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房门再次响动,陆康挑了挑眉,紧抿着双唇回身一看,便见那原本该在书房内和陆桁谈判的陆景昳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一眉一眼都尽显风采。
见着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陆康不免有些疑惑。方才在书房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息似乎没在陆景昳身上留下半点影响,相反,他能够想象此时还在书房的陆桁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怎么在里面?”被劝告离开了几次的许氏,如今见曹氏那贱。人的儿子从里面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一张保养精致的面容显得极为扭曲。看向站在台阶上拦住自己的两人,许氏骤然抬眼看向陆康,眼中的质问显而易见!
“夫人,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而且……”陆康只听命于陆桁一人,即便许氏是陆桁的大夫人——这尚书府的女主人,陆康对她也不见得有多恭敬,相反,那看着许氏时一脸的无畏和无视,便能直接让许氏对他恨之入骨。
陆康欲言又止,引得许氏内心疑惑,不知他下一句是想要说什么,却听陆康的声音仿佛在耳边诈响: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未等许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景昳扭头看了一眼书房里面,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讳莫高深的笑意,几步走到台阶下,与许氏错身而过:“既然母亲有事来找父亲,那景昳便不再多留,还请母亲,自行珍重。”
陆景昳原本就不想在此处逗留,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然而,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将许氏砸得晕头转向。
先是一个陆康,说的那句警告的话;现在再来一个陆景昳,最后几个字说得模棱两可。即便许氏未能知道他们何出此言,却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蹙眉看了眼陆康身后有些幽静的书房,许氏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让人后脊柱发凉。
“还不进来,还想让我出去请么!”
空寂半晌,空气中的冷冽分子一阵乱颤,教许氏心里逐渐不安起来,却又找不到半点头绪。却在此时听到从房内传出来的一声暴佞吼叫,令许氏心下一颤,下意识抬起的脚有些发软,气息不稳便要摔在台阶上。
好在许氏及时回过心神,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在陆康和这两名侍卫面前出了丑。
两名侍卫早在陆景昳出来之时,便撤去了防阻的姿态,此时一人站立一侧,伫立在书房门外,犹如一尊雕像般。
“夫人,请吧!”陆康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来,朝书房的方向轻松一划。
看似恭敬,却暗含威胁。
许氏咬了咬牙,双手在袖间紧握成拳。抬头看了眼敞开的书房房门,许氏深吸一口气,再不满地看了陆康一眼,冷哼一声便朝房内走去。
哼,陆康脸上如此浓烈的取笑意味,她如何能看不出来。说到幸灾乐祸,恐怕陆康这样儿的才是!
才将将在房内站稳脚跟,许氏便觉得身边人影一闪,身后的房门已被锁上,而那本在自己身后的陆康此时已经伫立在陆桁身侧,站在书案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讶异于陆康诡异的身手,许氏有些惊魂未定地看向书案后的人。
书房地处尚书府东南隅,在修建之时陆桁便着人栽植了一片楠木与红杉,如今已过去几番年岁,这些树木早已高出房檐,遮去了外面的一半光线,让这书房内昏暗不堪。
如今陆桁一身暗青色锦袍,坐在书案后,脸上的光线晦暗不明,更衬得房内气氛诡异非常。
“来了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在外面吵吵嚷嚷要进来,如今如她所愿了,却反倒嚅嚅啮啮起来。
此前与陆景昳谈判,陆桁本就心情不佳,如今见到许氏这幅样子,更是怒气恒生,一掌拍在上好的檀木书桌上,斥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便来说,陆康!”
“是。”站在陆桁身侧的陆康低应一声,脸上又换作了之前的冷漠。走上前将一本册子递到许氏跟前,声线凌然,“夫人。”
陆康陡然出现在跟前,许氏下意识便往后踉跄了半步,不敢去接他手上的东西。
如此举动,更是惹得陆桁频频蹙眉,看来,陆景昳说的也不尽是假话!
“怎么,不敢看?”陆桁挑眉,起身从书案后绕到许氏跟前,冲陆康使了个眼色,待他退到一边后,这才嗤笑一声,道,“无妨,既然你不愿意看这个,那不如来说些别的。”
也许是陆桁靠得太近,许氏分明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倾泻而下的冷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应该还记得,四年前,景皓上山遇匪一事吧?”声音很轻,却让许氏本就有些瑟缩的身子狠狠一颤,惊恐地抬眼看向神色淡然的陆桁,却从他眼里看到氤氲而起的怒意。扯着唇角强颜笑道,“老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记不得这个没关系,但你应该还记得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未完待续。。)
081 自身难保
陆桁转身,表现得云淡风轻,可越是这样,越教许氏止不住的害怕。
看到她有些闪避的眼神,陆桁心中越来越确信之前陆景昳所言不假,脸色愈发晦暗不明起来。
“一直以来,容青性格冷淡,你作为当家主母,可知这是为何?”重新坐回书案后,陆桁一双精明的眼睛如隼般紧紧盯着许氏,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容青,那是袁姨娘的闺名。
话题牵扯到袁姨娘身上,许氏突然意识到陆桁接下来要说的回事什么,不禁有些慌乱了起来。感觉到自己身侧的陆康始终都锁定着自己,许氏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几分,佯笑道:“容青妹妹往日便比较淡漠,其中缘由连老爷都不知,我如何能知晓。”
“哦。”陆桁沉声应道,却是突然变了语气,“作为当家主母,理应宽容大度,这些规矩不用我来教吧?”
什么规矩?无外乎女子出嫁三从四德,若是连这些都不知晓,她这个许家的大家闺秀做得也不是那般正当。
可老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警告她以后要对其他各房和和气气?当然不是!
既然老爷会突然提及陆景皓一事,那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这般轻松的警告自己一番。原本来寻陆桁的目的此刻也被抛到一边,许氏打气十二万分精神,现在每应一句都要斟酌再三,神情恭敬小心,生怕一不注意又惹恼了陆桁。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容青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桁和陆康分明看到许氏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一个人可以说谎,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会说谎!
如此看来。当年那些事的的确确是她一手安排的。想到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或许是个未成形的男婴,陆桁当即脸黑得如浓墨般,一双黝黑的眸子更为深邃,在看不到的深度里,正酝酿着一股滔天怒意。
撑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越扣越深,陆桁没发觉,在他手下,檀木桌上渐渐出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手印。
“我竟不知,我堂堂尚书府的大夫人却是个容不得婴孩的阴险妇人!”
这话说得严重。直接便定了许氏谋害袁姨娘未出世孩子的罪名。
哆嗦着双唇,许氏眼神闪躲,虽是极力抑制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心虚和对陆桁的惧意:“我,我不知老爷在说什么!”
陆康斜着眼剔了许氏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嫌恶。如此心狠手辣的毒妇,算计其他人也就罢,却连大人还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原本他还以为陆景昳拿出这些是因为对当家主母心存怨怼,现在看来,完全是她自作孽的下场!
“哼。好一句你不知!”
将桌面上还叠放着的两本暗蓝色册子扔到她脚边,陆桁脸上是完全爆发的怒意:“你不知?你不知便可随意克扣月银,打骂下人;你不知便将害得景皓差点丢了性命,害得我尚书府男丁稀薄!你不知?许兰馨。我倒是不知道以往面慈目善的尚书府大夫人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听着陆桁一条条细数自己往日的罪状,许氏脸色越来越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惊魂未定。内心惶恐,却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她做得这么隐蔽,老爷怎么可能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许兰馨,你说,这些年,为了许昌鸣你私吞了尚书府多少钱财和地产?”陆桁目光阴鹜的看这被他扔到许氏脚边的账册,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不知原来自己养了一匹白眼狼!
尚书府家大业大,陆桁除了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却也暗中置办了不少房产地产,甚至在将触手深入到了商贾之流,可谓是势力广泛。可这十几年来,他陆府的产业日益亏损,原本他还以为是同行竞争对手暗中使坏,却不知原来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许昌鸣,乃是许氏的亲弟弟,陆桁的小舅子,却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混世魔王!许详言素来注重面子,因着官位晋升举家北迁,唯独将小儿子留在了老家,为的就是不想让他这不懂事的小儿子坏了他的大好前程!
可许昌鸣向来会惹事儿,自从许氏嫁与陆桁之后,没少缠着许氏厚颜无耻的索要财物,甚至是官位,许氏无法,只得拿着钱财,希望能借此来打发他,却不知人一旦尝到甜头,胃口和欲。望便会愈来愈大!
若是说到前面那些,许氏倒还没这般绝望,现在陆桁提到许昌鸣,许氏时真的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
私自转移库房财产,这可是大罪,陆桁怎会轻易饶她?这一次,怕是她连自身都难保了!可是,老爷怎么会突然提到那些陈年旧事?
垂头正好看到脚边躺着的两本册子,被陆桁扔过来的时候零落了些,这一看,许氏便再也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这……这是……
想到在此之前陆景昳从书房踏步而出,许氏瞬间清明了许多,一双眼闪过一丝阴鹜。好一个陆景昳,竟然搜集了这些罪证,想要将她扳倒么?哼,曹心悠,你很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还真是看不出她竟然能想到这样一手!
正所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乔氏才在栖梧院歇息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被陆康带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带着李妈妈和刘妈妈一路风风火火怒气冲冲地赶往祠堂。
这厢陆景昳与陆晼晚在兰漪院陪着曹氏,正说着话,便见易妈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焦灼之态尽显。可陆晼晚瞧着,却隐约得见她脸上的一抹喜色。
这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陆景昳脸上却是闪过一抹了然,看来陆桁也是憋不住了,果然还是他的仕途和生财之道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东西,若是没有他递过去的那两本账册,怕是陆桁也不会这么着急召集所有人吧!
嘴角浮现一抹讥讽——这便是尚书府的人情味儿,如此寡淡冷清!
当一拨人满含着疑惑和不解被集中到后院祠堂,陆桁正一脸铁青地坐在台上,而许氏正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看守着身形颤抖地站在中堂,外头家丁侍卫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儿!
乔氏进来的时候,陆桁起身行礼,亲自将乔氏迎上了台上主座之位:“娘。”
“娘。”许氏强撑着信念,在乔氏过来的时候同她行着礼。
乔氏是不悦的,毕竟这才年初一,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先是一个陆霏宁,再来一个陆许氏,她们娘俩非要将这尚书府闹得鸡飞狗跳才行?
上一次进祠堂是什么时候?似乎不及四个月的时间,当时为着陆霏宁陷害陆晼晚一事,而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一干人等就位,陆桁负手沉着脸站在乔氏边上,那满身的怒意让乔氏禁不住皱眉。
“这次所为何事?”许是太累,乔氏声音夹着一丝丝疲惫,没了往日的那般清朗。
“娘,今日您只需坐镇于此,其他的交给儿子来处理。”陆桁并未直言,但从他那中气十足的话里边,也听得出此次一事非同小可。
乔氏抿着唇,看向堂上的许氏,眉眼一沉,不再过问。
袁姨娘挑眉看了一眼身体像筛糠似的许氏,不禁有些疑惑,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才让一向心思沉稳的许氏害怕成这样?
曹氏与罗姨娘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台下之人神色各异,陆桁却没再多给时间让她们去疑惑,直接吩咐陆康请出了家规。
完完整整的一段话念下来,许氏愈发心悸,照这样下去,那她一直经营的主母之位便要易主了,而且,此事若是传到父亲耳朵里,恐怕她最后连个栖身之所也会没有了!不,她不要!她是尚书府的大夫人,没人能夺走她的位置,没有人!
“许兰馨,事到如今,是你自己坦白,还是让我来说?”
等到陆康奉着家规站到一边,陆桁便冲跪在堂下的许氏怒吼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
“老爷,冤枉,冤枉啊老爷!”一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板上,那一声闷响,叫祠堂内其他人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冤枉?到现在还来跟他说冤枉,难不成真当他是个睁眼瞎吗?
“人证物证俱在,许兰馨,你竟然还敢说冤枉?”陆桁冷笑一声,不知是在讥讽许氏的无知还是其他。
冲陆康点了点头,只见后者将家规稳稳当当转交到另外一人的手上,便从身上摸出两本暗蓝色的册子,神色恭谦地递到乔氏跟前。
乔氏看着陆康递过来的东西,扬了扬眉。
账本?
抬头看了一眼双唇紧抿的陆桁,乔氏疑惑地拿过上边的一本,神色淡定地翻了三四页,可越往后看脸上的愤怒越是明显。
下方众人见着,不免又是一阵不解。到底陆康手上那本册子是何物,竟会惹得一向沉敛的老夫人容色大变?
瞧着乔氏几乎就要坐不住的模样,陆晼晚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始终淡定如一的陆景昳,想到他进兰漪院时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隐约也猜到些什么。(未完待续。。)
ps: 求不抛弃不放弃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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