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男修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好奇问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你追不上的人。她用的什么飞行道器?”
“回禀掌门,是一朵木莲。”这人见自己没有被责骂,说话顺溜了很多,“弟子虽然没有追上她,但给她扔了一个寻香符。日后若是碰巧遇上了,定会把她的身份查得水落石出。”
寻香符是一种特殊的符箓,使在人的身上,不会害人性命,只会给那人身上添一缕幽香。只有施符者或是修为极为高深的人才能闻到,大多被用来寻人,因而有这么个雅致的名字。
座上的男修自言自语:“木莲?以往倒没见过这般人物。”看了眼矮个儿男修,顺口赞了一句:“你做事倒是周全。”
秦悦刚走回洞府,就被承影叫住了。后者递上来一叠玉笺,道:“前辈这次外出了整个月,府中积下了不少传讯符。”
秦悦嘟囔了一句:“一定是周浩然又想支使我做什么事。”
把传讯符拿过来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落款,卢秋。秦悦曾传讯卢秋,告诉她自己正在木摇宗,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这次人家回寄一张符箓也属正常。
卢秋说自己经常出去探宝地、寻机缘。秦悦养在院子里的碧霄竹长势虽好,但无人照顾。她建议秦悦遣几个木摇宗弟子前来照料,以免这个好年份的竹子毁在了风雨里。
秦悦想了想,觉得木摇宗终归不是自己的师门。自己干涉他们门中事务已然不妥,如何能差遣其门中弟子?她问承影:“坊市间能不能雇人干苦力?”
承影笑答:“我们修仙,事事皆可用法术解决,哪需要亲自干什么苦力?”
秦悦继续道:“我要找人照料灵植。这是个精细活儿,需要按时按点浇水灌溉,才能长势喜人。我觉得这勉强担得起‘苦力’二字。”
承影闻言又道:“前辈若不嫌弃,不妨吩咐我去做?”
秦悦实在觉得这是个耽误修炼的活计,立马拒绝了她:“你这么年轻,又是女孩子,我哪里舍得使唤你做事?你还是潜心修炼,最为要紧。”
“我倒希望能帮前辈做事,哪怕得一句随口的指点也是好的。”
“你修炼遇上阻碍,大可以来问我,我又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秦悦从不知这些普通弟子修行问道的艰辛,“不过我才疏学浅,道心不稳,教坏了你我可不管。”
“前辈说的哪里话,承影受教还来不及。”
秦悦听着像是奉承话,不置可否地往洞府里面走。猛然想起玉泉兽已然不见多时,回首问道:“你有没看见我的灵兽?长了一身银色的皮毛,肚皮白白的。”
承影答:“未曾。”
“估计又跑去哪里玩了。”秦悦揣测,“罢了,我要研习阵法,没工夫管它。你们若是见着了,就告诉我一声。”
87玉手钏解阵论道心 苦禅茶煮水肃神思1
第五十六章:玉手钏解阵论道心,苦禅茶煮水肃神思
这对白玉手钏里各埋了一个阵法,秦悦原以为这两个阵法必定是相辅相成的,谁知竟然二者竟然一模一样。她把灵力输进去,仔仔细细地探查了几遍,最后哀叹了一声:“还真是毫无差别,早知道就分一个给那个男修了。”
既然两个阵法没有区别,秦悦就挑了一个研究。这是个攻击类的阵法,演算起来并不难,只是总共有整整八十一步,极为繁琐。设阵的人精通算法,几乎让每一步都互相联系,彼此照应。一环扣着一环,生生把解阵的难度加大了不少。
秦悦自然不会知难而退。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全心全意地演算了许久。可惜大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毫无进展。
她明明知道这个算法的规则,可就是还欠一分领悟。就像沙漠里的人分明看见了眼前甘泉,偏偏碰不到,喝不着。秦悦气恼得很,干脆效法自己初学阵法之时的经历,开始了一步步的死算。
几十年前,她刚刚开始接触阵法的时候,就是这样演算的。把每一步都钻研透彻,破解整个阵法自然不在话下。后来她于阵法一道有了自己独到的领悟,破阵的时候都会用上宏观的眼光,再没有这般死算解阵过。没想到,今天这个阵法竟然让自己用上了尘封多年的“笨办法”。
行远望了望秦悦紧闭的房门,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席昭:“这是虔正宗的请帖,你去问问墨前辈要不要前去。”
席昭把请帖收了起来,道:“前辈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了,说是在钻研阵法。我可不敢进去打搅她。”
“胆小鬼。”行远笑话她,“墨前辈最最宽厚仁慈,怎么会责怪你的干扰?你不去问我去问。”
席昭自然不会反对:“你想去便去吧,没人拦着你。”
行远果真推门而入。
秦悦发现这个设阵之人的想法也挺奇妙的,每一步看似相互关联,但实则彼此独立。因而不仅要算出步步之间的联系,还要算出每一步本身,是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现在她思路顺畅,隐约能够理解设阵之人的良苦用心。虽然一步都没有算出来,但已经有了一星半点的领悟。秦悦放慢演算的速度,等待着某个瞬间的福至心灵。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前辈要不要去拜访虔正宗?掌门也会同去。”是行远的声音。
突然听见人说话,秦悦思绪一乱。她郁结不已:就快算出来了啊……这么久的钻研,被这句话毁了。
缓了缓心口的闷气,秦悦镇定地转身。心想:以后闭门研习的时候一定要设下禁制,再不能让人随意出入了。
她的表情虽然和善,但脸色却说不上好看。行远心道:“莫非真的被自己打搅了?”
秦悦问道:“你适才说什么虔正宗?”
行远忙答道:“虔正宗,是我宗的友派,每隔百年都要请我们门中弟子去做客的。过几天掌门就要带着几个精英弟子启程,特地让我来问前辈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两派的事,我就不插足了。”这意思是拒绝了。
行远劝了一句:“虔正宗的灵茶是最有名的,前辈不去尝尝吗?”
秦悦刚刚钻研阵**败垂成,现在心里正懊恼不已。转念一想,自己乘此机会去散散心也好,遂应了一句:“那我就去看看,你代我向周掌门说一声。”
行远称是。
“对了,我在禹海对面的高山上有一处洞府,院子里养了碧霄竹,你去帮我照看一年。”秦悦悠悠道。眸光扫过一旁的白玉手钏,又恨恨地改口:“不,三年。宗门事务也要一并兼顾处理着。”
行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秦悦的处罚,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两天后周浩然来请她,秦悦倦倦地走了出来,倒把来客看得一愣:“许久不见,你瞧着像是清减了不少。怎么一脸疲色?”
秦悦忧愁地摇头:“别提了。我钻研一个阵法未果,心里难受得要命。茶饭不思就算了,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周浩然诧异:“你如今修至结丹后期,还日日进食,夜夜安寝?”
“习惯了而已。除非闭关,都是要睡一会儿的。”
“你这般情形,倒像是道心受阻了。你如果不能把那个阵法领悟透彻,这道心就不能修复回来,今后恐怕夜夜都无法入眠。”说到最后,周浩然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秦悦边走边问“这也算作道心吗?”在梦随之境中,秦昌曾说她道心不稳。
“道心二字,一谓道,二谓心。”周浩然耐心地给她解释,“道有千千万万,阵法也是一种道。你执着于此,若不能有所得,一腔心怀就被泼了冷水,向道之心自然会受阻。”
“你这种理论我第一次听闻。”秦悦把他的话揣摩了几遍,“那道道都不执着,岂不是永远不会为道心所累?”
“想来应是如此。”
“可我们修行,不正是一心求着仙道吗?登仙难道不是最大的执着?”
“是,我们日思夜想,无不渴望登临仙途。”周浩然似有所悟,“这也是最大的道心,端看我们能不能坚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大家各自取出飞行道器,准备前往虔正宗。在场的人修为各异,飞行的速度也有快有慢,但也相差不了多少。一时间,十几道遁光一齐越过了木摇宗上空,极为炫目。
不远处刚好飞着一个化神修士,目力极好,不但没有被这遁光闪了眼睛,而且能看清飞过的各式道器。他并未把这群人放在心上,眸光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但却定格在一个女修身上。
这行人迅速地飞远,眨眼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这个化神修士却滞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自语道:“木莲?”又仔细辨别了一下所处的位置,揣测道:“她是木摇宗弟子?”
秦悦似有所察,回头望了几眼。周浩然见状问道:“你在看什么?”
“适才无端端的后背一凉,奇怪得很。”
周浩然不以为意:“你身后都是木摇宗弟子,他们还会害你不成?”
秦悦把诧异放下,看着周浩然脚底的飞剑:“你一个元婴修士,怎么飞行的速度和我差不多?”
周浩然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用正常的语调说道:“我若加快速度,你和众人追的上吗?”
这话的潜台词大概是:“我周浩然堂堂一个元婴道君,修为高你墨宁一个大境界,飞行速度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快?我不过有意放慢了速度,你竟然会有这等疑惑,说话当真不过脑子。”
秦悦自然不会深思他话里真正的含义。她极为认真地思忖了一番,诚恳道:“我这朵木莲也没有使出全力,它真要飞起来也快得很。我觉得它或许比不上元中修士的飞行速度,但你不过元婴初期,我应该是追得上的。你门中的弟子就不一定了。”
周浩然:“……”他觉得自己被言语反击了。
秦悦见他不回答,又兴致盎然地提建议:“不信我们试试?”
周浩然依旧没有接话。秦悦从他右后方看过去,隐约看见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撇撇嘴,低声念叨了一句:“无趣。”
88玉手钏解阵论道心 苦禅思煮水肃神思2
虔正宗能与木摇宗互结友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宗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相距太远自然不好,来往不便,何谈互通有无?若相距太近,则两宗要共用不少资源,难免会起纷争。
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让秦悦一行人飞了整整六天。到了山门前,众人刚撤下飞行道器,就有许多修士迎了出来。为首一人道:“周掌门有请,吾等已然恭候多时了。”
周浩然寒暄道:“能让长老亲自来请,真是浩然的荣幸。”
秦悦偷偷说了一句“虚伪”。声音虽小,但她离周浩然不过一步之遥,自然被人家听得清清楚楚。在场也不乏耳力上佳的高阶修士,闻言都循声望了过来,看看这辱骂掌门的究竟是何人物。
众目睽睽之下,秦悦迫不得已上前一步,略施一礼:“在下墨宁,适才失言,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又齐刷刷地看向周浩然。后者无奈一笑:“合宗上下,就这一人敢这么说我,让各位见笑了。”
大家见他本人都不追究,自然纷纷岔开话题,把木摇宗众人迎入山门。秦悦走得比较闲散,耳边忽然响起了周浩然的传音:“今后在外,不可再这般贬损我了。”
秦悦皱了皱眉,同样传音回去:“你的意思是,在宗门内可以贬损你?”
周浩然:“……”
秦悦又道:“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有问题。木摇宗上下除了我,明惠道君定然也敢辱骂你。”
静默了许久,她才复又听见周浩然的话:“你走太慢了,快到前面来。”
秦悦依言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周浩然的身旁。后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悦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你瞪吧你瞪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周浩然揉了揉额角:“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梦随之境里救出来。原来是这么个刁蛮的性子。”
秦悦就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得了“刁蛮”这个定义。不就说了他一句“虚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她向来被人赞誉宽厚善良,和刁蛮二字从没搭过边。她只好暗自腹诽周浩然识人不清。
虔正宗人热情,把大家带到了各自洞府前。秦悦在自己住处门口转了转,指着立在一旁的几竿竹子,道:“这个小景设得别致。”
身侧的人答道:“道友有所不知。我虔正宗的灵茶为南域一绝,若泡茶之时添上几片竹叶,则更显清淡雅致。是以门中众人洞府前都栽了几株竹子。”
秦悦点点头。心想:这一路上听了无数次灵茶,想来一定是个好东西。走之前要多拿一些走,带回去给席昭和承影尝尝。
晚上接到了周浩然的传讯符,上书:明晨友宗掌门亲自宴客,若能入眠,注意时辰,千万别睡过了。
秦悦仰躺在榻上,把玩着一对白玉手钏,哀愁地叹息道:“若能入眠,那倒好了。”果然应了周浩然日前所言,她一日解不开这个阵法,就一日不得安睡。
第二天走出洞府又是一副倦容。周浩然看她没精打采的模样,诚心诚意地建议道:“常梵长老极擅阵法,你不妨去与他一同探讨。”
“常梵长老?他之前不是扶持明惠嘛,我怕他对我心存芥蒂。”秦悦犹疑道,“他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喜好?我找来投他一个欢心。”
“你身家丰厚,不如带上大把的灵石拜到他府上。”周浩然给她出馊主意,“这世上谁会和灵石过不去?如此定能投他所好。”
秦悦半信半疑:“当真?”
“我同你说笑的。”周浩然摆正了脸色,“常梵长老喜欢炼器,尤其喜欢炼制毒物。这事鲜为人知,你想想能怎么办。”
秦悦挑了挑眉,侧身给周浩然行了一礼:“有劳周掌门提点。”
有了解决的对策,她的心情畅快了许多,连带着步履都轻快起来。周浩然看着她越走越远,摇首道:“过河拆桥。”
虔正宗掌门为了迎接木摇宗众人,在主峰正殿设席宴客。秦悦落了座,往首座那儿扫了一眼,发现那儿正端坐着一个女修。
她碰了碰旁边周浩然的手臂,讶然道:“虔正宗掌门是个女子?”
周浩然把她的手拍回去,反问道:“有何不可?”见秦悦一脸欣赏地看着人家,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别总盯着人家看,太失礼了。”
秦悦乖乖地收回视线,又道:“我看不出她的修为,你能不能看出来?”
“元婴后期,境界不太稳,应该是近日才进阶的。”周浩然答道,“她道号东笙,几十年前继任为掌门。我这是第一次和她打照面,你过会儿别再胡说八道,毁了我的名声。”
秦悦一脸向往:“人家既生得好看,又有这么高的修为,还能掌管一个门派……”她转头看了两眼周浩然:“胜你多矣。”
周浩然又无语了:“她已经一千二百多岁了,我如今七百岁还不到。”意思是自己尚年轻,将来未必会不如人家。
秦悦会错了意:“那她应该服食过净颜丹,方能保持容颜不老。”
周浩然早就习惯了她思维跳跃快,又随口问了一句:“你现今多少年岁?”
“我还不满一百二十岁。按理说,应该算是小辈。”
周浩然惊赞道:“你机缘倒是深厚,想来以后要比我和东笙走得长远。”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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