,还有一块极好的菜园,也冲着东南。大约十年前,我为儿子着想,亲手垒起了围墙,种上了牧草。这是个家传的牧师职位。这一带的大部分田产都是我本人的,你尽可相信,我保证这是个不坏的职位。假使亨利仅仅依靠这笔牧师棒禄维生,他也不会感到拮据的。这看上去也许有点奇怪,我只有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居然还要亨利去做事。当然,我们有时也都希望他能摆脱一切事务上的纠缠。不过,我虽说可能改变了你们年轻小姐的见解,但是我敢断定,莫兰小姐,你父亲会赞成我的看去,认为给每个年轻小伙子找点事干还是大有裨益的。钱倒无关紧要,那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有点事干。你瞧.就连我的长子弗雷德里克,他要继承的地产也许不比本郡的任何平民来得少,可他也有自己的职业。”这最后一个论据就像将军期望的那样,取得了显著的效果。莫兰小姐默默不语,证明这话是无可辩驳的。
  头天晚上说过,要领着客人在房里四处转转,现在将军自告奋勇,愿当向导。凯瑟琳本来只希望让蒂尔尼小姐领着她去看看的,可是这顶提议实在太让人高兴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不乐于接受的,因为她来到诺桑觉寺已经十八个钟头了,才仅仅看了几个房间。她慢腾腾地刚把针线匣拉出来.现在又兴冲冲地急忙关上了,转眼间便准备好了要踉将军去。等把房子内部看完以后,将军还希望能陪她去矮树林和花园里走走。凯瑟琳行了个屈膝礼,表示默许。不过,她也许乐意先去矮树林和花园溜溜。眼下天气很好,每年这个时候,这脚气天气很难持久。她到底愿意先去哪儿?将军听凭她的吩咐。他女儿认为怎么样最适合她这位漂亮朋友的心意?不过,他觉得他能明察出来。是啊。他从莫兰小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个明智的愿望:她想趁明媚的天气到外边走走。她的决定什么时候错过呢?寺院内部随时都能看,也不怕下雨。将军欣然同意了,这就去取帽子,马上陪她们去。他走出屋子,凯瑟琳带着失望、焦灼的神气,说起了她不愿意让将军勉为其难地带她们到户外去,还误以为这样会让她高兴。不想她的话被打断了,蒂尔尼小姐有点窘迫地说道;““上午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是再明智不过了。不要为我父亲担忧,他每天总在这个时候出去散步。”
  凯瑟琳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蒂尔尼小姐为什么发窘呢?莫非将军不愿带她参观寺院?可那建议是他提出来的。他总是这么早就出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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