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献之策,是让皇上实行‘推恩裂土’之法。”
“推恩裂土”?
“对!皇上。比如淮南王,他除了太子刘迁之外,还有六个儿子。过去的方法,这淮南的土地,都由刘迁继承。所以刘迁的太子之位,极为重要。皇上何不将这些土地,依次推恩,现在就把他分成七块,让淮南王的七个儿子分而治之?这七个儿子,他们还有儿子,皇上就让他们报来,再次分封。封个诸侯,不要皇上出一分钱,只是一句话。可是淮南王的势力,尤其是太子刘迁的势力,不就削弱了许多许多?”
武帝有点疑惑:“如此‘推恩裂土’,就是夺了太子承袭的封土,那刘迁等太子,不是怨恨于朕?”
主父偃争论道:“可是,皇上!刘迁之外的六位新侯,可就会加倍地拥待皇上啊!这样,淮南王的家庭族先乱了,个个都会向皇上争宠。还愁那个刘迁,只有七分之一的刘迁吗?”
武帝一想,也是啊!七个小猴崽子,合起来不及半个王的势力。他点头赞赏道:“好!好计策!所有新封的诸侯,都要向朕直接交纳税赋,这样,赋税也就不会被一个藩王吃光了!”
“对啊!还不仅如此呢,皇上!不论是新封的诸侯,还是老的侯王,他们的相国,全由皇上委派。一旦抓住他们有什么行为不轨的地方,比如不孝顺啊,不奉诏啊,皇上你就废了他!废一个小小的诸侯,可比现在动一个王爷要容易得多啊!”
武帝微笑了。“好哇!主父偃,你这主意,一点都不比东方朔的差。东方朔在他的竹简中也曾说过此事,可他只说到要将诸侯势力减速弱,没有你这‘推恩裂土’,来得诡秘。朕命你为官加一级,为太中大夫,专司此职,五天以后,将此诏令颁布天下!”
主父偃跪拜:“臣谢恩,臣尊旨。”
武帝问公孙弘:“丞相,你说,主父偃此计如何?”
公孙弘此次倒是直言:“皇上要臣说,臣以为,主意不错,就是损了点。”
“此话怎讲?”
“这样分封,离间了人家父子,将来诸侯与子孙,纠纷不断,有碍人伦天理啊。”
武帝怒道:“迂腐之言!他们与子孙好了,就会一块儿跟朕对着干,朕问你,到那个时候,人伦天理何在啊。”
公孙弘惊恐万状:“皇上,臣……臣的意思是……臣本来……没话说,是……皇上问臣,臣才想着……说这迂腐……之言……皇上!臣等请皇上让东方朔在朝上说话,那臣就不会有……迂腐……之言了。”
武帝大笑。“哈哈哈哈!丞相,你果然像东方朔说的,是条虫。难怪东方朔老要戏弄你。没他的戏弄,你也难受。去教书吧,教子弟们读‘诗云子曰’吧。东方朔要等主父偃再献出一个计策时,才能说话。他现在正在家中养腿呢。哈哈哈!”
七八天之后,天下诸侯,先后接到皇上分封裂土的诏令。一时老王新侯,议论纷纷。那些排行靠后的,尤其是庶出的公子们,当然特别高兴,个个都说皇上公平、仁义;原来要继承王侯之位的太子,则个个如丧考妣一般。而老王爷侯爷们心里更为明白,从此以后,诸侯要想起事,就难上加难啦。
淮南王太子刘迁这几天可烦透啦。本来,普天之下,谁都知道,他的父亲淮南王封地最广,堪称天下第一大王,而他刘迁,当然也是天下第一王子。再往前想,自己的祖父刘长,原是高祖的弟五个儿子,虽为赵姬所生,却也深得众人所爱,加之他膂力过人,双手能扛巨鼎,天下无人不服。他虽被封为淮南王,却与文帝以兄弟相称,情同手足。无奈朝中大臣们以礼法为由,屡屡上书,说三道四,惹得这位大力英雄忿然而起,欲与文帝争夺江山。那文帝也是在吕后死罢,众大臣送来的江山,自己也在犹豫:这江山为何就不能让淮南王坐坐?所以刘长谋反事发后被捉拿,文帝却不杀他,让他到成都去服罪。无奈这位以血性著称的淮南王,自己觉得无颜再活下去,于是拒绝饮食,竟把自己活活饿死。天下当时民谣四起,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文帝心中不忍,便将刘长的三个儿子依次封侯,长子刘安,当然是淮南王了。可在刘迁看来,自己的那个老爹,整天舞文弄墨,求仙学道,是被爷爷的鲜血吓破了胆,早已失去了爷爷的血性,只有自己,才是那位力能扛鼎的力士的正传!好在淮南八骏之中,有左吴等儒士,懂得刘迁的心意,他们终日收兵买马,名为以防不测,实为日后起事所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有种,我刘迁也是高祖的真种,哪儿又比他刘彘──一个前世似猪的人差呢?虽说自己的二叔刘勃早死,没有子嗣,可三叔刘赐为衡山之王,也是土地广阔,若是与他联起手来,得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尤其让刘迁无法接受的是,就这几天的功夫,皇帝一纸诏书,本该由他继承的淮南封地,就一下子分封给了七个人,不论是不是淮南王老婆生的,还是庶出野养的,居然每人都有了封地!转眼之间,自己的封地只剩了七分之一!
天塌了一般的事实,让他难以忍受。他的志向,他的雄心,他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他去找父王,看看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淮南王却黑着脸对他说:这样好,这样大家都安份了,你也安份些吧!
刘迁难以安份。为什么他刘彘可以为所欲为,我刘迁必须受制于人?他把淮南八骏中的两个年轻的叫到了身边。他们一个叫左吴,是个颇有计谋的儒生,另一个叫庄助,身材高大,武功非凡,除了雷被,无人可敌。
淮南太子向他们诉说道:“你们看哪!我们淮南这么一大大片土地,被主父偃的一个奏折,拆分为七块。我刘迁命也太不好了,生逢此时!”
左吴劝说道:“太子,不要动怒。依门客之见,没有主父偃这一计,皇上迟早也不会让诸侯安宁的。而诸侯之中。淮南是棵大树啊。”
庄助也说:“是啊,树大招风,太子还是早做准备吧。”
刘迁叫道:“都是我的父王,终日就是看书,写书!求仙,学道!”
左吴说:“王爷一心想练成神仙。就怕他真的练成神仙,皇上也不会饶过他。”
“此话怎讲?”
“皇上也是神仙迷,他要是成不了仙,能让王爷成仙?”
刘迁静了下来,悄悄地透露说:“你们不知,父王这次进京,皇上不知听谁说的,跟我父王要什么‘枕中密籍’。不知父王是真的没有,还是假的没有,就是没给皇上。”
左吴担心得很:“这下就更糟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皇上就是为了要这‘枕中密籍’,也会让淮南不得安宁的。”
刘迁激动地一拍大腿:“那好!有这个事压着,父王想不按我的意思来做,恐怕也不行!我们从现在起,就要屯积钱粮,训练兵马。”
左吴随声附和:“对!太子,不能不防啊。”
刘迁说:“先瞒着父王一下,不然,他会不干的。”
左吴说:“等到了火侯,那就由不得他啦!”
刘迁一本正经地,拿出了大人物的架式:“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有人在朝中,知道皇上的动静才行呢!“
左吴说道:“郡主不是在朝中吗?”
刘迁叹道:“嗨!我那姐姐,只知道走火入魔地练什么功,没用的!”
左吴向庄助看了一眼,眼中一亮。“呃?庄大人可是和郡主一块儿练功最多的人啊。”
庄助面上红了起来。“左先生,别开玩笑,庄某那都是奉郡主之命。”
刘迁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对,有啦!本太子差点忘了此事。庄助,本太子就请你,前往长安,会同我姐姐,多多打听朝中的情况。”
庄助好象有点为难:“这……。”
刘迁急切地说:“这有何难?你和我姐姐的事,是练功嘛!”
左吴却笑眯眯地说:“太子,郡主既在长安,就有办法接近皇上。何不修书一封,让郡主在皇上跟前,为庄大人求个一官半职的呢?也许,皇上看他的个头,也会留他做个侍卫?”
淮南太子一拍脑袋:“对!太好了,那我们到了关键的时候,里应外合,大事必成!”
庄助有些害怕。“这个,小人可不敢做大逆不道的事……。”
刘迁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成了,你可就是开国原勋,雷被、郭解等人,都要听你的将令!”
庄助张大了嘴巴:“连郭解、雷被都听我的?”
左吴更是怂恿:“可不是嘛,郡主和你的事儿,到那时可就不是练练功,你倒是真正的乘龙快婿了!”
长安城中,李少君的练丹场所。铁炉烟气缓缓。几日不见,李少君骤然衰老许多。
淮南王的郡主刘陵,却显得更有风韵。她一大早,就疯疯傻傻地来到练丹场所。李少君见到她,吓得直往后躲。
“刘陵,刘郡主,小仙求你,不能与你再练啦。”
刘陵不以为然。“李少君,李仙人,你是仙人,怎么连我一个女人都受不了?”
“刘郡主,你内力无边,小仙五百年功力,都被你弄得差不多前功尽弃啊。”
“李少君,你不是在练仙丹吗?我看你那仙丹,也就是让男人更男人一些嘛。”
李少君惊奇地说:“怎么?你偷吃了小仙的仙丹?”
“怎么,皇上都服用了,我还怕它有毒不成?我看见你也在吃,还以为真是仙丹呢,没想到,我吃了以后,更想跟你一块儿练功!”
李少君哭笑不得。“刘郡主,我求求你啦,你吃了这药,小人更不能敌挡,我们从今以后,不再练啦。”
刘陵不干:“那怎么行?我觉得仙气还不够呢!走,进屋!”
李少君被刘陵拉着衣袖,不由自主地走入内室,可他的嘴中却喃喃地说:“没想到,本大仙的命要被你给折腾没了……。”
刘陵笑得很嗲。“说什么废话?我可不敢啊,皇上怪罪下来,本郡主还吃罪不起呢。”说完,强拉他进帐子内。
此时外边一宫女走进来,对着帐子说:“启秉少君,外边有一高大男子,来找淮南郡主。”
李少君急忙从帐中逃出,走到屋外,眼中露出一线希望。“好啊,好啊。快让他进来!”
李少君走到外室,那宫女已领着庄助走了进来。李少君见到庄助果然高大魁梧,不禁脱口而出:“哇!果然是高大男子啊。”他自言自语地说:“小仙得救啦,小仙得救啦!”他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着里屋喊道:“刘郡主,快快出来,你的老相好来啦!”
刘陵慢慢地、不情愿地从帐子中穿上衣服,走到屋外。一见庄助,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到了这里?”
庄助低着头说:“郡主,此地不是说话处,请到外边。”
刘陵只好陪他走到练丹房外。
李少君对着老君炉,边烧柴火,边自言自语:“谢天谢地。淮南王啊,我本想害你,没料到差点被你家的这个小妖精给害了。淮南王家的功夫,厉害啊,厉害!”说完又往炉子里加一块柴火。
时隔不久,刘陵与庄助便回来了。
李少君再度吃惊,害怕地说:“啊,刘郡主,你们还没走?”
刘陵嘲笑地说:“李大仙人,这是我的表哥。他来了,这回我就用不着整天难为你啦。”
李少君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刘陵却加重了语气,再来一句:“不过,我可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小仙满足你就是啦。”
刘陵咄咄逼人:“第一,你今后不许再在皇上面前,说我爹淮南王处有什么《枕中密籍》,什么仙书;不然,我还要来此,把你给练干了!”
李少君连连点头:“是,是。郡主,小仙从此不提此事,这还不成?”
刘陵接着说:“第二,你要向皇上推荐一个人。”
“他?”
“就是他,我的表哥,他叫庄助。你要推荐他当皇上身边的内侍之臣!”
李少君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小仙尊命!”
刘陵大笑:“哈哈哈哈!”得意洋洋地与庄助相携而去。
建章宫中。武帝正在观看一群美女跳舞。杨得意在一旁侍侯。武帝说:“得意啊。”
“奴才在。”
“你看,这一拨,比起刚才丞相献的那一拨,是不是更好看一些啊。”
杨得意小心地说:“奴才以为,刚才丞相献的那一拨美女,端正有余而姿色不足;有些像丞相为人;而张汤张大人献上的这一拨,姿色很高又有些太鬼,有点像张汤的为人。”
“好!说得好!朕要是让汲黯给找几个美女来,肯定他会找几个爱给朕吵架的来。对不对!哈哈哈哈!”
杨得意也乐了。“皇上,奴才以为,何不让东方朔帮您挑选几个呢?”
“他肯干?”
杨得意说:“东方大人是明白人,自己一年一个都不在意,皇上个这点小忙,还能不帮?”
武帝点点头:“嗯,也是。去,让人传东方朔。”
“奴才这就去。”
武帝却说:“回来。”
杨得意不解:“皇上,这……。”
“朕就知道,你出这主意,是为朕帮点小忙,可为你自己帮了大忙。你自己想去东方朔那里,和他聊聊;到那里,还能看到你弟弟。你弟弟得到个媳妇,是朕的赐给的,如今,可曾生个一男半女?”
杨得意吓了一跳:“回皇上,没有。”
武帝冷笑道:“那要你去有什么用?让别人去叫东方朔,你在这儿还有事哪。”
杨得意有点发抖。“奴才尊旨,皇上。”说完,他的手一挥,一个面善的小太监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武帝看到太监们都想去东方朔那里,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有个小宦官上来,向杨得意说了几句话。
杨得意转报武帝:“皇上,李少君李仙人说,又练好了一炉仙丹,想给皇上送来。”
“好,朕快没药服了。传他上殿。”
李少君手捧丹药走了上来,他的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庄助。“皇上!小仙这个月,练丹稍慢,请皇上恕罪。”
武帝不乐意地说:“少君,朕都快没药服了,怎么这么慢啊!”
李少君急忙说:“皇上,小仙前些日子,正在练丹,突然老君出现在烟雾之中。”
武帝一惊:“啊?太上老君来了?”
“是啊,皇上!老君若隐若现,在烟雾之中。”
“老君可曾说话?”
“说啦!小仙问他:”恩师前来,有何教诲‘?老君说,’汉皇将有小小灾难,特来告知‘。“
武帝大惊:“什么?朕近日将有灾难?他说是什么灾难了吗?”
“小仙当时忙问:”请问恩师,皇上有什么灾难?如何破解?‘恩师说:“有侠行刺,需增奇伟卫士’。
“有侠行刺?”武帝的脑海中出现了郭解的形象。
“皇上,太上老君说完就不见了。小仙终日在烟雾之中观看,三天前,见烟雾中出现一个奇伟男子。小仙精心测算,知道这男子就在上林苑中。昨天小仙去寻找,果然发现了这个奇伟男子!”李少君说着,便把庄助拉了过来。
武帝起身注视着庄助。“少君,你说这奇伟男子,就是他?”
“皇上,正是!”
武帝问庄助:“告诉朕,你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
庄助说:“小人姓庄名助,听说霍去病将军招募羽林军,就来应招,结果遇到这位大仙。”
武帝大喜。“好,天助朕也!你年龄大了,进不了羽林军,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