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溶于川流不息的河流,再加上壁画的掩饰,竟完全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若是朕说朕也不知,你信吗?”轻柔的替女子擦拭脸上的尘土,眸中的温柔被漆黑的夜色掩饰,却让女子心中一阵温热。
“信。”只是一字,便道尽内心的波澜。
不再言语,默契的相视而笑,在夜色的掩护下,沿路躲避王城守卫,到达宫墙下。
“为何与你一起我才能发现这凹凸之面,之前出宫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供攀爬之状?”抬头仰望,男子纵身而越,便立于上方,但女子身形灵巧,丝毫不逊色于男子。
“这些是朕命人秘密打造的,并不是所有的墙壁适合翻越。”伸手拉住女子微微用力的手掌,飞身逃离束缚。
一路上暗卫人数骤然增加,似乎在有目的的寻觅。
“他们在干什么?”尹尘眉头紧锁,满心疑问。
“在寻洛泱,”男子嘴角上扬,“莫玄此刻立长安为君,定是忌惮裴焰镇守边关的大军挥军南下,裴焰是朕的心腹,断然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而坐视不管。”
“若洛泱落到莫玄手上,绝无生还的可能!”眉头紧蹙,“洛漓,我们还是潜入太师府打探一二,确保洛泱安危!”
男子点头,二人沿途奔向太师府。
还未到达,就看见一群嬷嬷领着十几名女童缓缓朝侧门踱步而入,越是接近侧门,女童的容颜越是被灯火照的清晰,仔细辨认,才发现所有的女童都容颜不凡,虽是豆蔻年华,却已经娇柔旖旎,若是出落成少女,定是倾国倾城,软玉温香。
只是,莫玄已经念过半百,又膝下无子,为何要收养女童?难道这老东西有如此泯灭良知的嗜好?
望着嬷嬷匆匆而去的脚步,二人好奇心倍增,相视点头,便紧随其后,直至府内偏殿一处空旷的后院。
伏在围墙上方,眼下的景象让尹尘瞬间僵直了背脊。
空旷的庭院中,大约十几名少女,分为两边,眼中的杀气似乎要将对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坐于上方的女子,如同命运的驾驭者,冷眼旁观生命的角逐。
随着一声呐喊,两边的女子瞬间厮杀成一团,出手狠戾,招招毙命,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有人倒下,有人踩着温热的尸体继续着厮杀,人性,在她们眼中,竟如蝼蚁般卑贱。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上方的女子终于轻启朱唇,“停!”
望着眼下的一片狼藉,只是微微颔首,侍卫便将尸首拖走,剩下寥寥数人,眼中的猩红还未退去,胸口的起伏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倾城的脸庞点点血珠,嗜血般妖艳。
“很好。”女子起身走下台阶,“你们留下的,从今日起便是太师府上的龙凤!记住,太师府不养无用之人!物竞天择,她们,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不思进取,给了你们可乘之机,这便是前车之鉴!他日遇到劲敌,若是技不如人,死亡,便是唯一的下场!”手臂抬起,直直的指向尸体抬出的方向,如同对命运的宣判,直言不讳。
数人仿佛从黑暗的地狱中获救一般,骤然跪下,“属下愿意效忠太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四十八章 立场相对
望着齐齐跪下的女子,尹尘微微攥紧手掌,眼中的恨意似乎要将一切吞并。
洛漓感受到了身旁女子的变化,伸手覆上女子冰冷的拳头,温热的触感逐渐安抚了女子的无常。
不知如何离开眼前的景象,只知道洛漓一直搀扶着自己,几次险些被巡视之人发觉,嗓间的呜咽被强行压下,心口的绞痛如同被凌迟一般,尹尘面色苍白,在走出太师府后跌跌撞撞,从来未曾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
这般惨绝人寰的境地,不就是昔日自己的处境?那是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姐妹!就凭组织一句话,便要相互残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命在掌控者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当手中的刀片切入对手的动脉时,对方温热的鲜血嗤了尹尘一脸,那股腥甜的粘稠进入眼中,口中,鼻中,如同纯净的硫酸,将自己的人性腐蚀的干干净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伸出舌头舔净嘴角的红色,猩红的眼睛在鲜血的刺激下激发出鬼魅般兴奋之色,仿佛灵魂抽离了躯体,站在高处俯瞰已经入魔的自己,要活着,哪怕是卑微的活着!
突然脚下一滑,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数而至。俯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间被压抑的歇斯底里。
男子伸出手掌轻拍不断颤抖的背脊。
“尘儿,要是难受,便畅快的哭出来,这里,没有旁人,不要一个人,站的太累。”
这是尹尘这辈子流泪最多的一次。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本以为可以用坚强伪装一辈子,可当昔日的种种被揭开,心底尘封的秘密被赤裸裸的展现时,自己还是无法坦然面对,犹如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疼痛的触感会不断提醒自己,这里,是永远无法消失的痛!
太累了,睡去吧,睡着了,就可以不去想了。
许久,当怀中女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时,洛漓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打横抱起,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双颊在颤抖的睫毛下微微泛着红色,让人心生怜悯。
“你这女人,为何让朕如此放心不下。”轻叹一口,抬起脚步,朝着一品轩急速飞奔而去。
今日的尹尘与之前判若两人,这般无助的状态让洛漓心中很是不安。将女子放在床榻上,并未离去,而是在其身侧,直至第二日破晓。
眼睛骤然睁开,男子感觉到手中的柔荑突然颤动,也瞬间抬起眼帘。
“醒了?”洛漓声音沙哑,满脸疲惫。
“嗯。”伸手揉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脑海中的胀痛。
“心情可好些?”起身坐的离女子近些,伸手轻柔的将女子凌乱的碎发捋顺。
“对不起,昨日,吓到你了。”抬起头,满脸歉意,眼睛因昨夜的哭泣显得有些红肿。
“尘儿,可否告诉朕,为何如此失控?”眼中的心疼显露无疑。
“也没其他,就是看到那些女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寥寥几句,便将自己的软弱如数隐藏,“洛漓,莫玄仍然在不断培养心腹,若是此番可以铲除他,你能否放那些无辜的女子一条生路?”
狭长的凤目将女子的情绪尽收眼底,许久,轻叹,“尘儿,你还是不够狠心。”
“为何?”女子翻身下床,“博弈朝堂,棋子无辜,本就可怜,何故还要为恶人赎罪?”
“只怪她们站错了方向,这便是她们的宿命。”洛漓伸手抚向女子的肩膀,感受到了强烈的抗拒,却不断收紧手臂,“若是朕一时心软,他日便会受制于他,朕如何不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呢?”
“孩童无辜,她们懂什么!”
“尹尘!”男子压抑住自己的怒意,深吸一口气,“朕明白你对她们的怜悯,只是,朕是一国之君,若是因妇人之仁而陷国于不顾,朕如何面对这天下!”
“欲加之罪。”丢下一句,不理会男子的辩护,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便听到后方瓷器碎裂的声音。
一连数日,二人都未曾见面,尹尘似乎在有意的躲避洛漓,身边的暗魂勇士也小心应对,唯恐二人的战火波及到自身,想着也只有尹尘敢如此无视君上,可在君上性命垂危之时也是尹尘挺身而出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的千丝万缕?
与此同时,长安登基,大赦天下。
而据暗魂勇士所报,裴焰带领三十万精兵已经南下,留下五十万驻守拉特,由忠勇将军裴英统领。一时间,两股势力剑拔弩张,南凌江山堪舆,分庭之战一触即发。
大军抵达王城之外时,已是一月之后。
长安只是襁褓中的孩童,掌政之人无疑是莫玄,莫玄自封亚父,包揽大权,一时间权倾朝野。唯一的缺陷,是御玺不翼而飞,朝中奏折的批阅名不正言不顺,背后不断惹人非议。
王城城门紧闭,呈现出守门之势。莫玄下令,若是裴焰用武力攻破城门,便是起兵造反,于是,大军便驻扎在城外二十公里处,等待时机。
此时,冷寒已经是王城提督,在其掩饰下,洛漓与尹尘顺利出城,不出一日,便与裴焰大军会和。
见到洛泱的瞬间,多日的不安瞬间尘埃落定,不自觉的飞奔到男子身侧,笑靥如花。
“尘儿,走的仓促,未来得及与你和王兄道别。”多日的奔波,让男子脸颊比以往消瘦了许多,下巴上的胡须也呈现出一片青色。
“洛泱,这样沧桑的你,倒是更有人味了。”女子打趣的说着,却难掩饰内心的欣喜。
话语间,洛漓已经走近,裴焰慌忙迎接,骤然下跪,却被洛漓搀扶起来,“将军免礼,朕说过,没有外人之时,不必多礼。”
“微臣救驾来迟,让君上受苦了,还望君上赎罪!”
“将军忠心为朕,何罪之有!”拍拍男子肩膀,仿若久别的兄弟。
“谢君上不罚之恩!”男子起身,转向女子,“这便是南凌灵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清丽脱俗,不似一般女子!”
“将军谬赞。”尹尘也是落落大方,只是话语间并不与洛漓直视,洛漓也并不对尹尘做其他引见,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天气炎热,若是君上与灵女不嫌弃,就到微臣的帐篷中一坐,再商量接下来如何应对,如何?”裴焰觉察出气氛的不妥,便出声化解。
“如此甚好。”洛漓一袭红色单衣,拂袖而去,将他人抛于身后。裴焰满脸的不解,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的跟在洛漓身后,转身对尹尘做出“请”的手势。
☆、第四十九章 里应外合
“你与王兄之间发生了何事?”走在裴焰身后,洛泱话语间充满笑意。
“无事,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原本是气话,可听在洛泱耳中像是情人之间的控诉。
“哦?”笑意更深,“尘儿果然是心口不一,这般嘴硬,可不讨人喜欢。”
“洛泱!”尹尘转身,眼中的怒意加深,“你若是再如此,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是是是,我不说了,”伸手指向女子的额头,“你这丫头,这般放肆,我拿你没辙。”
嘴角轻扬,歪头瞥了男子一眼,“多日未见,一见面就数落我,你这大哥,我不要也罢。”
“可你这般叫人不放心,你这个妹妹,为兄却不能不要。”伸手揉揉女子头顶,眼中的宠溺让女子心中一阵温热。
步入将军帐篷,呈现在眼前的是巨大的沙盘,沙盘中央是王城与王宫的简图,士兵的部署有条不紊,一兵一卒的安插都将用兵之道发挥到极致。
“难怪将军能多年守护拉特免遭北戎侵略,果然是用兵高手,尹尘佩服!”只是简单几眼,便将沙盘之中的缘由尽收眼底,由衷的赞赏让裴焰为之一怔。
“灵女懂得用兵之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略知一二,在将军面前不敢班门弄斧。”微微一笑,抱拳相对,“将军叫我尹尘即可。”
“灵女是君上的左膀右臂,微臣不敢直呼灵女姓名,要不然微臣就称呼灵女为尹姑娘,可好?”
“随意。”
洛漓一直一言不发,气氛又再度陷入尴尬境地。
“王兄,拉特之地只有裴英一人始终不妥,攻城怕是迫在眉睫,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尽快部署,还要委屈王兄在将军左右,等到合适时机杀莫玄一个措手不及!”
“无妨,朕就在将军身边。”
“此番装扮,如何将锋芒隐藏?若是莫玄选择玉石俱焚,岂不是便宜了这老狐狸?”一直未曾正眼审视洛漓的尹尘,突然开口,让裴焰脸色突然一变。
“你有何良策?”只见洛漓并未龙颜大怒,虽语气强硬,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化身为普通士兵,掩去容颜。”
当洛漓一身铠甲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尹尘才发现无论多普通的战服穿在这南凌君王身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风姿卓越,意气风发,邪魅的面容只是瞬间,就让周围一切顿时失去光彩。
“你可否掩去这让天下女子一见误终生的倾国之貌?”早知会如此,尹尘将早已准备好的胡须递于男子。
此话一出,就连平时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的裴焰,也极力忍住嘴角的抽动,心中不免对这直言不讳的女子心生敬佩起来。
“可是误了灵女终生?”伸手接过假胡须,贴在上颚处,眼中多了一丝玩味。
“君上说笑了。”女子放下手臂,不再言它。
沙盘演练时,裴焰指点江山,不管是整体部署还是细节考虑都是独具一格,计策谋略让尹尘叹为观止,而尹尘偶尔的见解如同点睛之笔,让本就完美的计划变得更加天衣无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便是裴焰与冷寒的里应外合。
黑夜如同墨汁般将四周填充,而这寂静的王城在蝉鸣的叫嚣下仿若暴风雨前夕的安宁。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澎湃,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三十万大军一夜间将王城团团包围,冷寒暗度陈仓,早已将守门之人换成暗魂勇士。以王城北门为主要攻克之突破口,在冷寒一声令下之余,城门缓缓开启,无需折损一兵一卒,大军只是瞬间,便轻而易举占据王城要道。
空旷的街道上瞬间响起了厮杀声。沿街的房屋门窗紧闭,唯恐这咫尺之隔的暴乱生生摧毁自己苦心经营的安宁。
鲜血四溅,将窗口的棉麻染的通红,刀剑刺入骨血的声音此起彼伏,才倒下,就有人踩着温热的尸体越过阻碍,继续厮杀,将士眼中的猩红深深刺痛了女子柔软的内心。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鼻息间挥之不去的腥甜。踩着汩汩的鲜血,一步一步踏入王宫,尹尘在洛漓身侧,而周围是层层守卫的暗魂勇士。他们不断的倒下,又不断有后备瞬间填满空缺。一将成万骨枯,这些鲜活的生命,仿佛早已在石碑上被刻下命运的纹理,不离不偏,沿着已定的轮回生生世世,不知疲倦。
朝堂之上,天子宝座是嗷嗷待哺的孩童。哭泣声已经将嗓间吼的嘶哑,泪眼婆娑的望着王位之下的众生,小手不断在胸前挥舞,最终朝着柔妃的方向,仿佛呢喃着娘亲。
莫玄冷眼立于一旁,犀利的目光扫视着裴焰,“将军如此心急,莫非想趁着王位空缺之余,分一半这南凌天下?还是王爷蛰伏多年,等的就是今日?”
“莫太师,王子年幼,决策之事听闻一直由太师代劳,太师就差没坐上这俯瞰天下之位,此番滋味怕是回味无穷吧?”裴焰话语间的讽刺让莫玄眼中一寒。
“王子继位乃是天命!我劝将军最好弃暗投明,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任凭你文过饰非,也难堵天下的悠悠众口!”
“莫太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师就当真以为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可以瞒天过海?”
不羁的话语,夹杂着稳健的脚步声,让莫玄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褪尽。心似乎沉到了湖底,微眯双目,男子一身铠甲,如同不倒的战神,又似重生的鬼魅,在灯火的映衬下仿若最后的宣判者,任他垂死挣扎,也再无力回天。
“不愧是洛家人,果真是青出于蓝,老夫还真是轻敌了。”褪去昔日的伪装,露出本性的莫玄,眼角的恨意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并。
“莫太师,你觊觎南凌江山,无非是记恨父王重用令郎,却令你丧子。”男子眼中升起了一丝怜悯,“朕知道莫笙是夫人留给你唯一的牵挂,可是你不该因此而打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