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轻笑,不住的摇头,“朕早就习惯了她如此张牙舞爪的样子。”转身望向裴焰,“援兵之事朕会交由冷寒,暗魂的勇士如今得以见光,沙场便是他们崭露头角之地,将军莫要再耗神,以免影响伤口愈合。”
“微臣遵旨。”
顷刻间,南凌王宫警钟长鸣。
冷寒被任命为忠义将军,暂时替代裴焰之职,率领三十万军队和以暗魂为主的十五万精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南凌官道一路北上。
在这十万火急之时,尹尘却独自一人回到了月雪殿,这是她自莫玄伏法之后第一次踏入王宫,此种反常让洛漓心中一紧。
踏入月雪殿时已经日暮降临,房门开启之时一股酒香迎面而来,炭火哧哧作响,炉上的小锅汤汁翻滚,冒着徐徐白烟,女子的面颊在炭火的烘烤下格外红润,听见开门声的瞬间扬起脸庞,眼中却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算准了男子会来一般。
“在忙什么呢?”才送走大军,内心的阴霾在见到女子的瞬间缓解了些许。
“在做火锅。”见男子已经出现,才缓缓将碟中的食物倒入滚烫的汤汁,被削成薄片的鲜肉刚入汤就瞬间变了颜色,捞起递于男子嘴边,“尝尝。”
抬起头,望着女子浅笑的酒窝,一股异样的情愫瞬间填满内心,微微张开嘴,任由女子喂进口中,轻轻咀嚼,眼中一片温热。
“如何?”眉宇轻扬,似乎在认真的等待着男子的赞赏。
“甚好。”
得到肯定的瞬间,女子欣喜若狂,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那就将剩下的都解决了吧!”
“不去了?”望着女子忙碌的身影,考虑再三,还是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嗯。”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男子的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的忙碌手中的碗碟,只是瞬间,面前的食物就堆砌成小山,随手将觥筹斟满,置于男子面前。
心中一阵警觉,端起酒杯,置于唇边,并不着急饮下,而是反复轻嗅,许久,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下来,“好酒。”
女子方才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定格在微红的脸上,最后逐渐被怒意代替,骤然起身,转身背离男子,“你其实从来不信我。”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女子识破,满心的懊恼,瞬间将酒一饮而尽,起身拉住女子的臂弯,“尘儿,朕是怕你自作主张,生死边缘的担忧朕无法再次经历,朕太了解你了,你决定的事,何曾有过妥协?”
感受到男子收紧的掌力,转身环住男子的腰间,“我明白,所以我才努力做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多想,可是你…”
下半句还未出口,朱唇就被深深堵住,不似那日祁连山下的轻柔,今日的吻带有一丝掠夺的力度,和霸道的占有。洛漓收紧手臂,一手环住女子的腰间,一手托起女子发髻,似乎要将眼前人揉进身体中。
突然间脑中一阵眩晕。
松开禁锢,只见女子方才的温婉已经被沉着代替,不住的后退,眼中的不可置信逐渐升华成满腔的怒火,似乎要将女子吞并,“你…”
“对不起,洛漓,冷寒毕竟是暗魂出身,兵临城下的厮杀从未历经过,这仗,我必须打!”伸手探进男子胸前,将怀中令牌拿走,转身离去。
“你…给朕…回来…”女子的背影开始出现重影,努力想要克服强烈的睡意,最终还是没能抵过,逐渐阖上眼帘,尹尘,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二章 指点江山
夜风的暖意似乎要将周身融化,王城北门,男子立在官道旁,听到良驹长鸣的瞬间,嘴角扬起轻柔的笑意。
“吁…”拉住缰绳,待良驹停稳后翻身下马。
“你这一走,王兄必定大发雷霆,你可曾想过后果会如何?”茶香味扑鼻,夹杂着夏日的暖风,让尹尘不禁贪恋的靠近。
“这迷药是樱雪给的,樱雪是你的人,责任当然你来承担。”女子轻笑,伸手环过男子手臂。
“我是认真的!”不理会女子撒娇般讨好,严肃的眼神让女子逐渐低下头不再多言。
“我也是认真的,”微微撅起嘴巴,“大不了被禁足终身,但也要等我凯旋。”
“沙场岂是儿戏?”男子脸色骤然冷下来,“你现在若是随我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洛泱,你了解我,这仗,我必须打。”放开男子的手臂,双手背于身后,转身不再多言。
许久,男子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今日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会想尽办法走出这王宫。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你,只是尘儿,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转身面向男子,方才的冷漠被男子周身的暖意如数融化,眼中的凌厉逐渐被笑意替代,许久,轻轻点头,“嗯。”
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望着男子担忧的目光,“我会小心,你一定要帮我稳住洛漓。”不等男子回答,便扬起马鞭,“驾!”
洛泱立于身后,女子声音洪亮,如同战鼓般敲击着耳膜,“我定会替他守住这天下!”
夏日的夜晚总是短暂的,当清晨的光亮穿透窗户,照进月雪殿时,洛漓微微颤动的双目缓缓睁开,桌角的墨绿如同芒刺,将凤目刺得生疼。
“尹尘!”男子低吼出声,大掌一挥,将桌上的残羹扫向地面。是自己太大意了,她何曾给予过昨晚的温柔!若是如昨晚那般,她就不是自己认识的尹尘了!
纸鸢闻声推门而入,看见龙颜大怒,心中甚是不解,却也不敢多问,骤然跪下,“君上息怒!”
“好个尹尘!竟敢对朕使毒!来人!”从桌角拿起烛之影,紧紧攥在掌心,胸口起伏剧烈。
洛泱踏入房间,挥挥手,纸鸢慌忙起身退出门外。
“王兄,她不是这王宫中的金丝雀,你锁不住她的。”
骤然转身,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的凌厉显露无疑,薄唇轻启,“你早就知道?”
“王兄!”洛泱眉头紧蹙,“你何苦要如此?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了解她?她要做的,是与你并肩,而非深闺中忘穿云月的无能之辈,也正是如此,你才会钟情于她,难道不是吗?”
“洛泱!你怎会如此糊涂!刀剑无眼,她身上的雪赤也尚未清除,拉特此行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你可有考虑这些?”
“臣弟都考虑了,距雪赤之毒发作不足一年,若是一直未能解除,臣弟也不忍让她抱憾终身,若是王兄实在担忧,就命人暗中保护,不要用错了方法,滋生间隙。”
望着洛泱安静的面容,昔日的话语顿时萦绕于耳畔:
“若你这一心人是帝王,你如何与他看尽人间繁华?”
“那就先助他一统天下!”
心中突然一片明朗,只是深入骨髓的惧怕还是让洛漓脸上阴霾不减,许久,退去了周身的咄咄逼人,只是话语间还是充满狠戾,“飞鸽传书,告知冷寒,誓死守护灵女,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提头来见朕!”
接近盛夏,可是枝叶的延伸却无法阻碍阳光的灼热,任凭它照射到可触及的各个角落,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快马加鞭,只是两日,便追上大军。女子一袭男装,坐于战马之上仿佛乘风而至,高举手中的金黄色令牌,脸上的肃穆让整个军队肃然起敬。
冷寒翻身下马,“君上万岁万万岁!”
“将军起身。”
“姑娘,你怎么来了?”压低声音,眼中虽有诧异,更多的却是欣喜。
“君上体恤将军,任命我为副将兼军事,协助你与忠勇将军一同抗战北戎!”故意抬高的声调,如同号角长鸣一般让士气顿时高涨了许多。
“微臣多谢君上!”
一路颠簸晃荡,尹尘坐于战马之上,被阳光晒得有些眩晕,而拉特之地冬季苦寒,夏日则昼夜温差甚大,初到之时身体完全不能适应,经过几日调整,已经无碍。
与裴英将军留守的五十万大军此刻已经不足三十万,而祁冥一方仍然乘胜追击,虎视眈眈,几乎要将南凌的将士赶尽杀绝。
“哼!这群北戎的瓦刺军真是全无信用!居然偷袭本将!”裴英手臂伤深可见骨,却丝毫未表露出一丝妥协,侧躺在军营中还不停的谩骂。
“忠勇将军,兵不厌诈,沙场之上哪里需要展现君子风度?世人只记得凯旋一方,哪管你用何种方法将对方置于死地?”忍住笑意,尹尘一身铠甲,居高临下的抱着手臂俯瞰这个年纪尚轻却初生牛犊之人。
“尹副将,你是没有亲眼看到那帮人,真是与土匪无疑,果然是祁连以北的牧民,连个教养都没有!”
“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的绝招。”
只见眼前之人嘴唇轻抿,不禁双眼放光,“尹副将可有良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修养身体之时尹尘四处打量了周围地形,拉特之地以北只有峡谷为唯一通道,而通道相当于南凌与北戎商品交换的集市,只是多年以来战争频繁,经济的交融也逐渐萧条起来,最终只有寥寥数人驻守。南凌以两侧的祁连山为自然屏障,将边境设于峡谷以北的山脚下,一旦拉特失陷,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兼并,失去了屏障的南凌会如同失去了双羽的鸟儿,无法翱翔的同时也会从空中跌落,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这城门,一定要守住!
可若是利用空城计瞒天过海,期间暗度陈仓,再在对方按耐不住之时声东击西,欲擒故纵,最后反客为主,如此连环计岂不杀北戎个措手不及?
只是瞬间,便将计划的雏形在脑海中形成,嘴角轻扬,尹尘仿佛已经看到了北戎之军一败涂地的景象,眼中的自信让裴英瞬间张大了嘴巴。
“尹副将?”
“来人,请忠义将军入军营,商议战事。”不理会裴英满脸的疑问,径直坐下,嘴角弯起的弧度让周身焕发出卓越风采。
裴英也不再多言,既然是君上钦点,定是人中龙凤,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一连数十日的败仗已经让这个出身名将之子面上无光,此刻看到眼前之人,仿佛找回了裴焰昔日指点作战的安全感,内心的无措也得到了些许平息。
☆、第三章 戎装相向
军营中的闷热似乎要将人烘干水分,尹尘铠甲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白皙的脸庞素面朝天,汗珠顺着发髻滴落到身前的沙盘中,眼中的沉稳一如既往。
“忠勇将军,北戎王祁冥生性如何?”知己知彼,方可取胜,自己对敌方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部署之前,定要做足准备。
面色稍有尴尬,有瞬间的停顿,“抛开两方立场看,北戎王的确是骁勇之士,行军部署也是无懈可击,又仿佛对我军所使的阵法了如指掌,似乎只要双方对战之前,都将所有的可能性推算个彻底,让我军很是受挫!”
眉头紧锁,“心思缜密之人必定生性多疑,以我之见,此计可行。”
“何计?”冷寒与裴英异口同声。
“打开城门,邀君入宾。”嘴角轻扬,朱唇轻启,仿若从遥远的山谷传来,带着飘渺的醉意,只是瞬间,二人同时一惊。
“城门被破便是失陷,尹副将,你确定方才的话本将没有听错?”防备之心油然而生,望着面色丝毫不改之人,眼中尽是不信。
“忠勇将军,尹副将是君上的生死之交,若非有万全之策,不会冒然说出此等荒唐之词,你且静下心来听完整个部署。”冷寒倒是不慌不忙,尹尘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莫玄伏法之事,若非她暗中相助,也不会如此圆满。
“忠勇将军,若是将目标锁定在城门之上,自然无法纵览全局,你且将目光放宽,”玉指轻扬,指向峡谷两边,“可看出这地势的鬼斧神工之势?”
男子面容满是胡须,已经多日未曾打理,脸色苍白,呈现出疲倦之态,但是经尹尘提点,骤然双目放光,“尹副将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裴英恍然大悟,虽不知完整的计划如何部署,但只凭方才这清秀的男子稍作点拨,便醍醐灌顶,骤然作揖,“一切听从尹副将!”不想牵动伤口,面上顿时一阵扭曲。
“将军小心。”尹尘伸手扶起裴英,眼角笑意不减。
一切敲定之后便开始分工协作,暗魂的十五万精兵个个可以以一敌二,又是才入军队,在外人眼中如同边关告急而临时选拔的新兵,若是让其留守拉特,便会滋生对方的轻敌心态,不失为另一种假痴不癫之计。
而峡谷两侧,可供攀爬之地甚多,若是合理利用,不失为天然的战道,从高处俯瞰,一切都会被尽收囊中,百万大军,哼!
战士再骁勇,长矛再锋利,也难敌巨石压身,祁冥,你军苟延残喘之际,便是我军反客为主之时!
“忠义将军,劳烦你即刻挑选出三十万精兵,开采祁连山巨石,与此同时放出消息,我军军粮途中被劫,战士饥饿难耐,暂时停战,给敌军挖掘食物之假象。”尹尘目光犀利,嘴角闪过邪魅之色。
“可是,祁冥如何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攻进城内,我军岂不伤亡惨重?”想到之前的种种,不免有些惧怕。
“我笃定,他不会。”一个能将敌方阵法研究透彻,各种突破都给予应对策略的君王,怎会在不胸有成足的情况下冒然攻击?“给我准备一只木笛,明日开城,只留下老弱残兵清理街道,暗魂之人驻守在暗处,其他士兵火速开采巨石,日暮关闭城门,将巨石运往峡谷两侧,越多越好。”
得令之后,冷寒即刻行动起来,裴英因有伤在身,不得不休养生息。尹尘的出现,仿佛濒临绝望之夜的指明灯,让裴英多日悬起的心脏安定了不少,头刚枕到床沿,便酣睡过去,尹尘微微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心疼。
夕阳映在军营的帐篷边缘,斜斜的照进撩起的帘布之内,洛漓,若我真的还剩下不足一年时日,至少,可以再帮你做些什么,否则,凭何去让你刻骨的缅怀?这一次,是我自私了。
一夜休整,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忙碌,晨光将四周照亮之时,拉特城门也缓缓开启,北戎恭候多时的百万大军顷刻间战马飞扬。
一阵厮杀声划过天际,在祁连山的阻隔下回声阵阵,为首的男子眸中嗜血般张狂,面具将容颜遮掩了半边,望着南凌将士誓死守卫的城门突然畅通无阻,迅速扬起手臂,大军骤然停在城门以北不足千米之外。
一阵悠扬的笛声徐徐飘出,若影若现的敲击着男子耳膜。
轻眯双目,不羁的眼神慵懒而邪佞,坐于战马之上,缓缓上前些许,身边之人欲阻止,男子却只是挥挥手臂。
只见城门楼上之人白衣飘荡,玉手置于木笛之上,曲风婉转悠扬,与千军万马之势格格不入。凌厉的目光扫视城内,只有寥寥数人,也只是佝偻着背脊百无聊赖的挥动着扫把,整座城池空空荡荡,与探子所报的援兵已至截然相反。
再次抬起头望向城上之人,仔细辨析容颜,只是瞬间,便挺直背脊。眼中满是不解之余嘴角也多了一丝玩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女子一袭男装,墨发束于脑后,白皙的肌肤在毒日的照射下微微泛起红晕,眼中却沉着冷静,嘴角微微上扬,冷眼俯瞰面前的浩荡。
“王,今日南凌如此反常,恐怕有诈!”身后男子正直壮年,粗犷的胡须将脸庞衬托的极具英气,面露狠色,让为首的男子眉头一蹙。
“纳古斯将军的意思,今日不宜攻城?”虽是询问语气,胸中似乎已经笃定这诡异的反常。
“待末将仔细打探虚实,以保万无一失!”
“就依将军之言。”
深