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人,小人只得到《素女经》的残篇断简,没想到大人得之彭祖真传!小人早知,要拜你为师啊!”李少君悔恨已晚。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物,今年到底五十几岁?”
“小人李瘪三,今年五十四岁,原是齐国一介儒生。小人生性好色,由此日渐衰老,于是到山中寻找仙药。小人偶然于玉壶山内,得到《素女经》残篇,便弃儒学道三年,然后去到淮南王外找出路。不料淮南王不理小人,于是我便来到长安。东方大人,请你救我!”
“哈哈哈哈!你终于说了实话。就你这点水儿,还和淮南王比试?连我东方朔都不如!我东方朔在长安一年一个小妾,也没到你这个地步!”东方朔对李少君一味嘲笑起来。
“是啊!东方大仙,我早知道你是真正的仙人,只恨现你无缘。东方大仙,你救我一命吧!”说完,他爬下床来,抱住东方朔的脚。
东方朔抬起一脚,将他踢得翻了一个跟头。“我来给你治!像你这种无能之儒,还要学道,还要骗人,还要弄什么鬼神!让我给你再治一治!”说完,又是一脚。李少君又翻了一个个儿,昏倒于地。
练丹房外,武帝在杨得意的陪同下,急忙走近这个屋子!杨得意边走边说:“皇上,你身体要紧啊。丽绢不行了,让张汤再帮你找一个。别伤心啊。”
武帝说:“嗨,你又不是男人,你怎么知道,我在悲伤什么?快走,快走!”
二人进了练丹房,发现李少君还在抱着东方朔的脚。
武帝大为吃惊,他先奔向李少君:“李少君,李仙人!你怎么也……。”
东方朔对杨得意撇了撇嘴。
杨得意以手指放到嘴边:“嘘──。”原来李少君又睁开了眼睛。
武帝叫道:“少君,仙人!你醒醒!”
李少君定眼一看:“啊?皇上?”
“李少君,仙人!你不能走啊!。”
李少君喃喃地说:“皇上……小仙想请……皇上下诏……请东方大仙……帮小仙……治上一治……”
武帝从那个药方上知道,东方朔比李少君要高明得多,于替李少君说话:“东方爱卿,你就看在朕的面上,给他诊治诊治吧。”
东方朔不好让武帝难堪,便伸出手来,捏信李少君的腕子。
过了好一会,东方朔才慢慢地说:“皇上,《素女经》说,男女交合,有七损八益。这位李大仙,八益一点都没得着,七损却个个尝到。他这脉中,汗泄气少,谓之‘气绝’,此一损也;肺伤咳逆,谓之‘溢精’,此二损也;阳萎精竭,谓之‘杂脉’,此三损也;腹热唇焦,谓之‘气泄’,此四损也;便秘失禁,谓之‘关厥’,此五损也;目冥消渴,谓之‘百团’,此六损也;如此六损,还可有救;可他眼下力作疾行,劳因汗出,连施不止,血枯气竭,皮虚肤急,茎痛囊湿,精污血败,已是最后一损,叫做‘血竭’。到了血竭这一步,可就没治啦!”
武帝大惊,他向李少君问道:“李仙人,东方爱卿所说,是实情么?”
“是……是的……千直万确……皇上……都是……刘陵那个……臭婊子……害了我……啊!”李少君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武帝抬起头来,四周看了一看:“刘陵!刘陵呢?得意,你去告诉张汤,务必把刘陵给我抓住!”
杨得意听此,转身就走。李少君却又睁开眼睛,对武帝说:“皇上……本来……本大仙……要等你……等你成仙……再回老君……身边……可刘陵……害我……我要陪着……丽绢一起走……。”
东方朔鄙视了他一眼,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
“小仙……不骗皇上……我要陪着……丽绢一起走……。”
武帝听不进东方朔的话,却惊讶地问:“少君,你怎么能把朕的爱妃也带走?”
李少君诡谲地笑了一下。“皇上……您的真气……都给了丽绢……丽绢……她也成仙啦……”
武帝从来没料到,是自己的真气促使丽绢成了仙!他急问道:“啊?仙人!那朕怎么办?”
李少君有气无力地说:“皇上……不死之书……在淮南王……手中……快去……找吧……。”说完便闭上眼睛。
东方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武帝却还在叫:“少君,仙人!”
东方朔直过来,悄悄地说:“皇上,您以为他真是仙人?仙人也会死?”
武帝这才有点清醒:“这……。”
外边又一太监过来,原来了徐甲。
武帝问道:“怎么回事?”
徐甲小声说道:“启秉皇上,丽绢她已走啦。”
武帝又陷入痴迷之中:“他们都走啦,朕怎么办?”
东方朔沉着地说:“皇上,李少君他纵欲过度死了,跟常人一样,是死了!丽绢和他一样,也是纵欲……。”
武帝对他这种说法大为不满:“胡说!他和丽绢都成仙了!朕也要成仙!东方朔,你要想办法,帮朕把淮南王手中那类不死之书找来,给朕看看!”
“这……。”这回是东方朔不知所措了。
日已近午,小院之内,阵阵婴啼。
又一阵婴儿哭叫声随风入耳,东方朔伸出来,堵住耳朵。房内是他翻得乱七八糟的竹简。他一面翻,一面摇头。
齐鲁女进到屋中。她见一地书简,便生了气。“当家的,皇上让你求天书,你还真找?有一天,皇上让你上天请神仙,你也去?”
东方朔无奈:“可我也不能溜哇!”
齐鲁女倒是痛快:“不能办就溜!长安有什么好的。我看蒲柳和金娥,两个在临淄,比我们活得舒服多啦!”
东方朔拉她坐下来。“我说夫人哪,要溜,也得是时候。皇上的千古一帝还没做到呢!”
齐鲁女痛斥道:“哼!就怕到了皇上成为千古一帝时,你就成了千古小丑啦!”
东方朔惊叫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千古小丑。为什么我东方朔要做千古小丑,不能做千古一帝?谁让我不生在刘家呢?要是我……”
齐鲁女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别胡说了,坏都坏在你这张嘴上!”
东方朔的嘴被堵住,可他还在呜噜呜噜地说什么,只是没没办法说清楚。
这时云儿抱着儿子进了屋。云儿见他们两个怪怪的,一个堵嘴,一个要挣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哟!夫人,你给东方大人什么好吃的?”
齐鲁女松了手。东方朔顺势点点头,接过孩子。“嗯,好吃,好吃!夫人,快,快给孩子一点吃!”说完便向夫人做个鬼脸。
齐鲁女知道上当,打了东方朔一下:“谁让你吃完了哪!下次再弄吧!”
东方朔乐得眼睛迷成一条线。笑罢,他转向云儿:“云儿,郭大侠墓边的房子我已经让人修建好啦,你可以去看看。皇上把终南山的那块地,封给了蒲柳和金娥。我拿出三顷来,还了孔大人,剩下的全归我们,郭大侠他是歇在自己家的地里啊。”
霍云儿泪水欲出:“谢谢大人。您对郭家的大恩大德,让我何以为报?”说完就跪下磕头。
齐鲁女拉起云儿:“云儿,你就别客气。看咱这儿子,多漂亮。呃,咱那女儿怎样了?”
霍云儿说:“多亏夫人和道儿媳妇,现在可好啦。”
齐鲁女笑了。“那胖妞奶水还真多!下回见到皇上,我可要谢谢他了。”
“谢他什么?”东方朔问。
“谢谢他送给我们一头奶牛!”齐鲁女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东方朔憋住笑声,说道:“我说夫人哪,话可别这么说。”
霍云儿却笑不出来,她眼圈一红,“夫人,我们一家的命,都是东方大人给的。云儿今天来,是请东方大人给我的孩子取个名儿,不然……。”
齐鲁女急忙应承:“对,对,别找什么天书啦,给咱娃取个好名字。”
东方朔说:“取名字……那就叫郭……郭……。”
齐鲁女打了他一下:“你昏头啦!按你那天应承的,这孩子不能姓郭!”
东方朔不明白:“那姓什么?”
齐鲁女对云儿换了个眼色:“跟你的姓,姓东方!”
东方朔这才明白过来:“这……。”
霍云儿不好意思地说:“夫人说得对,两个都得姓东方。”
东方朔叹了口气。“咳!那就叫东方解,郭解的解。”
齐鲁女和云儿都点点头。齐鲁女又疑惑地问:“要是皇上细细问来不会露馅儿?”
东方朔道:“咳──!皇上要问,我就说,孩子出生时我正在吃螃蟹。螃蟹的蟹还不成!这孩子,将来说不定会像螃蟹一样横行天下呢!”
东方朔怀中的小男孩学着说:“蟹──蟹──”。
霍云儿笑了。“好吧,儿子就叫东方蟹了。大人,还有女儿呢。”
齐鲁女说:“这女儿可是咱家的掌上明珠。”
东方朔紧接着:“好,说得好!就叫她──东方之珠!”
建章宫中,武帝更加烦躁不安。
卫青和霍去病的两路大军去疆场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取胜的消息传来。两军对峙而不决,原因还是军粮不继。
张汤被叫在一旁,他吓得哆哆嗦嗦,一边听命,一边偷偷地观察武帝的脸色。
武帝对卫兵发脾气:“怎么,又是半个多月没消息?再派出十路探马,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来向我秉报!”
侍卫兵忙说:“是!”
话刚说完,就有一个侍卫飞跑进来,喊到:“皇上!西路探马来报!”
武帝眼睛亮了起来。“有霍去病的消息?快让他进来!”
那士兵满面尘土,气喘吁吁地跑进宫来,嘴中叫道:“皇上,皇上!”
武帝急问:“霍去病他们怎么样民?快说!”
那士兵由于太累,半趴在地上说:“皇上!霍将军率羽林军和十万精兵,横扫匈奴西路的十五万兵马,一路打过玉门关,先灭了折兰、卢侯、蒲类,逼迫匈奴昆邪王投降,然后回师北上,将匈奴休屠王大部消灭,又西进灭了鄯善、车师和轮台,匈奴西部有十七个属国,已经投降了!”
武帝大喜过望,高兴地站了起来。
“好!霍去病是我大汉的千里驹,无往而不胜啊!”
这个士兵刚刚说完,又一名侍卫急急上来。在他后边,跟着老臣公孙贺。
公孙贺见到皇上就跪下:“臣公孙贺求见皇上!”
武帝这回不太着急了。“公孙爱卿,快快请起。来,赐坐!”
杨得意急忙送上坐椅。
公孙贺站着不坐下。“皇上!卫青大将军按皇上旨意,分兵三路,准备合击匈奴‘一只鞋’。”
“现在怎么样?”
公孙贺接着说:“皇上!你还记得,当时李广将军听说让他当右路军,连拜都不拜就走了。他因心中不满,使部队行动迟缓,结果误了军期。”
武帝一惊。误了军期,可是要杀头的啊!
公孙贺接着说:“左路军赵信,一意孤军深入,现在已被‘一只鞋’围住,卫青大将军正在率兵解围。
武帝又是一惊。
“皇上,将士们个个奋勇当先,破敌之围没有问题,可我军粮草已耗尽,得赶紧补给!”
武帝点点头。“嗯,张汤!”
张汤一惊:“臣在!”
武帝严厉地说:“命霍去病速从西路撤军,班师回朝;再调二十万担军粮,立即转供卫青大将军!”
张汤如释重负:“臣尊旨!”
“慢。”武帝叫住张汤。
张汤急着溜走,见武帝再次叫他,便颤颤惊惊地停了下来。
武帝将话题一转:“郭解那样的高手,现在还能招到吗?”
张汤来了精神:“有!皇上,淮南王手下的雷被,他一心要从军,只是淮南王不肯放手!”
武帝点点头。“传朕旨意,让雷被速来从军,赶上公孙贺,助卫青一臂之力!”
张汤插话说:“皇上,淮南王那儿须派一名能言善辩之人,亲自前往说服!”
武帝不假思索地叫道:“杨得意!”
“奴才在。”
“你速到东方朔家中,朕要他马上动身去见淮南王,把雷被给我送过来!”
“是。”
“慢!”
杨得意不解地:“皇上。”
武帝看了众人一眼:“让他先来见过朕,然后再去淮南。你们,快点出发!”
众人哪里是走,分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宫殿。
第十四章 淮南风云
汉之淮河,容纳颖水、泗水等诸多支流,水势汹涌,河面宽阔。
天已黄昏,有一中年人和一小伙子在河边等侯渡船。一辆不大的马车,由两匹好马拉着,此刻停在河边。不用说,这两个便是东方朔和他的二儿子辛苦子。
“爹,我弄不明白。您说那个庄助,身为淮南八骏之一,刘迁要他干什么,他怎么就干什么?”辛苦子这几天,心中一直再想那个丢了一只胳膊的庄助。
“这是各为其主。人有时候,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不想干的,有时也得干。”东方朔说。
辛苦子聪明得很:“爹,您这次来淮南,也是干不想干的事吧。”
东方朔很欣赏老二的机智。“有的我想干,比如请雷被去边关,和淮南王谈谈学问。”
“皇上让你要《枕中密籍》,你能不干吗?”儿子点题。
“那是李少君在作孽!李少君见过什么仙人?他不过是个五十来岁就死了的短命鬼!”老子答得个明白。
辛苦子又把话说回庄助身上:“老爹,我就没看出庄助有不图谋不轨的念头,他一上战场,就生龙活虎的,得意的很!”
“也许是时间未到。也许是他看到皇上确实是有为之君,真的佩服皇上了。也许……。”
辛苦子打断父亲的话:“爹,你总是也许也许的,为什么不说准?”
东方朔叹道:“儿啊!人生就是由许多‘也许’凑成的,爹和你,都得在这‘也许’中过日子。”
辛苦子说:“那,‘也许’今天就没船了,儿子和老爹‘也许’就在这淮河边上呆一宿了。”
东方朔笑了。“你小子倒是学得快,你看,那不是船么?”
对面一条渡船飞驰过来,辛苦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清晨,小树林中。雷被正在教籍安世练枪。二人对打。
籍安世已十五岁左右,少壮勇武,然而未脱稚气。一阵枪法练完,籍安世又摸起剑,舞了起来。他那剑舞的,有些棍法。东方朔和辛苦子从不远处看到,二人相视一笑。
雷被看着籍安世那笨拙的剑法,便说:“安世!棍有棍法,剑有剑法,不可混为一谈!”
籍安世叫道:“师傅!徒儿觉得,剑比枪有用!”
雷被不正面答理他,却说:“要有变化!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对手在变,你也要变!”说完,拿过剑来,与之对阵。
籍安世却说:“师傅!徒儿学您的剑法,再和你对打,怎么能变出来啊。”
“好,师傅变几招,给你看看!”雷被说完,使出东方朔的剑法。籍安世不知如何应变,便使出了郭解的刀法来对付。
雷被说:“不对,你这是刀法!”
籍安世放下剑来:“师傅!您这是什么剑法,为何不教徒儿?”
雷被将剑收起:“这是东方朔的剑法,郭大侠都没办法,可不容易对付了。”
“师傅,那你是怎么学到的?”
“我在旁边看过,也只是摹仿了几招。”
籍安世觉得师傅刚才那几招好玩,就以剑摹仿。东方朔却从树后示意辛苦子,“上!”
辛苦子突然跳落在籍安世面前,说道:“来,我陪你玩玩!”说完使出东方剑法,将籍安世逼得后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