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挥洒,一张全新的药方瞬间即出。肖妈妈探头看了几眼,见那方子上的杏仁、甘草等几味药与之前的药方上并无异处,当下便有些疑惑,却在下一瞬见苏易在尾部又写了一行小字:内热较重,加黄苓、栀子、芦根;咳嗽重,加前胡、桑白皮……
“一个宜肺散寒,清热止咳;一个疏风清热,润燥止咳。看着差别不大,用得不好却能要人命!”吹了吹纸上的墨迹,苏易将方子递给肖妈妈,其他的也不多说,拿起自己的药箱便往外走了去。
肖妈妈招来采薇在床前守着,自己跟了出去,一路脸上的笑就没散过:“有劳苏神医了!”
“罢了,我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斜睥了一眼有些狗腿的肖妈妈,苏易挥了挥手,“肖妈妈不用送了,苏某自己能走!”
“是,是,苏神医慢走!”
将苏易这尊大佛送走,肖妈妈便着人去取药,自己则是赶到那锦绣园与夫人禀告去了。
锦绣园。
屋内熏香袅袅,淡白的烟雾在帘前萦绕。从进门到内屋,这里里外外守卫伺候的丫鬟不下二十个,却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微垂着头,好似木头人一般!怕是此时落下一根针,也会教人听得真真切切。
“那苏易当真这么说?”倚在贵妃榻上,许氏任由两个丫头给自己捏着腿,身后还站着两名衣着上等、年轻貌美的丫鬟打着扇。
许氏同肖妈妈问着话,却是没看她一眼,眼睛一直看着手上拿着的精美物什,前两日江苏娘家千里送来的一对镯子,镯体晶莹剔透,飘缀翠绿,一看便是上好的翡翠打制而成。
“是!”肖妈妈站在榻前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双手交握在身前,这样一看,哪还有半点在外面张扬跋扈耀武扬威的模样。
“那两个中看不中用的老家伙!”许氏目光骤然一凝,语气有些发狠。扬手将那对镯子举着,立马就有丫鬟端来红木托盘,好生将玉镯收了起来,捧着玉镯似乎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动了动腿,那两名丫头自动颔首退了出去,许氏这才坐起身来,轻飘飘地看了肖妈妈一眼,只一眼,便教肖妈妈心中狠狠一颤。肖妈妈是许氏陪嫁过来的,自小便被安排在许氏身边,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也受过她不少打骂,久而久之心里自然是有些惧怕的。
“喏,你便去城东城南走走。”将手中原本戴着的玉镯子取了下来递到肖妈妈眼前,眼里一点都不见怜惜,好似给出去的东西根本一钱不值。
“是!”肖妈妈双手接过那还泛着余温的手镯,内心有些难以平息。她跟在许氏身边越久,那股压抑的感觉就越明显!
“还不快去?”理了理衣袖,看着腕上空无一物,许氏皱了皱眉,却是没说什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肖妈妈怕就怕她的漫不经心,谁知道她会突然发什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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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多事之秋
翌日,清瑶替陆晼晚梳着发髻,一面还说着从外院丫头们嘴里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
将梅斑白玉簪别在发间,清瑶左右看了一眼,见确实没有差错这才松了手退到一边。
“奴婢还听说,城东的郭大夫医馆和城南李大夫的诊所皆是在昨儿夜里遭了偷儿,损耗了不少天材地宝的药材。”
“哦?只是损了药材?”看了一眼铜镜中逐渐长开的人儿,陆晼晚起身朝书案走去,一边还想着方才清瑶说的话。这世间还真有那样奇怪的偷儿,不求金银却只毁药材?不过,对于郭李那样的医者来说,药材才是他们最宝贝的东西吧。
这该是有什么仇,才会连人家压箱的家当都翻了出来。
“听那些丫头婆子们的说辞,好像是这样儿,两位大夫皆无性命之虞也无财产流损,想必现在已闹得满城皆知了。”
走到书案前,清瑶轻车驾熟地捏着那方眉子砚仔细地研着墨。
这倒真是奇了,头一次听说这种操行的偷儿。陆晼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而问了一句:“听说大姐姐的病好了些?”
“是,奴婢昨儿从芳菲苑路过,听院子里的丫头们碎嘴多说了几句。”对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清瑶从来不曾向陆晼晚隐瞒什么。似乎想到什么,清瑶捏着砚石的手突然顿了顿。
陆晼晚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却见她蹙眉似乎想到些什么。
须臾间,清瑶脸上便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神色,轻声道:“前些日子替大小姐诊治的大夫中,不就有郭大夫和李大夫吗?湘红丫头前几日往芳菲苑里头送了东西,听她说是大小姐近日喝两位大夫所配的药却不见好转,肖妈妈昨日才又着人去请了苏神医……”
还欲说些什么,便见陆晼晚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惊觉自己竟在主子面前说长道短,清瑶想也不想便跪了下来:“奴婢逾越,请二姑娘责罚。”她只觉得二姑娘转了些性子,好不容易自己说的一些事情二姑娘会仔细听着,竟然一时兴起说过了头。
“起来吧,我罚你做什么!”陆晼晚示意她起身,在宣纸上落上最后一笔,这才继续说道,“这些话,关上门在自己屋子里说说也就罢了,莫要惹了人遭了话柄。”
清瑶说的那些,陆晼晚自己虽然也有所怀疑,但断不可让这些话流了出去,若是有心人听闻,她这日子恐怕就更不安生了。
高门大户是非多,自己何必再去沾一身腥!她只报该报的仇,收拾该收拾的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她即便是想管也没那个精力。
“时辰也差不多了,得去锦绣园问安了。”似喃喃自语,陆晼晚将笔搁置在一旁,兀自站了会儿便起身往锦绣园的方向走去,清瑶赶忙收拾了书案上的东西,也一路跟了过去。
如今已到了十月,天气更凉了些,陆晼晚与往常穿着罗裙,只觉得风透过了衣袖紧裹着她的身子,让她凉了个彻底。
清瑶见着前面陆晼晚似乎有些发抖,也不禁有些懊恼,早上只顾着图一时嘴快,却忘了提醒姑娘天凉了。如今炎夏的余热已全然散尽,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他们北方的更甚。
索性锦绣园离得也不算太远,行了半柱香时间便到了。
许是她们来的太早,院子里才将将有婢子们开始打扫,落叶被扫起,在这清凉的早晨倒显得有些凄楚。
见着两人前来,院子里的倒也没怎么为难,总归是不太恭敬罢了,见了陆晼晚也只随口称了声“二姑娘”,便又各自忙开。对此陆晼晚倒没多大感触,一直以来她在府中都不受欢迎,在这锦绣园里能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才刚在廊下站定,门前当值的丫头相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道:“夫人还未起,二姑娘过会儿再来。”
没起?陆晼晚眉梢微挑,这倒是奇了,以往她卯时刚过便来锦绣园请安,今儿都已经快到辰时了,却说大夫人还未起。
陆晼晚也不同她们争辩,只在原地站了会儿,便带着清瑶二话不说往回走。
“二姑娘,夫人分明……”在锦绣园外拐了弯,清瑶便忍不住心里的不痛快,她分明都听到夫人房里的动静了,二姑娘如今这么细致的人难道会没有发现?
“清瑶!”陆晼晚声音拔高了些,回首剔了清瑶一眼,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还太单纯,有些话藏不住便要往外说,虽然只说给她听,但殊不知隔墙有耳,尚书府里头到处都有鬼,谁知道哪天就让她们给撞上了。
被陆晼晚这样一斥,清瑶脚步猛然顿住,瞪大了眸子看着前面的人。她还从未见二姑娘用这种眼神、这种情态跟她说过话,不管是以前的二姑娘还是现在的二姑娘,说话都总是温温儒儒的,不急不火,现在却斥了自己一声。
清瑶不免有些后怕,她是太太拨过来伺候二姑娘的,太太对她好,她便对二姑娘好。虽说二姑娘在府中的地位不如大小姐和四小姐,但在她们扶香苑里头,没有那么多内部勾心斗角,久而久之她倒也喜欢上这清闲的日子了,与二姑娘也亲近了许多。
自二姑娘病愈以来,对自己也都是维护有加,这还是头一次怒目相向。
“你且记住我之前在扶香苑说过的话,否则有朝一日遭了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清瑶对自己忠心陆晼晚一直都知道,但近一段时间,她总会出些错儿,这让陆晼晚不免自问,是不是对她太过仁慈,才让她这样有恃无恐说话随意?不管怎样,清瑶某些方面确实要好好改改了,比如说优柔寡断,再比如心直口快。
“是。”清瑶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应着。
陆晼晚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若要清瑶适当的改变,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还得自己多些提点,否则就要步了后尘……
“去兰漪院吧。”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上了荷花池上搭建的拱桥。
陆晼晚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织锦腰带,一头青丝像上次那般随意绾着,仅插了一支梅斑白玉簪,这簪子陆晼晚格外喜欢,是两年前陆景昳征战沙场凯旋而归之时带回来的。这一身装扮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清瑶不由得想,若是满池荷花未谢,人与花相映,会将是怎样一副泼墨画卷。
还未走进兰漪院就见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忙活着,比起锦绣园热闹了不少,这么些人无一不是洋溢着笑容。
清瑶见着好奇,便随意拉了个丫鬟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热闹了?”
那被拉住的丫鬟也不恼,见是陆晼晚和她的贴身丫鬟,笑意更甚了些:“原来是二姑娘,大少爷要回来了,您快些进去吧,姨娘想必也准备派人去找您。”
大哥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晼晚心情不由得明朗了许多,连日来的忧心忡忡在此刻都化作了烟尘飘散,眼里洋溢着雀跃,一心只想见着那俊逸如风的少年。
013 思儿当归
心念微动,陆晼晚已迈着灵动的步子进了兰漪院,园子里的丫鬟婆子见到是陆晼晚也都行着礼,倒是一派和气。
“姨娘!”见着曹氏在易妈妈和大丫头怀袖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陆晼晚赶忙上前接过怀袖让出来的位置,与曹氏同步走着,脸上洋溢着雀跃。
“姨娘好!”清瑶紧随其后给曹氏行了一礼,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易妈妈看着她们母女俩脸上的满足,不由得欣慰非常。盼了这么久,总算是把大少爷给盼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少爷回来看到她和二姑娘的处境,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和老爷大吵一架。大少爷性子虽直爽不羁,但做事有担当,有情有义,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妹妹。
这些年,少爷随着曹老太爷和曹大将军南征北战,功勋卓越,老爷对他也愈发看中了起来,眼瞧着父子两的关系有所缓和,却因着太太和二小姐的关系还一直僵持着,姨娘虽然心忧,却是难以说动儿子与老爷和好。也正因为这样,姨娘在府中的地位日渐尴尬。
思及此,易妈妈暗自叹了口气,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她是当真希望少爷与老爷的关系有所转圜,这样姨娘和二姑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尚书府也好过些。
心中有着期盼,曹氏只觉得这段时间头疼体虚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她本想亲自去找陆晼晚,不想女儿自己过来了。
亲昵地拍了拍陆晼晚挽在自己臂弯上的手,曹氏檀口轻开:“两年了,你大哥总算是回来了。”
“外头冷,咱们先进去吧!”站在屋外,总有些话不方便说。
曹氏看着陆晼晚抿唇笑了笑,她觉得女儿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眉眼间都散发着一股灵秀聪慧的气息,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了。好,好啊。如今儿子要回来,女儿也终于改变了性子,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也不必过得那么隐忍憋屈了。
“娘。”几人走进内室,陆晼晚和易妈妈扶着曹氏歇在了软榻上。
刚一落座,陆晼晚便曲着腿蹲了下来,趴在曹氏膝头上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人前,她总得管自己的娘亲叫姨娘,曹氏虽嘴上不言,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谁愿意自家儿女生下来就去管另一个女人叫母亲。
几人都在里屋,屋里屋外也都是大哥走的时候亲自挑选出来的丫鬟婆子,对待曹氏虽算不上十足十的好,但好歹不是个会说闲话的。而且在外屋守着的一对丫头梳云和枕月皆是以往伺候大哥的,平日里规矩本分,是两个靠得住的,因此陆晼晚也不怕隔墙有耳落人口实。
“你这丫头!”曹氏听她这一声撒娇,佯嗔了一句。牵起手将陆晼晚拉倒自己身边坐下,母女俩也好说些体己的话,“以后,还是叫姨娘吧,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
“女儿会注意的。”陆晼晚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愿,只将这个话头转了过去,兴致勃勃地问着曹氏,“娘,哥哥可有说什么时候到?”
“听下人们传来消息,如今已在沧州,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到了。”说道自己这个儿子,曹氏是当真欢喜。许氏虽是正妻,却一直没能生出儿子来,倒是她这个晚来的妾室占了先机将景昳生了出来,而且还成长得这样优秀,叫她如何不喜!可一想着儿子年纪轻轻便随着父亲和兄长在外面吃苦,曹氏心里总归还有些心疼。
“娘,哥哥不爱吃甜食,却独爱娘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女儿今日也来沾沾哥哥光。”陆晼晚将头枕在曹氏肩头,难得的小女儿家姿态,看得易妈妈等人心头一喜,以往二姑娘虽听话,但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撒撒娇,姨娘也常为此烦恼,说是自己没对女儿好才让二姑娘不亲近自己。
“你啊,本以为你长大了,却原来还是馋嘴的小猫儿。”曹氏也是分外珍惜这份久候的温情,若是景昳在,那便更加圆满了。
娘俩儿又说了些体己的话,易妈妈也不在边上站着碍眼,出了里屋到外面一一吩咐着小厮丫鬟们待会儿该准备些什么,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陆景昳回府自当是先见过陆桁和许氏,等到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兰漪院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院子里洒水的丫鬟见着远处一身戎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转身便欣喜地冲屋子里头的人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姨娘,二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人还没冲到台阶,房门便从里面被人拉开,陆晼晚携着曹氏快步走到院子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
一想到方才在房内曹氏一个劲儿地问自己着装是否可行,陆晼晚便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大哥离家两年,娘亲便忧心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盼了回来,又不知道能待得了几日。
在她看来,自己一家人见面,着装都是次要,但曹氏却想着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大哥面前,生怕他看出来自己一星半点的不如意。也因此,在出来之前她和清瑶还特意给曹氏换了一身妆容,直到大家都说好,曹氏这才满心欢喜地拉着陆晼晚迫不及待便跑了出来。
陆景昳站在院中,与身后两名小兵一样,皆是一身银色的铠甲尚未褪去,一身的风尘,脸上也有还未散尽的疲惫。
在看到眼前自己最挂心的两个人好生地站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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